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慵懒倦怠如同家猫的苏朝宇瞬间就变身矫健的猎豹,训练有素的身体配合在血雨腥风中磨练出的应变能力使他在不到两秒锺的时间内,就扑倒了江扬,并且抱著他侧滚,完美地隐蔽到巨大的花坛後面。此时周围劈里啪啦地声音响成一片,爆炸声不绝於耳,江扬被他按在身子底下,却满脸笑意。苏朝宇亦听出不对,再抬头时,只见藏蓝色的夜空几被照亮,一枚一枚小型的烟花弹腾空而起,在空中炸出心形的图案,五彩缤纷,鞭炮一直劈里啪啦地响个不停,苏朝宇自顾起身,静静地看著,抬脚虚踢江扬,却有笑容慢慢绽放。
江扬早敏捷地跳了起来,从後面抱住苏朝宇,始终侧著头,静静地看他的朝宇。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几年前,基地官舍,他也曾为他勇敢的小兵放过焰火,当时的苏朝宇还没有找回丢失十三年的孪生弟弟,还那样怕他狮子脸的长官,外表乐观强韧,内心却落寞无助,那双绝美的眼睛从来不会笑。江扬更记得那是他的朝宇次对他微笑,那笑容似乎能令漫天璀璨瞬间失色──无论如何自欺欺人,他必须承认,自那一瞬间,苏朝宇就已经在他心里了。
更多的烟花腾空而起,爆炸声震耳欲聋,苏朝宇没有看江扬,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清的声音说:“江扬,在漫长的人生旅途中,我们曾经看过太多不同的风景,和不同的人牵手走过许多时光,但我次这样确定,未来的时光,我只想和你一起度过,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我爱你呀,我的老混蛋。”
江扬被这样动情的话瞬间击中,基地十万官兵铁血的指挥官那双向来看不出悲喜的琥珀色眼睛里瞬间就盈满水汽,他只能紧紧搂住苏朝宇,侧头吻他的脸颊和嘴唇,努力稳住声音说:“我也爱你,我的朝宇,我的小混蛋。一生一世,至死不变。”
那时候,神一样的指挥官还不知道,仅仅十天以後,这一刻近乎完美的幸福时光,便已成绝响。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32
从告别单身聚会开始,苏朝宇就没有睡过任何一个完整觉。就算不算那个盛大的世纪婚礼当天,其余的每一天,不同的、不得不立刻处理的任何事情可以在任何时间把他从床上拽起来;或者,他需要白天睡觉来确保自己有体力撑过一夜的舞会;有时候,他还会因为一场突发的危机公关而半夜三点起来录制视频阐述他和江扬的恋爱关系。“彻头彻尾的折磨,”婚礼之後的第二天半夜,苏朝宇咬著江扬的枕头恨恨地说,“婚姻果然是爱情的坟墓,我想我现在一点儿都不爱你了。”
江扬迷迷糊糊地看他:“你说什麽?”
苏朝宇持续撕扯那只枕头:“我不爱你了,我再也不爱你了,分手吧离婚吧各自天涯吧,明天我就要回基地去上班,离开这个冗长的庆典。”
“哦,那我让人取消明天到忘我岛的快艇。”
“什麽?”苏朝宇骑上江扬的背,“那个住一日别墅要快一万布津币的忘我岛?你安排了蜜月?”
江扬把他扒拉下来:“既然你不愿去……”
“明早见,亲爱的老混蛋。”苏朝宇背向翻身睡去。江扬长吁一口气,小混蛋,今晚差点儿折腾死他。
虽然苏朝宇梦里的忘我岛上有只七脚的大鸵鸟威胁要杀掉江扬做果酱,但是实际上,作为布津帝国境内最美的离岛,忘我岛以它的小和贵出名。也许有人觉得在这里渡蜜月只是一种奢侈浪费的形式,但是对於已经被各种仪式搞得十分心焦的江扬和苏朝宇来说,档次不是关键,重要的是隐秘。忘我岛距离最近的大陆需要开快艇28分48秒,每天四班游船载客人和新鲜蔬果、必要淡水上岛。还有一条填海栈道可以通向邻省的另一个风景区,但是忘我岛的开发人员很严格地监管著那里,禁止非必要人员进出,维护忘我岛的宁谧。这个岛不大,但若要步行环绕一周也需要两天时间,因为上面地形复杂,还有小山岭,树木茂密,十分适宜休假。一年四季,这里都风景如画,不但有山景,还有海滩,於是各个婚纱摄影工作室为了和忘我岛开放商的一纸合约,每年都打得头破血流。江家为了给儿子一个秘密的蜜月,将忘我岛位置最好的海景房租了十天,虽然并不是完全的二人世界──有二十个即将离职的高级军官被军部指派在忘我岛集体休假,首都军部江元帅的老部下主管这件事,得知军官们要和江家大公子分享这个小岛,便诚惶诚恐地给江元帅打了个道歉电话,提出让军官们改期。即使有心宠爱大儿子的元帅也无法附和这个不讲理的提议,军部福利处的人这才安下心来。
江扬十分介意,苏朝宇却觉得无所谓:“还能公摊租金,不错的,反正我们又用不著整个岛作为……嗯哪,你知道的,那件事的场所。”
快艇上的江扬偷吻苏朝宇,远处,忘我岛正在闪闪发亮呢!
