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著又接连三脚,薄薄的铁门立刻凹进去一块。江扬刚要说话,里面走出来一个罗圈腿的老太太,十分凶神恶煞地在门里说:“还有一个半小时才上班!”
彭耀虽然行径野蛮,但是懂尊老爱幼和不倚强凌弱的基本道理,尤其是这个老太太脖子上还挂著布津帝国统一印制的残障人士工会证件,他是绝对不会跟她较劲的。於是狼一样凶的彭耀立刻没了脾气,狠狠捶了石头门墩一拳就乖乖坐回江扬车里,坐定了还猛踹前座一脚,江扬瞪他,他便没好气地翻白眼:“你也就看住车,老婆都让人抓走了!”
江扬举起拳头:“我不会警告你第二次。”
彭耀狠狠呸了一声:“这不是什麽好地方,我问你,是不是海神殿的事上,江家的屁股没擦干净?”
江扬强迫自己不去揍他:“事到如今,我想不出别的可能。”
“妈的,一群疯子!”彭耀骂骂咧咧地从口袋里摸出十块钱递给前面的亲卫队员,“给我买瓶可乐,要带冰碴的。”
江扬等亲卫队员离开才问:“你想说什麽?”
“这件事,我外公也知道了。”彭耀看著江扬的眼睛,“我也有责任。”
江扬略一思忖:“是你泄露了我们蜜月的地点。原来如此。”
“老子没想到!”彭耀懊恼地撕扯自己的头发,还真的拽下几根来,“那天我一定是喝多了。裴家老大、老二、老四都知道。”
江扬毫不客气地一拳招呼在彭耀肚子上:“你!”
鉴於江扬一贯地能忍和冷静,彭耀根本没防备,疼得呲牙咧嘴:“我跟你有仇?”
“现在没了。”江扬镇静地回答,“我也说过,我不会再警告你第二次。”
彭耀缓过劲儿来便注视著来来往往的上班人群低声说:“不确定是谁走漏了风声,总之,你也知道,裴家把朱雀王那摊子事交给我了。”
江扬高深莫测地为“那摊子事”露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点点头:“需要我现在下跪吗?”
“有你跪我的时候!哼,又不是没跪过!”彭耀磨牙,“裴家的儿子们自然是要弄死我的,即使不能夺回朱雀王的权利,也要让我知道,我现在面对的是除了外公以外的整个裴家。至於为什麽要用苏朝宇开刀……”
江扬知道答案,但是没说话。
“是是是,我错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
“不止是裴家。”江扬忽然打断对方的话,“裴家人不会知道海神殿和苏暮宇的事,当然,除非……”
“滚你大爷的江扬!”彭耀压低声音,“我没有!”
江扬试图拍肩,彭耀却以为又要揍他,立刻躲了一下,江扬只能隔空拍拍:“我知道。刚才元帅说的你也听见了,职业调查办公室不会轻易放人,现在我们能做的又太少,了解敌人的也只是一点点。裴家要海神殿做什麽?即使要到,也不能达到置你於死地的目的。这是冲江家来的,你也只是一团有用的炮灰。”
彭耀忽然听出来,这是一个委婉的安慰,忽然觉得又感激又不是滋味。他看了看江扬镇静的琥珀色的眸子,终於安静下来。
“关於海神殿,苏朝宇说了什麽?”
“悲惨的故事之类的,不过,我见过那个坠子。”
江扬警觉地坐起来:“波塞冬的?”
彭耀耸肩:“古董街死里逃生,你以为我们用了外挂吗?苏朝宇拿了那个坠子,我亲眼看见的,但我答应他不告诉你。”他见江扬又要发火,干脆堵起耳朵说:“行了行了,他也不是故意的,你别没完没了,人都丢了还念叨什麽?”
江扬没有心思追究苏朝宇这种危险的行为。他忽然想起在南原市医院里苏暮宇和苏朝宇病床前隐秘的小动作──他们的谎话和双关,他怎麽可能不知道──还有月宁远,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麽?
