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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我懦弱的活着。
卑微的生存,麻木的前行,怀抱着细小的希冀和深沉的绝望。
行云,行云,潇洒如你,决绝如你,一定对我失望了,是不是?
我缩回了手臂横在眼睛上。
遮住我止不住的耻辱的眼泪。
我是如此懦弱。
为自己找寻了无数的理由。
仍然还是发现,我不配爱你的真相。
行云,我配不上你。
没有你的热烈,没你的专一,没有你的一往无前和决绝相向。
我是如此卑微而懦弱。
从在羽族的相遇,就一直在跌跌撞撞的跟随着你。
因为心底知道一切都不如你,所以一切都愿意交给你来安排。
放任自己,全心的信任你模仿着你。
希望可以与你并肩比翼。
希望可以变成配得上你,与你一起站在人前的人。
辉月仍然火热的身体硬生生的顿住所有动作,他拉开我的手臂,试探着吮吻我的眼泪。
我绝望而心痛地抱紧了他。
辉月困惑于我的眼泪,轻轻吻我的眼睛,吮去咸涩的泪水,又笨拙的亲吻我的唇。
行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所有的前因后事,早就把我看穿看透了?
行云,行云,潇洒如你,决绝如你,一定对我失望了,是不是?
眼泪的味道淡漠凉薄,平和的咸,淡淡的涩,青嫩的苦。
行云,你象烈酒。
让人唯愿长醉不愿醒。
可是我终究还是酒醒了。
不是辉月在依赖我,是我在依赖他。
因为他,我让自己麻木的活下来。
他给了我活下去的理由,和方向。
可是行云,我怀念你。
在这个对自己失望,对你负疚的时候。
我永远永远也忘不了你。
忘不了你所给我的,我们所经历的。
行云,你在看我么?
那就看着我。
一直一直,看着我是如何在这世上,挣扎着,活下去。
看着我怎么样生活,怎么样去经历一切。
年少的刚烈决绝早离我而去,现在的我迟钝麻木对一切绝望而漠视。
行云,你会不会厌倦看到这样的我?
会不会轻鄙,叹息,然后转身离去?
行云,你是不是在看着我?
看着我与辉月,在这样的暗夜中纠缠。
彼此都这样茫然的纠缠。
我引导着辉月,进入我的身体。
干涩紧窒的部位传来尖锐的痛楚。
我想要这痛楚。
这痛,在告诉我,我活着。
这痛,也在告诉我,我是一个背弃了爱情遗忘了誓言的懦弱地活着的人。
辉月尖锐的抽气,盲目的顶撞。
他捧着我的脸,一直在吻我。
唇干燥而火热,他在含糊不清的呢喃。
他说,飞飞,飞飞。
他说,飞飞,别哭。
我眼睛干热胀痛,却再也流不出眼泪。
辉月,我给不了行云。
但是,对你说过的话,我会尽力去做。
除非我死去,我会一直一直的保护你,照顾你。
直到你不需要我,直到我不能不离开你。
行云,你是不是在黑暗中看着我?
请你,听清楚,我在心里说的话。
对你食言的小人,这一次,一定会实践我所许下的诺言。
我抱紧了辉月,看着他迷惘的,又因为快乐而愉悦的面容。
在黑暗中,他的额角上有些微的水光,朦朦融融的一层莹润。
快乐吗?
辉月?你快乐吗?