苏朝宇永远忘不了那欢愉的十天。他们并没有特别出格地做什麽事,反而有整整一天都耗在一棵巨大的榕树下拉著手聊天,饿了就吃零食,困了就抱著倚著树根睡去。醒来的时候,漫天星斗,苏朝宇摸出江扬的单反,哢嚓哢嚓乱拍,江扬就懒懒地看著他,一动不动。还有一整天,他们都在附近的海域里游泳,游一会儿便上来,在太阳伞底下做的事,按照江扬的话说,“光天化日,胆大包天”。苏朝宇花了一个小时吻他的爱人,仿佛生命里只剩下这件事可以做,仿佛这种每天都重复一次的动作有了特殊的科研意义,他要不断地吻,试图找出它们之间的不同和规律。
江扬在蜜月里学会了做饭,苏朝宇习惯了早起先做四个瑜伽动作。他们夫夫两人一前一後钻过浓密的树丛,爬上高高的礁石,只为了拍一张漂亮的照片;他们半夜不睡觉,用代理服务器把自己的地址转到纳斯去,只图给程亦涵发个“我们被外星人绑架了”这种一点儿也不恐怖的恐吓短信;他们几乎每天都睡到自然醒,有时候不停地变化睡觉的地点,并不是为了休息,而是……
怀抱世间最美的梦,谁愿醒来?
蜜月的最後一天早晨,苏朝宇破天荒起了个大早,去拍海上日出。他并不会操作江扬那套有无数只镜头的复杂的机器,因此讥讽它是“从钢铁玻璃塑料到金钱的浪费”。江扬洗漱完追出去,和苏朝宇尽情地玩了一会儿,就回到房间开始打包。午饭以後,苏朝宇用一万种方式表达了对蜜月的留恋和对上班的反感,弄得江扬十分想笑,最後假装威胁:“到墙角去,你个叛逆的小混蛋!”
苏朝宇飞快地解开了自己的牛仔裤,露出性感的低腰内裤趴在窗口,肆无忌惮地扭屁股:“就不,老混蛋!”说著,就从窗口翻了出去。江扬扔下背包就去追,苏朝宇闪进茂密的深林里。
这片树林他们来过很多次,於是江扬并不著急追,反而随意摘著野花捏了一束,顺著苏朝宇的足迹来到树林深处那片空地上。他们喜欢这里狂野的氛围,基本每天都在这里缠绵几个小时。有一天,苏朝宇一直说树上有双充满偷窥欲望的眼睛盯著他们,江扬说,怎麽可能,後来,居然真的爬下来一只身材修长的野猫,吓了两人一跳。真是温馨有趣的回忆呢,江扬摇摇花束:“朝宇?”
突然,有人从背後抱住了江扬,双手像钳子一样扼住他的脖颈。只凭对方在手指间留了足够他活动的缝隙来判定,江扬就知道,这就是他的小混蛋。果然,强行转身,苏朝宇邪恶地说:“最後一次,来吧。”
“什麽话!”江扬摁倒苏朝宇,撕开他的衬衫,“现在你是我的合法伴侣,我们可以随时随地,想……”
他说不下去了,他看见苏朝宇眼睛里有一种恐惧的光,而且,他用余光看见了黑色的皮鞋。至少有三双。更重要的,有枪口顶住了他的後脑勺。他看著苏朝宇,苏朝宇的目光从江扬背後挪回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陆战精英赛冠军此时显得十分平静甚至绝望,他说:“江扬,我爱你。”
江扬慢慢地松开苏朝宇,举起双手。
这绝对不是一个玩笑。
江扬再次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他记得自己在被强迫站起来之後,就有人用标准的擒拿格斗术猛击他的侧面脖颈,在不能反抗的前提下,即使对搏击颇有研究的江扬,能做的也只是晕过去。
现在,他确定自己被那种最可恶的软性钢索绞死了手脚,放在一只大口袋里,带著眼罩、耳罩和勒口布条。该死的!他简直不知道该怎麽表达一个中将被绑架的尴尬心情──如果绑匪知道自己刚刚劫持了专业的反绑架人士,心里也会觉得五味陈杂吧。但是……有一丝令人不安的是,这些绑匪太专业了,为了防止江扬呼吸不畅并加速他醒来的过程,他们竟然体贴地在他嘴里放了两块薄荷糖!
