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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於是走过来──徐雅慧忽然想起自己的行李一直靠吴小京拎著,有点儿不好意思,因此转身拿了过来──再回头,苏朝宇正把彭耀摁在车前盖上。她刚要说话,彭耀已经反手去掐苏朝宇的脖子,伴随一声经常在训练场上能听见的狼吼:“疯了?”

    苏朝宇把一张大报纸刺啦展开,结果用力过猛,直接撕成了两半。彭耀眯起眼睛躺在车前盖上看著那新闻:“彭耀少将已确定按替代规定在婚礼充当苏朝宇家长。”他舔舔嘴唇:“有问题?”苏朝宇明显要发作,海蓝色的眼睛快要著起火来,但他发现彭耀十分梦幻地看著他,眼神都有点儿迷离,如果这个人不是直接从基地飞过来,苏朝宇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吃了什麽可以high起来的彩色小药片。

    彭耀说:“恭喜你,苏朝宇。”

    “什麽?”

    “要结婚了。”

    苏朝宇觉得很奇怪。他们要结婚的消息虽然见报晚,但是彭耀却早就知道了,该说的祝福词儿也已经说过了不知道多少,现在……他嗅到了这个句子里面酸酸苦苦的味道,顿时没了脾气,拉起彭耀来狠狠抱了一下:“谢谢。”

    彭耀整了整衣服,斜著看了苏朝宇一眼:“很幸福,啊?”

    苏朝宇大笑:“怎麽,你有意见?”

    “我会让你更幸福的。”彭耀说。

    苏朝宇当然听出了句子里的含义,然後得意地拉开车门:“滚进去吧。送你去婚礼上抢亲,抢到归你。”彭耀哼了一句钻进去,苏朝宇却已经不理他,忙著跟徐雅慧、罗灿、吴小京他们拥抱去了。

    来接他们的车有三辆,直接送到酒店。苏朝宇和彭耀、徐雅慧坐了辆,行驶到红灯那里,苏朝宇忽然说:“喂,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彭耀点点头。

    “你爸爸……”

    彭耀侧头看他,十分警惕。

    “你爸爸曾经表达过这样的意愿,唔……”苏朝宇整理了一下措辞,“我也答应过他老人家,履行做大哥的职责。”

    彭耀品味了这个句子几秒,然後缓缓、缓缓地把脸凑过去,灰蓝色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死了苏朝宇,语气有种死神般的冰冷和恐惧:“我允许你答应了吗?”

    明知道这并不是彭耀真实的表现,但苏朝宇还是要承认,见鬼的,这些精英教育长大的人吓唬起人来还真的都挺可怕。他坦然说:“那种情况下,我必须答应。或者,即使是现在,我也会答应,我不介意把你看成当弟弟,不过,你可以保留你的长官面具。”

    彭耀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阵,在他当著江家司机的面说出什麽出格的话之前,徐雅慧已经补好了妆,从副座上回过头来冲著苏朝宇灿烂一笑:“弟弟?不,现在他是你爸爸。”

    彭耀冷酷的表情慢慢融化,像慢放镜头一样绽开了一个狰狞的笑容。他冲他最爱的小阿姨点头致谢,徐雅慧难得温柔地回礼,扭过头去。苏朝宇看著手里已经被揉成团的报纸,只能佯装镇定地把他们捏得更小。

    太荒唐了……苏朝宇想,他在漫长的婚礼准备期里头一次有这种又迷失又穿越、又不确定又期待的、飘起来的好感觉:宾客到齐,礼花摆好,菜肴盛盘,乐队就位。

    我和江扬,要结婚了!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20

    月宁远站在街边拦了一辆出租车,说了一个地点,司机皱眉:“那地方让进去吗?”月宁远微笑:“我去,就让进去。”

