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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车上,徐雅娴告诉妹妹:“那密道并不算太长,走出不到五百米就已经进入了城市雨水管网,地上有积水,孩子们走不快,卓家跟耗子似的,不知道怎麽就跟上了,地下又没办法联络你们,岚蓝不得已让我们走另一条路,她去引开追兵,然後……”

    周星其实看到了关於张岚蓝尸体被卓家带走的报告,可是此时此刻,他不忍心说出来,只是专心开车,时不时通过车载的保密通话设备与居中指挥的江扬通报情况。

    凌晨三点半,正是人熟睡而警惕性最低的时候,徐雅慧专注地盯著平板电脑上显示的追兵位置。双方几乎无限接近的时候,代表敌军的红色光点忽然慢下来,然後集体後撤。

    周星却没有一丝惊诧,因为二十五分锺以前,正是江扬预定动手的时刻。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169

    月宁远站起来,使劲抿了一下嘴唇,纤细的眉尖拧了拧,眼睛里似乎有一瞬间水气弥漫,按照媒体的说法,如果她的眼睛原本就“会说话”,那麽现在一定是如泣如诉。她拧开手里的矿泉水喝了一口,然後环视屋里的几个保镖,终於叹了口气:“我留下对付他们,你们走吧。”

    高大结实的保镖们如释重负,好几个怕死的几乎是夺门而逃。离白虎王宅邸後院四条街道的一座小别墅里,小宴会厅被改装成了月宁远暂时的会议室,十分锺前,这里云集了一百多位将要在明天的反战游行里做区块领导的负责人,现在,他们却已经跑光了。

    不过,等於同撤退的“散会”命令是月宁远亲自下的。几分锺前,她接到了驻扎在白虎王宅邸附近的特工的密报,说江扬已经洞悉她秘密组织反战游行的计划,并且成功地营救了李青川一家人,正要过来包抄她们。鉴於现在布津帝国外敌内患,江扬显然没法用“意图篡权”这样敏感的原因动手,反而是“非法集会”的名义更为正当。

    真愚蠢!月宁远在心里把江扬的脸翻来覆去踩出血来,当下决定散会。她精心策划的百万人反战游行不会因为一个已经被标记为恶势力的边境军区领导就泡汤,否则,她是一定会气得撕碎房间里那盆茉莉花的所有叶子的,而那些香香的、白色的花瓣要一片一片撕碎,用指甲刮出黏黏的液体来。她嘱咐所有的到场负责人要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开著她发下去的通信器材,然後按照第四套应急计划,把他们成功疏散了出去。参与反战游行策划的人大多数是“愤怒的青年”,其中只有二十几位是卓家的亲信,其他人则是被鼓动游说的。月宁远一如既往地擅长讲演和煽动,把利用游行冲击政府机关的目的完美地掩盖起来。她要求大家高喊“我们不要战争,要和谐有爱的社会”一类的口号,却完全不提自己是如何不和谐地在幕後借刀杀人的。而那些愤怒的年轻人真的不知道他们仅仅是一个工具,他们以为,明天的呐喊可以换来两国停战,甚至,从此之後大家可以和平相处,永远相亲相爱。

    江扬却是很明白这件事的。百万人的游行会给雁京城区带来巨大的治安问题,被操纵的又都是这个社会的中坚力量,他们容易冲动容易暴力,基数大却又容易被安抚,是卓家篡权的最好冲锋武器。然而他们是最无辜最容易牺牲的,更不要提这百万人的游行会牵连多少本来完整和美的家庭。尤其是,这场游行只要成功组织起来,无论最後的结果是屠杀式的镇压还是顺水推舟的逼宫,本来已经稳定的贵族内斗、边境争端状况都绝对会急转直下,让江扬和彭耀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费。因此,江扬早就给他蓝色头发的爱人打了电话,要他将李青川一家护送到朱雀王城之後,迅速前往白虎王宅邸,和下午才从朱雀王城带人赶来、埋伏在附近的吴小京汇合,趁月宁远集会的时候,把她连窝端走。

    苏朝宇在电话那头沈默了很久,终於开口:“你确定是我,江扬?”