很快,江扬可以判断自己是在一辆车里,行驶在一条路况十分好的宽阔公路上,因为即使有耳罩,他还是能听见对面车道错车的呼呼声。鉴於嘴里薄荷糖块的大小和以往经验,他觉得自己昏迷的时间不会超过十五分锺,因此,从忘我岛通向邻省的那条国道,成了唯一可能的答案。
可这又有什麽用!他试图用柔术来压缩身体,但钢索纹丝不动,他只能用慢慢翻滚的方法依次到达这个小空间的四角,却发现了一个更恐怖的事实:无论对方要干什麽,苏朝宇,现在并没有和他在一起。
混蛋!他愤怒的头脑失去了以往的镇定。是谁?要干什麽?
江扬开始回忆他有限的清醒的时间里的一切细节:在目力所及范围里,他看见了三个从头到脚都是黑色的男人,目测身高均超过175;由於他背後有枪口,因此,几乎可以判定,来绑架他们的人至少有五个──如果背後只有一个持枪人员,苏朝宇绝对不会那麽识时务地束手就擒;来人清一色黑衣,都有黑色头罩,只露出眼睛,而且整个过程里一声没出;他们十分清楚那片空地是江扬和苏朝宇室外的最爱场所,肯定提前打好了埋伏;最恐怖的是,他们的技术实在过硬,至少五人持枪的埋伏,居然连先一步跑进去的苏朝宇也没有察觉。江扬还记得他们能使用专业的手语,有超乎常人的默契和果断,明知道面前人是帝国中将、搏击高手,还是毫无怜惜地打晕了他。
那麽,苏朝宇呢?
想到这里,江扬焦躁万分。如果这是一个冲著他来的阴谋,那麽苏朝宇可能早就被列入可以放弃的名单里,已经被抛尸忘我岛了──难道他们不知道苏朝宇已经结婚了吗?江扬奋力挣扎,试图至少解放出一只脚或者一只手来,无奈那软性钢索质量实在太好,他每动一下就感觉勒紧一分,很快,脚腕就磨破了皮。
车似乎在拐弯,似乎在一个检查站或者收费处停了一下,然後继续开。江扬的感官十分敏锐,却因为各种障碍的缘故只能捕捉到一些没用的信息。他在找到了一个支点之後跪坐起来,玩命用後背撞击车厢壁板,试图引起对面车的注意。
他次了解了什麽叫度日如年。他的眼前全是苏朝宇笑得弯弯的眼睛:“最後一次,来吧。”他知道苏朝宇这话的意思是说,这是在忘我岛蜜月的最後一次缠绵,然後,他们又要回到繁忙复杂的小世界里,变成两个职业军人。但是,此时此刻的处境让江扬恨死了苏朝宇的乌鸦嘴,却又忍不住担心他的安危。那海蓝色的头发,那矫健的身体,那一块一块戳起来十分有弹性的肌肉,苏朝宇的笑苏朝宇的手,苏朝宇吃鱼的样子苏朝宇睡觉的梦呓──天哪,这帮混蛋把苏朝宇弄到哪里去了!
这是蜜月……江扬撞累了,後背肯定也撞出了血。他靠在壁板上大喘气,忽然明白过来:不!这是一个挑衅,他们就是专挑蜜月制造这样的事情!江扬怒火中烧,开始用牙齿撕咬嘴里的勒口。
江扬向来是不信鬼神不信邪的人,但是现在,如果可以交换任何苏朝宇活著甚至存在的消息,他宁愿立刻给予他全部的信仰。
十分锺後,江扬有了个大胆的想法。他的瑜伽老师曾经告诉他,一些瑜伽修行者或者杂技表演者可以通过肌肉的活动而卸下肩膀的关节,这样,只要头能通过的地方,整个人就可以通过,这种残酷却不可思议的方法造就了许多令人叹为观止的节目。江扬并没有尝试练过类似的项目,但是他相信自己只要能克服痛苦,就一定能够脱困。
於是,他找到了一个相对稳定的支点,把左肩压在壁板上,先轻轻撞击了几次试验了一下。左肩有两次旧伤,因此更容易成功,至於要背负的後果,江扬完全不去想。然而在他真的开始撞的时候,剧烈的疼痛让眼泪立刻涌上来,他不知道触发旧伤居然可以让一向对自己格外绝情的人如此惧怕疼痛。缓了一分锺,江扬咬住勒口,第二次撞向壁板。依旧是失败,他满身冷汗地爬起来,忽然感到车开始减速。
根据江扬的脉搏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