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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歌身后跟着几道我非常熟悉的身影,个个谴责地看着我,只有最后一个人,隐身在阴影里,我甚至看不清他的面容。
那身影往前一步,从阴影中走出,一张粗犷深沉似脸露了出来。
“征服我锡勒的将军要走,纳可烈怎么能不送行?”
他微微笑,脸庞比我那次见到他的时候又沧桑了几分,只是精神很好,而且他虽然那么说,我却没有听到一丝怨愤。
“你不——”恨我?
“睿王殿下都跟我说了,如果没有云将军,只怕我锡勒就要倾巢覆亡了,又哪有我锡勒立足之地?——听说让锡勒复国的建议,是你主张到底的。”纳可烈静静地道。
“……”我人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知不觉中,清歌已径走到了远处。只留下我一个人面对纳可烈。
“我一直没有跟你说,我在锡勒的那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我艰难地道。
“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发吗?现在站在这里,你不是天日的先锋将军,我也不是锡勒的复国国主——我已径继位了,当日你或明或暗地帮助我,想让我登上锡勒国主的大位,现
在—应该是我说谢谢!”纳可烈真挚地道,“为你的那份真城!”
“那只是一时的,我并不是时时刻刻都是真心对你!”
“不是有一时就够了,你知道吗?不论是天日皇宫还是锡勒皇宫,帝王家的丑闻永远都是罄竹难书,而帝王宗的虚伪和无条更是让人心寒,可是你很特别——你很世故,不掩
饰自己的世故,但是却世故得那么坦率,让人不由得心生羡慕,尤其是让我们这些帝王家的无奈子女。”纳可烈看着我微笑
“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你是不是弄错了?”我不觉得我是他说的那样的人。
“人都有缺点,你也有,可是瑕不掩瑜,我还是嫉妒睿王,虽然已经没才了嫉妒的立场。我来这里,就是想对你说一声,祝福你,希望你过得好,经此一别,只怕……” 他
怅然地道。
我明白他未尽的话,经此一别,只怕永无相见之期了,从此以后,即使有见面的机会,以我们似身份,其实相见不如不见,他心底清楚得很。
“你当日要我登上皇位,是为了什么?纳可烈转了一个话题。
“我希望,两国能永远维持和平,两国的百姓,能从此远离战争的苦楚,过上安定富足的生活!
“那好,我答应你,我会实现你一半的愿望——我会让锡勒的百姓,再也不会径历战乱之苦,我会让他们,过上有吃有穿的安定生活!”纳可烈轻声道,“为你,也为我自己
。”
我看着他坚毅的表情,一时间百感交集。
凤求凰 第二卷 有凤来仪 第四十九章 明光依旧
“纳可烈的心胸像草原一样辽阔,我不及他。”我叹了一口气。
马车鳞鳞,行路迢迢,马车里仍然只才我一个人,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人生的路上,并不是永远待在一起的才算是朋发,我和纳可烈这辈子恐怕也不会见面了,但是我们依然坚信,即使终生不见,我们依然是对方一辈子的朋友!
海内存知己,天涯共比邻。
马车外经过小声的激烈争执,马夫由蚩昊换成了云青,蚩昊则坐上了云青的坐骑。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看到马夫换人了。
“你是女人,何必把自己跟男人比?”蚩人不人像云青那样沉默顺从,毫不留情地反驳讥诮我。
“可我不是一般的女人,我必须要拥有草原般辽阔、大海般深沉的心胸。才能真正实现我的抱负——只是,我已径偏离我的梦想很远很远了。”我张开手,大字形躺在车内,
反正隔着车门,他们又看不到我的动作。
“生在福中不知福!”蚩昊咕哝,没再跟我抬扛下去。
“清歌什么时候能赶上来啊?我无数次地回眸张望来时的路。
“你既然不想让他走,又干嘛赶他回去?” 蚩昊忍不住问。
“因为——如果不赶他回去,他就会时时惦记着北陵的事情是否处理妥当,他是个多恩多虑的人,我不想在他身体还虚弱似时候给他增添心理负担;而且,珍贵的药都在爷爷
和云蓝那里,他有是想早点追上我,一定会乖乖地吃药养好身体,不然他们不会放他走的,所以——”我轻声一笑。
“…你在算计他?”
“不算算计,我不是在为他的身体着想!”我洋洋得意地道。
“不是,”一直默人出声地赶车的云青突然慢吞吞地道,“我随着殿下出来时,殿下已径将云蓝那里所有珍贵的药搜刮出来,要我带在身上,给小姐你在路上补身!”
