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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0完结
    第八章

    法国 巴黎

    在巴黎市东北约二十四公里处,是欧洲航线最繁忙的机场之一——戴高乐机场所在地。

    这座在二oo四年五月二十三日,第二航厦发生坍塌事件的机场,在经过一连串调查、争议、罢工等等事件之后,无损于其国际机场的地位,航厦国际航线依然繁忙如昔。

    一下飞机,踏进位于地上十楼的运转厅,严启骅快步走向自动步道,准备上三楼办理入境手续和提领行李。

    方谨追了上来,「关切」地道:「怎么了?是谁惹你生气了?」

    「在我还没动手杀了你之前,离我远一点。」严启骅冷冰冰地说。

    「你忍心谋杀亲夫吗?亲爱的。」?

    「滚!」

    米兰时装周结束后,紧接着就是巴黎时装周的筹备工作,先行出发的他应该自己来,而非带一个麻烦制造机在身边——同意让方谨跟到法国是他的失策。严启骅暗恼自己怎么会做出这么胡涂的决定?

    「别这样,习惯就好了。」身后,方谨流里流气地说道。

    严启骅冷眼斜瞪,「在飞机上动手动脚是可以习惯的事吗?」这白痴!

    「我没有动脚喔。」方谨很认真地辩白。「我只有动手而已。」说话时,还动了动灵活的手指头,「强调」自己的清白。

    严启骅又狠狠瞪了方谨一眼。

    这小子竟然在飞机上对他——x骚扰!他气炸的脑子只想得出这个名词,想起自己在飞机上一边阻止方谨毛手毛脚的骚扰,一连得饱受生理冲动与担心被旁人发现异状的煎熬,最后险些在飞机上呻吟出声……一想起来,他更是恼恨。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海关。

    也许是愈想愈气,先办完手续的严启骅迳自朝行李处走。

    「启骅,等我!」还在办手续的方谨朝他喊着。

    严启骅恍若未闻,甚至在拿到自己的行李后加快速度前进,只为了甩开身后纠缠的男人。

    想当然耳,牛皮糖如方谨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让他逃脱;一过海关,拿到行李,他急忙追去。

    「启骅,你怎么舍得抛下我一个人走?难道我们之间的浓情蜜意,在你眼里已经不值一哂?往日的热情,今日的冷淡,你的冷漠冻伤了我的心——」

    「闭嘴,方谨!」严启骅被激得停下脚步,回头大吼。

    可恶!他原本不打算理那发疯的臭小子,一路漠视到底。

    但——该死!严启骅恼火地低咒。

    如果这段只有连续剧才会出现的对白是以中文发音,他能不当一回事,反正道理是法国,听得懂中文的人不多,顶多让人觉得莫名其妙罢了。

    但问题出在那家伙……混帐!他竟然还会说法文!

    一长串r麻到极点的法文让来往的旅客不的而同地停下忙碌的脚步,纷纷移目看向一前一后的东方男子。

    「你如果不走回来等我,我就继续说。」下一段法文告白又起:「啊,昔日的恋人,今日的爱人,在我怀里的你是如此……」

    哒哒哒哒……脚步声逐渐接近以法文涌诗的东方男人。

    「闭嘴!」

    方谨微笑,露出一口白牙。「没问题。」

    严启骅怒气难消,还是没给方谨好脸色。?

    他走到三楼入境厅外的环状车道,准备招揽计程车进入市区。

    「谨!」

    一个中文发音的单字,吸引两人转头循声望去。

    身形颀长不亚于方谨的东方男子走向两人,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方谨惊讶地看着走近自己的男人。「骋!」

    「你这小广,回法国也不通知家里一声,要不是我在朋友调出的民航局资料看到你,g本不知道你回到法国,你这样对得起我吗,老弟?」说着,一个拳头玩笑x质地送上小弟的肚子。

    「哎哟!」方谨装腔作势地痛呼一声。「真狠,这么久没见,一见面就打我,当心我跟妈告状,说你欺负我。」

    「别傻了,妈会相信你的话才有鬼。」方骋白了老弟一眼,这才注意到站在小弟身边的男人。「谨,这位是?」

    「严启骅,我的情……咳、咳咳!」 一主襄x的肘击打断方谨的介绍词。

    「严启骅,创草设计的执行长,也是方谨的上司。」严启骅主动自我介绍。

    「上司?」方骋来回看着两人,脸上写着困惑。

    「哥,他是我……」

    「方谨目前担任我的随行助理。」严启骅又抢过方谨的话道。

    有古怪!方骋打量两人的表情暗想。在商场上打滚多年,察颜观色的本事是他的强项之一,怎会看不出来,只是不好当场戳破。

    方骋来不及深思其中细节,严启骅已经向他伸出手。

    「你好,rneli集团的方总经理。」

    方骋回握,惊讶地挑眉。「你认识我?」

    他行事向来低调,很少人一见面就知道他是谁。

    「rneli集团是法国百货业的龙头,你的大名自然有所耳闻。」严启骅冷冷扫过方谨一眼,再看向方骋。「只是没想到你跟方谨是兄弟。」

    「哈哈哈……」方骋爽朗一笑,长臂搭上小弟的肩。「的确,我跟方谨长得不太像,再说我这个弟弟老爱四处跑,没个定x,很少人知道我有个弟弟。」

    「是啊!」他也没想到。

    「走吧,我的车在那儿。」方骋指着前方停靠路肩的车。「爸妈等着见你,你这次是躲不过了。严先生,如果你不介意,就到寒舍来坐坐;当然,如果还没有订饭店,更欢迎你……」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住宿方面公司已经有安排,不劳费心。」严启骅淡漠且不失礼地回应。「不打扰方总经理与令弟相叙了,我自己搭车进市区就好。」