我会尽力的,让你平安,快乐。
给你我所能给的一切。
只要你想要。
辉月。
行云。
曾经爱过我也曾经为我所爱的人。
我愿意为了这爱,把自己化成灰,变做烟。
散布在你们身周的荒野地里,生出长长的野草。
在有爱的天地间,存在。
xxxxxxxxxxxxx我是上班摸鱼的分割线xxxxxxxxxxxxxxxxxxx
晚上再继续……
白日里我会去和族人们相处,辉月一直跟着我。他相貌美,性格羞怯,总是带着一副受惊吓的表情看人。小忧小离他们对辉
月极照顾,怕他冷到饿到被人吓到,十分呵护。
生活那样简单。
他们教我控水,驭水,跟我讲述龙族漫长而苍凉的历史。
有不少的趣事。
小忧跟我示范,找一了一眼平平的细泉。
“念咒是初级的本领,到了你可以随心所欲的驭水的时候,就大功告成。你看这样。”他伸出一双手,在空中虚拢起来,泉
里的水面渐渐波动,一滴滴晶莹的水滴圆润剔透从水面上升起来。
十分奇妙的景致,象是将下雨的画面,用电影倒放的手法放过来看。
辉月与小离站在后面看。
辉月从那个雨夜之后,并不再畏水。
有的时候会和族里的小孩子一起在浅溪边,他们玩,他看。
小忧一边示范一边说话,有些吃力,脸上微微泛红。
“看清楚了吧。”他一说完话,手上劲力一泄,半空中悬浮的水珠纷纷落回泉里,叮叮咚咚的轻响孱孱动听。
“子霏哥哥你自己试一试。”他抹一把额上的汗珠。
我向前站了站。
在心里默念了一遍驭水咒,然后伸出一只手,手指微屈,掌心凹下。
泉水平静不动。
只有刚才小忧留下的浅浅涟漪。
不觉失笑。
小忧连忙安慰:“哥哥不要紧的,一开始都不太在行。我也是学了很久才入门。虽然都是龙族,但是因为已经不再纯血,所
以天生驭水的能力反而要后天修炼得来,说出去实在汗颜。”
我嗯了一声。
小离只是抿嘴一笑,眼里全是温和与鼓励的神色。
只有辉月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睁着一双明澄澄的妙目看看我,又看看他们两个。
四个人坐在寂静的林下泉边说话。
后来小忧和小离手拉手跑开了。
我望着他们背影笑。
很合适的一对小情人。
两小无猜,天真无邪。
不掩饰,也不张狂。
辉月正兴致勃勃拉着我的头发乱编,一大把野花,红的白的紫的黄的掐了一大把,乱七八糟c满我一头。
我笑,宠溺地看着他玩得开心。
靠在树上,一手垂在身侧,两步外就是那眼泉。
心里温柔而平和,什么念头也没有。
只是无意地,招了一下手。
细细一道水流,象是水晶的珠串,轻轻从水面上升起。
无声无息,似被风吹卷,有一根看不见的细线扯着,慢慢的在水面上轻舞,然后,向我的手上移来。
有些吃惊,手就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没有动。
我并没有念法咒。
水珠象是会自动的活物,在空中慢慢前行。
速度不快不慢,波动自然灵活。
似一条条小小的鱼儿在水中的游动滑行。
辉月发现了那水珠,停下手来,轻轻“咦”了一声。
晶莹剔透的水珠在阳光下折s出七彩的耀眼的光。
象是琉璃宝石一般,在阳光下漫漫飘舞。
辉月极好奇的伸出手指,一滴水沾湿了他的指尖。
辉月缩回手来看看无色透明沾上了水光的指尖,放在口中吮吻了一下,还扁扁嘴巴。
清水哪来的滋味。
有些好笑,但更多疑惑。
但是我并没有念咒。
这水珠为什么会被我c控?
