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表示江扬就在楼上的书房里忙公事。
苏朝宇比个“收到”的手势,随即带著苏暮宇去洗澡换衣服,等到菊花火锅快上桌的时候,江扬才恰到好处地出现,似乎很随意地告诉秦月朗:“上次说的秦月翔那件事,你应了以後,皇室终於批了,卓淳一行人昨天就到了帕斯克公国首都,现在……当地时间早晨十点锺,他们应该是到了鸢尾山谷。”
秦月朗只顾点著红铜火锅,看著高汤滚沸就把新鲜的菊花瓣撒进去,非常无所谓地耸耸肩:“哦,磨蹭了三个月才办好手续?好吧,卓家干的龌龊事儿本来也跟我那个小堂弟没什麽关系,他才多大……”
锅底再度沸腾起来,菊花的清香一丝丝弥漫开来,勤务兵们用银闪闪的不锈钢餐车送上数十样以新鲜鱼生海鲜为主的涮菜,江扬优雅地举杯,想了一下说:“只愿世事平安,大家如意。”
众人都是知道前阵子一个接一个的风波的,个个心有戚戚焉,知道这平平淡淡的祝酒词如能实现,已经是最好的结局,当下都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连苏晨都抿了一小口苏朝宇杯子里的葡萄酒,算作祝福。苏朝宇由著他,却在之後立刻叫勤务兵端热的现磨核桃露来。苏晨也不反对,自顾夹了一筷子美味的茄鲞吃。
在座都不是外人,除了江扬、秦月朗和向来稳重的程亦涵,剩下的五个大人都对挤那袋虾滑十分热衷,目标就是挤出漂亮而且煮的时候不会断掉的形状来。苏朝宇把苏晨扛在肩膀上,让他也试了两回,餐桌上都是笑语欢声,江扬破例也喝了两口酒,随即和苏晨一样喝热核桃露,看著他心爱的朝宇、如同左右手一样的兄弟们开心地玩闹,实在是太幸福,简直不像是真的……
该死,江扬及时阻止这种无根据的、不吉利的想象,勾起嘴角努力微笑,让自己更投入。可是他的手机偏偏不给他面子,忽然就震动起来,只有他身边的秦月朗察觉了,因为後者几乎同时在自己的手机上也收到了一条保密消息,来自江瀚韬的、一级紧急消息。
秦月朗和江扬对视一眼,立刻找了个借口先後离席,程亦涵担心地看著他们俩的背影,正要叹气却被慕昭白灌了一大口加了不少姜醋的螃蟹黄子──原来他刚刚划拳输了苏朝宇,被要求表演“让程大副官吃醋”这样的节目,程亦涵哭笑不得地看著这群身居高位却还热衷於整人游戏的家夥们。
咳,这该死的日子,却因为这样片刻欢愉的幸福时光,让我们忍不住拼尽全力地前行,哪怕荆棘满路,凄风苦雨,也无怨无悔。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73
帕斯克公国是现今世界上国土面积最小的国家之一,境内多山岭,人口不过百万,主要国民收入来源是一种特有的高山香草豆荚──几乎所有最昂贵的餐厅生产的手工冰激凌或者其他甜品都少不了一点点帕斯克香草调味。除此以外,帕斯克公国首都以南一百四十公里的鸢尾山谷是任何一本旅行书都不会错过的梦幻之地──不仅仅因为那四季常开的鸢尾花,更因为帕斯克公国十分注重保护鸢尾山谷清静、原始的自然风貌,不仅仅限制旅游流量,甚至禁止任何单位或者个人给这个山谷修一条能与外界连通的车行公路,也不允许电信商在优美的山脉上架设丑陋的基站或者挖开那些长著珍贵鸢尾花的土地铺设光缆。所以到现在为止,除了有特种许可证的直升飞机,整个山谷最重要、最快捷的交通工具,仍然是骡子;除了每周一次的邮差服务,这里最快捷、最重要的通讯工具,仍然是鸽子。
美丽而宁静的山谷里,零散地分布著一些精巧而富有个性的小房子,其中大多数都是世界级富豪们的私家别墅。当然,这些房子就算每年要空上364天,穿制服的男女仆人还会把每块玻璃都擦得闪闪发光,让花圃里的每一朵鸢尾花都呈现出勃勃的生机。
卓家给秦月翔买下的小别墅就在位置最好的山谷中部,面朝著一片壮美的鸢尾花海,背靠著的大山、房子两侧都是茂密的柏树林。如果从後门出去,沿小路上山,只需要走二十分锺,就可以看到半山那个清澈的小湖,每年都有无数的候鸟选择在这里歇脚、补充继续旅行的能量。
白虎王的世子、白虎王室现在的掌门人卓淳今年已经53岁了,就这个年纪而言,他保养得相当好。卓淳的样貌性格都像他骁勇的父亲,魁梧的双肩,有力的双手,还有那个象征著深沈的思考力和狠绝个性的鹰钩鼻,都会让每一个站在他面前的人,不由自主地生出敬畏之心来。
