「重要的东西拿一拿跟我回家,星期六我再开车来帮你打包。」夏维刚眼睛盯着孟崴,努力压抑怒气对夏子芯说。
那天女儿离开家去看陈川霖的孩子後,晚餐时刻妻子在餐桌边跟他说了莫允葶叙述过关於「威猛先生」的故事。
依稀记得当时自己听着这个男人的风流韵事时,紧皱眉头之余还不禁庆幸女儿没有落入他的魔掌。
如今亲眼见到小心翼翼呵护的宝贝,竟然变成传说中大情圣花名册里的主角之一,平时对理智冷静个性颇为自豪的夏维刚,这才发现自己终究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父亲。
「爸……」
「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父亲无预警的突来怒吼让夏子芯惊吓的抖了一下身子,伫立在客厅的男人也吓了一跳。
看着夏父投向自己的那道敌意目光,听着他对女儿怒吼的话,尽管并不了解来龙去脉,孟崴却清楚感觉出这个初次见面长辈的怒气有一半是冲着他来的。
莫非他也跟自己母亲一样,把孩子交往的对象给调查的一清二楚了?还是心中仍对潘耘玺那个无缘的女婿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感跟期待?
「伯父,您先这边坐一下,有什麽事慢慢说。」孟崴用微笑想化解空气中弥漫的诡谲气氛。
「你跟我女儿住在一起多久了?」不理会他的招呼,夏维刚直接站在原处开口问。
「大一到现在,可是交往是今年才开始的事。」孟崴坦然回答。
「大一就同住到现在……夏子芯,你真的是我的孩子吗?我是这样教育你的吗?」
夏维刚愤怒加剧的看着头越垂越低的女儿,盈满胸膛的怒火让他升起想把她痛打一顿的冲动。
从小捧在手心,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的独生女竟然骗了他十多年!
甚至还串通莫允葶在他和妻子过去旧公寓探望女儿时,顶替这个花心男来冒充她的同住室友!
夏子芯缓缓抬起头看着对她投以疑惑表情、用口型无声的问着「怎麽了?」的孟崴一眼。
想起自己次见到孟母,被她的态度和话中带针的讽刺给扎得想要遁逃的情景,加上不确定父亲在生气之余是否也会说出伤人的话,她只是朝他微微的摇摇头表示没什麽事。
「爸,我们出去谈吧!」她走到客厅拿起沙发上的包包对着仍伫立在房门口的父亲说。
「你和伯父就在这边聊,我出去晃晃。」孟崴知道夏子芯想回避他,主动开口要让出空间给这对父女。
「不用,我带我爸去喝杯咖啡吃点东西,咖哩煮好了饭在电锅里,不要全部吃光记得留一碗给我回来吃。」她笑着叮咛孟崴并且暗示他别担心。
她的笑容跟示意自己会回来的话语让孟崴彷佛吃了定心丸般,原本心中浮动的不安逐渐平静下来。
他拿起茶几上的便条纸迅速写下一串数字,然後走到门口看着正在穿鞋的长辈。
「伯父,很荣幸见到您,我不知道子芯是否提过我或我给您的印象如何,但是我对子芯是认真的。这是我的电话,无论什麽事想问我或对我有任何不满意,随时可以拨这个号码,我很期待有机会能跟您两个人喝杯酒聊聊天。」
孟崴将刚写下电话号码的便条纸交给夏父,对方看着他满是真诚的表情片刻,才伸手收下便条纸放入衬衫口袋。
「爸,吃点东西。」夏子芯将咖啡和餐点端到沉默不语的父亲面前。
「为什麽骗我们是跟莫允葶一起租屋的?一骗还骗了十多年?」夏维刚将盘子推开端起咖啡。
「因为怕你和妈知道後会胡思乱想,在今年交往前我们真的纯粹就是死党兼室友而已,什麽越矩的事都没有发生过。」
「我对你,很失望。就算年轻时再怎麽辛苦,我和你妈也从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并且堂堂正正把你扶养长大。没想到换来的是你十多年的欺骗、还有因为上段感情的挫败而自甘堕落。甚至为了舒适生活,不惜出卖肉体和一个视女人如玩物的男人交往。你的礼义廉耻都学到哪里去了?」
夏维刚看着女儿,话说的重,表情跟语气尽是满满的斥责跟愤怒。
「爸,你女儿在你心里就这麽不堪吗?自甘堕落、出卖肉体?」父亲的话让夏子芯瞬间红了眼眶。
如果连自己爸爸都这样看她了,那又怎麽能怪那天孟母脸上毫不遮掩的轻蔑表情,跟话语中明透着她高攀了孟崴的暗示呢?