一分心,水珠纷纷坠地,象下了一声露雨,地上的草叶被打湿。
辉月失望了“嗟”一声叹气,似乎是小孩子失去了新奇的玩具。
但他很快转移注意力,试图把一朵车矢菊别在我的耳朵上。
我看着那些在草叶的滚动的闪光的水珠,心中的疑惑只增不减。
远处传来小忧和小离嘻笑打闹,追追逃逃的声音。
轻风吹过林梢。
忽然又觉得,知道不知道原委,并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现在的平和,让一切疑惑都变得微不足道。
只是从第二天开始,我向长老正式讨了典藉来看。
看龙族从开天辟地时就已经存在的证明,看曾经呼风唤雨强肆横行的祖先。看因为血统的问题而日渐式微的龙族的历史,也看为什么龙族要退避隐居在隐龙的原因。
辉月躺在床的里侧睡得安稳,我坐在床头,就着油灯的有些跃动的淡黄的光看那已经泛黄发脆的旧书。
一直都觉得自己象一个客人,从外面的世界来到这样一片琉璃仙境,没有真实感,没有归属感,只觉得自己是一只候鸟,迁徒到此处,终究还是要离开。
虽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可是心底里并没有认同自己真的是属于这里的一份子。
我没有关于这个地方的记忆。
虽然看到美丽的景致,看到温和敦厚而又热情亲切的族人,也会有感动。
但那种感动是浮面的,并没有到达心底。
深沉的水底下,心底下,我仍然当自己是一个过客。
是一只来过冬的候鸟。
可是现在。
如此宁静的时刻。
却觉得有沉深而尖锐的悲哀,象汹涌的潮水,扑天盖地卷来。
漫长的严冬。
我用了一切的手段来替辉月保暖,白天尽量不让他出门,晚上把他裹得厚厚的,屋里四个角上始终烧着火盆,小忧小离一进这屋里来就热得脸色通红额上全是汗。
“我说子霏哥,你这屋里跟夏天似的那么热。”小忧抱怨。
当然没有夏天那么离谱,因为辉月还是抱着我猎来的动物的皮毛,缩成一团儿取暖。
生活平静,有条不紊的过着。
我每天每天为辉月运功,助他疏通血脉,活动关节。他体内渐渐有真气流转,虽然微弱,但是他毕竟是一天天在好起来。
辉月对身边的事情没有太大的兴趣。
但是很奇怪的,这样一个看起来一脸禁欲主义辉月,对吹灭灯之后的床上运动,却是格外的兴致高。
每到那种时候他身体会很暖,柔韧而修长的身体在黑暗中漂亮得象夜间潜行的兽。
有的时候我会想,也许他是发现了这样做可以取暖。
但是同他牙牙学语一样缓慢的,他对这方面,显然也没有什么领悟力。
我咬着牙伏在床上,他不知轻重,兴致勃勃的向前挺进。
真想找些本春宫秘戏来给他好好补上生理教育课。
每次这样做完,他都会露出满足而愉悦的神情,紧紧抱着我,两具汗湿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入睡。
虽然一开始的时候总是心里不自在。
但是时间久了之后,我已经懒得去想。
平静的生活。冬季最寒冷的时候被打破。
明吉告诉我的时候,语气十分平和。
即使他不说,我在这住了大半年,也已经知道每年的这个时候,是隐龙结界最薄弱的时候。
这个时候,人人都是如临大敌。
带着咒符的人类和魔力强大的妖族兽类,都可以在此时穿过结界,翻过四面的高山进入隐龙谷。
所有成年的龙族,在这个季节都散开布防,抵御外敌。
因为这个季节没有办法控水,龙族的战力最为薄弱,也因为很久之前布防的符术在这个季节也几乎到了完全失效的地步,所以,每年都有人死去。
也有小孩子失踪。
所有人都为此悲伤而愤怒,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物竞天择,龙族的繁衍能力很弱,可是外面有越来越多的眼睛,腥红的,闪烁贪欲和杀机的,注视着这小小的一方天地。
我知道明吉的意思。
我也是龙族的一份子,更何况,我自己也亲身的经历过,被人强绑掳走的对待。
我当然也要离开这山谷的核心到边缘地带去。
我只是有些放心不下辉月。
明吉安慰我,说不会太久。
一个月,这最冷的时间只能持续一个月。
辉月已经和族里的老人孩子处得很好,一个月,很快就会过去。
事实上,当我告别辉月的时候,他的确显得很平静。那会儿他正拿着一块烤得很热很香的红薯,小离给他的。
