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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悠悠在自己母亲身上爬来爬去,好玩儿的这里弄弄哪里扯扯,闹了半晌,竟累得沉沉睡去,束游寻了一旁看护着韶哀练习行走的小厮,让抱了孩子离去。
“正君惹你生气了?”
虽然决定不喜欢那人,但是眼前自己喜欢的大人却还是心情不太好的样子,韶哀也不开心。
“韶儿喜欢我?”
将腿脚不便的少年抱到自己膝上坐下,让他与自己对视,束游心头压抑的情绪似乎有种想要寻找出口的蠢动——
“当然,韶儿喜欢大人,很喜欢!”
满面骄傲的表情,少年像是极骄傲着自己这样的情感,让束游心头升起一丝暖意,略有些凉意的指,因着这升起的暖意,轻轻滑倒少年因为侧坐在自己膝头而弯曲的膝盖处,轻巧的揉弄起,顺道灌入暖意。
于是,像吃饱喝足后又被主人顺着肚子上的毛抚了的小狗儿,少年便极是温顺的偎她在怀里,乖得不可思议。
“那我问你,你喜欢我什么?”
“呃…”
不期然被问起这个,韶哀愣了下,直觉便道——问他为什么喜欢大人?呃…他哪里晓得啊…就是喜欢啊…爹爹说的,若是想要抓住一个人,想要看到她,会心头狂跳,会欢喜,那就是喜欢啊——
“不知道?”
“嗯,也,也不是,是,是大人对韶儿好!”
斟酌半晌,韶哀磕磕绊绊的说出这样几个字来。
“若我对你不好,你便不再喜欢我了吗?”
却听到这样的答案,少年一张像小狗一般乖顺的脑袋,立时便耷拉了下去“啊?呃,大人——”
他不知道怎么样回答啊!如果对自己不好,如果不好的话,他会喜欢上大人吗?
他不晓得,可是,可是——
“可是大人对我很好啊!”
听到这里,束游忽然抱着人站起身来,复又将人放到方才坐下的位置,而自己与他正面相对,一字一句:“韶儿忘了吗?我对你的好,是有目的的。”
呃——
不期然听到这样的话,韶哀一怔,愣愣的半晌回不过神来。
“有目的?”
“对,有目的,我想□好你,送给南帝,想让她为了你无心国事,想——总之,我对你的好,从来都是有目的!”
束游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是——人憋得太久,总需要寻些什么发泄的不是?
她其实从来不是滥情的女子,或许是曾经父母的鹣鲽情深,又或许是父亲在自己幼时时常念叨的不要轻易伤害旁人的感情,所以她从来只对自己喜欢的人好——不过说是从来,这个从来其实也不过只有一人!而至于旁的人,她还来不及好,便已经失了!
对于谭叹,老实说她真是无心——若非他肚子里的孩子,她是真不愿意留下的,原本她的打算,是在事成以后带了文都离去,再也不要旁人,只他们二人,寻处小地方住下,度一世逍遥也好,清贫也罢,只求平常。
可文都走了,她退一步,预备带这有些钝钝的少年——可偏生冒出个孩子——她极努力想要为那孩子做些什么,因为晓得那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可是——那不是她所喜爱之人为她生的,他又那样的别扭,她实在想不通自己为何还要留下?
若说她不该,便只是不该因为心头升起的一些郁闷与想要发泄的情绪一而再的动他——可原本,她的确也不曾想过碰他——无论从何种方向,他与贞离都是一类的人,她怎会再喜欢上?
而此刻忽然之间对这钝钝的孩子说出这些话,束游也是想不到的,她不曾想过告诉他这些——偏生情绪有些无处可发——
为什么报过仇,她还不能做自己?
又或者,真正的束游,是何种形状?
她已经有些记不得了——
望着自己面前似乎有些心烦意乱的女子,韶哀胸口那方听到这些话而觉得闷闷的情绪有些无措——他有点难过,可是原本,他或多或少也是知道一些的,所以其实,大人现在说出来,他在难过之余,亦有些欢喜——奇怪吗?