    「启……」

    不要叫我!严启骅凌厉冰冷的眼神无言地宣示愤怒的讯息。

    方谨震得一时哑口无语,整个人都傻了,呆愣地看着他。

    「幸会,方总经理。」严启骅微颔首,算是致意。「希望有机会再见。」

    扫了脸神色突然变得凝重的老弟,方骋回道:「我相信会有的。」然后又朝他眨了眨眼。「贵公司在米兰的佳绩已经传到巴黎,也引起不小的风潮,我想我们会再见面的。」

    就算不为公事,也会为了私事。他想。

    方骋的车顺着戴高乐机场外的环形车道驶入巴黎市区,途中忍不住好奇地问副驾驶座上的老弟:「他不知道你的背景?」

    等了半天没回应,方骋分神扫了右手的人一眼。「谨,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我听见了。」倚在车窗,方谨答得意兴阑珊。

    「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方谨懒懒地问。

    「别打哈哈了,你以为老哥我看不出来吗?」想在他面前装傻?回去修炼几年再来吧:「他是你的lover不是吗?」

    「一半一半。」

    这是什么答案啊?「什么叫一半一半?」

    「我认为是,他认为不是,这不是一半一半是什么?」说到这儿就伤心。

    这倒奇了。「原来是你单恋人家,真难得。」

    「你的口气听起来很幸灾乐祸。」

    「是吗?」方骋反问,旋即吹起口哨。

    这还不叫幸灾乐祸吗?方谨送老哥一记白眼。「你很乐嘛?」

    「当然。」方骋坦白得很。「算算你玩了这么久,是该收心了。创草设计的执行长吗?我听在台湾的朋友说过……等等!」

    叽!长长的煞车声代替车主发出刺耳的尖叫。

    脑中翻出关于创草的资讯,方骋才想到其中有一个问题。「严启骅他……足足大你十二岁!」

    「那又怎样?」

    「老天,十二岁……」方骋的额头敲上方向盘,回想十分钟前见过的严启骅,如果不是想起阅读过的资料,他g本无法从严启骅的脸看出他的年纪,他的脸g本不到三十七岁。「比我还大十岁……」

    「那又怎样!」方谨火大了。「方骋,你有意见吗?」

    方骋转头,看老弟一脸「你敢有意见就跟你拼命」,忍不住地噗哧一声,接着仰天狂笑。

    「哈哈哈……我老弟的心被夺走了,严启骅这家伙真不赖!」?

    「方骋!」

    「我想会会他。」方骋收起笑,表情变得认真。「我想看看他有什么本事让你这么着迷?」甚至不在乎现实年纪的差距。

    「我不准你打扰他。」

    「嘿,这不算打扰,这是公事。」方骋踩下油门,再度开车上路。「你以为我每天闲着没事跟民航局调出入境资料来看吗?」

    方谨这才想起刚刚在机场忘了问老哥为何会去看民航局的出入境资料。「谁知道?也许rneli要倒了,所以你这个总经理闲到没事干,去翻民航局的资料打发时间。」

    「臭小子!」方骋笑着敲他一记爆栗。「我调资料是为了确认严启骅入境的时间,没想到在上头看见你的名字。」

    「为什么针对他?」

    「这是爸的意思。」方骋坦言不讳:「你在米兰的走秀,我们都看见了。」

    叩!方谨的额头重重地撞上副驾驶座前的置物箱。「你们这么闲吗?看什么鬼电视!」

    他可以想像顽固老爸看到服装秀时的表情。

    那老头一定火冒三……不只三丈,十丈都有可能。

    「爸很生气,想找严启骅来谈一谈,谈谈为什么把堂堂rneli集团的二少东打扮成娘儿们,在舞台上搔首弄姿。一回想萤幕播送的画面,方骋扬起嘴角,「妈没把你生作女儿真是太可惜了。」

    「闭嘴,方骋。」方谨多少能明白严启骅要他闭嘴的心情了。「那是我人生当中最大的污点。」

    「能让你甘心把污点抹在身上,这应该是严启骅的本事吧?」

    「除了他还有谁?」为了严起骅,他可是把自己卖得彻底。「叫老头死心,我不会让他有机会跟启骅「谈一谈」。」

    「我看是很难了。」方骋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回视前方继续开车。「你应该知道,连民航局的出入境资料都调得到;那么,要查出严启骅下榻的饭店是轻易而举的事。」

    不会吧?瘫坐在真皮坐椅上的方谨挺直上半身,看向开车的兄长。

    「你的意思是……」那老头该不会已经到饭店等人自投罗了吧?

    三秒后,方骋证实他的想法。

    「迅速如风是我们老爸的行事风格,你应该知道的。」?

    「谢谢。」严启骅向将得李搬下车的服务生道谢,接过行李后走进下榻的旅馆a al vil sat art hotel。

    一名棕发碧眼的高瘦男子在大厅挡住他的去路。

    「严启骅先生?」

    字正腔圆的中文让严启骅讶异。

    「你是?」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方总裁想见你。」

    在机场黾鸆orneli集团的总经理方骋;再听到龙头大老的名号,与其说感到惊讶,不如说早有预感。

    于是严启骅任这名男子在前头带路,领他到一名双鬓银灰,神态威严的中年人面前坐定。

    方钧摆手挥退下属后才开口:「你就是创草设计的执行长严启骅?」

    严启骅先招来服务生,点了一杯咖啡后,才慢条斯理地面对眼前让人不敢忽视的百货业龙头。

    「阁下就是方谨的父亲?」

    方钧抬了抬灰白双眉。「你不知道我是谁?」

    「我知道。但我想今天您找我的目的应该与公事无关。」

    够沉稳。方钧暗暗打量,从容内敛的言行、敏锐j明的脑袋,难怪能让创草打进欧洲市场;甚至,说动他那个顽劣的次子男扮女装,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

    「你认为我有什么目的?」

    「rneli集团掌握法国时尚界的行销市场,对于时尚流行必定很敏锐,我想法国对于米兰时装周的动静不可能没有报导,而且我相信您也看见他杰出的表现。」?

