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软,点头答应了。
魏廷珍就约了王映雪母女明天在大相国寺见面。
利用大家都去大相国寺听主持宣讲佛法的机会,当着京都的那些外命妇这么一说,魏家再去退亲,理由就很正当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什么都安排好了,魏廷珍心里却始终觉得有些不踏实。
她打发了金嬷嬷,和吕嬷嬷说着悄悄话。
“你说,那王氏靠得住吗?这样一来,她可就成了众矢之的了。到时候窦家的人会放过她吗?”
吕嬷嬷笑道:“夫人,王氏可只有窦家五小姐这一个女儿,她以后可是得靠着女婿吃饭的。”
魏廷珍恍然大悟。
王氏这么大年纪了,已经不可能生出儿子来,如果能给女儿找个好女婿,以后不管是纳妾生子还是过继嗣子,她都有了说话的底气,窦家人的责怪对她而言,就只是件不痛不痒的事了。
魏廷珍高兴起来,吩咐吕嬷嬷:“还是不要穿那件月白色的比甲了,太素净了,穿那件豆绿色宝瓶花的褙子,看上去也精神一些。”
吕嬷嬷笑着亲自去找了那件衣裳出来搭在了衣架上,然后仔细地检查了明天要用的首饰、鞋袜,听小丫鬟来禀,说张原明今天晚上歇在外院的书房,她服侍详魏廷珍歇下,这才退了下去。
至于离景国公府大半个城的千佛寺胡同赵紫姝的宅子里,却正是丝竹不绝,语笑喧阗之时。
容貌妩媚得雌雄莫辩的赵紫姝放下酒盅,两颊染酡,一双眼睛斜着朝纪咏望去,水汪汪的,荡漾着春水般的柔媚。
“纪大人,”他的声音低沉,有些沙哑,配着清越的笙萧,仿若风吹竹林的婆娑声,出奇的和谐,透着股能安抚人心的宁静,“我的酒已经喝了!”说着,他将酒盅倒了过来。
滴酒未落。
他们入席,赵紫姝先敬了何煜三杯,纪咏起哄,赵紫姝三杯一人,已敬过四轮,这是第五轮。
与刚才在醉仙楼的轻快中也透着几分居高临下不同,他们懒散地围坐在水榭中仿曲水流觞的汉白玉沟渠旁,高高的大红瓜型宫灯立在绿树丛中,映照着坐在不远处或抚琴或吹笛的少年伶人身上,让他们的面貌都变得清丽柔和起来,为这夜半的宴饮平添了些许靡靡之色。
喝得有些燥热的汪清淮和何煜更是只着中衣,一个依在个眉目清婉的女孩子膝头,由那女子帮着揉着太阳穴,一个怀里搂着个面带稚气却难掩秀美的伶人,都露出几分不羁的狂放。
顾玉倒是衣饰整齐,却已脱了鞋,赤脚浸在那九曲十八弯的沟渠里,一边自顾自地喝着酒,一边踢着流水,溅起来的水花打在水面徐徐流过的荷花上,使之倾刻间沉到了渠底,他却嘻嘻笑着,抬起手来,自有殷勤貌美的伶人给他斟酒。
酒入肚肠,又正是仲夏,虽然穿着轻柔凉爽的杭绸直裰,魏廷瑜还是热得汗流浃背。
他望了望坐在对岸的汪清淮和何煜,又望了望坐在自己身边的顾玉,一时间不知道是应该学汪清淮和何煜把直裰脱了的好,还是应该学顾玉的样子把脚浸到清澈的渠水里更舒服。
魏廷瑜正犹豫着,耳边传来纪咏的声音:“侯爷,这三杯酒你代我喝了吧?”