有个龙族的幼儿趴在他膝盖上,他和孩子处得总是特别好。
我蹲下来跟他说:“辉月,我要出去一下子,你一个人,跟小离在一起好好儿,等我回来。”
他看着我,点头微笑。
象是一个望着父母去上班的孩子一样,信任而温暖地看着我。
我把靴子的系带紧了紧,向东面走。
身上盖着的并不是吃食,是一种药面儿。鼓鼓一包儿背在身上。
明吉有些无奈,苦中作乐的微笑:“这个季节找吃的总是很困难。这个东西……每天一勺,可以维持着饿不死,也还有力气打架杀敌,不过,肚子总是空着的滋味儿很不好受就是了。”
“去年的冬天我实在受不了,吃了一肚子雪。如果不是立春,雪开始融化,终于可以回来了,我想我不用别人来杀,已经让肚子里成团成团的冰给冻死。”
我报以一笑。
让我想起现代的营养丸。
维持生命的各种维生素蛋白质和脂肪里面都有。
这样的生活无疑是艰苦的。
但是即使是这样艰苦的生活着,族里的每个人,还是抱着希望,怀着对春天的渴盼,一年又一年的撑下来。
小忧和小离那样的少年,还会手拉手那样无邪的微笑。
老人可以坐在太阳下,脚浸在水中。
孩子可以在草地上爬来爬去。
我按着简单的地图,找到我应该呆的地方。
一颗参天大树,树杈上有间象树屋模样的小巢。
这倒不象是龙住的地方,倒象是……行云他们那样的羽族住的。
我抛开那个可能让我陷入悲伤怀想的念头,纵身上树,开始打理那间积尘满满的小屋。
里面很干燥,虽然简陋却结实。
把带来的兽皮什么的铺一铺。
我要在这里呆一个月。
与我为伴的,只有冰雪。
满目刺眼的冰和雪,还有这些光秃秃的树。
隐龙的人实在不注重植被。明吉这个笨蛋。
如果这里有松树那些树木,不就可以在冬天保持绿色,并且松子什么的也可以充饥。
不想这个还好,一想肚子真的有些饿了。
解开包袱,我抓了一把药面儿填进嘴里。
根本当不得事儿,肚子还是空的。
这才天而已。
耳边寂静得要死,除了风,还有被风吹落的树上的碎冰积雪的微声。
我已经开始挂念辉月。
他吃了没有?有没有冷到?他是不是能够明白,会有整整一个月见不到我?
天很快黑了,我知道这屋里有灯油,但我并不想生火。
天在黑暗寒冷北风吹不尽中,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并没有遇到什么异常情况,然后,我更饿了。
到第三天,仍然平静。
这时候我终于明白,明吉所说的,那种情况。
饿到这种程度的时候,看着自己的手都很想咬一口下去。
知道不吃也不会死,可是那种饥饿感真的可怕。
我想起还是夏天的时候,和几个族中的男丁在一起说话,他们兴致勃勃讨论怎么从冻土下面挖出硕鼠来,然后去头开膛剥皮烧来吃。
当时听得我一阵一阵反胃。
但现在我开始认真琢磨他们所说过的话。
当时因为觉得恶心所以没怎么听仔细。
现在有点后悔。
第四天上我弄到一只兔子。
谁知道天这么冷这只兔子出来干嘛,兴许是它也饿了。
兔子,真好。
怪不得从前每家野味馆子都差不多有烧野兔子的菜。
真的很好吃,我咬到了自己的腮。
不知道是真的特别香,还是我太饿的缘故。
吃了一半,剩下的挂了起来,反正天这么冷不会坏。
留着慢慢的吃,谁知道剩下的日子里还能不能再遇到一只。
抱着不再空虚的肚子,我觉得人的欲望真的很奇怪。
拥有许多的时候,也不觉得快乐。
什么都没有的时候,能吃饿就满足到不得了。
这天晚上我遇到了兽族。
碎银鞭我越使越顺手,双盈剑根本没有亮出来过。
小心的没让血沾在身上。
我只有两套衣衫。
如果沾了血,我也得继续穿,穿完这个月为止。
这个想法上我打哆嗦,所以我分外小心。
幸好这些东西打发起来不费力,完全游刃有余。
把它们的尸体就扔在雪地上,我可不想挖开冻土掩埋它们,我没那么大精神头儿。
反正这些尸体应该等不到腐烂的时候,就会被秃鹫什么的吃光。
又看看地上,我翻身跃上树梢,一路纵跃回我的窝。
刚才有个可怕的想法。
如果不是我白天弄到了兔子,这会儿的我会不会……
好象听他们谁说起过。
想想那些有些青黑的让人作呕的血,肌肤上起了一层战粟的疙瘩。
刚刚躺下没有多会儿,又听到有踏雪的簌簌声。
甚至比刚才那批动静大多了,可是听起来却是单调的,似乎只有一个……
是人么?