“什么?”我遽然掀开车帘!
“聪明反被聪明误就是说你的吧?!给给给给……” 蚩昊的大笑声传来。
“云青是以小姐的身体为重的,所以也没有推辞”
“那,那,那赶紧掉头!军营里没有上好的药,清歌怎么能养好身子?他比我的伤势重多了!”我急促地道,就要爬向车门外亲自赶车。
“不过,我出来的时候,云蓝拦住了我悄悄把药材分下去一半,他说,留下一半,给小姐补身绰绰有条,沿途我还可以再搜罗一些……”云青面不改色地把话说完。
半晌,我抬头看着他,他静静地回看我,一脸无辜。
“你骗我?” 我不相信,云青会调侃我?
“小姐不告而别太伤我们的心了,云青的脸色蓦地严肃起来,“纪情说了,她一定要小姐你亲口跟她道歉
“你和纪情的现在关系不错?”我双眸顿时一亮,打断了他的话。
他严肃的表情迅速沉了下来,翻脸比翻书还快,转头面向大路,气闷地道,“没有,小姐不要胡思乱想!”
我忍人住伸伸舌头,大木头生气了,许他开玩笑就不许我开玩笑?真没意思!
蚩昊双眼连连眨动,聪明地退在一边,保持沉默。
去西域的路渐渐变得有趣,路上的景色还渐生机盎然起来,浓密的绿意和野花的芬芳让人心旷神怡,而我的身体也在云青的悉心照料下(放着一张木头脸),渐渐健康结实起
来,疲削的两颊开始丰润,不是再也恢复不到当年那种有点稚气似模样——怎么看,都已经完全摆脱了云绮罗年龄限制下似少年体型,完完全全长成成熟似青年模样了。
“都老大不小了,竟然一事无成!”我唉声叹气。
算了算,栽来这里都几年了,忙快碌碌的几年,时间的确是白驹过隙,我想我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时代。
云青和蚩昊听到我的话,差点从车上马上翻下来,我这样叫做一事无成,那么他们那样叫什么?
他们瞪着我,我一无所觉。
沿途无聊,我开始慢慢考问蚩昊对西域的认识与看法。
蚩昊毫不犹豫地回答我,“西域山高而多连绵,山脉不断,易守难攻,西域人奔放自由,悍不畏死,不亚于草原铁骑,善于丛林作战,弓簧了得!最重要的是,”他看了我一
眼,“西域地势险峻,多毒烟瘴气,一般天日人根本无法应付,很多西域的小部落都善于驱使毒虫,蚩族的蛊毒天下无双,但是并不是只有蚩族会驱蛊,还有很多部落的大巫师以
及大祭司也都深谙此道的如果想彻底收复西域人的心,单单靠战争只怕办不到!”
“这么说,只要无色出事,西域很可能会成为第二个发生叛乱的地方,而天日却基本上束手无策?”我咀嚼着他的话。
“那里的人向往自由,如果有什么心怀巨测的人稍稍一煽动,事情恐怕就会倾向于不好的一面!”蚩昊严肃地道。
“看来,你对西域非常熟悉嘛!加入让你去西域,你有把握镇住那里大大小小的部落吗?我试探性地问。
蚩昊吃惊地看着我,“你在打什么主意?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加入有一天我真要成为西域的守将,那么你当然要留在我的身边,我正想借助你的力量呢!西域的情况跟北疆不同,北疆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而西域
百姓却是天日的臣民,我不希望有一天和他们兵刃相向,能够和平解决西域问题当然最好!我只担心你说的有心人士”
“你要驻守西域,我自然帮你!”蚩昊沉声道。
“谢谢!”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只是,这次我的直觉却不出来了,我也人知道该人该将这个想法化为实际。
“既然你确定会帮我,我们就讨论计论西域的现状吧,比如西域总共有多少部落,有多少人口。史上发生过哪些重大事件。西域人心中有哪些值得崇敬的人,西域人的生活水
平等等。我知道历史上有很多战争都发生在跟西域相似的环境中,我们倒可以根据这些战争来学习经验!你也可以说说你对这些战争有什么感想和看法!”
最好的战争实例,当然是《三国演义》中清葛亮的七擒孟获,我对蚩昊只解说了一遍,他便反应过来,“你是要以攻心为上?”
我大喜,他反应越快捷,就表明我的想法越没有错!