    「杰出?哼!」方钧冷哼一声,不以为然。

    端详对方皱眉的表情,严启骅又道:「创草由衷感谢令公子的帮忙,我也相信令公子是成年人,能为自己做任何决定。」

    言下之意是要他不要追究方谨男扮女装、上伸展台搔首弄姿的事吗?

    「你在暗示我别管太多?」

    向送来咖啡的服耪生致谢,严启骅解释道:「我只是回答您的问题,并没有任何隐s,请勿多心。」

    「换句话说,是我多疑,曲解你的意思了?」?

    「方先生爱子心切,关心令公子在外的言行,天下父母心是很正常的事。」面对刻意的挑衅,严启骅一律以淡漠有礼的态度防守,从容得令人激赏。

    方钧突然大笑。「有意思,严启骅,有没有考虑到法国发展?到我这儿来,待遇绝对比创草能给你的多更多。」

    「承蒙赏识,但比起个人待遇,我更在意的是rneli集团是否有意让创草在贵集团底下的百货业设置专柜,「方总裁」。」

    改口,是暗示接下来要谈的是生意,而非私事了吗?方钧敛起笑,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我找你是要质问你方谨的事,不过现在看起来,反而是我自投罗,让你逮到机会谈生意。」?

    「不错过任何一个商机才是商人本色。」严启骅端起咖啡朝他一敬,才凑近唇边啜饮。「我相信方总裁绝对能理解。」

    「我能理解,不过我已经不管事了,要谈生意,去找方骋谈。」??

    「我会的。事实上,在二十分钟前,我已经在机场见过方总经理。」

    「那方谨……」急着追问的方钧突然顿住,咳了几声,佯装一副漫不经心的口吻续道:「方谨那死小子人呢?」

    「我相信两位公子都在前往贵公馆的路上。」

    下一秒,方钧突然倾身向前,接近他。「你跟我家方谨是不是在一起?」

    「我们是「一起」坐飞机来法国。」严启骅回答。

    「不是,我问的不是这个。」方钧的老脸逐渐浮上两抹赧杠,犹豫了半天,终于决定开口:「这种事……总之,你跟我儿子是不是一对?」

    这么直接的问话大出严启骅意料之外。「您的思想开通得让人惊讶。」

    e out了,只差没召告天下,真是混帐。幸好我当年心脏够力,没给那浑小子吓死。」说来就有气。

    「原来如此。」连家人都接受他的x向,也难怪他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死德行。

    方钧再度倾身,看着自己的「媳妇」。「你是那浑小子的另一半吗?」

    「倘若我说是,创草的时装是否就能进驻您旗下的百货专柜?」

    「想得美!」想靠「姻亲」身分走后门?想都别想!「想设柜还要看你创草有没有那个本事!」

    「真可惜,不然我还真的考虑撒谎点头承认。」严启骅微叹,表情却一派轻松,g本不像觉得可惜的样子。

    方钧闻言,简直傻眼。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就算是方谨那叛逆到家的小子也不敢;但眼前这年轻人,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真敢!

    看来,以后要叫方骋多注意创草了。方钧招来等在不远处的属下,起身准备离去。

    「你很有胆量,小子。」

    小子?

    这是他常用来叫方谨的名词。「我很多年没被人这么称呼了。」

    「二十几岁的小毛头,在我眼里就是小子。」

    西方人错估他年记便罢,为什么连东方人也会?业启骅扪心自问,娃娃脸跟他完全扯不上关系,年轻时候还被人说长得少年老成。

    这样的他,为何到了三十七岁的现在,总被错估实际年龄?

    「抱歉,方总裁,我今年三十七岁。」

    呃!

    老人家吃惊的表情还是别用文字形容的好。

    夜深人静,最是好眠时,不过还是有些人三更半夜不睡觉,硬是要做些奇怪的事,好比趁别人熟睡时,潜入对方房里。

    这种招数有时候会成功,但有时——

    啪,清脆一响,光明立现。

    潜入者愣住,眼睛适应光线后,发现自己准备突袭的床上没有半个人影,倒是有一道冷冷的声音从后头传来。

    「你有三更半夜闯进别人房里的癖好吗,方谨?」

    回头,他打算偷袭的对象迷住了他,险些扼住他的呼吸。

    甫出浴的严启骅一身米白浴袍,透明水珠时而顺着湿渌渌的发梢滴落浴袍,或沿颈侧滑过锁骨、半裸露的x瞠,最后没入浴袍。

    要命!方谨发现自己竟然嫉妒起那些水珠来。

    「你三更半夜不睡觉,洗澡干嘛?」他几乎足用吼的。

    严启骅刚淋浴完,关好水龙头,就听见门外响起细碎的杂音,以为法国治安变差、夜贼增加,连饭店也难逃魔掌,于是无声无息走出浴室,待眼睛适应黑暗,隐约认出这个「夜贼」是谁,警戒心才转成恼怒。

    「我洗澡还要经过你同意?」他说话的口吻冷如寒冰。

    「至少不该是这个时候,你是故意用美色转移我的注意力,对不对?」

    「白痴。」冷冷一瞥,严启骅迳自走到吧台,从饭店附设的小冰箱中拿出矿泉水仰头灌了一口。

    浑身散发冷绝气息的他,方谨不会装傻视而不见。

    但是他没有理由生他的气!来饭店的一路上,方谨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是严启骅从来没有正视过他的存在,没在意过他的来历和背景,g本没把他放在心上,所以对他的事一点都不感兴趣,也不好奇,更不会问、

    严启骅g本不在意他方谨是何方人士,是哪里的阿猫阿狗,也从来不问。

    他最多只是没说而已,严启骅g本没有生气的理由。

    他从没打算隐瞒身分,但严启骅没问,他又何必自讨没趣说出口?