不象兽的动静。
难道是带着符咒而来的强匪?
我悄无声息的弹起身,顺着树身迅速而轻巧的溜下去。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果然是人类!
只是……为什么,不是由东而来,却是从南面?
呼吸的声音很粗重,似乎还是气喘吁吁的。
碎银鞭似一条灵蛇般卷了出去。
触到人体即缠紧回带。
那人重重仆倒在积雪上,被我一把拖到了身前。
手刀刚要劈下去,那人呀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心头一紧,手险险的在离他头颅一指的距离硬生生煞住,把他身子翻了过来。
月光映在雪上,那人头上的皮帽散掉在地下,露出一张清秀绝伦的脸容。
我惊叫出声:“辉月。”
身下的人立刻放声大哭:“飞飞……飞飞!呜哇……飞飞飞飞……”
我的天,我不是做梦吧!
辉月反手紧紧缠上我的脖了,涕泪齐下嗓门全开的放声大哭。
我的头都大了,怎么都绕不过这个弯来。
先把他抱起来,看看没有受什么伤,然后把他的帽子包袱拣起来,抱着他一起上树。
无论我怎么问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为什么不在族里好好儿呆着?
他是怎么一个人翻过几座山头跑到这里来的?他怎么能找到我?他哪有体力走这样长的路?他怎么辨识的方向?小离他们竟然没有好好儿的照顾他看着他吗?他怎么能一个人……
我用力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好吧,事情并没有到世界末日,辉月他还好好儿的,没有受伤,这就好。
我花了偌大力气,也没有能让辉月停止哭泣。
后来他终于安静,并不是因为我的安慰起了作用。
他太累了,睡着了。
我把他放在铺着兽皮的木头的地板上,想拉过一边的毡毯把他盖上,他睡梦中好象也还有意识,死死握着我的手腕不放。
要挣开他不是不行,但我不想再把他弄醒,然后他再哭。
勉强伸过一只手,绕过他的身子,拉过毡毯来把他裹上。
然后费力的去摸那盏没点过的油灯。
还好我不用再去擦火刀火石。
念一句小小的咒语,油灯跳了跳,亮了起来。
模糊记得,这咒语好象还是以前辉月教我的。
火光不算亮,但是可以让我看清辉月的样子。
他很狼狈,披头散发,两眼紧闭着,红肿的厉害。嘴唇裂开了口子。好在身上并没有被冰雪浸湿。他穿着厚厚的鹿皮的靴子。
我不记得他有这样的靴子,我也没有。
把靴子替他褪下来,果不其然,脚凉得象冰砣子一样。
我把他的脚抱在怀里,替他焐暖。
他的腿很僵硬,虽然他的神智已经昏沉,但是腿还在不自觉的不停颤抖着。我知道,这是因为过度紧张和疲劳而引起的痉挛。
我现在相信他是自己走过来的。
解开他的外衣的时候,衣襟里有一张简陋的地图。
上面有个红点,标的应该是我的位置。
可是,他是怎么一个人走过来的?就算他看得懂这张图,他懂得分辨地形么?
辉月不安的动了一下,嘴里叫道:“飞飞,飞飞。”
他皱着眉头的样子,脆弱得象是下一秒就会碎裂一样。
我轻轻躺在他身旁,把他搂住。
他慢慢安静下来,紧紧抱着我的腰,再度安静下来。
天,这真是个头痛问题。
他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没吃的没喝的……
辉月。
有些愤怒,更多的是无奈和心酸。
等天明了,得想办法通知人来接他回去。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发了个烟火的讯号,辉月一直睡着,他累的太厉害。
我把他又包得紧了些,然后看着西面等着有人来。
应该不会那么快,这样厚的雪,就算最快有人来也要到午后。
哄着给辉月吃了一口那种药面儿。他根本没有睁眼,就这么迷迷糊糊张开口咽了下去。你说他是醒着,他又呼吸匀净平稳,始终闭着眼。你要说他睡着,他又把我抱得死紧,怎么都不肯放开手。
我看着外面皑皑的白雪,想了很多。
我不知道辉月是怎么弄到了地图,跑了这样长的山路来寻找我,更不要说现在雪积得快有两尺深,他是怎么过来的。
辉月……
看着他平静的睡颜以,我心头有深沉的无力感。
辉月。
眼睛是哭肿的吗?找不到我的时候一直在哭泣吗?