除了三国演义,我还为他解说孙子兵法,三十六计,甚至历史上大大小小的著名战役,从春秋战国解说到共产党打天下,我不怕他听得太多嚼不烂,只怕他没有兴趣听。
随着我说得越来越多,他也慢慢反应过来,“你不是要自己去西域带兵,而是,而是
他说人出话来,瞪着我,似乎我是个罕见的怪物。
“没错,我不喜欢打仗,太赤ll的残酷我接受不了,我还是喜欢单纯地运用智慧和心机去与敌人周旋。我一直在想,凤雷渊那次带来的无色似预言——天日将报失一员大将
,又将诞生一员大将——这个大将到底指的是谁,安圣算是损失的大将,难道我算是诞生的?我蛊毒解除醒来以后,去找你说蚩雅的事情,突猛脑海中灵光一闪,这个大将,会不
会是指一个我们都没没想到的人呢?”我慢慢抬头看着他。
他一脸的不相信。
“从条方面条件来说,你是最适合的人选,你自幼生在西边,有一身适应西域各种突变的本事,身为一族之长,你有过作头领的经验,而很重要的一点是,你曾经有八年游历
在外,你和我谈生意时丝毫不含糊,你的眼界要比那些西域人远远开阔百倍不止!你本身条件极佳,如果再经过高人的指点,统领西域天军也绝对不是难事,所以我才想到把你送
到无色身边好好磨练几年,无色说不定会撑到这个时间。”我咧嘴一笑。
基本上,现在对那些神神秘秘的家伙我一概不把他当凡人,无色会预言,还说得那么笃定,说不定也是冥月的同事或亲戚呢!
“你要我随你去西域,原来是……”
“我想,那个蚩族族长你就不要当了,回去见了熟悉的环境,只怕不会好受,给你一些具有高难度挑战性的事情去做,你就没才时间去缅怀往事,也许心里会好过一些。”
我淡淡地道。
“随云青出族时,我已径吩咐过族里几位长老,如果我在去年除夕前没能回去主持祭祀,那就不用等我了,请他们再另外推选族长,我这次出来,原本顿没有抱着还能活着回
去的想法——可是我活了下来,蚩雅却不在了。我再也没有脸回去面对地下的父亲,更不配做蚩族的一族之长!”
他略微伤感地道,提到蚩雅时,他微微一震,仿佛是硬生生把这两个宇从牢固的心房里抠出来,弄得自己的心鲜血淋漓。
我知道他只是把蚩雅藏在了心里,却没有想到藏的这么深。
我以为清歌追上我们最多只需要十天的功夫,却没想到我们的马车在官道上足足行走了半个月,清歌才风尘仆仆地赶来。
不用问。看他满脸乌云,以及锏影钺影的窃笑,就知道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我连忙递给他水壶。
瞧瞧,又瘦了,虽猛气色好了一点,不过我还是要加紧给他补身子。
马车已经停在了一边,锏影去找来一些水,给清歌擦脸。
“没什么,只是一些琐碎的事情耽搁了。清歌接过水壶喝水,一边含含糊糊地回答我,“对了,云蓝本来也要跟过来,可是我想你的凰爵不能没没人去照看,他出来够久了,
所以我把云蓝和情儿都打发回去了!情儿闹了通脾气,我现在这样子还真的镇不住她呢!”
我眯上眼睛,“什么碰碎的‘小’事情可让我们的清歌顾左古而言他呢?”
想岔开话题,那就不是什么小事情了!
云青和蚩昊被钺影拉到一边,嘀嘀咕咕说用什么,云青皱起眉头,蚩昊哑然地看向这边,表情中隐忍着一股爆笑的冲动。
我轻轻揪住清歌的衣领,很温柔地问他,“还不说吗?”
“那个,只是,你保证不生气?”清歌苦笑。
“嗯,但是你如果再不说,我真要生气了!”我表情危脸地点头。
“锡勒的大臣往北陵送来了十几位女子,说是贡品,指名一半给九天,一半给我,九天听说这件事早早就跑了,剩下烂摊子让我处理……好不容易我才把她们给请回去,花了
不少功夫,所以耽误了行程。不过我向你保证,我一个也没有留,连九天的我都一并遣回去了!”清歌尽量挑选不会刺激到我的话语慢慢说道,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我轻轻把他的衣领放下,仔细帮他整理了一下,然后躺在丰里继续哼着歌。
清歌愕然地看着我,“你就这样?”