    不是长官,不是老混蛋,不是亲爱的。江扬知道苏朝宇心里在想什麽,於是放低了声音:“如果有机会……可以的,朝宇,可以那样做。如果你觉得合适。”

    苏朝宇的心里狠狠一疼。江扬向来讨厌冤冤相报、以暴制暴,但现在他说“可以”,也就意味著无论苏朝宇把月宁远剁了喂狗还是挂在城头,他都默许了,并且会在战後承担所有可能的追究和麻烦。苏朝宇说不清这种感觉。是感激?不,他确定,即使江扬不这样说,他还是可以直接拧断月宁远的脖子。是理解?不,他从不质疑江扬对他宽容到纵容的爱。是心里最後的一丝单纯和不忍吗?不,虽然不想杀人,尤其对方是一个女人,但她是月宁远,她那麽残忍地杀死了庄奕、陆林、陆家的保镖、大狗还有江家亲卫队里的年轻人们,她是卓家沾著污血的刀,苏朝宇想做唯一一件事就是把她烧成灰,深埋到世界的尽头去!他甚至可以说这是“为民除害”,但他不想。当个英雄是很了不起,可他不愿意假装自己没有情感,尽管目睹庄奕的死之後,苏朝宇再也不会惧怕提起“复仇”和“杀戮”这两个可怕的字眼了。

    江扬轻轻叫他的名字:“苏朝宇,苏朝宇。”

    苏朝宇深深吸了口气:“我懂,江扬,我知道怎麽办。我要一张那别墅的地图,越详尽越好。我们机场见。”

    江扬怕他先一步挂断,抢声说:“我爱你,朝宇。”

    苏朝宇飞快地说:“不。我要去做的,是一件可怕的事。”

    “她做的事情,更可怕。”

    “我不知道,江扬,我不知道了。但我知道你爱我。”苏朝宇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江扬想了一下,在网络里叫醒了正在打盹的梁丽征:“向夫人,我请你帮的忙,忙完了吗?”

    梁丽征显然对这个称呼满意极了,决定不再追究之前被苏朝宇叫“弟媳妇”的事情,欢乐地回答:“哎呀呀,我的长官,太不容易了,他们的防火墙系统真的相当棒,要不是你给我的那个密码,还真要费一番功夫呢。不过,作为回报,你得告诉我算出密码的那个人是谁,是谁啊?”

    江扬当然不能告诉她,给出他要的密码的人,来自江元帅交给他的那个羊皮袋子里的某个神秘的电话号码,在此之前,江扬甚至对接电话的人一无所知。正如父亲说的,那个羊皮袋子里没有什麽惊天的秘密和家族信息,只是一些他也许会用到的人──然而在那个用一次少一个的短短的名单被划完之前,江扬必须赢得这场战争。

    但是现在,他开始没来由地担心苏朝宇。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170

    在月宁远的几个保镖要出门之前,面色镇静的她忽然喊道:“小孙!”有一个中等个头的瘦瘦的年轻人站住了:“月小姐请吩咐。”月宁远等其他人都走光,眼圈忽然就红了,嘴唇也在哆嗦:“你……你能留下吗……”

    保镖从未见过月宁远如此胆小的样子。由於今天的集会有人摄影,因此她穿了漂亮的白色连衣裙,此时看起来竟像一个下凡以後走丢了的可怜的小女神,年轻的保镖愣了愣:“嗯……是,月小姐。”

    月宁远望著只有零星两三个收拾残局的仆人的大厅,忽然一下抽空了所有力气似的软倒下去,保镖下意识地去扶,谁知月宁远一把抱住了他:“谢谢,我……很害怕……”

    保镖的身体僵硬了。他并不是没有被同龄的女孩子抱过,但是从未这麽突然。月宁远是个极漂亮的女人,此时此刻,她那被内衣裹得很挺很丰满的胸部紧紧贴著保镖的胸膛,她搂著他,轻轻哆嗦。然而白虎王家里的保镖不是没头脑的,他知道“禁止和月小姐有任何性质的身体接触”是工作里的绝对准则,况且现在大厅里还有几个人在收拾房间,万一被人看见,他丢了饭碗事小,被人打断手脚才要命呢。於是,他立刻放松身体不反抗,高举双手以示清白,任月宁远把他推到了墙角。

    月宁远的手伸向他的腰间摸索,保镖赶紧闭上眼睛:“月小姐你……”话说一半,他只觉得剧痛传遍了整个身体,四肢麻木脑袋发懵,就这样,保镖被自己随身携带的电击保卫棒放倒了。月宁远蹲下身子笑著拍拍他的脸:“哎呀,小孙,对不起哟!”随後,她脱下了裙子和高跟鞋,换上保镖的全套衣服──略大而已,相对合身──保镖里只有小孙的身型最瘦小,最合适。

    因此,当吴小京带人冲进了跟预期里一样空无一人的宴会厅的时候,只在里间发现了月宁远的裙子和一个只剩裤衩、昏迷不醒的保镖。他火速通知苏朝宇,没想到,早被江扬改掉了在实战中关闭通讯器这个坏毛病的苏朝宇,居然直接掐断了通话。吴小京相当担心相当生气,以至於一个被俘虏的保镖试图反抗的时候,他一巴掌下去,直接把对方砍晕了。