把他紧紧抱着,轻轻在他额上吻了一吻。
辉月,让人心痛。
过了午并没有人来,天气阴沉沉的,灰溟溟的铅云愈压愈低,眼看又是一场风雪。
或许今天没有人能来。
辉月一直没有醒。
我吃了一点儿药,肚腹是空的。
和辉月互相拥抱着坐在树屋里,从帘子的缝隙中看出去,满目都是苍凉寒冷的冰白色。
辉月睡相很美,脸上有淡淡的红晕。
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刻,天地间象是只剩了我,和他。
直到天黑也没有人来,雪开始零零星星的飘落。
我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一下雪就更不会有人来了。
我出来的时候身上有三枝号箭。
白色的,黄色的,和红色的。
白色的是不重要的情况,黄色是紧急。
红色是救命的讯号。
山谷里没有人来,也没有讯号和我相应。
难道没有人注意么?
我握着黄色的信箭,想了想,还是没有发。
再等一等,也许他们是看到了,但是因为天气来不了。
等到明天,或许雪不下了,就会来人的。
天渐渐黑了,四下里一片阒寂。
只有风过林梢的动静,还有雪花飘落的簌簌的几不可闻的声响。
天全黑了下来。
在这里时间的观念变得淡薄。事实上,从我来到隐龙,这里的人就都对时间的概念不强。天亮,早上,上午,中午,下午,晚上,夜里。
一天就划分成这样几个阶段。
现在应该是晚上,然后,快要到了夜里吧。
我没有点灯,两个人裹着那些毛皮靠在一起,象是相濡以沫的两条鱼儿。
我知道辉月并不是龙族,但我有这种错觉。
好象这么广阔苍凉的天地间,他只有我,我也只有他。
呼吸中带着对方的气息,在一片严寒中能感受到的,也只有对方的体温。
睡不着。
明明夜已深沉却睡不着。
百无聊赖的暗夜。
把辉月头发一缕缕的捋顺,放平在他的身后。
万籁俱寂,忽然心头象被针重重刺了一记,心惊r跳的一下子。
明明是一片寂静的空中,却有令人不安的气息涌动。
悲伤,恐惧,血腥和暴虐的味道。
双盈剑不安跳动起来,一下又一下。
我骈手展臂,碎银鞭如灵蛇盘在辉月的身周整整盘了一圈,上下浮动着保护它的主人。
双盈剑锋在暗夜中无声递出去,一闪而逝的青色的寒光。
双盈剑也感觉到了杀机么?
