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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误,从没穿军服开始,到试图撒娇耍赖,都说完了,并且都得到了江扬的认可和原谅之後,他仍然想不出对方到底要跟他谈什麽。

    江扬解开了风纪扣,松开了袖口,然後把藤杖在空中挥动了两下:“很好,现在我们开始谈谈今天正式的内容。苏朝宇上校,我给你五分锺的时间回忆,再给你十分锺的时间叙述,你必须告诉我你在从海神殿回来之後,多少次使用过波塞冬的力量办事,具体到细节,现在开始!”

    苏朝宇愤然要撑起来,江扬反手给他一藤杖,十分轻地落在大腿根附近,以示威胁:“不要试图反抗,我是认真的,苏朝宇上校。”

    “我也是!”苏朝宇吼了一句,“我已经把那该死的坠子给了月宁远那个变态,还要怎样?苏暮宇已经不是波塞冬了,不信你问你爸爸!你有完没完?”

    江扬毫不犹豫地又给他一下,依旧是轻拍,却落在同一条伤上面,弄得苏朝宇有点儿疼又有点儿怕。他厉声说:“我早就知道,庄奕遇难对你来说,除了悲痛几乎没有其他的感受,没错,这是人间最悲惨的事情之一,但是苏朝宇上校,你难道没有想过,为什麽你活了下来吗?”

    “老子跑得快!”苏朝宇的眼睛都红了,“老子跳下来了!”

    “收起你的狼牙习气!”江扬再抽一下,精准度不变,力道却加大了。这一下打得苏朝宇有点儿懵,竟然一时间没有反驳。他用藤杖死死压著那条浅浅的红色的痕迹:“苏朝宇,我告诉你,你是月宁远计划里唯一失算的一环!国安部在别墅周围发现了四个准备好的狙击点,无一不对准游泳池。月宁远早就算好了你可能用极端方法反抗甚至不顾自己性命,因此她根本没打算让你活著!”

    “可我活著!”苏朝宇的声音颤抖,“还有陆晨,我儿子。”

    江扬的手腕发抖:“若是直升机来得晚,我不确定,苏朝宇!”他移开藤杖,双手撑在鞍马上,顶著苏朝宇的头一字一句,“我不确定,你跳下来之後不会被立刻击毙,四个狙击点,没有死角!”

    最後那四个字,没有死角,像影音室里那套效果奇好的低音炮般敲著苏朝宇的耳膜。他看见爆炸时候瓦砾纷飞,看见了好多血和好多眼泪,但是苏朝宇不再哭泣,他的额头被江扬顶著,对方跟他一样温暖,活生生的触觉,他是安全的。

    “月宁远杀死了跟著你的九个亲卫队员,国安部推测他们大概是化妆成了支援的特警。我们的人几乎都没有反抗的迹象就被全部干掉;她把陆家的保镖关在地下室里活活渴死;她炸掉了整栋别墅,连陆家的狗都没放过,你以为她算漏了你吗?不,苏朝宇,她根本没打算让你活下来,你之所以现在还在这里,纯属侥幸。”江扬明显是十分焦躁,但是从小的教育和经历让他尽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绪。他没有四处乱走用以排遣的习惯,苏朝宇知道他生气著急的时候只是紧紧攥著拳头。江扬稳定了一下情绪才说:“你想,苏朝宇,如果你也死在别墅里面,外界会怎麽说?”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63

    苏朝宇咬紧牙关看著江扬。他并不是不想回答,他知道这是江扬对他的一次心理干涉,尽管他很想站起来大吼一声:“老子很好!”江扬的藤杖尖端沿著刚才那条粉红色的痕迹划了一遍,提高声音:“回答我的问题,朝宇!”

    不是苏朝宇上校,也没有连名带姓,苏朝宇知道这是对方的破绽。江扬只是用威胁来开场,打破苏朝宇对他的依赖和心理上对庄奕遇难这件事的抵抗,现在,他用一个称呼决定和苏朝宇好好地谈谈了。苏朝宇松开紧紧抓著鞍马的手,把整个身体的重心移到腹肌上,四肢长长地垂下去。他低下头,感觉到血液慢慢涌向颅顶,片刻的清醒和片刻的糊涂让他的脑袋里有瞬间的空白,他发现自己竟然可以抽离出来,客观地,看待庄奕遇难这件事。

