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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丝拒绝的强势,徐雅慧一直瞧著他,热辣的眼神里满是甜蜜的爱慕。彭耀看到江扬进来,立刻向他招了招手,江扬不动,站在原地用眼神问:“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彭耀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狼一样的冷笑:“我可没有在光天化日之下,打劫国家机关,喂……”他戳戳身边的徐雅慧,有点不耐烦地吩咐:“赶快去问问你老公,我什麽时候才可以去接苏朝宇!”

    徐雅慧嫣然一笑,难得好心地给江扬介绍:“那是这里的新长官,李青川先生,我老公,帅吧?”

    真是典型的徐雅慧式的介绍,江扬哭笑不得。他以前就知道徐雅慧的丈夫是朱雀王裴坤山最器重的私人法务顾问,也知道职业调查办公室实质上是在皇室监督下,由四位法王主导的独立机关,也知道发生了绑架苏朝宇这样挑衅彭耀底限的事情之後,彭耀一定会对朱雀王室的势力进行彻底的清洗和进一步的掌控,却没想到他的动作比现象中更快更狠,李青川的继任应该意味著,彭耀在实质上掌控这里了吧?

    正想著,李青川已经交接好了所有的文件。他站起来,优雅地欠了欠身,向赵佩妮客气地道谢,後者的脸色愈发惨白,连一个勉强的笑意都挤不出来。

    彭耀早等得不耐烦,腾地站起来冲到两人之间,焦躁地在樱桃木的大办公桌上拍了一巴掌:“可以去接苏朝宇了吧,小姨夫,六阿姨?”

    这个称呼让江扬瞬间就恍悟了为什麽赵佩妮的面容让他觉得那麽熟悉,原来跟江扬的母亲一样,这位朱雀王的三公主、彭耀妈妈的嫡亲姐姐、布津帝国皇後的亲妹妹,为了进入政界,舍弃了贵族的姓氏,改用化名。徐雅慧走到江扬身後,含笑低声道:“三表姐跟四表哥同母,自然站在他们那一边,这下麽,呵,二表姐应该不会寂寞了吧?”

    江扬一震,他知道徐雅慧说的“二表姐”就是彭耀因为受到彭燕戎泄密案牵连,被软禁在皇家修道院里的妈妈,彭耀这就是宣判了她的终身监禁,怪不得习惯了审讯别人的赵佩妮会这样恐惧甚至失态。

    彭耀听见了徐雅慧的解释,他灰蓝色的眼眸里划过一丝残忍的光芒,盯著赵佩妮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那地方风景如画物产丰美,只要苏朝宇毫发无伤,我保证您和我妈妈一样,会过得非常愉快。”

    赵佩妮左颊的咬肌几不可见地抽动了一下,然後勉强回答:“当然,他就在楼下的交接室。”

    江扬和彭耀都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苏朝宇。

    他静静地坐在单面反射玻璃的另一面,手肘支著身边纯钢的手术台,眼睛是闭著的,但是显然并没有真的睡著,只是一种不算太放松的休息状态。有工作人员把苏朝宇失踪前穿的情侣t恤和一些钥匙之类的私人物品分门别类地装在透明的物证袋子里还给江扬,苏朝宇现在披著一件很宽大的绿色消毒手术服,看那脸颊,仿佛是消瘦了。

    “如果信不过我们的工作人员,你们可以派一名医师监督检验。”赵佩妮说得很小心,可是彭耀还是差点打人:“屁!检验?你们把苏朝宇当什麽了!货物吗?犯人吗?操,那是老子最器重的师长!”

    幸好江扬还存有一丝理智,一面打电话把程亦涵叫进来,一面轻声安抚彭耀。徐雅慧的丈夫李青川拍拍彭耀的後背,也告诉他:“必须当面检查,如果有任何……生理或者心理问题,只有现在取证,才具有法律效力。”

    彭耀总算磨著牙答应了,立刻有四名从头到脚都裹得很严的工作人员推著一些医疗器材走进了交接室,其中一个人对苏朝宇说了一句什麽,他就站起来,非常随意顺从地,脱掉了身上仅有的手术服。

    向来热辣的徐雅慧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彭耀一脚踹翻了茶几,江扬连续深呼吸两次才能强行压抑住内心的愤怒,凝神细看。

    苏朝宇一丝不挂的身体上,只有腹部一道极长的疤,彭耀和江扬都很清楚,那是迪卡斯一役後留下的勋章,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已经比先前淡了许多。

    工作人员拿出相机,开始拍照存证,苏朝宇没有一点不快或者尴尬的表情,顺从地按照他们的命令转身、抬手、下蹲、跳跃,看上去没有任何行动障碍,只不过了解他的人都会感觉到一股凉气顺著脊柱往上爬──强悍自由的苏朝宇固然不在乎在同性面前裸露身体,但是他怎麽会这样平静而麻木,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麽?