当天上午,彭耀在经过言语和拳头威胁无效後,放弃了探视苏朝宇的念头。对方坦然承认苏朝宇在秘密地点接受规定问讯,但是那个穿著笔挺西装的男人似乎没有“害怕”这个生理功能,无论彭耀的拳头怎麽招呼,他的回答只有一句:“对不起,按照规定,您不可以探视。”
彭耀差点儿被这种机器人的回答方式逼疯了,江扬则趁乱搜索了整个大楼。确切地说,是一座小楼,只有五层,最上面一层是档案室,接下来是三层职员办公室,那扇倒霉的铁皮门後面就是一楼接待大厅,没有地下室,完全找不到任何一个房间可以放置至少两个活人而不被发现。苏朝宇失踪超过八十小时,江扬反而镇定了,他肯定苏朝宇还活著,只是被囚禁在职业调查办公室的秘密地点──甚至,他们不会对苏朝宇特别差,至少要让他神志清醒外表体面地去参加预定里的那场公开问讯会──如果他们确实得到了什麽有用的信息的话。
於是,他把彭耀送回家之後,时间打电话给江元帅,谁知对方已经在书房里等著他了:“苏暮宇和江立都在,我想,我们是时候谈一谈了。”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39
头一次,江家的父亲和两个儿子,同现任波塞冬坐在一起,用冷静和客观的方式谈论现在的局势。下午的微风吹过苏暮宇的面颊,带起了几缕和他哥哥一样的海蓝色的长发,江扬看著那张和苏朝宇一模一样的脸,心中一动,而江立则十分体贴地抽出自己的丝绢手巾递过去,苏暮宇便把他的长发束了起来,坐在阳光下,微笑。
他们从这一切开始的那个下午说起,苏暮宇无奈耸肩,是苏朝宇呀,他才是罪魁,看,现世报了。他笑得那麽轻松,仿佛这只是一个玩笑。他说已经不大记得那个下午到底发生了什麽,总之,当他时隔多年再次重新回到熟悉的楼道里的时候,他很恐惧从身後而来的高大的身影。
苏暮宇对江元帅完全摊牌他作为一个没有密札的波塞冬的尴尬,也坦诚地说明了月宁远的存在对他的威胁;江元帅直言承认他对特克斯进行过毫不留情地剿灭;江扬则拿出了海神殿相关的所有文件,江立端著咖啡一页一页看过去,直到江元帅轻轻地说:“你早就看过了,不是吗?”
江立吓得差点儿扔了杯子:“爸爸!”
苏暮宇含笑:“我是个可怕的人,不是吗?”
“苏暮宇!”
江扬往弟弟的杯子里续了一些:“很好喝,不是吗?”
“喂!”江立生气了,“我做错了什麽?”
“没错,儿子,”江元帅挥挥手,“我只是看你沈浸在某种情绪里不可自拔,伸出了援手而已。”
江立闷闷地答道:“我在想有没有任何办法确定月宁远的身份。”
江元帅含笑:“dna鉴定是最快的方法,当然,我们要知道和谁去对比。”说完,他看著苏暮宇,苏暮宇假装看窗外。
江扬轻咳一下:“我们需要……”
“白虎王卓家。”苏暮宇转过头来,脸上有一闪即逝的杀气。有那麽一个瞬间,江扬觉得他十分陌生。“我让手下做过一些简单的调查。月宁远现在的身份不过是一个帝国大学的学生,但是她长年独居,身边只有一个阿姨做小时工。至於之前的档案……”苏暮宇笑笑,“如果你们要看,我可以全数奉上,但是,那纯粹是浪费时间。月宁远读过的学校、班级、同学都十分确凿,但是过於确凿和简单,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疑点。还有,月宁远在购物网站的消费记录都是公开的,十分节制清楚,但她在出席重大场合所穿的衣服却鲜有大众品,虽然不排除有企业赞助,但是,仍旧十分令人怀疑。我的手下从一张她扔掉的食品纸上找到了一团独特的蓝莓果,这种果子在布津气候下基本无法自然生长,必须有专人照顾才行,而这块蓝莓果园正是白虎王卓家的产业。鉴於果皮上的化学残留为零,可以推断,这颗小果实,来自白虎王的私人温室。”
“你们翻了她的垃圾桶?”江立吃惊地问。
苏暮宇温柔地笑:“不要这样嫌弃,我可没有动手翻。”
江扬说:“既然要用她的dna和卓家的人对比,总要有个推论。如果月宁远只是卓家雇来的有偿棋子呢?”
江元帅一直没说话,苏暮宇只能饮尽杯子里的饮料站起来,主动结束这个冗长的会议:“一切皆有可能,在江立搞到月宁远的dna之前,我想我们的推论都是无意义的。”
“什麽?”江立叫起来,“我?”他追著苏暮宇出去:“你要我去宴会上偷一根月宁远吮过的叉子吗?”