    苏朝宇当然是去追月宁远了。他把带月宁远头像的靶盘挂在厨房里之後,仔仔细细读了月宁远的所有资料,听她的访谈和演讲,看她的新闻和纪录片。他冷静地分析她的逻辑思维和习惯性动作,了解她身边的安保情况和出入细节,江扬曾经开玩笑要给他制造机会,“把月宁远掐死在被窝里”,但苏朝宇相当专业地回绝了:“不行,如果我有机会挑方式,我愿意让月宁远在远大於庄奕的恐惧里苟活,让她知道生命被人玩弄的痛恨感。死,对她来说太简单了。”

    苏朝宇穿行在离集会的小别墅一街之隔的楼群里。冷风让他惊醒,黑暗让他谨慎,之前,吴小京已经带人关闭了这个高档社区的柴油发电系统,令公共照明系统整体瘫痪,此时,低密度低层高的住宅楼群里,只有苏朝宇一人做先锋,一个小队的精锐特种兵被他甩在身後──毕竟,他要做的是一件十分不好的事。他知道月宁远一定已经不在那间屋子里了,而那栋别墅的热源扫描图则提供了另一个事实:别墅後院看似和临街的小区完全隔绝,但是地面以下一直有两个热源点在移动,苏朝宇看著手里的探测屏幕,静静地在那条街道以下的暗道出口等待著。

    按理说,在住宅区挖地下通道是违背雁京城区建筑守则的,尤其是,这里是邻近皇家夏宫的古城区,但是由於通道的入口在另一个小区的健身场所附近,从外表看来,那里有一块沈重的水泥板,但是在内部,只需要一个很小的起重装置就可以顶起它来,更何况,跟著月宁远的一定是一个壮实彪悍的男人。

    很快,苏朝宇便拔出了手枪。战乱时分的夜里相当宁静,即使有水泥板和地面的隔音,他仍然听到了通道里的细微声响。果然,半分锺以後,水泥板开始抬升,但是速度相当缓慢,通道里,月宁远低声说:“快点!”然後一个男人低声回答了“是”之後,水泥板上升的速度有所增加,一只强光手电探出来四周巡视了一下,有一个男人缓缓钻了出来。

    月宁远等了许久没有听到安全的信号,著急地问:“人呢?”

    有个声音回答:“一切正常。”

    月宁远立刻咬死了嘴唇:不是刚才那个保镖的声音!她下意识地想往回走,那个声音又说:“别傻了,月姑娘,我知道出口,难道不知道入口吗?”

    月宁远沈默了一会儿,忽然发声:“你是苏朝宇,你是来报仇的。”

    苏朝宇冷笑:“聪明的月小姐,你懂的,我不会说好听话,比如你乖乖出来我就让你死得痛快一些,但是我保证,如果你不出来,从入口追上来的是整个班的特种兵,现在在我身後的,是另外一个班。如果我愿意,我可以把你绑在树上,让他们一枪一枪射击你不致命的部位。放心,我会友情提供毛巾和消音器。”

    月宁远在入口处静静地听著。苏朝宇的声音来自上方,然而她看不见他。正如刚才的保镖也没有看见他一样,苏朝宇一定是伏在水泥板上方才造成了保镖的视角盲区,同时减缓了水泥板的上升速度,让保镖增加了焦急感,更容易忽视身後的动静。她很清楚她杀掉了苏朝宇的青梅竹马,她也知道,即使庄奕早就嫁人了,即使苏朝宇现在爱著男人,甚至即使庄奕不是苏朝宇曾经的恋人而只是一个一起上学一起玩的好朋友,苏朝宇那样一个男人,这些话是说得出做得出的。所以,毫无征兆地,月宁远把两只手先放在出口,而後整个身子都探了出来,回头莞尔一笑:“拉我一把。”

    苏朝宇用枪口顶住她的後心。

    “真没风度。”一身保镖制服的月宁远爬了出来,看见了躺倒在那里的被扎了一针强效麻醉剂的保镖。为了防止对方清醒之後反击,苏朝宇精准地洞穿了对方的腿部肌肉,并且把他的武器缴了个干净。

    月宁远一步一步後退:“苏朝宇,我要走了,再见。”

    苏朝宇点点头:“不用我送你一程吗?”

    月宁远保持著均匀的步调向後退,苏朝宇知道她是无处可逃的故作声张,因此丝毫不著急,反铐了保镖的手脚之後,才举枪一步步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