纪咏衣襟半敞,支肘靠在旁边的黑漆镙钿镶象牙君子三友的彭牙案几上,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
魏廷瑜脑子一轰,舌头都大了:“我,我不能再喝了……”
纪咏脸色一沉。
魏廷瑜再次求助似地朝汪清淮望去。
汪清淮也喝得不少了,正闭目养神,享受婢女温柔的按摩,哪里顾得到他。
何煜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你喝了又何妨?
不过就是酒醉不醒而已。
还正好可以避开纪咏的攻势。
窦四小姐怎么就许配给了这样一个人?
“见明,”何煜示意身边的伶人帮他倒酒,“你要是喝不得了,这三杯我代你喝了!”语气豪爽,欲替魏廷瑜解围。
魏廷瑜刚才还在心里腹诽着何煜只怕是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家伙,此时却立刻对他心生好感,望过去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赵紫姝却不依了:“那我也要请人代酒。”他眼波流转,落在了顾玉的身上。
顾玉面若桃花,带着几分慵懒之色,目光却清澈如泉。
他想到顾玉的京都小霸王的传闻,心中自凛,忙将目光移了过去,落在了因为气质平和而让人倍感亲切的汪淮清身上:“世子爷,等会您也代我喝一杯吧!”
汪清淮半眯着眼睛,呵呵地笑。
一群人说说笑笑闹了半天,最终汪清淮、何煜和魏廷瑜各喝了三杯。
顾玉冷眼旁观,觉得特没意思。
他赤脚站了起来,道:“你们继续,我先回去了!”
赵紫姝不免有些忐忑。
汪清淮却是知道他性子的,笑道:“你别管他。”然后喊了贴身的小厮,“送顾公子回去。”
顾玉摆了摆手,道:“不用,我又不是不认识路。”扬长而去。
夏风中,身后隐隐传来汪清淮的嬉笑:“……他还是个孩子。”
顾玉为之气结,本想折回去找场子,可又想到宋墨告诉他“做事要问问是不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如果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就什么后果都要自己咽下去,不要后悔自责,怨天忧人;如果不是自己心甘情愿的,不过是跳梁小丑,徒惹人嗤笑”的话,又觉得没这必要,吩咐车夫:“去英国公府。”
马车一路朝着英国公府所在的一条胡同急驰而去。
巡夜的官兵看见了,纷纷让路。
半夜三更,顾玉畅通无阻地叩开了英国公府东边的侧门。
宋墨已经歇下了,听说顾玉来了,披衣起床,就在自己的内室见了他。
“出了什么事?”宋墨担心道,“你不是和汪清淮去应酬工部的那些主事了吗?”
顾玉挥了挥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道:“没什么意思!遇见了何文道的小儿子和工部侍郎纪颂的侄儿,就是那个新科的探花纪见明,大家又跑到赵紫姝那里继续喝。纪家和魏家是姻亲,纪见明自称是济宁侯的舅兄,不要命似的,拼命地灌济宁侯的酒。”说到这里,他不由抱怨道,“那个魏廷瑜也是的,怎么就像个田舍翁般没见过世面似的,纪见明灌他也不敢拒绝,结果被纪见明像耍猴似的戏弄,跟他走在一起都觉得丢脸,天赐哥,这次你一定要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抬举魏廷瑜?我瞧着那魏廷瑜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出挑的地方……”
宋墨却是脸色微变,道:“你说什么?你们带着魏廷瑜去了赵紫姝那里?”
赵紫姝和广联社的班主曾楚生是师兄弟,曾楚生一直以唱戏为生,赵紫姝却不时给那些有龙阳之好的达官贵人做些拉皮条的生意,名声并不好。
他不禁失声道:“是谁提议去赵紫姝那里的?”(未完待续)
-------------------【百七十八章 夜宿】-------------------
百七十八章夜宿
“纪见明啊!”顾玉嘟囔道,“大家遇见了,汪大海又想和他套近乎,总不能让我们和那些主事们在一个桌上喝酒吧?正好和纪见明一起的何公子与赵紫姝很熟,大家就去了千佛寺胡同。”
汪清淮,表字大海。
宋墨有些意外。
既然和纪见明同行的人与赵紫姝很熟,显然纪见明是知道赵紫姝底细的。一般的人章台走马,都是去青楼楚馆,他却反其道而行之,去了赵紫姝那里。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觉得赵紫姝是伶人,就算怎么闹也不打紧?