「一对同住十多年都相安无事的男女,女方却在和交往五年并论及婚嫁的男人分手後马上跟花花公子和在一起,这不叫自甘堕落叫什麽?该不会你和潘耘玺分手也是因为他,个性不合只是用来骗我跟你妈的藉口罢了?」夏维刚强迫自己无视女儿的泪光接着说。
「没错,个性不合只是我用来骗你跟妈的藉口罢了。」夏子芯毫不犹豫的回应。
「夏子芯……你竟然为了一个以玩弄女人感情为乐的公子哥放弃会给你真正幸福的男人?你是被甜言蜜语冲昏了头,还是让豪华美宅压坏了脑袋?怎麽会肤浅浮华到这种地步?」
一听到他们父女间又多了一个谎言,更没想过宝贝女儿竟然是喜新厌旧、爱慕虚荣的人,夏维刚难以克制的拍了一下桌面。
他不能否认那个威猛先生的外貌和散发出来的魅力的确比潘耘玺吸引人,显露出来的气质跟风度也让人印象深刻,但怎麽想,女儿之前交往的对象都比这花花公子来的让人安心。
「爸!你真的认为潘耘玺是可以给我幸福的男人吗?你可知道在我们交往三年半时,他也开始跟莫允葶交往,而我这个笨蛋却是在一年半後才发现丑陋的真相。」
「什麽……你说潘耘玺他……」夏维刚不确定是女儿说错了还是自己听不清楚。
「他同时跟我和莫允葶交往,并且让对方怀孕、堕胎了两次。更丢脸的是众人皆知唯独我被蒙在鼓里。知道真相的那一天,我伤心难堪的往海里奔去想寻短,是孟崴把我死命拖回来的。」
原本想一辈子不让父母知道的事情还是说出口了。
「寻短?」夏子芯这句话一出口,父亲脸上表情瞬间复杂变化着。
震惊、心疼、不舍跟愤怒的情绪在他心中来回翻滚,嘴巴张开却怎麽也吐不出一个字。
「交往的五年里他始终坚持婚前守贞,再怎麽意乱情迷也能保持理智的把我推开。我也曾经以为这样坐怀不乱的男人是可靠跟值得托付的,直到发现原来他坚持守贞的对象只有我,面对别的女人时却兴奋到连避孕这件事都忘了,才惊觉自以为的幸福不过是自我催眠的假象。」
夏子芯语气平静的叙述过往情事,伤痕仍在但已能坦然以对。
有时不经意回想起那段过往,她甚至想不明白真正让她伤心的,是激不起潘耘玺情慾这一点,还是他和莫允葶上床并让她怀孕这件事?