    甚至,有资格生气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在这段感情里,只有他拼命追赶、不断地表示,却不见严启骅有什么回应,真正在乎彼此关系的只有他。不想没事,愈想就愈气!

    「哼哼哼!」气到反笑,方谨走向他,直到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呼出的气息才停步。「我愈来愈怀疑,那时候在米兰因为我身上有乔海伦的香水味而动怒的你,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糗事重提,严启骅拧眉,退开两步距离,双手环x看着他。

    不说话,就是不说话是吗?他说了那么多,一直以来,总是他主动接近严启骅、黏着严启骅,他敢说,如果自己今天离开,他也不会追上来。

    就是这样,十二岁的落差硬生生横在那里,无论他怎么跑,怎么追,就是落后他十二年的光y。

    从头到尾,只有自己老拿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净干些蠢到极点的傻事。

    没错,从开始到现在,就只有他一头热!

    第九章

    来不及防备!

    严启骅甚至不知道方谨是何时动的手,当他意识到时,自己已经像麻布袋一样被抛到床上。

    身子在反作用力下弹了几下后,严启骅终于稳住自己。

    「不错喔。」方谨轻佻地吹了声口哨。「挺诱人的春光!浴袍半敞,刚淋完浴的男人衣衫凌乱地侧躺在柔软的大床,藏在浴袍下的修长双腿若隐若现,引人遐想,浑身散发的香皂味清爽如处子,诱人品尝。」

    严启骅立刻拉整浴袍下摆遮住双脚,接着抓来被子,好遮住能让方谨继续r麻下去的身体。

    可惜,他快,方谨的动作更快:他一手瞬间扣住他的脚踝,另一手扯开被子,将之丢在地上。

    这一拉扯,严启骅身上的浴袍更是凌乱,沿着肩线下滑至臂膀,裸露出迷人的锁骨与大半x膛。

    方谨的口哨声拉高半度音,带着欣赏的口吻道:「你是故意的吗?你今天晚上似乎挺有兴致的,竟然玩起欲迎还拒的游戏来了。」说话时,他的目光扫过严启骅每一寸明媚春光,无一遗漏。

    「你有病。」懒得理他,严启骅坐直身,拉拢凌乱的浴袍遮掩。

    「是啊,我是有病,得了一种叫『严启骅依存症』的病,只要一分钟没看见你,就觉得浑身不对劲;一天没有抱你,就会全身无力,什么事也不想做。」

    r麻当有趣!严启骅瞥了他一眼,自他掌中抽回被箝制的脚。

    双脚落地后,他弯腰捡起刚刚被方谨丢到地上的被子。

    「我累了,如果你没别的事就回你家去,记得离开前把门关好。」

    方谨从另一角拉住被子,不让他就这样草草作结。

    「你气什么什么?有资格生气的人是我,不是你。」

    「我没生气。」

    骗鬼去吧!方哗差点吼出这句话。「没生气会这样?在机场掉头就走就算了,还一声不响地离开原本预定的a vil sat art hotel到另一家饭店投宿?这叫没生气?」

    要不是他派出的人没让他失望,成功查到严启骅的行踪,他上哪儿去拔人?

    「我只是避免麻烦。」好比像今天下午遇见方钧之类的麻烦。

    「见鬼的麻烦!你只是气我没有告诉你我老爸叫方钧,是rneli集团的龙头老大,还有个老哥叫方骋,是rneli的总经理!」

    「这些跟我没有关系。」

    跟、他、没、有、关,系!「你非把我逼疯不可吗?严启骅,你是我的人,我的一切都跟你有关系。」

    他的人?严启骅再度锁眉,对于这个所有格感到不悦。?

    他是他自己的,不可能,也不会属于任何人。

    就算对方是死皮赖脸到家的方谨亦然。?

    「我不像你可以闲来没事拿潜入他人房里为乐,我明天还要工作。」严启骅冷冷地道,背对火气正旺的方谨,侧躺在床上闭目。「没事的话请离开。」

    以往只会说「滚开」的男人,如今说得客气有礼,听在方谨耳里,与疏远没有两样。

    「你见过我家那个顽固老头了。」这句话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今天下午在a vil sat art hotel见过了对吧?」

    都知道了何必问他!

    「他说你不承认自己是我的爱人。」比起质疑,方谨说话的口气更像指控。

    说到这儿,他就更气!害他被老头子奚落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长达一个多小时,这是他第二件不能忍受而且最不能接受的事。

    他、竟、然、拒、绝、承、认、是、他,的、爱、人!

    严启骅淡声道:「本来就没有的事,没有所谓承不承认的问题。」?

    呵,跟他玩起文字游戏来了?

    「你真是一个胆小鬼啊,启骅。」方谨目光灼灼地瞪视着背对着他侧躺的男人,今天晚上没把事情说清楚,休想他罢休,「都在我怀里呻吟不下几十次,全身上下也被我吻遍,哪里是你的敏感带我都一清二楚;而且现在的你还会配合我、迎合我,甚至在公开场所主动吻我……都已经这样了,还说我跟你没有关系?」

    「闭嘴!」

    灯光下,侧躺在床上的严启骅一只藏不住的耳朵裸露在空气中,红得像火。

    「十二岁的差距真的让你不敢承认自己爱上我吗?」收起玩笑和轻佻,认真起来的方谨洞析他人心思的观察力无人能敌。「之前才坦然面对自己对我有感觉的不是吗?为什么在得知我的身分后又退缩?就因为你以为除了年纪,自己没有任何地方在我之上,不管是社会地位、家世背景是吗?还是你自惭形秽,觉得我纡尊降贵太过委屈,你这个『老灰姑娘』配不上我这个『年轻王子』?」

    严启骅沉默不语。

    「你不说话是默认了?」方谨的嘴皮扯开一抹难看的笑,思及对方看不见,立刻又垮下来。

    搞什么!在他已经深陷其中的现在,才给他搞这种门不当,户不对的把戏?