“那还可怎样?”我好笑地看着他。
“嗯,的确没什么!清歌轻轻抚模我的面颊,微微一笑,表情慢慢放松下来。
“对我的事情,你有什么要说的?” 我突猛问,他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前几天他追过来的时候,因为时间紧迫,我和纳可烈道别以后就来人及再跟清歌说什么了,结果事情一直拖到现在。
“那个,我开始的确有眼前一黑的感觉!最害怕的却是你——会不会突然消失!”清歌老实地承认。
“什么?”我愕然。
“我听到的不多,你说你那个时代,还有蚩雅和你的弟弟,让我不寒而栗,难道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人?想一想你的古怪举动,我知道这个非常有可能,而不是你骗出一套话安
慰蚩昊——可是,我没有听完全,所以没有更深地推测,我希望可在你这里,听到完完整整的前因后果!清歌温柔但坚定地看着我。
“你能给我保证吗?” 我微弱地问。
他知道我在问什么,“我向你保证,不论听到什么耸人听闻的事实,我都不会弃你而去。伤你的心!”
原来,清歌恨本没有听到全都,那他当然不会因此疏远我,他会找我问清楚——可是我明明觉得,有人一直在偷听我的蚩昊的对话,我以为是清歌,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容不得我多想,清歌在柔声催促,我慢慢地对他诉说着属于裴夜凰的故事。
十四岁那年,父母双亡,独身撑起了诺大的跨国企业,一方面是父母突然逝世造成的凰爵股票的崩盘,一方面是凰爵内部滋生的惶然情绪,一方面是贪婪的亲戚想要瓜分凰爵
的阴谋,一方面是弱弟身为凰爵半个继承人的险恶处境,年幼的裴夜凰该怎么做,才能让凰爵起死回生,让亲戚阴谋破产,让弱弟安稳成长?
好不容易,用十四年的青春年华,换来了凰爵的扩张壮大,以及弟弟平安的成长岁月,然后,将一切交到弟弟的手上,以为自己可以松一口气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却不料,贪
婪而不甘心的亲戚,竟然动了那么毒辣的主脑筋,杀了裴夜凰,也把他们自己彻底推上了死路!
再然后,就是属于云绮罗的命运,问样是被亲人害死,却成全了另一位满腔抱负却无缘施展身手的人,这也许就是上天的怜悯吧。把逝去的东西,统统补偿给了我,双亲的爱
,兄弟的爱,甚至是无垢的青春岁月——当然,我没有好好地利用这美好的年华,但是认识了清歌,却是我最大的收获!
“那么,你的梦想是什么?”清歌低声问我。
“刚来这里似时候,我想像我父母那样,白手起家,创立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商业王国!”我骄微地道。
“你实现了!清歌微微一笑。
我缓缓地摇头,笑着睇向他,“我最大的收获不是凰爵,而是你!”
他挑眉看着我,表情很滑稽,“……我很荣幸!”
我哈哈大笑。
“那么,以后我是叫你绮罗呢,还是叫你……裴夜凰,嗯,凤凰儿怎么样?清歌装柞努力思考的模样。
我心头一颤,凤凰儿?好像在梦中,那个男人就是这样称呼那个少女的,也许清歌已经记不得前世今生,是有些东西却已经被融进了他的骨血里,想抹也抹煞不了。
“随便你,只要别当着别人的面!我长吐一口气,陡然间觉得心胸间畅通无阻,十分舒畅!
“你还会——回去吗?”微微颤抖的声音泄漏了清歌的心情。
“不会了,”我睁眼,看着满面忧伤、深藏恐惧的清歌,“因为这里有你,我们说过要永远在一起的!”
