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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对方的肩膀上,仗著雨大,肆无忌惮地流眼泪,他轻轻地叫“万飞”和“贝蒂”,可惜再也无人回应。

    江扬凝视著贝蒂闪闪发光的银色项圈,忽然明白了什麽。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208

    江瀚韬精於品酒,最喜欢的却不是那些历史悠久出身名门的老牌葡萄酒,而是宫廷老御厨私酿的一种青杏酒──十五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雨夜,江瀚韬撑著一把伞闯进皇宫,湿淋淋笑眯眯地说:“我有女儿了,像她妈妈那麽漂亮。”皇帝大笑,这是报喜,更是讨债──当他们都是少年的时候,有一次醉了,他便答应弟弟,一定会为他的女儿酿一百坛最好的青杏酒,等到她结婚的时候,让她爸爸喝个痛快。

    现在,坐在对面的江瀚韬刚刚撕开十五年前亲笔题写的封签,为皇帝斟满酒杯。他像平时一样,微微带笑,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却蕴含无限心事。他望向皇宫的方向,想的一定是正在那里为权贵们斟酒的江铭。

    皇帝知道江瀚韬有多麽疼爱十六岁的小女儿,知道这样的决定对於一个父亲来说有多麽痛苦,甚至觉得歉疚──为了那从未说出、但一直存在美好愿景,这已经不是江瀚韬次被要求牺牲亲骨肉。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默默举杯,然後一饮而尽。

    杯子一次又一次被斟满,酒喝得越多,江瀚韬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就越亮。外人都觉得江元帅的酒量深不可测,但皇帝却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伤心的爸爸已经醉了。可是不能劝,江瀚韬是最果决又最狠得下心的人,而且不许别人碰他的伤口。作为兄弟,皇帝所能做的是陪著他,酒到杯干。

    青杏酒并不是一种烈酒,口感绵软後劲十足,很快,桌上就摆了两排见底的小白瓷酒坛,纵然是酒量很好的皇帝,也觉得有些醉了,不得不用一只手撑著头才没有摔到桌子底下去。可是江瀚韬意犹未尽,再次斟满了皇帝的酒杯,居然带著醉意和笑意开始讲江铭小时候的事,那眼睛里满是破碎的憧憬和幸福,此时此刻,实在让人看得几乎落下泪来,怎麽还忍心拒绝他倒进杯里的酒呢?皇帝记不得自己喝了多少杯,意识越来越模糊,後来几乎听不清江瀚韬说什麽,看不到他的表情和动作,天旋地转间,一切就黑了。

    奉命监视的卓瞻早就知道江瀚韬要和皇帝一起吃晚饭,监听了他们的每一句谈话,看著他们喝醉,抱在一起,然後被宫廷侍从抬到江瀚韬住的“养颐阁”内室。他告诉卓缜和月宁远的是“一切正常”,却不知道那重重帷幕中,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已经悄悄睁开,仍然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窗外枪炮声接连不断,留给江家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整个雁京新城区一片漆黑,所有的民用供电、供水管道都被关闭,更多的军警车辆涌上街头,像是一大群被放出围栏的猎犬,不知疲倦地搜索著他们的猎物──是的,就在刚刚,苏朝宇和林砚臣、叶风的队伍暴露了,具体原因连霍思思都不知道。

    如果苏朝宇能够联络到江扬,一定能从卓家出动死士的事情上推断出暴露的原因,从而更加谨慎,只可惜琥珀色头发的指挥官始终没有回电话,苏朝宇便暂时将这件事放在一边,继续忙自己的任务。

    出事的地方是霍思思控制的最後一处民用防空设施,目前收容了差不多五万市民在此避难。苏朝宇到达以後,之前一直报告“正常”的海神殿头目忽然没了消息,飞豹师的先遣小组也与大部队失去联系。正当苏朝宇决定亲自带人下去的时候,整个地下工事都震动起来,沈重的铁制闸门隔绝了地上和地下的世界,接著水电都断了,一个拼死逃出来的原海神殿候鸟告诉苏朝宇:“是‘柯西里猎人’,他们杀死了我们的人,然後从应急通道逃了,带走了闸门启动卡。”说完他就死了。苏朝宇用他带出来的飞豹师专用对讲机跟自己的先遣小组取得了联系,带队的上尉简短地通报了与柯西里猎人残部交火的情况:“我们占据了设备房,应急发电机还能维持三小时,之後……只怕空气供给都成问题。”