可他知不知道,万一魏廷瑜被传出好男风,对窦昭也是一种伤害。
宋墨沉吟道:“纪见明,是个怎样的人?”
顾玉道:“很聪明,说话风趣,博学多才,开得起玩笑,也很会玩乐……”
宋墨脑海里慢慢勾勒出一副因饱读诗书而少年得志的无忧公子形象。
这样的人,通常行事都不太缜密。
他不由问:“汪大海也去了?”
这几个人里,只有汪清淮比较沉着稳健顾大局。
“去了!”顾玉道,“汪大海不仅去了,而且还和赵紫姝很熟悉。赵紫姝一看见汪大海,就叫了两个漂亮的婢女服侍他,可见赵紫姝是知道汪大海喜好的。”他调侃汪清淮,“汪大海此时恐怕早就乐不思蜀,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又道,“看来那个赵紫姝也是个聪明人,知道做生意要齐全。现在去他那里的人可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了!不过,我不太喜欢那调调,明明是做皮肉生意的,偏偏学着那些江南的读书人家,把个院子弄得亭台楼阁,曲径通幽,还摆些什么梅兰竹菊的,事事处处都往清致淡雅上学,弄得和我家后花园一样。你说,我是去寻欢作乐的,结果在那里就像呆在自己家里似的,看的还是相的景致,旁边坐着的还是那些人,让人好生无趣。要不是看在汪大海的面子上,我肯定是不会去的……”
京都有名的风月场所、酒馆茶楼,顾玉基本上都去光顾过。
宋墨默默地他唠叨,神色却渐渐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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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在千佛寺胡同丝竹已停,赵紫姝陪坐在水榭里。
汪清淮望着正推杯换盏、畅快豪饮的纪咏和魏廷瑜,不由笑着摇了摇头,对坐在他旁边的何煜笑道:“我不过比你们大五、六岁,却不敢像你们这样痛饮了……可见岁月不饶人啊!”
何煜虽然喝得少,但他酒量浅,早就喝得头重脚轻,闻言呵呵地笑着,也不知道听没听清楚汪清淮在说什么。
赵紫姝就抿了嘴笑,道:“世子爷,您是有比喝酒更要紧的事在心里,心思自然没办法全放在喝酒的事上了。”他沙哑的声音显得很温和,起身用紫砂壶给汪清淮沏了壶茶,“听说您今年不仅接了运河的疏浚,还接了黄河旧道的改造?满京都,有几个能像您这样大手笔的?!我在这里先恭喜您了!”说着,他朝汪清淮拱了拱手,“纪大人是新晋的探花郎,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济宁侯刚刚除服,还不知道稼穑艰难。都是无事一身轻的人,怎比得上世子爷?延安侯府都靠您支撑着。京都的达官显贵提起世子爷,谁人不夸赞一声?就是那顾玉,号称京都小霸王,不也要给世子爷几分颜面吗?我瞧着有阙词倒也应景。”他笑着低声诵道,“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然后指了指汪清淮,又指了指纪咏和魏廷瑜,“正说的是世子爷、纪大人和侯爷。”
汪清淮哈哈大笑。
心中的感慨如被烫斗熨过似的,全都妥妥贴贴的了。
赵紫姝朝着服侍汪清淮的婢女使眼色。
婢女会意,在汪清淮耳边妩媚低笑,汪清淮又是一阵大笑,由那婢女扶着,离开了水榭。
赵紫姝松了口气。
纪咏曾经跟何煜来过一次,魏廷瑜他是次见到。何煜和汪清淮却是隔三岔五地会来他这里小坐,而且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