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玻璃地板。受惊的鱼群慌忙逃窜,裴纬广的血大量地流进水里,形成了氤氲的雾状淡红印记。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163
裴纬明才不管他的亲兄弟们,枪口愈发逼近彭耀,狠狠地逼问真正的朱雀王令在什麽地方,又要彭耀说出方才听到的秘密。彭耀小心地用语言跟他周旋,却已渐渐被逼到绝处。裴纬达已经射光了所有子弹,裴纬广奄奄一息,弟弟近乎疯狂地用枪托狠狠砸著哥哥,诉说著这麽多年的信任後被背叛的痛苦:“你竟然杀了我妈妈和三哥!他们甚至从未威胁过你的地位!”母亲明媚的笑容和亲哥哥温暖的手指总是出现在梦里,裴纬达惊觉,三十年了,这一点从未改变,他刻意遗忘了许多事,只记得那意外发生以後突然对自己变好的大哥,却不记得嫡亲的三哥原本更疼爱自己;只记得母亲待人待己过於严苛,却不记得她的体贴她的母爱她煲的好汤。他是被大哥利用了、洗脑了!他真是这世间最漂亮的蠢货!
裴纬明已经逼著彭耀试遍了桌上所有按钮,终於打开了房间的门,有十一名荷枪实弹戴头盔的侍卫跑了进来,迅速占领了房间的每个角落。裴纬明觉得放心,挥手叫人上来绑起彭耀:“顺便把我大哥和四弟送回他们自己的房间,父王驾崩,他们都过於悲痛,以至於要疯掉了。”
两名侍卫快步向高台上跑,裴纬明像猫戏弄老鼠那样看著彭耀,舔了舔脸颊上血:“我也是非常非常温柔的人,我不会杀死你,可是你一定会愿意合作,否则,你会後悔生出来。”彭耀仰天大笑:“做梦!屁!就凭你?你去问问,死在老子手里的人有多少,去问问为了今天我吃过多少苦!你永远不会得到你想要的!”
那两个侍卫飞快地用软性钢索反拷住了彭耀的手腕,压著他走到裴纬明的身边。裴纬明终於可以让骨折的右手休息一下,其中一个侍卫拿出随身医疗箱里的应急绷带,却在裴纬明伸过手来的一瞬间,反手一拧,将他按在大办公桌上,接著无比利落地卸掉了裴纬明的两只手臂,像捆猪那样利落地将这家夥绑了个结结实实,还一记手刀切在颈侧,令裴纬明没来得及呼喊就昏了过去。这横生奇变让彭耀愣了一下,随即狠狠呸了一声:“凌寒你速度给我解开,疼著呢!”那个侍卫潇洒地摘掉头盔,露出凌寒那张本来就清秀面容,然後优雅地向彭耀施了个宫廷礼:“殿下,下面那两个,怎麽办?”
彭耀揉著自己的手腕,刚要说话,只听下面水波之声大盛,低头一看,地板下面那通透的湖水忽然变得十分浑浊,黑压压的大群的鱼翻滚著涌向地板破裂的地方。每条鱼不过筷子长,头却极大,几乎占了整个身体的三分之一,大嘴里面黑压压都是牙齿。它们不要命似的从那个很大的洞往上跳,只为了能咬一口那具正在流血的身体。凌寒和彭耀都没见过这样诡谲的场景,於此同时,房间的玻璃地板开始大规模坍塌,凌寒赶紧叫其余九名z小队的成员上到高台避难。就在这不到一分锺的时间里,已经有数条怪鱼扑向被倒吊著的裴家老大,剃刀般的牙齿咬碎了衣物和钢索,他惨叫著被它们拖进水里。最後两名z小队的成员扛著裴纬达才上了两节楼梯,刚刚踩过的玻璃地板就碎成片状,一条大胆的怪鱼跳起来死死咬住了裴纬达溅了鲜血的脸颊,他痛极惨哼一声,随即便晕了过去。两名队员不敢耽搁,用最快的速度奔上高台。此时裴纬广的惨叫声渐渐停止,又过了几分锺,鱼群终於开始散去,那一块一块啃得干干净净的遗骨随著它们掀起的水波上下搅动,然後随著流水渐渐下沈,终究消失。
彭耀没有想到那个流传在朱雀王城的“吃人鱼”的故事居然是真的,他半跪在高台边缘,终於吐了出来。
被击昏的裴纬明突然狠狠撞向彭耀,凌寒虽然反应极快,抓住了彭耀的左手,却被他们两个带下高台,整个身子都已悬空,只来得及用右手死死抓住护栏。裴纬明冷笑著看向那摇摇欲坠的护栏,在跌进水中之前,阴阴地诅咒:“我在地狱等你,小外甥。”
刚刚准备散去的鱼群再次开始聚集,裴纬明身体落进水中之时,溅起巨大的水花,有两条怪鱼趁势而起,死死咬住了彭耀沾了颜若兰鲜血的脚踝,痛彻骨髓。其他z小队的成员都没有携带救生绳索,且高台上地方狭窄,实在太难同时救上他们两个,因此只能有一名队员平趴下来,死死拽住凌寒的右臂维持这个姿势,一时间情势十分危险。