他不太晓得,可是他说:“那大人,以后更疼我,好不好?”
亮晶晶的眼睛,有些小小灿烂,伸出来抓住自己的手,软软柔柔的,束游一霎那便怔在了哪里,半晌——
“韶儿听我说说故事,好不好?”
弯下腰,抱起那行动还是不方便的少年,轻轻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韶儿听了,大人以后便会只是单纯的对我好?”
不问反答,似乎这钝钝的小脑袋里面,竟也因为喜欢,而变得精明了些。
“好!”
轻笑出声,束游抱着自己怀里小小的少年,心头升起暖意。
“大人说!”
韶哀也干脆,得了肯定的答案,便及时欢喜起来。
“从前有个小女孩…”
束游从不曾想,她竟会对任何一个人,一个从未经历过她一生的人,说出她一辈子的故事——虽然二十三岁不大,可她所经历,或许是大多数人一世也不会有的,所以,若是这般还不能算是一辈子,哪还有什么是一辈子?
束游不知道她不过单纯的倾诉,听在少年的耳朵里却是那样让他心疼的故事——韶哀晓得她说的是她自己,于是在为故事里的人而难过的时候,便也悄悄的有了自己的思量——
他想要大人幸福,看她真心的笑!
于是自此,钝钝的小孩心里头,也有了自己所想要守护,任何人也不能阻止的念头!
宁静的暖意,缓缓聚集在秋末的枝头,开败过的一些些花儿,落下枯枝的树,明明是萧条的,却竟因为这带了暖意的一对男女而不再那样萧条,反倒有了生机。
却——
“夫人,夫人不好了,不好了,馆主,馆主落水了!”
第三十九章 是祸非福(下)
“夫人,夫人不好了,不好了,馆主,馆主落水了!”
匆匆忙忙跑来的小厮,急得像屁股后头冒了烟儿,咋咋呼呼的声音只一个瞬间便打破了前一刻还存在的暖意。
“在哪里?”
那匆忙跑来的小厮脚步还没来得及稳住,便被人抓住,一声沉且快的女音不容质疑的问起,没敢迟疑:“在西边的院子里,”
话未完,便见着一道清风自自己面前飘过,丢下一句照顾好那腿脚不利索的少年的话,便再不见人影!
传话的小厮傻眼的呆立在那里——不曾想过自家这位夫人竟然有如此可怕的轻功——有些傻了!
不只是他,就连韶哀也愣了,傻乎乎的望着束游离去的方向,脑袋里剩的便是:大人,大人竟然有这样高的功夫?!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束游几乎是不曾在他面前使用过什么,即便是带他回来,也都是点了他睡穴的,自然是不奇怪!
却说束游,在园子里几个大的起落便到了西面的院子——说是院子,可那里的面积却比一般院子大得多,且有一条极深的人工湖,里头养着各式的鱼,还有些旁的东西,在那湖的中心有处小亭,束游晓得谭叹寻常是经常呆在那处的——怕是方才他与自己闹了一番,心情一不快,便去哪儿散心,只是不晓得,怎么会落了到湖里?
只是脑袋虽然想着,但是脚下起落却不曾减缓,没一会儿的便到了那处,围在那小亭附近,建在水面上的长廊上站满了人,而下水救人的也不少,只不知道怎么的,那落在水里的人竟在几个人的浮沉中就是上不来——
束游方到,一见这状况便立时抓过一处长廊扶手,三两下拆成散的,‘咻咻’几声丢了到水面上,隔了几米便是一只浮起的木头杆儿——而她则猛然之间自自己原本站立的位置起身,一个借力便跳到了其中一只浮木之上,一而再再而三——虽然言语形容需得半晌,可那动作却不过在顷刻之间——众人只见得一道飘忽的影自自个儿上头飘过,继而落在水面之上,几个起伏,那本是沉沉浮浮的人儿便被人护着上了岸!
束游不甚会水,若真是下水救人或者还不一定能成事,但她一到,见了状况心头便有了底,卸了扶手借力使力——仗着自个儿轻功,冒了些小险,带了人上来!