卓淳现在就在一辆轻便舒适的双人马车里,半开著窗,偶尔跟骑著马跟在车畔的皇家卫队小队长崔哲或者随行御医王正和聊几句。这两个人都受宠若惊,几乎彻底被这位高高在上的白虎王世子的睿智平易所打动,愿意竭尽所能,为他做任何事。
虽然已经是快到早晨十点,鸢尾山谷依然安静清爽,卓淳一行人穿过茂密的柏树林,沿著清澈见底的小溪走了差不多半小时以後,就望见了卓家别墅漂亮的巧克力色屋顶。
之前在昂雅古堡,参加秦月朗订婚礼的江扬和苏朝宇翻出多年前卓家谋杀秦家前任家主、也就是首相和秦月朗的亲生爸爸秦峻的旧案之後,作为凶手的外孙和这次谋杀的直接得利人,秦月翔在很大程度上是被“流放”到这个与世隔绝的山谷里的,固然吃穿用度不会为难他,却不被允许无故离开以别墅为圆心、以五公里为半径的区域,就算是去帕斯克公国的首都,都要先跟雁京方面打过招呼才可以。这里的仆人也极少,除了卓澜生前最信任的女侍方方,只在当地雇了一个听力和视力都不大好的老花匠,负责替他们照顾特产的鸢尾花,做一些修修补补的粗活,也兼职看看门。
卓淳的贴身管家先跳下马去敲门,门铃叮叮咚咚地响了十几次,却始终无人应答。皇家卫队的小队长崔哲也觉得奇怪,跟过去检查,却没料到轻轻一碰,别墅的大铁门竟然发出一声钝响,缓缓而开。
卓淳在马车里掀开半边车帘关切地望著,崔哲带了四个人立刻小心翼翼地跑进去,五分锺後回来报告卓淳:“殿下,别墅内部的大门是从外面锁著的,但是窗帘都没有拉,看上去房子里没有人。廊檐四角都挂著风铃,但东北角那个被风吹掉了,摔在台阶上。我刚刚派人跟周围的村名打听过,最近一次暴风雨是三天前的夜里,我们几乎可以认为,起码从那时到现在,这里都没有被打扫过。”
卓淳的脸色非常凝重,可是这个地方偏偏是不能打电话的。他只能故作镇静地说:“前阵子他来信,说极喜欢去半山腰的湖畔露营,会不会是……”
崔哲立刻掏出卫星定位系统,检查最近一小时内整个地区误差不超过一米的扫描照片:“湖畔没有发现任何类似帐篷的物体,殿下。”他似乎很抱歉地摇了摇头,又调出整个地区三天内的所有快照图片,一张一张进行交叉对比。
卓淳努力克制著自己的焦躁,却再也坐不住,拉开车门跳下来,却不留神被地面一块凹起的青石板绊了一下,要不是被亲卫队员及时扶住,擦得!亮的皮鞋一定会踩到柔软的草地里。没找到任何线索的崔哲敬了个礼,怀著深深的歉意,不好意思地对卓淳说:“恐怕我们必须得小心地搜查这栋别墅,看看能不能找到秦少爷的任何线索,您可不可以……待在这里,不要动。”他指指周围那些绿莹莹的草地,又说:“也许隐藏著脚印或者别的物证,所有您最好不要乱走。我们会很快很小心,请您准许,殿下。”
没有第二选项,卓淳能做的只有点头,并且在一张许可上面签字盖章。崔哲检查无误以後,飞快地把队员们分成三组,留一组保护卓淳,其他人分别从迷你巧克力别墅的正门和顶层的封闭式露台进入,开始小心翼翼地搜索整栋别墅。
中午十一点的时候,山谷里的雾已经散尽,阳光变得非常刺眼,卓淳却始终站著,既不肯回车里去,也不肯去旁边一棵巨大的古柏树下坐著,於是管家只能站在他的身後,替他打一把极大的伞。
崔哲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表情非常难看,一丝不苟的制服上全是汗渍,鼻头和额头都亮晶晶的。卓淳表情凝重地瞧著他,他立刻立正敬礼,说:“殿下,我们有了一些……呃,很不愉快的发现……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我们应该立刻向帕斯克当地警方报案,同时通报国内相关部门。”
卓淳扬眉,随即不顾管家的劝阻大步往里走。崔哲一路小跑跟在後面,非常无奈地指路:“不,不用从前门进去,沿小路绕到西北方,这里有一个地下储藏室,大概平时用来放葡萄酒和新鲜蔬果……”
储藏室的门虚掩著,门口守著两个亲卫队员,一看到卓淳立刻敬礼,其中一个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轻声说:“殿下请务必小心。”
小队长打著手电筒先下去,台阶中间已经铺好了防止破坏现场的莹黄胶质地膜,卓淳等眼睛适应了这光线才下走了下去,顺著手电筒的光照方向看过去,只见一排一排的酒架下面,仿佛是……躺著一个人?向来非常冷静的白虎王世子忍不住吸了口气,抢了两步,脱口而出:“是谁?月翔麽?”