江瀚韬难得在这种严肃的讨论後笑出声来,他看到苏暮宇和江立争吵著前後离开後,就发现江扬正习惯性地站起来敬礼:“下官告退。”
“回来。”江瀚韬叫住儿子,指指左肩,“疼得厉害?”
江扬微笑:“很快就能恢复。”
江瀚韬站起来,伸开双臂。江扬愣了一下,低头不语。
“我想,我们应该为找到了苏朝宇而拥抱一下。我的抱歉,和心疼。”
江扬看著父亲,一时语塞。江瀚韬主动把儿子搂进怀里,有力地拍了拍他的後背:“去吧,儿子,苏朝宇现在……十分需要你。”
“可我竟不知道如何帮他脱身。”
江瀚韬拉开抽屉,递给他一个看起来十分旧的文件袋,和其他的纸袋子不同,它是皮质的,棕黄色的柔软的小羊皮,也有那种一圈圈的线扣,但它不用线,而是牛筋。“没什麽十分机密的东西,”江瀚韬笑道,“这只是表示它的不断传承和坚固,里面是江家可以动用的所有东西,你知道的实业、政党,还有你不知道的。”
江扬的身体微微前倾──他一直以为自己掌握了足够多的东西,多到即使有一天家门遇险,他也可以知道向谁求助,但是……他生怕自己错过元帅的後半句话。
没想到江瀚韬只是笑笑,轻抚儿子的头:“一旦你宣布了对它们的使用权,就同时开启了它们对你的约束。这是比弹性钢索更要命的东西,江扬,你知道我没法看著你度过生命里的每一个关卡,总有一天,我会死在你前面,而我解脱下的所有桎梏都会落在你肩上。”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握住了江扬受伤的左肩,掌心的温热穿透军服,暖著那关节的旧伤:“我多麽希望你不用面对这一切,然而,你没有选择了,必须扛住。”
江扬从容地接过那个牛皮袋子,深长地呼吸了一次,然後微笑著点头:“放心。爸爸。”
由於梁丽征的离开,综合情报处少了主力队员。尽管慕昭白早就把孟帆拎来充数,但仍觉得不够。梁丽征倒是时不时给慕昭白发电子邮件炫耀她晒成了古铜色的皮肤和向思给她找来的宠物。慕昭白咬著统一配发的签字笔恨恨地跟程亦涵说:“再不要说指挥官有品位了!你看看,同样是宠物,梁姐姐养了什麽!”程亦涵瞥了一眼情人的电脑屏幕,上面有一只正在欢乐地打滚的……小老虎。
而且,目前的替补队员孟帆还时不时地被凌寒请去喝茶。次,凌寒拍孟帆的肩膀说“我请你喝茶”的时候,孟帆实在很恐惧──凌寒曾经在没有任何工具的情况下给他制造了终身难忘的痛苦,他不确定会不会再来一次。然而凌寒很无辜。前国安部最佳特工开著车说:“我又不是来灭口的,你干嘛这麽紧张?”孟帆语塞,他觉得,与其被凌寒折磨,还不如被灭口呢。
最後,凌寒是真心实意请孟帆喝纯正的纳斯红茶,虽然话题仍然没有离开被孟帆称为“乱七八糟那点儿破事”的事。那夜“暖宵”起火,牛头意外死亡,现场零碎的证据里有一张纸片,上面有孟帆的名字。对此,孟帆的解释是,他虽然做了许多事,但这些事只是大事中的一部分甚至一个微不足道的环节,他无法了解全貌。至於“暖宵”事件,天哪,当时他已被送至迪卡斯的岛屿上做老本行,实在是鞭长莫及,爱莫能助了。凌寒的表情很复杂且失落。他知道这不是一个足够凶或者足够悲情就可以解决的问题,於是只能放手,再等时机。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40
凌寒的表情很复杂且失落。他知道这不是一个足够凶或者足够悲情就可以解决的问题,於是只能放手,再等时机。
一壶茶尽,凌寒叫人续水,孟帆说:“他是你的朋友吗?”
“牛头?”凌寒笑了,“不是朋友,我们是惺惺相惜的少年英雄,彼此都握著对方的一部分很美好的东西,回忆……或者,算是吧,友情,不是简单的友情,我们可以为对方赌命。”
孟帆略显尴尬地接话:“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