    白虎王的私宅在新城区市中心一个十分张扬的地方,毗邻政府办公区,四面有林有水,距离商业区、金融区十分近,却占据了最好的地段,并没有摩天大楼挡住阳光。宅子周边的四条街道上安静地连条狗都没有,每个街角均有警卫和白虎王的私人亲卫队把守,真正做到了闹中取静。月宁远本来是不信住在这种地方会愉快的,但是她次站在白虎王私宅花园里的时候,对面的商厦正在剪彩,放了八万响鞭炮,她却并没有什麽特殊的感觉。後来,她清楚地记得是一位中年管家拉著她的手,穿过了稀疏的林带,转到大街上去,厚厚一层红色的鞭炮碎屑铺在商场门口,管家抱起来她来,她却不肯,执意要踩那些软绵绵的东西。玩得正尽兴的时候,她忽然抬头,明亮的橱窗里,有一只灰色的大熊,鼻尖是粉红的,手里抱著一颗柔软的心,月宁远即使已经过了少女的年纪,仍然记得它还不属於她的时候的样子,那麽闪耀,那麽大,仿佛全世界只有它是最好的,仿佛它是一个流动的生命,代表一切快乐和幸福。她久久流连於大熊身边,管家说什麽都不行,导购数次把大熊抱出来又放回去,她几乎要哭了。後来管家把电话递给她,她含著眼泪听见那个人说:“只能买我想给你的东西。”管家按照吩咐给她买了一个公主的梳妆盒,里面有金灿灿的发卡和白亮的耳坠,她终於哭了。

    出租车路过那家商厦的时候,月宁远微笑著。她记得自己终於读完了漫长的小学以後,有一天又看见了那只大熊。商厦易主,清仓甩卖,大熊也被拿出来打折,头上别著“70off”的牌子。人群拥挤,月宁远冲进去,紧紧抱住它。它身上落了很多灰尘,背後的毛被背景灯长时间烘烤已经褪色,但是她似乎记起了小时候那些委委屈屈的时光,她把发卡上的金粉用小刀刮下来做贺年卡,发卡就露出了难看的铁色,而那些仿珍珠的小塑料珠子,她一颗一颗放进下水道,听著它们咕噜噜地沈下去。但是大熊始终温暖,月宁远抱著它跟导购说:“我要这个熊!”导购见她穿著中学校服,便十分鄙视地说:“你有钱吗?”月宁远从书包里拿出了三张一百元和一张五十元,放在收银台:“够了吗?”导购摇头:“不够,还差四十。别脱鞋子,也别拿手表,我们这儿不抵押实物。”月宁远紧紧抿著嘴唇,把她的手表扣回腕子上。有一个很小的小女孩说:“妈妈,我要大熊!”很快,导购就和她们说好了价格,月宁远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於是她不顾一切爬上高高的货箱,摁断播放器的电源。背景音乐忽然停了,导购大喊:“快下来!”

    “我是一个孤儿……”月宁远敏捷地把话筒插进正确的孔里,说,“我次看见它,是这家商厦开业,但是我从来买不起,也没有人给我买。今天我已经初一了,我攒了很久的钱,只有三百五十块,还是买不起它。我想我要永远错过它了,所以……我想……如果你们谁要买走它,可不可以让我多抱抱它?五分锺就好了。我很喜欢它,真的。”

    那时候的月宁远还略有些婴儿肥,但整个人已经十分水灵,此时更是泪水铺了一脸,她咬紧牙看著周围的叔叔阿姨,期待地,等著他们的反应。一些人重新开始淘货,刚才的安静不复存在,月宁远真的绝望了,尤其是身边那个小女孩一直不停地叫“大熊,我要大熊”。她缓缓地把话筒放回去,准备替人家重新打开播放器──“我借给你十块钱。”有个男人打开钱夹,“过来,告诉我你叫什麽名字,是哪个学校的?”月宁远羞涩地站过去:“雁京二中,初一b班,柳婷。”她的声音很小很轻很柔和,男人递给她十块钱和一张名片:“如果生活上有经济困难,以後可以打电话给我。”

    “谢谢叔叔!”月宁远突然大声回答。她知道她要成功了。

    果然,很快就有其他几个男士过来垫付,区区四十块,不到十分锺就收齐了。月宁远却没有著急付款,而是从书包里拿出了作业本,开始一一询问那些好心人的名字,抄在纸上,然後一一道谢。末了,她这才走到导购面前,重新说:“我要买这个大熊。”

    车一转弯,就碰到了四个警卫,月宁远付钱下车,向警卫出示了一张卡片,然後沿著街慢慢走。她记得她花了一个晚上拆那个熊,把棉絮掏出来,把它放在水盆里洗。水盆很小,她要洗好几次才能完成一遍,如此反复,她洗了四遍,然後把大熊晾在房间里。睡前,她看著她的熊,十分满足。第二天在雁京十八中初一年级组里,月宁远哭著讲述了她回家路上被高年级同学打劫的全部经过,老师十分震惊,尤其是她身上还带著几道狰狞的淤青。月宁远始终是乖孩子,所以没有人怀疑她把班费究竟弄去了哪里,总之,三百五十元钱,对於老师来说不算太多,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月宁远只是制造了一些不足道的皮肉伤和两场眼泪,哦,还有她的表达能力,就获得了她的大熊。那想了很多年的大熊。那些帮她垫付了四十块钱的人永远不会知道十八中和二中的校服除了胸前印花上的数字略有出入外、其他全是一家工厂一个模板的事实,也不会知道二中初一b班真的有个叫柳婷的孤儿──她们同在一个声乐班学唱歌。月宁远最高兴的是,她是全凭自己的实力完成这件事的,如今回想起来,她仍然会满足地笑起来:没用动用那豪华房子里住著的人给的一分钱。月宁远还记得她第二天缝那只熊的时候拉开抽屉找针线包,抽屉里有一个信封,里面有五十张连号的百元大钞,她摸了摸,关上了抽屉。