二人一落在长廊上,四周咋咋呼呼的人便心急火燎的送上这样那样的薄被什么的,试图为那落了水,此刻已不省人事的男子做些什么!
“去请大夫!去主屋准备碳炉,多准备些,顺道烧些热水,速度快!”
束游抱着怀中已然气息微弱的男人,心头有些紧——虽然不怎么喜欢他,可毕竟此刻他肚子里有自己孩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一路飞快掠至主屋,一进屋里头,直奔那张大床,便立时将这人与自己衣裳褪了个干净,二人肌肤紧紧相贴,而她则借着这般贴近不断灌入自己内息,试图暖和这人已经失温的身子!
而她动着,方才在长廊间下的命令也极快的被实行起来,陆续进入屋子的粗使杂役及小厮们带着碳炉,木桶极热水,很快的进到屋里,一一摆弄好,没怎么敢看向那罩下薄薄一层纱,几乎没什么能够遮得住的两个人——
不过却也还是有小厮不小心瞧见他们馆主夫人抱着馆主那模样——羞得端出一脸苹果样,极快的退了出去。
束游抱着人,感觉得到这人渐渐有些缓和的身子,又见了屋里人都按照吩咐退下,便起了身,抱着人一道坐进桶里。
木桶不大,因为寻常不过是一人用的,是以束游不得不将人抱着坐在身上,可刚在桶内安置好自己与他,束游便猛然一怔!
本是寻常无半丝异味的屋里头,隐隐散出血腥味,而自己面前这清澈干净的水里,竟晕染开一朵红晕——怔愣的心神下一刻散动,束游猛的抱了人站起来,一伸手,探到他身下,竟带起一串的血珠,束游一颤,心中狂跳起来!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怀中抱的人,竟缓缓醒过来,一醒来——‘阿嚏!’——便打了个喷嚏,束游猛的按住自个儿颤抖,又抱着人坐进了温热的水里。
“唔~”
难受的发出一声呻吟,谭叹缓缓张开自己眼睛,一时之间还有些迷糊,可忽然便感觉到自己竟是浸在水中,而显然的,显然的,是,是——一察觉到自己着身子,而后还有人护在后头,猛然便生起气来——除了那女人,他想不通还有谁会对他作出这等事来!
“你,你放开我——”
忘记了自己方才落入水中,他只记得这人总是羞辱自己,半丝好意也不曾,于是猛的挣扎了,忽略掉身体因为那本是粘靠在自己身上而源源不断传到自己体内的暖意,死命的挣脱那绕在自己身上的两只手臂,猛的站起身。
束游拉扯不及,也怕是用力大了或者会伤到人,便也不敢多与他争,一个不查竟就让这人自己站了起来,而他站起来不说,偏生也不顾那多身体的像是要远离她,慌慌张张推拒着人,便直要从桶里出去——
“你等一下,现下不是闹着玩儿——”
心头一急,束游也失了冷静的伸手想要抓人——方才那些血,或者还没真到那地步,或者自己再给输些内息也就——
可她一伸手,那明明是打着哆嗦,身体也软绵绵的人却猛的一把推开她——若是寻常推拒,那也就罢了,可偏是这个时候,偏是他自己也晓得自己腿软了站不稳的时候——推拒的作用力一反弹,那软得不过刚使力站起便再支持不住倒下的身体便猛的向前倒下去!
束游速度极快——可再快,她也是个被推开再去接的速度!
一切不过一秒钟,一秒钟的时间!
谭叹向前倒下去,身子一软,便要磕在木桶边沿——束游伸手去护,可却也只来得及将自己一只手探到那略凸起的肚子与木桶边沿相接的位置,来不及拉住!而这二人皆向前,木桶中虽有水却也平衡不了这忽然改变的重量,他二人双双向前摔下去的当口,木桶便也掌握不住平衡的跟着翻了下来——
束游记得自己需得护住这人——至少,她得护住他的肚子,可偏二人摔倒,他却是在下头的!
若换了是寻常时间,她自然也是可以将二人位置互换,当了那垫子的,可偏偏此时,那翻了下来的木桶里,涌出的水让她滑了又滑——却也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