看着清歌遽然绽开的灿烂笑容,春天霎时扑面而来,让人心情也跟着飞扬——为了清歌这样的笑容,我也永远不后悔留在这里。
第五十章 阴晴圆缺
西域名将蚩昊,布衣背景,初到西域是从最基层的小兵做起,短短一年升为军尉统领先锋营,第二年升为将军,第三年元帅无色快马给朝廷报上奏章,推荐蚩昊接任他的位置,朝廷准奏。
无色交接了军权后无疾而终,安然圆寂,西域百姓将这位闻名西域的和尚将军葬在西域最高的山上,让他能世世代代看着他驻守并治理的西域,大家主动集资给他盖了一座小小的将军庙,据说香火鼎盛,有求必应。
蚩昊接任西域元帅后,为了安抚躁动的西域人民,曾指挥过数次漂亮干脆的名仗,成功遏制了西域的叛乱,朝廷知他未婚,屡屡以皇家宗亲赐之,均被婉拒。在西域驻扎的第十年,将军回故乡蚩族娶回一名温柔天真的蚩族妻子,疼之若宝。
将军偶尔会选风和日丽的天气登山,然后站在高山上看着遥遥的北方,众人纷纷猜测将军是否在缅怀故人,但是众说纷纭,真相至今成谜。
村大难免招风,将军曾多次被诬欲拥兵反叛,圣武帝均不予理睬,其时睿王夫妇尚在,亦替他挡去无数风雨,圣武帝数次将诬告他的奏折送去西域交给将军处置,他仅一笑置之,而行动如故。
睿王夫妇火中遇难,将军奔丧,首次踏入京师,在睿王府废墟前默立一日夜,人皆不知他与睿王夫妇的关系。后将军与圣武帝密谈一夜,而后悄然离去,终生驻守西域,未再离开半步。
——《圣武长纪:西域名将篇》
有清歌陪伴的日子,时间飞逝更是如流水一般,转眼间,我们在路上已经走了两个月,马车以慢得像乌龟的速度,终于爬到了西域的军营。
次看到无色,我不知道该不该喜欢他。
他是个老头,满面沟壑却依然让西域人闻名丧胆,颇有廉颇的气概;他还是个和尚,和尚的慈悲睿智的祥光时时在他眸中闪烁,与将军这个职位十分矛盾;他更是个预言大师,方圆百里的百姓经常来找他,他也乐于给人开解,总之,他既像将军又不像将军,既像和尚又不像和尚,既像算命大师又不像算命大怖。我也不知道他该像什么。
初次看到我,他围着我转了一圈,那平和的眸光中闪过惊讶,喃喃自语,“世上竟然有这等奇事,老衲幸亏迟圆寂几年,否则怎能看到这样的奇事?”
当夜我避开所有人偷跑进他的禅房,他很干脆地告诉我,灵魂与身体迥然相异而又契合得如此完美,真乃天下奇闻,虽然他见过几例借尸还魂的事例,可是还没有见过像我这样完美没有后患的。
我就知道他已经看出来了!然后,我在他房中待了很长时间,把蚩昊的情况和他细细解说,他一脸平静地道,我确实是他说的那员大将,但是命运的选择还是看每个人自己,我选择了远离战场,所以,这西域的将军就将由另外的人来代替。他会按照我的意思,好好地培养蚩昊,蚩昊就是命定的那个备选的将军,如果蚩昊再拒绝,那么天日的西域又将掀起一场战乱,比北疆的战争更加惨烈百倍不止。
我正要踏出房门,他叫住了我,告诉我,我虽然推托了西域的战事,但是必然还会有另外的任务代替战争进入我的生活,也许我躲避了赤ll的血腥,但永远也躲避不了那份注定的残酷,希望我做好心理准备。
我不置可否地离开,决定将这番话彻底埋进心里。
该来的就来吧,我不会逃避的!
我们在西域待了将近一个月,来到了蚩昊的地盘,蚩昊终于做了一件让云青对他消除成见的事情——他在西域的各处山上,利用蚩族人特有的敏锐,采集了好几味奇药,终于彻底断除了清歌和我的病根,清歌的身体彻底康复,而我,留下了些微畏冷的后遗症,但这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实了,能够痊愈到这个程度,我已经非常感激他了。
我们平时就在这里东逛逛西晃晃,西域的民风民情十分有趣,我玩得都有点乐不思蜀,差点不想回去。
就在这时,京师突然传来一道加急密旨,宣清歌和我回京!
顾不得去想皇上为什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皇上的密旨中什么也没有透露,就是这样,反而让人更加担心,我们连夜收拾行囊,留下蚩昊,匆匆赶赴京师。
“我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清歌捂着心口,软软地靠着车壁。
“……”我心疼地帮他揉揉。
“心底好像空了一块,似乎要发生什么大事,很大很大,跟我有密切关系的大事!”他急促地道,额上密密地冒出汗珠。
“我们还是换马回去吧,马比马车快多了!”我轻声道,不忍心看他这么忧虑的样子。
“不行,”他断然拒绝,“你现在的身子根本吃不住风力,骑马会受凉!”