忽然,自天空中传来巨大的噪声,一架涂有狼牙图案的武装直升机出现上空,机上编号清晰可见,悬停之後,机腹舱门弹开,一个穿迷彩服戴钢盔的人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了那个弹孔旁边,两下砸碎了玻璃墙体。他站在钢骨架上大喊:“彭耀松手!”那声音再熟悉也没有,彭耀毫不犹豫地松开凌寒,闭上眼睛放心地坠落下去。就是那个人,在他十四岁的那个美极了的春天里说:“你和我一样过分刚强和骄傲,伤人伤己都不自知。”梨花雪白的花瓣在温暖的风中飞扬,阳光那麽灿烂,就像是一条奔腾的河流。
身上绑著救生用弹性钢索的苏朝宇像电影里的人猿泰山那样,飞身而下,稳稳地接住了彭耀,在空中狠狠两脚踹扁了那咬住彭耀脚踝的怪鱼头。与此同时,裴纬明,那个杀死颜若兰、气死亲身父亲、间接参与害死两个弟弟和庶母阴谋的男人,终於在惨叫声中成为了一堆白骨。
苏朝宇看也不看,只用左手抱紧彭耀,右手按了一下背上钢索的弹性开关,钢索迅速收短,将他们二人拉出三角形办公室。如果忽略苏朝宇的头盔撞到钢化玻璃这样的小小的尴尬的话,这次营救堪称完美。
“酷吗?”蓝天白云间,苏朝宇放缓收回软性钢索的速度,推开风镜,笑容可掬地看著彭耀问。彭耀仰头看著那双令他魂牵梦绕多少年的海蓝色眼眸,点点头:“当然要哭,姥爷……”後面的话他已说不出,泪水肆意流淌。在明朗的天空下面,只有他和苏朝宇,在飞机的轰鸣声中没有人能听见他撕心裂肺的痛楚的哭叫,如同稚嫩的幼儿。
苏朝宇知道,这是对於父亲的死、姥爷的死和所有亲人离去时积聚的悲伤,因从未宣泄而愈发浓烈的悲伤。他不解劝,只是默默地关掉弹索开关,双手搂紧彭耀激动的身体,随著风,就这样悬在半空中。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164
在这之後,群龙无首的朱雀王城护卫们放下武器,向兵临城下的第四军缴械投降。知道叶风居然回到队伍里的林砚臣带飞豹师,强压内心的狂喜和讶异,牢牢据守红枫湖机场,而第四军和苏朝宇带来的狼牙则入驻了朱雀王城,一天之内,王城内所有的空地上都搭满了野战帐篷,而每一顶帐篷上面,都挂了一面纯黑色绣洛兰花的丧旗。彭耀睡了一天一夜,醒来的时候苏朝宇已经走了,吴小京陪著他:“班长、凌队长带人去首都接应指挥官了,他说让我告诉您:‘飞豹和狼牙是走陆路过来的,路过旁边军区的时候,奇袭了赵少将的储备中心,烧杀抢掠完毕,咱们零战损,报告稍後拿过来。’”
彭耀的眼睛还是红的,却为这样的话微微笑了。那一刻在蓝天白云中的拥抱就像一场美好的梦境,苏朝宇从未属於他,可是今生今世,能有那样美好的瞬间和这样的兄弟,他再无遗憾。於是他翻身起来:“有什麽吃的,我饿死了,别的事儿怎样?”
吴小京欢乐地猛摇彭耀床头的铃:“有个超清秀的妹子说,摇这个能送果酱面包来!噢,别的事吗,秦月翔那事儿有结论了,活人现在就在基地呢,另外,据说裴家四少爷疯了,还有,前天晚上您没回来,齐老爷子走了,好像……到现在还没听说回来……”话音未落,彭耀人已经冲出去了,吴小京刚要跟出去,只听床侧的隔板啪地一响,向内翻开,里面露出一个半尺高的半身木偶,双手端著带盖的银盘子。他下意识地接过来,那木偶鞠躬退下,床头隔板再次闭合,墙面平整光滑,就像是从未开过一般。惊叹之余,吴小京打开拱形的银盖子,里面果然是热腾腾的切片面包和手工制的一罐橘子果酱,喷香扑鼻。他干脆拎著去追彭耀,一面走一面又回头多看了两眼那个送夜宵的机关,耸耸肩自言自语:“大半夜的话,这也挺吓人的,我肯定得给那木偶一拳,真悲剧……”
彭耀先去了四舅裴纬达的房间──毕竟姥爷的五个儿子只剩这一个,他不想辜负姥爷最後的嘱托。门口医生侍从侍女们聚了七八个,谁也不敢进去,彭耀隔著窗看了一眼,只见那个最爱漂亮的舅舅半边脸颊血肉模糊,直勾勾地盯著镜子里被毁容的自己看,时哭时笑。彭耀皱著眉问医生:“怎麽不给他包起来,感染了怎麽办?”第四军的军医和朱雀王室的私人医生一致表示包过,而且不止一次,只不过“四爷自己总是给扯下来,然後就要镜子,接著……就该砸了……”
仿佛注解似的,医生的话音未落,里面就传来“!当”、“哗啦”的声音,彭耀懒得再看,揉揉眉心,然後吩咐医生:“给他打镇静,缝针,好好治疗,最好别留伤疤。另外,束缚带什麽的都是摆设吗?捆起来!治好再放开!他最近情绪激动,你们就给打点麻醉,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听到没有?小心别伤到他的脑袋,那是我四舅,就剩这麽一个了!”