    「别太过分,严启骅。」他对闷不吭声的严启骅呛声:「不管你心里想什么,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我注定是你的人,一辈子都是!」

    不同于以往老说对方是他的人,这回,或许是心慌意乱到无暇思考,方谨才会不惜贬低自己,做出这种赖皮到极点的宣言。

    可惜,还是得不到对方的任何回应,

    啐!他到底是在干什么?

    火大到极点,方谨走向床,企图将他扳转过来面对自己,好把事情说清楚,讲明白。

    然而才握住严启骅的肩膀,还来不及施力,整个人就彼对方拉扯过去,毫无防备的他只能往床上倒,始作俑者则趁势一个扣腰、翻身,将他压倒在床上。

    「严……」方谨的声音消失在他看见眼前噙着笑的脸孔特写上。

    他一直很清楚,严启骅并不俊、也不美,顶多只是斯文有型而已:要比俊、比美,他自己或他以前见过、交往过的,都比他要好得太多。

    吸引他的,是严启骅的个x,是那双看透世事的眼,以及无意识间和人拉开距离,又要命地吸引人、让人想接近他的怪异吸引力;明明只是一张不常有表情的冷脸,但就是给人—种隔层膜的神秘感,教他想一窥究竟。

    一窥,才知道面无表情,与世隔阂的表象下,暗藏有如罂粟花一般让人一碰就上瘾的魅力,就此沉沦,再也回不了头。?

    既然自己回不了头,今自己疯狂着迷的他也休想置身事外。

    静谧在两人之间缭绕了数分钟之久。

    最后,很难得的,严启骅先开口驱离这种诡异的沉默氛围。「你真没用,这样就吓傻了。」

    切记,身为男人最恨的就是被人说「没用」。

    年少气盛的方谨当然不例外,瞬间回过神,大吼:「谁吓傻啊?」

    「那么,闹够脾气了吗?」?

    这样的问题当场让方谨哑口无言,好像方才近乎自言自语的独白都是无理取闹;而他——成熟内敛的严先生、严执行长——相较于他的言行,则是一派从容不迫,表现出宽宏大量的泱泱君子风,包容他胡搅蛮缠的孩子脾x。

    想到这里,原本已气红的俊美脸蛋再染一层绯红。「是你逃避现实,拒绝承认我跟你的关系,是你……」

    「是,是我。」

    严启骅主动接话,反而让准备好一大串罪名指控他的方谨愣得无法再说下去。?

    啊?这么老实?是他听错还是严启骅真的承认了?惊讶过度的方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是严启骅吧?是我认识的那个面无表情、闷不吭声又—肚子坏水的严启骅吧?」

    面无表情、闷不吭声又—肚了坏水……原来在这小子眼里,自己是这种人。

    「你的品味这么差,看上这种男人?」

    「这不是品味『差』,而是『独特』。」话题扯远了!严启骅心想,立刻拉回。「我承认一开始是逃避,因为你年轻、因为你素行不良、因为你白痴冲动到极点、因为你脑袋里除了做爱还是做爱、因为你……」

    「你最好写下来,免得我听过就忘。」方谨打断他的话。啧,愈听愈不爽。

    「有没有人说过你讲话很毒?」

    「你不会是个。i严启骅勾起浅笑,险些电晕身下的小伙子而不自知。

    要命!他要嘛不笑,一笑就放电,真是的!方谨晕眩地想着。

    而严启骅的声音持续着,「一开始是这样,毕竟我有过婚姻,我对女人会产生欲望,这都是不争的事实。」

    「是是是,你说过不只十遍了,你是异x恋,不是同x恋。」存心提醒他,伤他青春少年郎的心吗?

    「不过事情荒腔走板到今天这个地步,你的死皮赖脸居功厥伟。」

    「多谢。」原来在他眼里,自己的殷勤示爱全被归类为死皮赖脸,听了真不舒服。?

    「我的默许纵容也难辞其咎。」不理他的反嘲,严启骅继续说:「一个铜板拍不响,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就算我力气输你、居于下风,还是有办法拒绝你?」

    是的,他有的是办法治方谨,但他选择纵容。

    纵容的原因他也不甚明白。

    方谨的出现,打乱了他的生涯规划,颠覆了他的人生,照理说他应该生气,但他没有;不只没有,还近乎宠溺地纵容,让他陪在自己身边,甚至对自己为所欲为。

    耽溺于他带给自己的欲望满足已不足以成为理由,真正的理由恐怕是自己已经习惯他的存在,习惯他不由分说抢走他的烟、习惯他在一旁喳呼、习惯发现他隐藏在无赖言行下的卓越能力,习惯他带来的愉悦满足……

    习惯过了头,竟想不起自己离婚后到遇上他之前的那段日子怎么过的?

    严启骅知道方谨对自己的意义,但他不打算说;他太了解这小子狂傲的本x,若是让他知道,肯定会得意忘形,他不想让他更嚣张狂妄。

    「力气输我、居于下风,还是有办法拒绝……」方谨喃喃自语,咀嚼着严启骅一分钟前吐露的讯息。

    这话是什么意思?方谨苦思。

    他的意思是,其实他有方法拒绝自己,但他没有真的这么做?

    换句话说……方谨恍然大悟。「你爱我!」

    严启骅耸了下肩,不置可否的肢体语言已足以说明一切。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爱……不对!」方谨狂喜的脑袋霎时清醒。「如果你爱我,为什么下午不在老头面前承认我们在一起、你是我的爱人?」

    「承认?」严启骅挑眉。

    方谨紧盯着眼前的脸部特写,此刻在严启骅脸上的表情有点眼熟——这跟在米兰时,想要他穿上沙漠之星走秀的表情好像,都是一张充满算计的奸商脸。

    他不是笨蛋,加上自家老头提过下午见面的谈话内容,他很快地找到答案。

    「不会吧?一句承认要用创草进驻rneli集团旗下的百货专柜来换?」他下午和老头说的话不会是认真的吧?