我看着他缓缓地移到窗边,掀起窗帘,抬头看着满天星辉。
这一夜,他没有睡着,我也没有睡,他黯淡的眼神闪过一抹难言的悲哀,我知道他一定看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第二天,我悄悄吩咐云青,去前面的小镇购买几匹脚力好的马。
看着云青牵回来的骏马,以及我裹着披风整装待发的样子,清歌搂了搂我。他知道我的决心,我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马都买了回来,当然也不可能被他三言两语说动,所以他没有再坚持什么,而是默默地接过了缰绳。
“京师发生了事情,帝星黯淡,我父皇,他的身体已经坏了很久了!”清歌悄声告诉我,我心头一颤。
我都忘了,那个狐狸一样的皇上,其实只是一个病入膏盲的老人,他的意志太强悍了,让人几乎觉察不到他r体的不适。
“他还要你登上皇位吗?应该不会了!”
他已经决定将皇位留给九天,那么,他是怎么安排他其他的子女的呢?
“我最害怕的是,他会为了我们,而把雷渊他们给——”清歌蓦地噤声不语,脸色微白。
我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以皇上的狠辣,当日为了让清歌即位,差点把九天都给——,如今,他虽然给了九天想要的,可是最终却依然是为了清歌,那他会不会再次出手,斩断会危害到清歌和九天的——雷渊兄弟?
天凤宫寝殿,燃着浓浓的熏香,借以遮掩满殿的药味。承相云熹,兵部尚书孟理初,两个忠诚的老臣守在皇上的龙床前。
“太子回来了?”皇上问,清癯的脸已经瘦的不像样子,被褥下的身体骨瘦如柴。
“回来了,跪在宫门外,没有皇上的宣诏,未敢进来。”云熹道。
“清儿呢?”皇上又问。
“探子回报睿王已经进入内城,一刻钟以后就能赶到。”云熹继续道。
“安圣那孩子呢?”皇上继续问。
“也在外面跪着。”云熹低下头。
“安圣的腿脚不好,怎么让她跪呢,让她起来候着。”皇上唔了一声,想起来似的道。
“是!”云熹答应下来,回头给伺候的太监使了一个眼色,太监会意,悄悄推门出去传皇上的话。
“那好,等清儿回来了,就宣他们仨一起进来,爱卿,等他们进来了,把这道圣旨给他们宣了,孟爱卿做个见证。”皇上颤颤地伸手从枕头下拿出来一道明黄圣旨。
云熹恭恭敬敬地下跪,双手举过头顶,接过圣旨。
皇上闭上了眼睛。
云熹和孟理初大气也不敢出,哀哀地看着已近灯枯油干的皇上,心中百转千回,说不出那番滋味。
门外突然传来了小声的喧哗,纷沓的脚步声,扑通的跪地声。
云熹和孟理初对看一眼,云熹小声道,“皇上,睿王回来了!”
“清儿在哪?”皇上蓦然睁开混浊的眼,左右寻找搜索,脸上的表情渴望而欣喜。
然后他微微摇了摇头,“是了,他回来了,宣他们进来吧!”
风尘仆仆的九天和清歌奔在最前面,安圣跟着,三人霎时将皇上的龙床围住了。
“父皇……”
“父皇……”
“父皇……”
“父皇暂时还死不了,不用急着掉眼泪!”皇上微微一顿,病弱的话语,却依然漫透威严。
“爱卿,宣吧!”
九天、清歌、安圣看着云熹拿出一卷黄绢,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凤九天英明圣武,颇有朕年轻时的勇悍果决之风,战功赫赫,威震四方,治国有道,百姓安居,朕经多方考察,最终决定,由太子凤九天继承大宝,在朕百年之后,将天日治理出更加鼎盛繁华的局面!睿王清歌,睿智无私,心怀博大,深明大义,特封为监国大人,赐九结凤尾杖一柄,上可打昏君,下可斩贪官,全力辅佐太子即位,协助太子治国安邦!安圣公主鞠躬尽瘁,为国为民至忠至孝,封天日公主,有参与天日军政之权力,子南若风加封敏王,赐敏王府!钦此!”
云熹朗声念完,下面的三人都呆若木j。
皇上的这道圣旨,到底是什么意思?
皇上抬起手,指着寝殿的柜子,孟理初会意,走过去打开,拿出来一柄镶满宝石美玉的凤杖,杖顶是整块玉石镶成,翡翠底上镶了几圈颜色渐次渐深的宝石,犹似凤凰尾羽!