    有工作人员递过来一张表格和一个物证袋,赵佩妮把它们交给彭耀和江扬:“唯一的体表伤痕是左臂静脉的针孔──为了请他配合调查,我们不得不使用了镇静剂。”她把配有照片的表格给他们看,物证袋里则是用过的镇静剂针头,以及一小块沾有苏朝宇血迹的消毒棉球。“注射之前,我们做过皮试,如果他有任何镇静剂後续反应,可以据此申请帝国军人医疗保险补助。”

    彭耀和江扬对望了一眼,李青川把这些东西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後请苏朝宇的直属上司彭耀、亲属江扬签字。他们俩绝对都心存疑虑,可是却又察觉了对方的准备充分,只好硬著头皮签名确认,等待下一个项目。

    里面的工作人员已经把苏朝宇送上那个非常复杂的医疗舱,接通电源之後,仪器开始自动输出苏朝宇的各项生理指标。大概五分锺之後,就有一份医疗报告传到外面,果然,无论血压、脉搏、血成分等等指标全部没有问题。工作人员把手术服还给苏朝宇,他就沈默地穿上,然後赵佩妮开始用麦克风问他问题。

    一开始是简单的数学加减乘除,然後是常识性的地理历史,之後问了江扬和苏暮宇的生日、血型,最後,问到了一些相对专业复杂军事技能问题,苏朝宇都回答得清楚明白,这足以证明他的逻辑、记忆都非常正常。彭耀不放心,额外又提了好几个跟狼牙有关系的问题,赵佩妮一一问了,苏朝宇目光中似乎闪过那麽一丝警惕,但是因为并不涉及机密,他还是诚实作答,思维缜密、逻辑清楚,没有什麽问题的样子。

    程亦涵仔细评估了那些报告,给江扬比了个“可以接受”的手势。江扬和彭耀交换了许多疑虑的眼神,最终还是决定先把苏朝宇接出来最要紧,所以都痛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赵佩妮明显松了一口气,李青川客客气气地把她请出去,直接送上了去郊外修道院的车。

    临去之前,李青川把能解锁密码门的门卡交给了彭耀,彭耀尽管很急,却仍然站著没动,在这几乎一片漆黑的观察室里,只有交接室那边透过的微光映照著他刀刻般的侧影,他凝视著苏朝宇,差不多五分锺以後,忽然举起拿门卡的左手,向江扬的方向轻轻一抛。

    江扬双手接住那张卡片,彭耀没有转身,声音里带著些许苦涩:“他在等你。但是,这是最後一次,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纵然违背他的意愿,我也会亲手把他抢回来,你记住。”

    说完,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转身就走,江扬心里想的确实另外一件事,他追了两步,彭耀挥手:“我会想办法逼她说实话,你放心,顺便去探望一下老妈,过几天,咱们基地见吧。”

    江扬微笑点头,回答:“好,一切小心。”

    彭耀一眼都没有再看苏朝宇,头也不回地开门,离开,那姿态潇洒到了极处,正如一匹雪地里独行的狼。

    江扬深深吸了口气,终於打开了那扇玻璃门。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47

    苏朝宇似乎是睡著了,整个身子用一种非常不自然的姿势蜷在那张极宽大的椅子上,手臂抱著膝盖,眉头微微皱著。江扬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带苏朝宇回家,可是情感上,他却不愿惊扰这片刻的安眠。

    他忍不住俯下身子,半蹲半跪守在苏朝宇的身边,那麽想吻他的脸颊,问他这些时候发生了什麽,苏朝宇就在他的眼前,可是却有种在天边的幻觉。

    江扬想起那个坠落的梦,心脏就开始抽痛。现在苏朝宇就在他面前,坦然不设防地沈睡,可是他甚至不敢触碰他的爱人,就好像他们之间仍然隔著一块看不见的玻璃,就好像有一种神秘的仪式还没来得及被完成,就好像只要一错眼珠的功夫,苏朝宇就会再度消失一样。

    或许是梦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苏朝宇的鼻尖开始冒汗,身体蜷得更紧,手腕神经质地抖动著。江扬终於忍不住紧紧把他拢进怀里,轻轻吻他的额头、睫毛、鼻尖、嘴唇,他吻了一次又一次,再抬起头时,只见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睛怔怔地瞧著他,没有狂喜,没有悲伤,甚至没有欲言又止,只是介乎於聚焦和不聚焦之间那种怔怔的神情,好像不认识他,再挖得深一些,竟有一丝怀疑和恐惧。

    江扬的心瞬间被这样绝望的神情融化了,冰凉的恐惧仿佛顺著每个毛孔开始往身体里面钻,他不由紧紧抱住怀里的爱人,想开口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感觉……就像是几个月前,他在国旗下面看到爱人惨白的容颜时,一模一样。

    那时候他唤回了他的爱人,这一次,奇迹还会再次发生吗?