    「我是个道地的商人,而创草的时装也有资格进入法国百货专柜。」严启骅这么说着,其实也等于给了肯定的答覆。

    好个商人本色!方谨暗暗咋舌。

    这就是他方谨的爱人,就算说爱,也要以爱为筹码j打细算一番。

    真是够很、够毒、够绝!

    「哈哈哈……不愧是我方谨爱上的男人,我又更爱你了!」

    听到有人拿感情当筹码,一般人都会皱眉表现不满、嗤之以鼻,方谨的反应相当另类。

    看着他狂笑表情的严启骅暗忖:也许,就是因为他乖张不同于世俗的行径,才会让自己不知不觉陷入,跟着这个年轻小伙子起舞吧?

    「老爸一定会喜欢你的。」方谨笑道。「事实上,他回到家后对你一直赞不绝口,很希望你进我家门,当他的『媳妇』。」

    媳妇?这个词严启骅不敢苟同,挑了挑眉,没吭声。

    「亲爱的……」方谨突然嗲声嗲气地唤着。「人家想听你说一次『我爱你』好不好?」

    怪里怪气。「『人家』是谁?」

    「『人家』是我。」方谨眨着眼睛猛放电。

    「无聊。」就知道这小子最会得寸进尺。

    「哎哟,说下又不会死,说嘛,好啦……」为了让爱人吐出一个「爱」字,方谨不惜把男子气概丢到九霄云外,死赖活赖也要赖到他开口。「好嘛,说啦,亲爱的……」

    「这种事……」不堪其扰的严启骅索x反被动为主动,俯低身子,半带恫吓地吻他,几秒钟后又退开。「是男人就多做少说。」

    方谨的眼眸从带笑的调侃转为布满情欲的深邃,戏谑的嗲声变得低沉。

    「糟糕,你说服我了。」说话时,方谨的双手探进早已门户大开的浴袍,抚压着自己的严启骅。「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会说话?」

    「你不会是个——啊……」

    未竟的话被挑动冲口而出的呻吟作结,宣告着另一场春宴的开始……

    与爱人共赴云雨巫山之俊,如果能再一起洗个鸳鸯浴,那真的是人生一大乐事。

    很可惜的是,他有个拘谨保守的爱人,拒绝与他共洗鸳鸯浴,只好乖乖躺在床上等阿娜答梳洗完,才换自己沐浴。?

    但事实是,严启骅不想横生枝节,让纵欲无度的方谨在共浴时乘机夺走自己明天工作所需的体力,所以拒绝。

    「啧,有这种j力旺盛的情人还不懂得好好珍惜。」方谨盯着浴室门板,忍不住嘀咕。

    就像沾上毒品一样,回想起爱人在自己怀里低喘呻吟、达到高潮的妖娆模样,下腹不由自主地重燃欲火。

    哦……他得停止幻想,不然肯定榨干辛辛苦苦追到手的爱人。

    刚才到底做了几次?扳扳手指计算次数,嘿嘿嘿……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叩叩!食指成勾,敲上浴室门。

    「你站得稳吗?要不要我进去扶你一把?」方谨很「好心」地问着浴室里的男人。

    哗啦啦……里头浙沥哗啦的水声是唯一的回应。

    「没说话就当你要喽。」手握门把,一转,「卡、卡」的锁榫摩擦声让方谨败兴而归。「啧!竟然锁门。」真是的!

    虽然嘴上这么叨念,方谨的脸上却带着笑。

    对于欲望,他—向只求尽兴,非到j疲力尽不肯罢休:但他的爱人不是,虽然享受但不沉溺,激情时狂野却又带着三分矜持。就是这样既懂得全心投入又知道节制的严谨x格,才让他怎么要都要不够。

    这是劣gx使然,他很明白。

    就是因为你一直有所节制,害我想挑战你设定的界线,想看看如果将你逼到跨过那条线后,会看见什么样的你?我就是这么任x又爱使坏的男人!

    不过,凡事还是得看情况,他的爱人不是省油的灯,要是真的惹火他,吃苦受罪的还是自己。

    「算了。」后脑勺,方谨打消撬开门锁的主意,免得爱人的豆腐没吃到,反而被整成豆腐渣。?

    回到床铺,经过桧木桌时,桌上的文件吸引方谨的注意。

    走近一瞧,文件内容让他惊讶得合不拢嘴。

    方谨,年二十五, 一九七九年十月二日生于巴黎,其父方钧,为rneli集团总裁;其母茱蒂?克莱尔,系rneli集团前任总裁乔治?克莱尔爱女,一九七二年与方钧结婚。家中排行第二,其兄方骋现任rneli集团总经理……

    原来严启骅早就知道他是谁!

    难怪在机场看见他老哥时,严启骅一眼就认出他;得知他身分时,也不见他有丝毫惊讶。?

    如此想来,在机场的冷眼以待不就是存心整他的吗?

    什么叫「道高一尺」?什么叫「魔高—丈」?他总算是明白了。

    他这个「道」彻彻底底输给他那个「魔」!

    甫走出浴室的严启骅擦拭着湿发走来,看见一尊拿着纸的雕像杵在桌边,没有太多的诧异。

    「所以,收回你之前说我自惭形秽、你纡尊降贵的可笑论调吧。」严启骅嗤了一声说道,「我不吭声,只是纯粹不想理你。」

    「什么?」还没消化完整件事情的方谨愣了一下,—时无法回神。

    「你只有年轻、家世显赫这两点优于我,你以为这些就能让我自惭形秽?」严启骅轻声一哼,大有「不自量力」的嘲弄意味。?