崔哲摇摇头:“请您冷静,殿下,是一名女性,年龄在三十岁左右,基本特征与您府上的女侍方方相符,已经遇害至少四天。不过……”他环视四周:“这个地窖的湿度和温度都非常适合保鲜,所以详细尸检之前,我们不是非常确定。”
卓淳快吐了。他不是在战场上死过几次的父亲,这一辈子见到的死人几乎都是以一种长眠般的安详姿态躺在黑色的大棺材里,像这样一具以扭曲的姿态倒在地板上的、可能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对他而言实在是有点过了。他保持数米的距离,近乎焦急地问:“月翔呢?”
崔哲看出卓淳无意靠近,於是并不勉强,而是引著他出去,还是只踩铺好的地膜,进入别墅内部,一路指点,到二层的书房。摆著秦月翔与不同美女合影的书桌上,笔记本电脑甚至没有来得及关闭,鼠标还闪著幽幽的蓝光,可以360°旋转并且自由调节高度的椅子倒在地上,半杯番茄汁撒了满地,已经干了,呈现出一种黏黏的、很恶心的状态,像是干涸了的血迹。
卓淳的眼神里露出一些慌乱:“这是绑票?”
崔哲摇摇头:“我们没有发现像是勒索信之类的东西,所以暂时不能确定秦少爷是自愿还是被迫离开,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走得非常匆忙,甚至没来得及带走自己的钱夹和护照。”
卓淳试图一拳砸向桌子,却在关键时刻控制住了自己火山爆发般的愤怒,磨著牙说:“很好,很好。”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74
正在官舍与兄弟爱人聚餐的江扬时间就从江瀚韬元帅那里得到了关於这次事件的详实报道。当时崔哲刚刚用卫星电话向皇家卫队总部简单通报了情况,高清的现场照片上,方方的尸体表面已经呈现出了一种可怖的青灰色,依稀已经开始腐烂。秦月朗立刻蒙住眼睛转身看窗外:“天哪!”
沈稳镇静的指挥官阁下虽然不至於吐出来,但是一样也有生理性的不适感,他忍著看下去,到最後终於松了口气,告诉秦月朗:“暂时没有找到秦月翔,所以还算未到绝境。”
秦月朗从手指缝里瞥见江扬真的把那个放现场图片的文件夹关了、锁了,才转过身来,双手伸开在江扬面前乱晃。他比江扬大十岁,算来是奔四十的人了,可是这双手却依旧圆润修长,每个指甲都精心修剪得整整齐齐,像贝壳那样闪闪发光,像他本人一样风华绝代。只可惜江扬不欣赏,一巴掌把对方拍开,准备像指挥官那样跟他这个除了卢立本什麽都不在乎的小舅舅谈一次。岂料秦月朗一点也不知悔改,被打开之後顺手揉了小外甥的琥珀色卷毛,笑眯眯地说:“啧啧,看‘凶手’呢,严肃点儿!”
江扬不知道应该为秦月朗的乐观微笑还是应该把他的头按进水里让他能正经一点,但是无论如何,他知道秦月朗已经明白了这件事的严重性──迷你巧克力别墅的凶杀案是另一起昂雅式的阴谋,所有的“聪明人”都会相信,这是秦家在江家的默许下,对秦峻的被害进行的“合理的”报复。就像苏暮宇的身份一旦曝光,海神殿的真相就无人要听,如果这个案子不能完美告破,那麽在悬崖上的江家和秦家,所能做的不过是等著被风浪拍下去,或者干脆利落地选个代表自己跳下去。
江扬叹了口气,扒拉开秦月朗乱揉自己头发的手,艰难地开了头:“这就叫人给你订机票,见鬼的,偏偏在这种时候……”
秦月朗无良地眨眨眼睛。这是秦月明首相连任的第四个月,陆家别墅的风波刚刚平息,经济似乎也正在慢慢回暖,新的财务部长也就是卓淳的小儿子卓缜著手施行的制造业复兴计划正开始出现成效,而江立所在的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