清歌颤抖着双手接过皇上的权杖,脸色苍白如雪。
不只是他,连九天只怕都不知皇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们先下去吧!朕累了。”皇上闭上眼睛,挥了挥手。
九天等三人欲言又止,但看着皇上蜡黄的脸色,虚弱的语气,终于不忍再问,慢慢退了出去。
“爱卿,你们也退下吧,孟爱卿去淑妃那里,让她过来,朕有话要叮嘱她。”皇上道。
“是!”
眼看所有人都出去了,皇上眼中一片空明,精光一闪,“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
“奴婢准备好了!”站在门边那四十岁左右的太监沉稳地答道。
“很好!”皇上道,就不说话了。
门口传来了太监禀报的声音,“淑妃娘娘到!”
“宣——”门内的太监清晰地替皇上说道。
淑妃慢慢地踏进寝殿,心中百感交集,从她生下蕾沁后,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了,多少个无眠的夜里,她咬着枕头,看着闪烁黯淡的灯花,泪水浸透了她的枕巾。
她美好的年华,就这样一年复一年地葬送在这坟墓一般的皇宫中。
如今,他已经病重了,那曾经英俊霸道的脸已经被病痛折磨得苍老,可是,只要他肯回头看她一眼,哪怕一眼,他就会知道,她仍然爱他。
当年,她还是一个懵懂少女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年轻的他,她的心顿时化为了一腔春水,如果能够成为他的宫妃——可是,听说他为了当朝皇后,废除了后宫三千,她没有机会。
后来,他为了安稳朝政,平衡各方面的力量,被所有的朝臣迫,要大选后宫,太后也亲自发话了,他必须要选,她的机会又来了。
最终,他屈服了,只向势力最大的自己的娘家屈服了,娶进了自己,立为淑妃,她欣喜若狂,终于实现了长久的梦想。
可是,新婚之夜,他竟没有出现,而是去了皇后那里,在皇后的寝宫待了整整一夜,任由她被早上来服侍她的宫女们嘲笑——
从那以后,她就恨透了皇后,她一定要取代皇后的位置,取代皇后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她让父亲以权势迫他,最终,他不得不和她圆房,让她有了孩子,她得意地看着皇后一脸的黯然,讥诮她,根本不屑在这个平民女人面前行宫礼。
可是被他看到了,听到了,他做的件事,就是括了她一巴掌,打得她扑跌在地,口鼻流血,腹中的孩子差点流产,她的心也跟着彻底碎了。
第二个孩子也是权势迫的产物,等到第三个孩子的时候,她的娘家已经没有权势可以牵制这个深沉诡谲的他,他再也不踏进她的宫闱,她只好用计用酒甚至跑到皇后那里哭诉,终于又得到他几日的眷顾。
她觉得自己好累,这样下去,只会让他离自己越来越远,于是,她恶向胆边生,决定走最后的险招!
可是没想到,原来,即使这个女人死了,他的心也不会给她,有很多时候,她甚至觉得他恨她,那看着她的一瞥之间的眼光,让她从头冷到脚心!
她看着他背对自己的身影,心中苦涩泛起,迅速侵占了她的感官,直到这个时候,他仍然不愿意面对着她,她忍不住猜测,这些年,他其实知道当年皇后遽逝的真相!
蓦地,她浑身一僵,有人在背后点了她一下,她惊恐地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而嘴巴在张开的瞬间,被灌进了什么东西,那人顺着她的喉咙一按一顺,所有灌进嘴里的东西都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她惊恐地看着眼前一脸冷肃的中年太监,直觉他有点面熟。
“淑妃娘娘是贵人多忘事吧,认不出我这个当年皇后的随行侍卫了?”那太监微微一笑,替她解惑,一手解开她的x道,另一手将碗轻轻一抖,那碗顿时化为阵阵粉末。
皇上慢慢地坐了起来,依然没有看她,嘴里喃喃地道,“言儿,我为你报仇了,我为你报仇了——”
淑妃到了这里,终于明白过来,她悲愤地大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多少年的苦苦等待换来的竟然是一碗莫名的毒药和一道不肯回头的背影,她蓦然发现自己好傻,梦做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到现在才醒?
