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变作了血人的两人带回到了陶李言所在的位置,继而望着那手持宽刀,指天而立,奔在所有人最前头的高壮女子,恍若一条诡异的灰色长带一般,滑去——
她晓得她们的办法: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要打乱她们的攻势,她便得先除掉了碍事的大块头!
此刻,在束游脑中所想的,并不是那样多的民族大义,要说民族大义,如何也轮不到她来纠结这西岐国事的,不是?
此刻在她脑中所想,只有那一个人——而她所作,不过是不愿那人在离开自己以后,竟得活得这样辛苦!
在她身旁,她晓得自己是不曾给过他一丝快活,而当她能够给予,却——
她自认不曾亏欠任何人,可,除了他!
她本欲出世,却终还是忍不住在他离去后关注了西岐动向,在得到这般困苦的信息时,忍不住了想为他——或者做上,一些极细微的事情!
穿梭在大小石块当中,即便是再好的轻功,也阻挡不了那擦破肌肤的狠利,束游避躲了绝大多数的石子,任由那些不碍事的划破自己肌肤,在一片雾色蒙蒙的碎石中,恍若一道融入了这片灰色的影——
“大将军——”
尖锐的叫声,响成一片,攻城的脚步陡然之间慢下来,无数的东陵将士在那一个刹那回头,望见的——便是她们那位伟大的将领忽然之间脑袋与躯干分离的模样!!!
“大将军!!!”
第四十六章 乱战失婴
一招得手,束游急退,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忽然之间脑袋与躯干分离的女人身上的时候,一道融入了这石头雨当中的灰色影子悄然隐藏到了印成城门之下。
西岐人大喜,城门上那些未死的,以及新爬上城楼的将士们,在己方岳将军猛然扛起大旗,在城头摇旗呐喊出——‘保我西岐!’——的浑厚之音时,便亦发的振奋起来,一个个犹如神助一般,奋力爬向城楼,弓箭手们在身旁高举铁盾的同伴们的掩护下‘刷刷刷’——万箭齐发——不过霎时,攻城的东陵士兵们,便恍若骨牌一般倒下一大片!
本就因为阵前失将而军心大乱的东陵人,猛然之间见到己方死伤一片,立时便慌了手脚,摆出的阵型不过一瞬间便乱成一团,而那还剩下的几个高级军官们,则奋力在马背上嘶吼着,试图控制.
场面一径的混乱,因为慌乱而自相残杀的人死了不少,马背下践踏而冤死的亡魂亦多,更加之,重新振作而起的西岐弓箭手们,让那几乎能与他们投石车相媲美的箭雨,铺天盖地的袭来.
不过一个瞬间,双方优势骤变!
束游方欲安心,或就将沿着城门的石墙攀城而上,忽闻东陵军不远处,一阵猛烈的欢呼声响,恍若龙王出海,两旁海水退散,仅容那一人一骑行来——就见得,一道仿若烈火灼烧般的身影,一个跳跃,华丽得像是劈开天地一般,落在了人的眼前——
那人长缨挥舞,一袭金色面具在这正午的阳光之下灼灼生辉,□骏马仰头一声,脚下生风,一人一骑踏来,犹如神祗!
“所有东陵将士们听了,往后退,投石手,大力攻击!”
缨红的长枪,猛力向前一抖,枪身一个弹跳,继而笔直,锋利尖锐的枪头上,一抹艳色触目惊心,而那恍若发自肺底的少年声音,以一种宏大而让人难以抗拒的方式震颤了东陵所有将士们的心——
脚下的步伐稳了,心里的恐慌没了,无需再混乱的与自己同胞相斗,所有东陵的将士们恢复了心神,一致目标向外的对准了那自城墙之上不断放出冷箭的西岐人——
“杀——”
那清亮的少年声音,方一落下,东陵方阵内立时便掀起一股惊天动地的应和之声——同样不过霎时,局势又一次起了变化!
惊天动地的变化!