我闭上眼,全神汇聚。
这些不应该有的气息,从东方的峡谷中席卷而来。
还好,不是从西面的龙族的村子而来。
辉月突如其来,隐龙又对他的信号毫无反应,现在又感觉到这样庞大的不安的气息,我几乎要猜测是不是族中惊变。
还好不是。
回头看了一眼,辉月在暗夜中沉沉睡着,碎银鞭上有一点一点的流光如莹。
树屋的垂帘因为双盈剑吞吐不定的剑气被割成了碎块,无声的坠落下地。
我纵身扑下,正踏在那块先他落下的屋帘上,悄静无声,飞花落叶也没有他的轻盈稳捷。
象是最机敏的灵兽,在空中捕捉那异样的气息。落雪纷纷落了一头,凝结不化。
渐渐听到了沙沙的轻响。
厚厚的积雪被踏得簌簌哀响。
双盈剑无声的在一片雪光中挥舞。
腥气渐渐的更近了。
猛兽身上特有的腥s气,那是厚厚的皮毛在严冬中一定会有气味,是腐败物沾在不洁的皮毛上的味道。
来的是什么兽?数量这样多,动作又这样整齐。
越来越近的气息。
越来越清楚的步声。
靠前方有一头落单。
应该是探路的。
前方,偏左。
双盈剑兜了回来,银发在雪中看不出痕迹,一瞬间全敛起了自己的气息,身形在雪上滑动向一边闪避。
那头兽沉重的步声从我的身边经过。
没有异样。
后面的猛兽们接着跟了上来。一头一头,庞大而长的队形从我身边掠了过去。
我伏在雪地上,双盈剑倒挽在手中左右突击了一记,暗劲击在兽身上一点声息也没有,最后的两头兽无声的软倒在雪地上。
前面的兽根本没有听到消息,自顾自的踏雪前行。
剑刃在暗夜中飞舞,却没有一剑刺入猛兽的身体,剑尖那闪烁长短变幻的剑气已经先一步造成了致命却不流血的暗伤。
这样的打法不是我的风格。
现在我却不想发出声音,也不想见血。
辉月若被吵醒,被惊吓,那比我是不是多花了偌大气力收拾这些东西还要来得严重。
后面已经倒下了大半,前面的兽群却一无所觉,仍然在前进。
双盈剑旋舞翻卷,加快了速度屠戮散发着血腥气的兽群。
它们从什么地方而来?附近的山中应该没有这样的猛兽鸷伏,不然明吉岂会不提醒我?
它们身上的血味这样浓重,一路前来已经杀了不少生灵了。
直至最后一头猛兽倒下,当先探路的那一头才感觉到不对,猛地尖嗥一声回转身来。
我拎着双盈剑,冷静地看着它扑上来,双盈剑斜过刃锋,干脆俐落削下了它庞大的头颅。
黑血四溅,我闪身避让。
失了头的兽的身体颓然倒地。
浓浓的腥臭的血味四溢。
双盈剑上干净剔透,不沾一点污秽。
站直了慢慢调息。
好久没有这样的用过剑,一时间体力真有点跟不上来似的。
“真是好剑法……”拖得长长的尾音,不怀好意地在身后响起。
我象是被人从头泼了一盆冰水,心里凉透了。
慢慢回过头来,一条黑影背向月光立着,手里提着辉月软垂的身体。
“阔别许久,想不到真能再看到你的英姿。”
那人踏上一步,哈哈一笑,尖锐的杀气迎面扑来。
我握剑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辉月!
这声音我没有听过,可是记忆深处却有东西在一闪一闪的跳跃。
是谁?
“小飞天,别乱动。”他冷冷的警告:“你的好情人可以我的手上。你要是稍有异动,我可不保证我是不是一下子就扭断了他的脖子。”
碎银鞭也挡不了的人……是的,他的确是天人。
他身上没有兽的气息。
突然一个名字跳到了嘴边,我惊叫出声:“杨沃迟!”
那人狂笑出声,半侧过身,月光照在他的脸颊上。
枯瘦的脸颊,深陷如两个黑孔的眼睛,阴垫的鼻梁,象是石块一样的额角。
没错!
是记忆中那张被权利和杀戮扭曲的人!
可是他明明是死了!
他明明已经被我亲手所杀!
怎么可能还活得过来?
“奇怪么……?”他冷冷一笑:“所有人都觉得我已经死了!可我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死?”
我心里象是被层层寒冰压住挤迫,身体却热烫焦急。
辉月在他手上!
我怎么这样迟钝。
他驱逐兽群在前,明明就是调虎离山之计,又隐蔽了自己的气息!