    方谨愕然。从小到大,他的家世始终是他让人妒羡的光环之一,没想到「rneli集团龙头次子」这个身分,在爱人眼里g本什么也不是。

    「你什么时候调查我的?」

    「调查你的人不是我,是孟齐。」严启骅好心解惑道:「我不可能放任一个我不知道底细的人在身边,他也不可能让来历不明的人充当我的随身保镖。」

    「这份调查报告来自孟齐?」这么详尽的报告,洋洋洒洒八页的a4纸张,详细到连他自己记不得的事也罗列在里头。

    「没有他查不到的人。」严启骅轻描淡写地道。

    「你是故意的吧?在机场故意装作刚知道我和骋是兄弟,还有瞪我的那一眼、不吭一声就换饭店——这些都是故意整我的对吧?」

    「我是这种人吗?」严启骅不答反问。

    是,你是!方谨心中一口咬定。

    回想自己一整个下午的提心吊胆。

    哦,他真像个笨蛋!

    第十章

    巴黎时装周的五光十色不亚于前一段时间在米兰举办的时装发表会,甚至带有互别苗头的意味,让华丽时尚的舞台暗中添加些许火药味。

    创草夹带之前在米兰的好评来到巴黎,依然是东方时尚风狂吹下引人注目的焦点。

    「启骅。」

    闻声,站在会场最后方、紧临大门处的严启骅收回锁在舞台方向的目光,落向身侧,收入一袭倩影的黑眸瞬间闪过一抹讶异。?

    「芊秀?」他的前妻、秋原服饰的董事长,也是创草的同业竞争对手之一。「你也来巴黎了?」

    应对间,两人有默契地走出会场,停在灯光明亮的穿廊。?

    身穿枣红色纱质长礼服,反衬出雪白肤色,优雅的东方美人菱唇轻扯淡笑,笑中苦多于乐。

    「虽然没有机会参展,至少来观摩,看看你们凭什么能胜出,夺得米兰、巴黎两场发表会?」

    「你观摩出什么心得了吗?」

    「我身边缺少像你这样的人才。」定定看着他,何芊秀不明白他们的婚姻为什么最后会以离婚收场,而前夫竟然成为自己生意上的竞争对手。

    他应该要帮她的不是吗?在她有心创业的时候帮助她才对,但他没有,坚持留在创草;而这也是他们签下离婚协议书、各分东西的肇因。

    离婚二年,她还是想不透一件事。

    明明,他们是因爱结合的夫妻,为什么最后会变成商场上的敌人?

    「我们为什么会变成今大这个样子?」终于,悬宕在何芊秀心中长达三年的疑问忍不住逸出口。

    「我想这与你千里迢迢来到巴黎的目的没有关系吧,芊秀。」

    「我真的想知道,」迟疑了一会儿,她抖着声音问出自己逃避已久的问题:「你不爱我了,是吗?」

    「三年前要求离婚的人是你。」严启骅提醒她。

    「那是因为你坚持留住创草,不愿意帮我经营秋原。」

    「所以你才会想要利用离婚威胁我,逼我在婚姻和创草之间选择一个:连带的,也利用这件事测试我对你的感情。」

    这些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肯定到让听者双颊赧红。-

    「我气不过。」何芊秀坦诚。「我气不过陈少白在你眼里比我还重要。」

    「我有我的计画和考量,只是没想到你会提出离婚作为威胁的手段。」这点让严启骅彻底寒了心。「感情禁不起测试,尤其是在已经出现问题的时候。」

    「难道那时候的你已经不爱我?」

    「不,而是我发现我们渐行渐远,我们的生活找不到一点共通处,甚至经常因为公事吵架。我们是夫妻,却也是生意上的对手,对于这样矛盾的角色,我们谁也没有处理好,离婚是必然的结果。」

    「我们可以不必离婚的,只要你回到我身边帮我。」

    「事实是我们『已经』离婚了。」严启骅苦笑,「时间是不会回头的,做过的事也是。」

    「所以,我们已经不可能了,不管是事业上或是感情上?」

    「我希望今后我们是良x竞争的对手。」

    良x竞争?「你都知道了?」过去她雇请商业间谍企图窃取设计图,派人跟踪他,干扰他行程等等的事情,他都知道了?

    严启骅只是淡淡一笑,无法说明她雇用方谨监视自己,却让自己的人生面临重大改变这件事。

    她始终介怀的前夫和她雇用的人正在交往中——他想她是不会乐意得知这项消息的。

    「你更讨厌我了,对吧?」

    「无所谓讨厌与否,只是那些手法最后伤得最重的还是自己,少用为妙。」严启骅衷心建议。

    何芊秀苦笑。「你就是这样,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这样不愠不火到几近冷淡的态度,让人不透你的想法。」就因为这样,她才会想到最糟糕的方法——利用离婚来测试他对自己的感情。

    这一测,断了他对自己的感情,受惩罚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我期待明年。」严启骅突然开口:「不管是在纽约,东京、伦敦,还是米兰、巴黎的时装周里看见秋原服饰登上世界级的舞台。」

    何芊秀闭了闭眼,在短暂的时间里收拾所有失落的情绪:当她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是一副女强人的态势。

    「我会的,绝对不让你们创草专美于前。」?

    「我拭目以待。」严启骅知道她一向禁不起激,好强的个x无人能出其右。

    「我等一下和时装协会会长有约,先走了。」何芊秀的语气里充满了逞强与不服输。?