    “江扬?”苏朝宇轻声开口唤他的名字,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戳戳江扬的琥珀色卷发又戳戳他憔悴的容颜,似乎指尖真实的触感才可以让他相信这不是梦境或者幻觉。那只可以熟练操作数十种装备武器、可以写出龙飞凤舞的嚣张字条、可以做出美味的炖菜、可以提供有力拥抱的手,竟然瘦削苍白,还在微微颤抖。江扬的眼泪禁不住夺眶而出,握住苏朝宇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不住地吻他的手心,轻声不断地重复:“我来了,朝宇,我来了……”

    苏朝宇的眼神仍然怔怔的,有些迟钝,身体却自动地贴紧了江扬的胸膛,他说:“江扬,我想回家。”

    江扬用手背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打横抱起苏朝宇──那一瞬间他就确定,比起九天之前,他的爱人至少瘦了二十斤,他不敢想象这两百多个小时里苏朝宇经历了怎样惨烈的折磨。苏朝宇闭著眼睛,睫毛的阴影下隐藏著明显极了的黑眼圈,手臂近乎自虐地紧紧勾著江扬的脖子,仿佛一松手,就会从美梦中醒来。

    江扬从未觉得如此无助如此自责,他咬牙忍住眼泪,大步走了出去。

    暴雨仍未停止,从楼道望过去,窗外一片白茫茫的水雾,每一道炸雷响起的时候,那个穿行於枪林弹雨中都面不改色的战神般的苏朝宇都会不由自主地在江扬怀里轻轻一颤。江扬的心都碎成一片一片的了,他的苏朝宇,就这样被毁掉了吗?

    彭耀已经带著狼崽子们离开,先一步出来的程亦涵则把里面诡异的情形都告诉了秦月朗,後者立刻叫周星带著亲卫队员守住每一个出口,谨防江扬失控。现在,无论苏朝宇到底出了什麽事,他们都必须先回家。

    江扬相对平静,苏朝宇看起来也不算太糟糕,江家的私人医生本来希望苏朝宇能够在改装过的房车里接受应急检查,可是苏朝宇一看到那个密闭的车厢,整个人就开始无可抑制地发抖,虽然表情仍旧是平静顺从的,绝对不会反抗,可是江扬又怎麽舍得。他挥手叫医生们离开,直接抱著苏朝宇上了自己的车。

    因为下暴雨的关系,雁京各个主要街道的车辆都行驶缓慢,江扬一路安抚著苏朝宇,希望他能睡一会儿,可是苏朝宇却始终睁著眼睛,把脸贴在玻璃上近乎贪婪地望外面的街市和人群。江扬一个字也不敢问,只是关切地凝视著爱人,在等一个红灯的时候,苏朝宇忽然大力地敲打车窗,对江扬伸手:“钱包,让我下车。”

    江扬吓了一跳,开车的程亦涵知道江扬没有带皮夹的习惯,立刻抽出自己的递了过去,然後靠边停车,先一步出去撑起了伞。

    苏朝宇近乎强硬地抢走钱包,推开了江扬,夺门而出,他的身上穿的还是那件绿色的消毒手术服,光著脚,所以一下车立刻就招来了许多注视的目光,但是他不在乎,甚至没有理会程亦涵撑起的伞,努力站稳身子,踩著水径直奔向街角的24小时便利商店。

    江扬跟出来却站著不动,目光忧愁。

    两分锺以後,苏朝宇从商店里走出来,手里多了一个白色的购物袋,他半倚著墙站在垃圾桶旁边,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然後又拿出一支廉价的一次性打火机,颤抖的手指划了七八次才点燃手里的香烟。他几乎把全部体重都靠在墙上,目光茫然地深深吸了一口。

    然後又一口。

    江扬往前走了两步,整个人都淋在雨里,程亦涵替他撑伞,他痛苦地摇了摇头,目光一刻也不敢离开苏朝宇,程亦涵明白这种近乎自虐地行动,於是他沈默地收起雨伞,回到车里,开始打电话。

    苏朝宇的身体渐渐软下去,抽到第二支烟的时候,已经像流浪汉那样蹲在了垃圾箱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