医生们诺诺称是,带著护士鱼贯进去治疗,彭耀不耐烦地走开,去找第四军的高级干部问齐音的事。据说彭耀一天一夜毫无消息之後,齐音跟彭焰彭熙谈了一次,後来“仿佛打起来了,又吵得很厉害”,然後齐音中将就带著用手铐拷得死紧的两个人开一辆吉普车走了,再以後,便再也接不通通讯,人也没有回来。
彭耀头都大了。这件事实在太过毛骨悚然,正巧吴小京拿著面包果酱过来给他,他便边吃边想,又问吴小京齐音中将走前说过什麽做过什麽。吴小京挠著头想了超久才回答:“除了拿了一张超详细的地图研究了三小时,抽了一整包烟,什麽也没说过。”真是找都没地方找去!彭耀颓然叹气,只好叫来孟帆支起追踪装备,然後开始一遍一遍拨齐音中将的电话。在响了五十七次以後,齐音中将终於接起电话,声音微弱:“你没事就好,就这样吧。”然後就挂断了。彭耀破罐破摔地又“喂”了几句,才无可奈何地挂机,像小狗那样期待地看著孟帆,後者的表情十分微妙,调出电子地图指给彭耀:“追踪到了,但是好像不大准确。”
齐音的位置,居然在西北部那片大沼泽的……中间?怎麽可能!
彭耀的字典里从来没有“不可能”这样丧气的字眼,他立刻站起来,揪著孟帆拿著电子地图往外冲,吩咐身边的干部们:“要苏朝宇前天用的那种直升机和钢索,五分锺内我要飞。”早就被彭耀调教好的狼牙也没有“不可能”这样丧气的字眼,於是四分五十七秒後,涂有嚣张狼牙涂鸦的武装直升机盘旋而起。
幸亏齐音开的是彭耀开去朱雀王城堡的那种红枫湖机场专用的鲜红色吉普车,在午後的阳光里,在一片深绿色的大沼泽里,老远就能看得清清楚楚。彭耀凝视那露出沼泽不足半米的车顶,转头问孟帆:“你说这唱的是哪出?”孟帆诚惶诚恐地表示他对於唱戏一点也不了解,连电影都没怎麽看过,女演员只认识苗真而已。不过吉普车没有沈下去,大概是“恰好卡在某些石头上面了,资料显示这个沼泽并不算深,泥又相对粘稠,不容易渗进汽车内部,而那些机场的车恰巧是质量很好的名牌货”。彭耀对於这种过分的不幽默十分嫌弃,哼了一声,开始穿弹性钢索,又问同样在做速降准备的吴小京:“苏朝宇居然玩那麽好,谁教的?”
吴小京目不斜视地检查自己的装备:“次去迪卡斯,回来上飞机的时候钢索出了点问题,弄得指挥官不得不跳下去救人。班长越想越觉得丢人,周末跑去海军陆战队那边练出来的。不过毕业考我,这跟武术很像,放心吧您呐。”说著,飞机已经找好了悬停的高度和角度,吴小京眨巴眨巴眼睛个下去:“我开路,您断後。”
四条带小钢爪子的弹性钢索抓紧吉普车顶棚的四角之後,飞机在吴小京的指挥下,垂直向上拔了几下,却因为沼泽的泥水过於粘稠,只将车子向上抬了不到半米,就又陷住了。彭耀忍不住跟下来,用手乱抹几下糊满烂泥的车窗,果然看见驾驶座歪著不知生死的齐音,後座上蒙著条超大的毛巾,从车座底下露出的四只脚判断,应该是已经死了的彭焰和彭熙。
吴小京轻松地用倒挂金锺的姿势悬下来,试图观察车里的一切,刚看见前座的齐音就被後下来的彭耀挡住了。後者远没有他那麽适合这个姿势,艰难地转身,用脚蹬著车门扶手站稳,然後伸手要工具。吴小京赶紧递上撬门和砸玻璃的锤子、钳子等物,又拿了条很大的毛巾蒙住驾驶座旁边的车门:“稍微轻一点,防止玻璃碴子伤了老爷子。”
彭耀自然明白。他轻轻敲了几下玻璃的四角,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