束游刚放下的心神,一瞬间复又缩紧,漆黑晶亮的眼底深处,划过一抹诡异的光彩。
她是听说过这样一个人的——更甚者,她知道这人便是韶儿从前对她提起过的那个所谓东陵妖神——也就是那个时侯,她对这样一个人起了好奇,曾让人去调查过,只不曾想,他竟在日后变作了东陵的这位杀戮将军——这么看的话,东陵那位女帝,竟也是个用人不拘的能人了!
只是,跟这人行事作风一般让人记忆深刻的,却并不仅仅只是他的能力和身为男子却上得战场,夺得盛名的理由——束游对他更深的印象,也是她心头此刻跳动的念头——却是来源于那传说中,他即便是上到战场上,亦不曾离手的婴孩!
心随意动,束游立时便离开城门之下。
而与此同时,在这位杀戮将军的带领之下,东陵人展开了新一轮的石头攻势——西岐城门之上,那些顶着石雨勉强射出箭矢的将士们,变得亦发困难。
——双方僵持,你不能进,我无法退——
束游旁观,一时间竟也寻不到多少机会下手——或者便是方才才损失了一员大将,此刻的东陵人,各个都较之前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特别那位忽然出现的杀戮将军,更是将身侧防卫防护的滴水不露!
妖鸾,也就是这杀戮将军,更是那位东陵妖神。
其实一直便跟随在岚女大军的后方,他并不喜欢这些女人,也不喜欢让人管制,之所以跟着这么些人一到来打杀乱斗,不过是因为自己所卜卦相明确表示了他需行方向——外加之,能够肆无忌惮的砍人脑袋——对于久久找不到人的他来说,这的的确确是个不错的发泄方式!
金色的面具下面,一张年轻而带着恣意张狂的妖艳面孔,勾起一抹几乎能令这天地变色的笑颜——只可惜了,无人能看到!
虽并不在乎,可他却也是个不喜欢输的主儿,是以这才会在那女人被忽然之间分尸之时,踏马而起,自后方赶来——
不过,那岚女已死,且还是死得如此不明不白——岂不明摆了,对方有个极可怕的杀手?他又怎会还与寻常一样?
警惕的望着四周,妖鸾却还是没有感觉出对方是哪里藏有了那能杀人于无形的杀手——能够逃脱掉他的感觉,隐藏起来的人,那也的确只得是高手中的高手了!——又或者,此刻的场面太过混乱,他从来灵巧的听力与感觉,被模糊了——
正指挥着己方人扛起那巨大的木桩,奋力往印城城门奔去,妖鸾略放松了对那可能存在的杀手的注意——而就是这一刹那的注意力失散,围绕在他身旁的四位高级将领,便在这一个刹那里猛然像那方才死去的岚女一般,躯干与脑袋分离,刺啦一声——喷薄而出的鲜血,骤然之间将他染了血红!
迎面喷洒过来的鲜血,染了他满身,可这却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喷到他面上的鲜血,因为过多,因为喷洒,竟有那么些,直接进到了他眼睛里!
因为刺痛,因为血液,妖鸾不得不马上合上眼睛。
但就只是这样一个刹那!
仅仅是一个刹那!
妖鸾合上的眼睛,的的确确,扎扎实实不过只是一个刹那——但就是在这样一个刹那,他却猛然之间感觉到自己怀中一阵异动!
待到张开眼,哪里还有孩子?!
而在他合上眼睛的那么一个瞬间,一个不过可能只有零点零几秒的瞬间,站在城门门楼上,佟成西这位百步穿杨手,看到了或许是她这一世最不可置信的场景!
虽然受了重伤,佟成西却还是坚持着站在线,陪同了那些弓箭手们一道发挥自己仅剩的作用——而她,亦是西岐这一方面功夫最厉害的人,是以,也只有她,能够在那样一片的混乱当中,堪堪看到那对于她们西岐来说,或者是从天而降的福祉的女子——
忽然之间从不知道什么的地方传窜出来,双手一抖,抖袖成条,那窜起的布条便幻化成了视觉上无数的线条,仿若勾手,从四面八方而去——在下一个瞬间,她所能够看到的,便是那四个头身分离的女子喷溅出鲜血的样子!