「潘耘玺那家伙……」夏维刚闭上眼睛从齿缝间蹦出这几个字。
想到女儿因为爱情与友情的双重背叛而寻死时,他的拳头越握越紧。
「我不知道妈是怎麽跟你说孟崴的故事,他过往的情史也是真的我无法否认。只是我真的爱他,不是自甘堕落、自我贬低,而是因为他带给我身为女人的幸福和被人了解的快乐。」
「如果有一天他也像对以前那些女人一样对你呢?子芯,爸宁愿你终身不再谈感情、不走入婚姻,也不想见你被伤害第二次。不要相信男人花心的劣根性,他也许只是因为跟你热恋中所以暂时隐藏,当生活从刺激归於平淡时就会故态复萌不甘寂寞了。难道那时候你还要再死第二次?真为了男人走上绝路,你以为爸妈还活得下去吗?」
想到差点失去独生女就让夏维刚心痛不已,只要她好好活着,什麽归宿、什麽生儿育女都不是那麽重要了。
「我不会再做傻事了,就算再伤心都不会。那天孟崴把我从海水中拖到沙滩上时,他跟我说「永远不要为任何人伤害自己,因为爱你的人会心痛。」就是这句话让我想到你跟妈,让我发誓再也不为感情跟男人伤害自己。是孟崴教会我,再怎麽伟大的爱情也不值得拿爱我的人的生命跟笑容去陪葬。也是他提醒我,死很容易但是留下的人怎麽办的。」
夏子芯说着说着泪水顺着脸颊滑落,父亲也鼻子一酸红了眼。
这一刻,夏维刚对孟崴的观感稍微有些转变。
姑且不论威猛先生的感情观有多廉价,至少他救了女儿的命并且提醒她生命的可贵。
「怎麽想都觉得不放心,你这傻ㄚ头绝不是情场老将的对手。只怕你日後为了他终身独守空闺,他却留恋於花丛间早就忘了你是谁。」
「真有那一天也是我自己的选择。」她边拭泪边给父亲一个无悔的笑容。
「跟爸回家住吧,趁还来得及抽身的时候离开,刚开始也许难熬,只要不再见面,时间久了感情就会淡化的。」
尽管对那男人稍稍有些改观了,夏维刚却仍不想女儿跟对方有感情牵扯。
「爸,别替我担心,对感情方面我宁可伤痛放手也无法接受背叛,哪怕理由再冠冕堂皇都不行。他的过往我无权也无法干涉跟改变,但是日後只要他背叛了,我一定马上离开绝不会留下来让人糟蹋。」
夏子芯停顿下来看着父亲,见他只是静静聆听的表情,她继续开口。
「我真的爱他也想跟他走下去,也许无法顺利到达终点,但我不想努力都没努力就错过自己爱的人,我宁愿狠狠痛过一回也不要留下遗憾。我心里明白这世上再找不到比他更了解我、懂我的人了。就算日後走不下去分道扬镳,他这十多年来对我的好,也足以让我不口出恶言微笑转身放手了。」
她用温柔的叙述继续说服父亲。
「你跟你堂妹都是一个样,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真要爸每天忐忑不安的度日吗?像他那样条件的男人真要放纵起来你是拦不住的。」
「儿孙自有儿孙福,缘分跟感情都不是我们可以掌控的。爸,如果你跟孟崴相处过你一定也会喜欢他。在你接受他之前,我和他交往这件事先不要跟妈说。还有,我跟潘耘玺分手的原因和我做过的傻事也要保密,否则她一嚷嚷起来谁都招架不住。」
夏维刚看着女儿好一会,明白她要和威猛先生走下去的心意已决。
叹了口气後点点头,为人父母的为难跟矛盾在脸上展露无遗。
两父女次说这麽多话却让他心疼忧心不已,这才体会到生得了儿身管不了儿心的无奈。
「肚子饿了,快吃吧,吃完我陪你到捷运站。」夏子芯将盘子再推到父亲前方。
「不用,爸陪你走回去再自己去搭车就好。」夏维刚拿起刀叉吃着餐点。
看着女儿走进住处大厅,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时夏维刚才转身往捷运站走去。
途中,威猛先生的精彩故事和女儿晚上说的话轮番在脑海激战。
进了捷运站他没有上车而是在椅子上坐下,从衬衫口袋掏出孟崴交给他的纸条思索许久後,拿出手机打了些字,然後输入上头的电话号码传送简讯。
不一会,对方回传的讯息已经映入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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