    是的,月宁远知道,他一定会回来参加大选的活动,作为江家的新婚的儿子。是的,月宁远自然知道庄奕的生日,也知道布津帝国的大选已经改期,刚好就是这个月,即使苏朝宇不回来,苏暮宇也会出现。是的,月宁远安排好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算准了政党们的拉票活动会牵制警方几乎全部的警力。是的,月宁远从始至终就没有想过让他活著离开陆宅,他能跳出窗子,活著跌进游泳池,只因为庄奕给他发了那条只有他们俩才能看得懂的报警短信,让江扬事先有所准备,能够带著首都防御指挥中心的的直升机及时赶到。所以他才没有遭到埋伏的狙击手的射击──他们早就和月宁远一道悄悄地溜走了──这一切都十分完美。是的,如果自己也死在了陆宅,月宁远更从容地离开,那麽最後,在陆宅里就会发现陆林、庄奕、陆晨和苏朝宇的尸体──如果还有尸体的话。记者在闪光灯下会看见什麽?一对青梅竹马、现在却各自有家的恋人,和一个当年可以算作“小三”的男人,还是,美满幸福的商界精英家庭,和一个蓦然插足的、刚和同性结婚的男人?

    苏朝宇慢慢抬起头,江扬坐在一叠垫子上,冷静地看著他。

    “陆家会以为,是江家忍受不了庄奕对我的旧情不散,但大儿子已经结婚,不能容忍我出轨,因而杀陆家灭口。”苏朝宇小声说,“而江家也可以说,是陆林受不了妻子和旧相好没完没了,偏偏我又爱同性,因此不堪侮辱,设局杀人,之後自杀。这是足以引起政治变动和战争的挑拨离间和自相残杀……”

    江扬站起来,踱到苏朝宇身边,却并不想安慰他:“是,虽然我们并不是月宁远,但我们基本可以知道她设局的大致目的。苏朝宇,事实证明,你不是想不通,而是根本不愿想!”

    “因为她是庄奕!”苏朝宇放弃了抵抗。面对了解他如同了解整个边境基地一样透彻的江扬,苏朝宇知道他的任何反击任何抵抗任何花言巧语都没有意义,江扬既然能在多年前就撕破他的心理屏障直达要害,那麽,现在,他毫无遮拦地趴在略冷的地下训练场的鞍马上,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让他动起负隅顽抗的心思。

    “还有,因为月宁远要了苏暮宇的盾牌。”江扬一针见血,没等苏朝宇反应过来,藤杖已经重新破空而後落下,准准抵在苏朝宇的臀部。“让我再来问你一次,苏朝宇上校,既然你已经清楚月宁远会用你和苏暮宇最珍视的一段感情垫背,那麽,回答我,你何时何地,多少次使用了波塞冬的权利而没有让我知道?”

    苏朝宇闭上眼睛。

    他看见苏暮宇缠著纱布孤零零地躺在南原市医院的病床上,每次换药都疼得呲牙咧嘴;他也看见苏暮宇咬著笔杆在椅子上转来转去,看著候鸟从教务处偷偷拿来的一份没及格的成绩单愁眉苦脸。他爱苏暮宇,胜过爱世界上其他的美好的事物,但他也清楚地知道,如果苏暮宇无法和海神殿脱开联系,那麽後半辈子,他是没法痛快生活的。

    然而月宁远拿走了一切。苏暮宇说过,若有一日他不再是波塞冬,江家的船就会进水,无论是自杀还是他杀,他终究要成为具被扔下去的尸体。苏朝宇记得他紧紧抱著苏暮宇说,不会的,江扬不会丢下你。苏暮宇冷静地推开他,说,不,哥,你不懂,不是他会不会,而是我该不该。

    苏朝宇心下悚然,苏暮宇的脸上却依然挂著笑。

    “苏朝宇上校!”

    江扬挥动藤杖,又快又准地抽了苏朝宇一下,登时涨红一条痕迹。苏朝宇没防备,虽然挨得并不是太狠,但他却咬破了舌头。江扬的声音那麽高那麽凶,他说:“苏朝宇,苏朝宇!你必须信任我,必须相信此时此刻我不会把苏暮宇从船上丢下去。你必须告诉我,必须保证事无巨细,你和苏暮宇再也不能和海神殿有任何瓜葛,你必须这样,我不能失去你,我也不能失去整个江家,苏朝宇,苏朝宇!你明白吗?”