“你拆散了我和言儿,害死了言儿,还来问我为什么?我等了这么多年,就是要让你也尝尝言儿当年所受的苦!”皇上的声音冷冷地传来。
“你对我,当真一点夫妻情分也没有!”淑妃喃喃地问道,与其是问皇上,倒不如说是问她自己。
“你是我的仇人!我恨不得生吃活剥的仇人!”皇上咬牙切齿地道。
淑妃无声地瘫倒在地上。
“姑爷——”那太监叫着皇上,但是此时,他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上,而是为小姐报仇雪恨的姑爷,当年,他为了查出小姐的死因为小姐报仇,不惜自宫留在宫中,今天终于得偿所愿,也许从今天开始,他才打心里尊敬这位位高权重的姑爷,明白小姐当年无悔的选择。
“把她拉出去,还有,我要你安排的你都安排好了?”皇上轻声道。
“安排好了!”太监沉稳地道。
“去吧!”
太监拉起已经失神的淑妃,动作利落地把她拉出门,然后轻轻带上了门。
皇上颤颤地从枕头下掏出一顶金华灿烂的芙蓉冠,动作爱怜地来回抚摸。
“言儿,我马上就去找你,你在等着我吗?我为你报仇了,你还恨我吗?言儿,言儿……”
静默的殿内,只听到皇上这辈子唯一也是最后的啜泣声。
第五十一章 山雨欲来
牵着马,踢踏踢踏走近家门,看着屋檐上两个冷冰冰的大宇,我竟然有些不敢进去。
“小姐,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是早点进去吧!”云青如是说。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听听,这叫什么话?
云府还是那样朴素而气派的云府,两头大石狮威严地瞪着我。大门关得铁紧,侧门微微掩着,门房好像是新来的,很年轻的一个小子,竟然不认识我,用一种谨慎的目光看着在门口徘徊不定的我,看样子,我要是再过一分钟不作出决定的话,他就要上前赶我了。
就在我左右摇摆不定的时候,侧门遽然被推开,一道鹅黄身影扑了出来。
“小姐……”
清香扑鼻而来,我眼前一花,跟着我就被狠狠地抱住,湿湿的眼泪霎时浸透了我肩胛以下的衣服。
唉,我朝天翻了翻眼睛,轻手轻脚地拍拍怀中人的后背,“哟,原来是秋灵啊,一年多没见,出落得更加水灵了,想少爷我了没?”
我轻佻的语气惹得怀里的泪人抬起桃子般的眼睛瞪我,声音抽抽答答,“都,都瘦成这样了,还,还不正经!”
我顺手捏捏她的粉颊,“好啦,要叙旧进去也不迟,你赶快替我挡挡,瞧那小门房,都快要吞了我啦!”
秋灵嗔了我一眼,赶忙走过去,简单吩咐了几句,那小门房顿时一脸惊愕。
“你瞧秋灵,这架势,我真没白疼她。”我眼睛看着秋灵,嘴里却对云青道。
我看着秋灵老练地走过去,衣着虽是府里大丫鬟的等级,但气势却早已凌驾在一般人之上,俏脸上稚气尽脱,秀眉微蹙威不露,语气平和,却自然令人信服。
想起精悍内敛的云蓝,我会心地微笑,这趟回来,该把他们的事情办了,如果可能,把身边这块木头和纪情的事一并办了,那就太完美啦!
“小姐,进去吧!夫人听说你要回来,打早就钻进了厨房,说要亲手给你做几道菜接风呢!”秋灵过来扶住我。
“行了,我又不是弱不禁风,”我笑着反甩开她的手,一手攥住,“府里不是有厨娘吗?娘何必劳累自己?”
“小姐,”秋灵盯着我拉着她手的右手看了半晌未作声,听到我后一句话,抬起眸嗔怪似的看我一眼,“厨娘做的再好,也不及二夫人的一片心哪!”
“是,是,都是你说的,你说的对,哈哈!”我携着她的手走进去。
“小姐,”秋灵仔细地上下打量着我,眼圈又红了,“小姐在那边,只穿成这样?那吃的也不见得多好吧?”
我看了自己一眼,一身粗布长衫,青衣玄带,灰色披风,头发简单地以布带束起,风尘仆仆的一身打扮,连身边绢衣绣裙的秋灵也比不上,更别提当年在澜城的风光了,难怪秋灵这丫头难过,只是,我自己却不以为意,沙场一行,血染北疆,在生命如蝼蚁般脆弱的残酷现实洗礼下,我早已淡化了对自己外表的在意。
“小姐我好歹是一营先锋,自然要和士兵们同吃同穿,否则怎能服众?况且,这身衣服穿起来行动自在,比穿其他贵重衣服舒坦,我早已习惯了,回头你给我做几套棉布衣服,好吗?”我不在意地笑笑。
“说什么好不好的,哪有小姐这样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