    只有一百八十分锺,如果无法夺回闸门启动卡,防空设施里的五万民众都会因为缺氧而被活活憋死。苏朝宇差点把通讯器捏碎,恨不得立刻上车去追那夥残忍变态的恐怖分子,然後一个一个拧断他们的脖子。但是此时此刻,作为身处最前线的战地指挥官,他必须冷静下来,苏朝宇一面观察敌情,一面将三条不同的通讯发给江扬、林砚臣和彭耀。其中发给林砚臣的那条最为紧迫:“立刻追踪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内有五个持有轻型机枪的男人,为首的左眉有一条白色的刀疤。”

    吴小京担心地瞧著苏朝宇,那人站在雨里,海蓝色的眼睛里似乎有团火在燃烧,他知道,苏朝宇在作出某些外人看来“疯狂”的决定时都是这样的,比如那一年炮火纷飞的迪卡斯,比如现在。苏朝宇对他和肖海说:“挑十个人,再加上你们俩,跟我去首都防卫指挥中心。其他人留守,防止有人突袭。王若谷带警犬分队及护卫队机动支援。”

    吴小京的嘴吃惊地张大了。尖锐的警报声、枪声、炮声无时无刻不在撕裂著耳膜,目力所及的范围内,到处都是明晃晃的警车灯光,检测设备上代表敌人的红点密密麻麻,简直要将坐标地图都覆盖了。这样的情况下,没什麽比“隐蔽”更重要,但是苏朝宇就是要作扑火的飞蛾。

    “四百特种兵对数万正规军,我们本来就是飞蛾扑火,必须一刀杀死布网的蜘蛛,才能获得暂时的安全。”苏朝宇转头看见肖海已经开始挑选最精锐最亲密的兄弟,於是就走到车那边去,一面拿称手的枪械一面解释给吴小京听:“今夜城内有江铭的婚礼,城外有彭耀的战斗,霍思思的人会给防卫指挥中心的部队造成巨大的麻烦。最混乱的时候,最危险的地方,我们的机会最大。”他似乎看出吴小京心里的疑惑,从雨衣里掏出一个密封塑料袋扔给他,後者抹了抹上面的水珠,立刻服气了──那是三张拥有帝国最高权限的军官通行卡,江扬、彭耀和赵荣平都在对他微笑呢。

    吴小京认命地协助收拾枪械,压低声音:“我猜,一位不知情,一位无所谓,另一位麽……纵然反对也没什麽办法,对吗?”苏朝宇神秘兮兮、高深莫测地笑起来,吴小京仰天长叹:“你是蓄谋已久的,我就知道!”

    苏朝宇勾住他的脖子威胁:“知道太多的人往往活不长。”

    吴小京一点也不害怕,还笑嘻嘻地跟他打打闹闹,以至於刚刚整队完毕的肖海都看不过去了,沈默地从他们俩之间挤过去,开始一包一包地往自己的行军背囊里装子弹。

    苏朝宇仍然能够微笑,可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209

    雨一直下,军车在道路上飞驰的时候常常溅起半米高的水花,林砚臣一次次忍不住用手抹掉窗上的雾气。明知道这种天气和路况条件下,信任高科技追踪器是最有效的,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要时时望向窗外,仿佛只要一直这样做,就能够找到那辆黑色的越野车,以及那个左眉有疤的男人。

    霍思思手下的候鸟不断发来各种真实性来不及验证的情报,西北边境的综合情报处通过卫星和网络提供实时的首都警戒图,但是此时此刻,林砚臣所能凭借的只有直觉──那种在战场上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之後形成的“鬼一样的直觉”,它能帮他判断哪些是最重要的情报,哪条路是柯西里猎人会选择的。

    “前方两百米,十字路口,右转。”林砚臣的声音不大,却有种指挥若定的沈稳气场,车厢里的气氛又那麽凝重,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开车的年轻士兵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手心却都是冷汗。

    此时此刻,错一步慢一秒就再无弥补的可能,谁能不紧张?

    右转之後,他们与首都防卫指挥中心的一辆巡警车擦肩而过,对方对这两辆“江北盟军”的卡车相当客气,副座上的年轻上尉甚至还在错车的瞬间给上校军衔的林砚臣敬了个礼。林砚臣来不及还礼,内心深处有悲悯酸楚之类的柔软情绪翻涌上来,他知道,这个不平凡的夜里,注定要有很多人死去,而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原本都是无辜的、不知情的,和那个年轻的上尉一样,只是听令行事、忠於职守而已。

    内部消息忽然亮了起来,苏朝宇的手下、警犬队队长王若谷上尉发来示意图和情报:“雨水影响追踪精度,但敌方位置应不超过五公里,请友军注意警戒。”