    严启骅也由得她去,颔首。「不迗。」

    待倩影离开视线,严启骅转身,打算进后台看看状况。

    才走没几步,一股猝不及防的强大拉力将他迅速拉进最近的男用洗手间,还来不及看清对方的脸,便跟着对方一起被关进个人使用室。

    砰!厕门落锁,一张凶神恶煞,外加彩妆卸到—半、狰拧难看的脸部特写近在眼前。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再度充当沙漠之星的模特儿,刚在台上搔首弄姿时,意外瞥见爱人和一个女人离开会场的方谨是也。

    「那女人是何芊秀对吧?她什么时候来巴黎的?她是追着你来的呜?是跟你约好的吗?她找你做什么?你跟她谈了什么?她是不是要来找你再续前缘?你是不是想跟她重新再过你们鹣鲽情深的夫妻生活?是不是?」

    一开始没认出人,他只当自己的爱人在跟同行交谈,也不觉得有什么;一直到走进后台,化妆师帮他卸妆的时候,他才想起那女人的身分,吓得他也不管脸上的妆未卸完,身上的衣服未换,便急忙杀出场外。

    幸好,他的爱人没跟何芊秀一起离开。

    面对他的气急败坏,严启骅冷静得像一个没事的人。?

    事实上,他的确没事好做,方谨什么都问了,但净是些不值得自己花心思回答的废话。

    得不到回应,方谨生气地人吼:「不说话是默认吗?你说啊!」?

    打量眼前患得患失到几乎疯抂的方谨,严启骅皱起眉头,冷声道:「早知如此,我刚才应该跟芊秀一起离开才对。」省得面对这个老是东想西想,想到最后像只喷火龙四处吐焰伤人的小鬼,

    「你怎么可以跟她离开丢下我?」慢着!满腹怒火的方谨突然顿住,看样子是认清眼前的状况,理智回笼了。

    爱人没有选择跟前妻一起离开,自然没有什么再续前缘的浑事发生,而一分钟前,爱人又说「早知如此,我刚才应该跟芊秀一起离开才对」。

    现实是,他没有离开,还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双手握住的是爱人的肩膀,他真真实实地站在这里。

    不管何芊秀说了什么,又或者真的抱着想和爱人再续前缘的念头而来,摆在眼前的事实是——他苦追的爱人就近在眼前。

    所以结论——?

    「我留下来,是要监督现场。」哪次的发表会他没留到最后?这白痴!

    哦!方谨暗惊。

    从他降温的口气不难听出其中隐含的火气,糟糕!又惹火他了。

    「我不是故意的。」为免今晚被赶下床,方谨先自首认罪。「原谅我,虽然知道你爱我,但我还是觉得不安。」

    不安?这个字眼会出现在方谨身上?严启骅不信。

    「别不相信,我是真的不安。」明知道承认太过在乎严启骅反而会让他乘机压榨自己,但他就是情不自禁,就是克制不了白己。「如果你像其他人一样会被我的家世、我的身分吸引就好了;至少我可以知道用什么东西吸引你,让你一直待在我身边:但你不在乎,甚至不希罕我的身分地位,仔细想想,我身上g本没有足以吸引你的地方……」

    头一回听他说出这么没自信的话,严启骅想不惊讶都难。

    那个一向自视甚高、狂傲不羁的男人到哪儿去了?

    「我没有不希罕你的身分地位,事实上我还想利用你好让创草进驻rneli集团的百货专柜。」严启骅提醒他。

    「你早就算准我老哥有意招揽创草进驻,这能算是利用吗?」当他是三岁小孩那么好哄啊!「你这么说是故意气我老头的,因为他先前失礼的行为,所以故意说这些话气他、给他一个教训。」?

    能说中他的心思,有进步。严启骅抿紧的唇瓣松了松,微扬起些许弧度。

    「我真的很不安,因为你什么都有——身分、地位、成就,事业,一切都是你自己胼手胝足得来的,而我一切还在起步中,远远落后你一大截,这段差距我怎么样也无法追上;再加上你有过一段婚姻,原本只爱女人,是因为遇上我才——哦,痛!」干嘛捏他鼻子!

    粉底未免打得太厚了?严启骅看看因为捏他鼻子而沾上蜜粉的手指,伸长手抽了张卫生纸,边擦拭边道:「当初那个气焰嚣张,说自己是同x恋,我也非得是同x恋的方谨到哪儿去了?」咚!擦拭手指的卫生纸被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多愁善感这东西不适合你,伤春悲秋也不是你做得来的事,还是尽早丢掉比较好。」

    方谨先是露出困惑的表情,两分钟过后才恍然大悟。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不用想那么多,也不必觉得不安,因为你爱我,不会离开我,也不会变心,是不是这样?」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说过类似这样的话,方谨是怎么得到这种结论的?严启骅蹙眉。

    正想要开口警告他不要扩大解释时,方谨那死皮赖脸的烂德行再度复活,先行抢话。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爱我!」他用力抱紧、牢牢抱紧、死命抱紧爱人,这辈子,休想他放手!「我就说嘛,你不可能不爱我的,我这么年轻、这么英俊、这么潇洒,你没有道理不爱我。虽然这个地点不怎么浪漫,但是亲爱的,来个誓言之吻吧?让马桶为我们永志不渝的爱情作见证。」

    砰!

    回应他满腔爱语的是爱人—记拳头,和一句冷冷的……「白痴。」

    「打是情,骂是爱。」方谨贼笑。「你刚打我,现在又骂我——你竟然这么爱我!」真是太感动了。

    「混帐……」冰冷的语气已弱,只剩无可奈何的喟叹。

    严启骅凝视眼前卸妆卸到一半,乱七八糟的脸孔。

    这是爱情吗?他心里还是有些怀疑。

    他从没想过在自己三十七岁,生涯规划大致底定的时候,还会遇上方谨,进而改变自己既定的生活。?

    这算是爱情吗?他再次扪心自问。

    想了许久,还是不得其解。

    唯一清楚的是——有方谨在的生活还挺有趣的。

    就算是爱吧,他无意识地扬起一抹微笑,

    眼尖的方谨见状,立刻俯向他,吻住那抹得来不易的笑。

    严启骅没有抵抗,甚至给于同等热情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