我却被兽群所惑,却想不到这些猛兽身上不可能有那样鲜明的杀气和压迫感。
手心里冰凉湿滑,冷汗涔涔。
心里象是打翻了热油,灼得痛,痛得急。
却不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救人。
辉月的身体软垂着,杨沃迟紧紧扣着他的喉头。
………………………我是去睡的分割线……………………
不说废话鸟,去睡。
“把剑扔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异常清晰,手指微微用力,我听到卡的轻响,我不知道他捏住了辉月喉咙里的哪块骨头,我甚至不知道那里不是已经破裂,或者……
我赌不起,我也没有时间去慢慢判断。
手一松,双盈剑无声无息的没入了雪中,不见痕迹。
“我难得这么谨慎,想不到他是真的不足为惧了。”杨沃迟居然还笑了笑,在银色的月光里那个笑容让他的脸扭曲起来:“把自己的右手拧断,动作俐落点儿。”
我看着他,他身上的气息黑暗而危险。
这个距离想必他是精心的策划过的,我的速度决快不过他捏断辉月脖子的速度。
杨沃迟根本没给我时间去想对策,他的手在辉月肩膀上虚划了一下,裹的皮裘和里面的单衫都被一下割裂,血涌出来,染在衣上,滴在雪上,异常刺眼椎心。
“你要是舍不得痛,我就让他伤,一样的。”
左手扭住了右手的手腕,我听到了自己的骨头断裂的声响。
痛楚尖锐的贯穿身体,冷汗涔涔渗出。
杨活迟的长声而笑,笑声中满是怨毒和得意:“辉月殿下,飞天殿下,你们多张扬,多得意啊!想没想过会有今天这一日!”
“和他没关系,放下他。”我倒吸冷气,一字一字地说。
“怎么没有关系?没有他的谋划,我能输得那么快,那么惨?”这个人的眼神是疯狂的,可是神智却极清楚。
一个冷静的,对我充满仇恨的疯子。
“你看,当时刺你一剑的是我,不是他。坏你布署的是我,也不是他。现在有力对抗你的还是我,不是他。你先杀了我,再怎么摆布他,不也是一样?”我缓缓绽开一个讥嘲的笑:“还是让我那一剑刺怕了?不敢靠近我?”
“我的右手都断了,你还能怕成这样。”我不屑地笑起来:“杨沃迟,就你这种见不得人的胆色,你有魄力当天帝么?告诉你,你再苟活个两百年,四百年,八百年,你都成不了那块料!你还不如奔雷的一个小手指头……”
我的话只说到了这里,他的手臂一瞬间暴涨,象是一部异幻的奇剧,他的身体还在原地,手臂却凭空长了出来,长长的尖黑的指甲,按上了我的胸口,重重掐扣了进去。
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冷气从五个孔d里灌进去。
他拖着我身体向前。
皮r翻卷,热血争先恐后的流出身体。
他的指甲扣在我的肋骨上,牢牢的箝住!
近看他的脸,并不觉得恐惧。
只是觉得,一个人的脸孔怎么可以如此狰狞。
还好,他的两只手都用来对付我。一手抓着我的胸口,一手象发了狂一样抽打我的脸,两下就肿了起来,嘴一下子就出了血。
随着他疯狂的动作,我的血沫四下飞溅。
我的视线落在地上的辉月身上。他伤不重。
天冷,血流也不多。
好,这就可以了。
杨沃迟的手掐住我的脖子的时候,明明已经扣住了最脆弱的部分,可是却没有办法再进一步。
碎银鞭牢牢缠住了他的手腕。
他长嗥出声,手上加劲扼紧了我的喉头。
我冷静的看着他,软垂的左手虚握。
破空声响起。双盈剑一瞬间落进了掌中。
一点犹豫一点停顿都没有。
我反过手来,双盈剑直直刺进了他的身体。
因为角度的问题,不是要害。
不过他的手还是一下子就松脱了开来,身子倒向一边。
我抽出剑来,要刺第二下的时候,他突然飞快而高声的叫:“你不想让行云活过来么?”
剑尖已经刺进了他的肌肤,我却硬生生顿住了,干涩的声音问:“你,说,什,么?”
“我能复活行云。”他一字一字说。
血从胸口的破处流淌,这种声音让人觉得恐怖,尤其是,发出这种声音的是你自己的身体。
可是现在我全忘了一切,不记得辉月受了伤生死未卜,不记得杨沃迟危险暴虐,俯下了身去问:“你说什么?”
他嘴角有个狰狞的笑意,慢慢张合嘴唇,我听不清,他的声音太小。
象着魔一样我把耳朵凑近他的嘴唇。
“当初我拔了他的翎羽,对羽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