佟成西瞪大了双眼,呆滞的望着那忽然之间动手,又忽然之间急退的女子,像是算好了那喷溅出的血液,会让那位杀戮将军一霎那混乱一般——一条在她急退的瞬间停滞不前的布条,不退反进!
恍若这世上最缠人的蛇,吐着信子,发出‘呲呲’的声音,直奔那杀戮将军手中婴孩儿而去!
下一瞬,还没等她眼睛来得及恢复正常,佟成西便看到一道几乎与这漫天沙石一般颜色的,犹如鬼魅一般的身影,冲自己而来!
妖鸾大惊,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怀抱,猛然抬起投头来,望着那凌空而去,恍若一道快得看不清的光影一般的身影——陡然之间,心头升起的竟然不是焦虑与愤怒,反倒是一股极致的欢喜!
是她么?!是她么?!
是她,一定是她——这世上除了她,还会有那个人的身影是那般的模样?!
心头升起的狂喜,一个刹那便盖过了所有情绪,可他还来不及欢喜太多,那已经抵达城门之上的身影,猛然转过头来——
为什么不是那张脸?!
心头猛然一沉,竟然不是她?
为什么不是她?
怎么可能不是她?!
妖鸾的不敢置信,持续不到一秒,那立在城门之上的女子忽然之间以雷霆般的气音,自上而下发出几乎能让人双耳失聪似的声音:“退兵!否则杀了这孩子!”
东陵的兵将们,在那气音的余韵里感受了自己双耳轰隆隆的声响,虽不过片刻,但那一个片刻却也够让人心头发毛——还没来得及从那心头发毛的情绪里回过神来——自己方面那位将军便也以几乎相同的方式下达了‘退兵’的命令。
于是乎,这样异常惨烈的攻防战,就此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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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鸾回到营帐里,遍身寒意,那分配给他的两位小厮在他进门的瞬间便猛然绷紧了身子小心翼翼的不敢动弹。
虽然平日里也没见他们伺候的这位将军如何,可,他在外头的名声,以及那杀戮将军的名号,可不是平白随便怎么样得来的——而没有见到孩子,外加之之前略的听到了些将士们垂头丧气回来时说的话——大将军竟然没了!
他们那里敢不把皮给绷紧了?!
妖鸾心中烦躁,恍若一只熊,却得面对连自己一只指头宽细都无的蜂蜜罐子——不知道是一掌拍下去吃得多少是多少,还是想想别的方法!
一把扯开自己面上那金色的面具,低声发出‘出去’二字,让那守卫在门口等着伺候人的小厮们慌忙离去。
妖鸾看着帐篷当中那因为自己要求而时刻安置好的温水木桶,一时说不上的气闷,甩开手中那金色面具,竟就那般和衣坐了进去!
那人到底是不是她?!
是,为什么有张不一样的脸,不是,为什么——
‘噗’
一声,妖鸾猛的一下扎进水面底下,沉着呼吸…
充斥在自己四周的水,温暖而柔软,让人不自觉便感觉到了那样多的心安,心头那种不晓得该是如何的念头,亦渐渐消失了踪迹,妖鸾的心头,缓缓变得平静,而自己脑海中,升起的那些,关于从前:他出生在一个…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那里的人,在他所拥有的不多的印象里,都是些极神秘的,而他在,则来不及拥有更多记忆的时候,便已经被送到了他自己也不晓得的地方——
他的占卜之术,是在幼时跟在那教授自己的男人身边学会的,而那教授了他东西的男人,却也是那个将他丢弃的人——他曾经以为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可某一天,那人却告诉他:他,是祭品!
第四十七章 崖底三年
他,是祭品,当年十岁。
十岁的他,还来不及了解祭品这两个字的意义,最多知道的,是自己即将被丢掉,然后一个人生活在一个他根本不晓得的地方!
于是小小的他,哭泣着哀求,求那人不要丢掉他,他做什么都可以的——可,得到的,却不过是那人弯下腰来,沉声告诉自己别再哭了——继而消失得毫无踪迹。
那时的惊恐,不曾经历过的人,是无法形容的,而到了后来,他亦发惊恐的感觉到自己年轻,或者该说是年幼的,身体,逐渐以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