    苏朝宇茫然地落了一滴眼泪:“是,我明白……我明白,江扬。”

    江扬搂住他的腰,把他从鞍马上解放下来,放在一张柔软的垫子上,手心里揉了清凉的乳液为他按摩。苏朝宇伏在江扬的腿上,恍然想起当年次从心里感受到对方的保护的场景。他开始清晰地复述,从次到迪卡斯动用波塞冬的力量找了条偷渡的渔船,到後来用苏暮宇的护照出国去纳斯,再到前阵子和彭耀在古董街脱险,他的记忆力很好,讲得也十分清楚,江扬一一记下来,询问细节。

    “江扬,是不是说,终有一天,苏暮宇会因此而死?”苏朝宇忽然撑起身子问道。

    “不。”江扬的声音变得柔软而富有包容力,“我承诺你,绝不。这不仅仅是江家对他的回护,说得自私一些,这也是我对月宁远的不低头。同仇,同进退,苏朝宇,你要信我。”他为他穿好衣服,苏朝宇吻上去:“我不要你的同仇,我会手刃月宁远,若有机会,你必须成全,一定,江扬,我要你的许诺。”

    江扬含糊地回答了一个“好”。

    “但我也要你的同进退。”苏朝宇说完,更疯狂地吻下去,“生死相随,江扬,我们已经在光明神面前发誓,生死相随。”

    江扬的手指插进苏朝宇海蓝色的头发里,指腹触摸他的头皮,温热的,带著薄荷香气的头皮。他把苏朝宇的额头和自己的贴在一起,十分用力,似乎这样就可以交换思想,或者产生更加深邃的共鸣,他不断地吻苏朝宇,不断地说各种情话,各种叮嘱,苏朝宇不断地回应,直到两人都失去了力气。

    苏朝宇说:“从此,我会小心,但绝对不允许你再用这种方法跟我谈。”

    江扬笑了:“是,是,但不用这种方法,这几天我试探你多少次,你根本不肯去想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和更深层的意义,至於海神殿……你总害怕暮宇的‘黑道’身份会成为炸弹──现在一切都变了。”

    苏朝宇没说话。

    江扬把藤杖塞回包里,微笑说:“这个方式你不喜欢,我知道,所以,我错了。”

    苏朝宇却把下巴放在江扬胸口,想著什麽。江扬觉得有些内疚,刚要抚摸爱人的脸,苏朝宇却一把揪住了对方的手腕,一脸深沈严肃:“也没错。若我没有这样的性格漏洞给你抓,你怎麽享受家法的乐趣呢?”说完就换了一副蔫坏的表情。江扬气笑了,翻身压他:“乐趣?小混蛋!”

    苏朝宇佯装恐惧地扭动了两下,终於冷静下来,理智地说:“为了不再被你吓唬,为了苏暮宇,我得改掉这个弱点。”

    “苏暮宇……”江扬眯起眼睛,一副吃醋的样子,“原来只是苏暮宇而已……”说著说著,他就撑不住,快要笑出来了。

    “当然!那是苏暮宇,那是我的另一半生命!”苏朝宇撇嘴。

    “真嫉妒!”江扬看著表,从容地把垫子拖回原处,“那我是什麽?我要发脾气了。”

    “你可以的,老混蛋。”苏朝宇揉了揉屁股上那条已经不痛了的肿痕,饿狼似的扑过去,“让卢立本抓一幅活春宫吧,尊敬的指挥官!”

    江扬轻巧反击,刚过十招,就听见外面有门锁转动的声音,卢立本带了十五个人进来做练习,看见江扬正在和苏朝宇认真地比划,忽然明白了什麽,不露痕迹地笑了起来。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64

    一周以後,江扬的母亲索菲罗兰.江在首都新城区的首相官邸宣誓就职,新政府将由她所领导的执政党和十三个小党派联合组成,用媒体的话说,堪称“立宪以来最错综复杂的内阁”。

    看这条新闻的时候,苏朝宇和江扬正在去机场的路上。大局已定,担心基地状况的江扬早已归心似箭,苏朝宇也迫不及待要回狼崽子的身边,用疯狂工作来渐渐平复内心的创伤。他确定在江扬那次严肃的谈话之後,自己已经能够客观平静地对待生命里这个惨烈的悲剧,但是当他看到电视镜头扫过新任议员们的时候,他还是不可抑制地侧头狠狠咬了正专注手头工作的江扬一口,琥珀色头发的长官哭笑不得地揉著脖子,瞥了一眼屏幕才发现惹火苏朝宇的是新闻解说员正在介绍的新任议员、自由学生联盟的现任领导人、残忍地杀死了庄奕和那麽多人又给自己制造了不在场证明的、卓淳和他小姨妈生出的孩子,月宁远。他无可奈何地举手投降:“好啦好啦,符合选举程序并且得到了足够的票数,她的当选符合宪法规定……喂!”

    苏朝宇磨著牙又咬了江扬一口泄愤,气鼓鼓地把车载电视调来调去,终於在体育频道停了下来,那里正在播世界体操精英赛,一个娇小的女孩子在高低杠上上下下翻腾,看上去就像是轻巧的雨燕,观众们为她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苏朝宇索然无味地看了两眼,又想起来当年在昂雅古堡,当时秦家的家主秦月翔曾经把自己错认为这个赛事的冠军,於是无聊地戳戳再次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