    林砚臣下令全体进入战斗准备以後不到五分锺,开车的士兵忽然指著远处大叫:“小心!卧……”最後半个字他没机会说出,一枚子弹击穿了防弹性能极好的前挡风玻璃,自小夥子的眉心射入,射穿颅骨和挡板之後擦著後面飞快卧倒的士兵们的头皮飞过,最後嵌入後车厢的钢板车门上。汽车兵做的最後一件事是死死踩下了刹车,车停下来的时候,前轮距离深达半米的隔离沟,只有不到三十公分。

    只有副座的林砚臣没有动。他在那数十秒的混乱中抄起身边的狙击枪,瞄准、射击,在车轮与柏油路面剧烈摩擦发出的尖锐刺耳的噪音声中,几十米外的狙击手同样眉心中弹,几乎和他的牺牲者同时咽气。训练有素的飞豹师精英没有时间赞叹这精准冷静的一枪,他们知道自己已经和最残忍嗜血的极端分子面对面,甚至是被包围了。叶风一挥手,队员们利用这一枪给对方造成的短暂混乱离开卡车,立刻隐蔽起来,所有人都像是上紧发条的钢铁战士,随时可以化身利剑,为了胜利而投入最惨烈的战争。

    一道白亮的闪电划破天穹,瞬间照亮了整条公路,接著就是滚滚而至的炸雷和接连不断的枪声,雨水迅速地冷却热血,霍思思的副手在耳机里叫:“目标已进入‘零号教堂’,首都卫戍部队正前往你处包抄,林队长,请先撤出,主人会想办法……林队长?”

    被凌寒、程亦涵等人认定为“最像江扬”的飞豹师师长林砚臣沈吟了一下。他知道“教堂”是指卓家的地下武装据点,整个首都一共有七处,武装分子总数超过一万,霍思思的地盘就被称为“一号教堂”,这地方如果说是“零号”,那麽……“没错!林队长,您必须撤出,那是最硬的骨头和最险恶的心脏,对於我本人来说,这也是次精确定位他们的所在。”耳机里传来一个非常甜美的声音,那温柔殷勤的语气,就是苏朝宇说的霍思思。林砚臣不敢怠慢,连忙低声回答:“谢谢您,思思小姐,但是我必须拿到闸门启动卡,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机会。”

    片刻沈默,耳机里只有另一个频道队员们的通讯,诸如“确认目标丧失行动能力三人,疑似受伤一人”等等,雨点仍然不停地落下来,林砚臣的野战服很快就湿透了,冷冰冰地贴在皮肤上,感觉十分不好。

    霍思思终於叹了口气,说:“您是个勇敢的人,但要面对的是超过一千四百名全副武装而且无所顾忌的野兽和他们更邪恶的主人,如果您一定要赌概率学上的奇迹,我只能给您祝福,为您祈祷。”

    林砚臣笑起来:“不胜荣幸,思思小姐。”

    通讯就此挂断。林砚臣回头,叶风沈默地站在他身後,正把双倍的弹夹放在身上各种方便拿取的位置。凭借跟对方的默契和工作经验,林砚臣觉得这种动作大有破釜沈舟的意味,因而暂时容忍感情侵占了理智的地盘:“江扬让你来,也是看你能指挥队伍能判断战局,不是让你搞射击的!”叶风活动了一下身体,确认弹夹充足且安全,然後像过去那样猛击林砚臣的肩膀:“放心!”身边的技术参谋惊喜地报告把林砚臣的後半句话堵了回去:“确认首都卫戍部队改变方向,长官!”

    林砚臣知道这肯定是霍思思最实质的祝福和祈祷。如果在这场战斗中幸存,他一定要好好感谢她所做的一切,也许送一幅画不错,就画金色的晨曦和洁白的天鹅好了……

    此时,零号教堂中的武装分子已经完全占据了人数和火力上的主动权,各种轻重武器轮番上阵,不要钱似的倾倒向飞豹师隐蔽的阵地附近,把柏油路炸出很多恐怖的大坑。飞豹师的特种兵不断地变换位置,把自己挪到轰炸的死角去,很多次,他们似乎很有传奇色彩,只比子弹快几秒锺,但这不仅仅是运气,而是数年来最残酷严苛的训练和战斗累加铸造的奇迹。林砚臣对於“零战损”和不断上升的歼敌数字非常满意,把刚刚收到的地区平面图根据实际观察情况修改之後,分发给所有的战斗员,并且在敌方的火力压制稍稍减弱的间隙,下达命令:“十五分锺内抢占a7别墅。”

    别墅区的那些喷吐著硝烟和弹药的轻重武器不是障碍,大雨阻挡不了他们的步伐,血腥味挥之不去,但是没有人犹豫。被困的兄弟和五万无辜的民众只剩一百二十分锺,作为军人,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