    如果大熊是这麽轻易得来,她就决不爱它。

    “月小姐。”今天值守白虎王私宅大门的士兵认识她,於是爽快地让出门来,“今天真是漂亮。”

    “谢谢。”月宁远调皮地一笑,沿著种有翠绿色大叶子植物的小径走进那栋别墅里。她知道自己一辈子都和这里脱不开干系了,但如果可能,她要用自己的方法活下去,只有这样,她才能像爱著那只熊一样爱她自己,爱那个聪明感性的月宁远。

    她用小勺搅拌了一下咖啡,笑著说:“天气很好,您没出去走走?”

    “我的心情很不好。”

    说话的人是白虎王卓雍的大儿子,卓淳。自从昂雅事件之後,卓淳的心情就从来没好过,他先失去了妹妹,又丢掉了许多实业和实权,一度要消减家里的佣役控制开支,十分狼狈。而白虎王卓雍本人早就糊涂得连天黑天亮都分不清了,一大摊事情全归他管──尽管他小的时候就渴望有一天可以掌管家业,但绝对不是现在这种状况。

    “我了解。”月宁远啜了一口咖啡说,“江扬要和苏朝宇结婚了,而且,苏朝宇的家长是彭耀。”

    卓淳那线条粗犷的脸上露出一点点赞许。

    “这表示彭家已经和江家站在了同一条船里,从此再无隔夜仇。还有一件事,也应当是我关心的,那就是苏暮宇现在住在江家。”

    “你还惦记这件事。”

    月宁远脸色一变:“这件事始终是我的重中之重,请您放心。”

    “哦?南原那一场,你怎麽好意思再提?”

    出乎意料,月宁远笑起来,还十分轻松地舀了一勺乳酪放在舌尖尝尝,嫌不够甜,又加了一勺蓝莓酱:“南原虽然输得难看,但至少我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苏暮宇对海神殿的执掌确实日渐放松,已经到了对有一部分不闻不问的地步。虽然我并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管还是完全不知道,或者,是江家有意让他用这种方式洗白。”

    卓淳拍拍手,有个小侍女走过来,他吩咐了两句,然後才说:“你很清楚江家现在是在干什麽。”

    “是挑衅。”月宁远昂头。

    “他们知道和不知道的都太多了。”卓淳冷笑,给自己斟了半杯红酒,却并不是先闻後品,而是一饮而尽。月宁远看在眼里,并不表示什麽。卓淳放下杯子:“苏暮宇手里的候鸟,你都知道?”

    “对。”

    卓淳笑了:“那就像我这样。”他举起空杯子给月宁远看,杯壁上挂了淡淡薄薄的葡萄红色,汇成细细一缕淌下来,如血。“这不需要好心情和慢工出细活了,弄干净点儿。”

    “好。”月宁远举起咖啡杯,和卓淳在空气里无声一碰,“不过您也知道,要让江家死,不容易。单凭我……”

    “我不会让你抛头露面太多。”卓淳说。

    月宁远低头想了想:“此举定成败,成本太高了。海神殿是白虎王唯一的底牌,我怕亮得太快太急,反而自乱阵脚。毕竟……您知道的,从上任波塞冬开始,就莫名地和这里断了血缘。”

    卓淳不耐烦地说:“这就不管你的事了。我问你,上次那位王亲,你觉得如何?”

    “很满意,谢谢您。”月宁远饮尽咖啡,“如果您觉得合适,我会和他再见面的。”

    “好。你的生活怎麽样?”

    “很好,谢谢您。”月宁远站起来。

    卓淳也站了起来:“你每次来的时候,我都希望你带著波塞冬的象征物,告诉我你掌控了一切。”

    月宁远走近一步,微笑:“您知道,我总能掌控一切。”

    小侍女拿来一只冰包放在桌上,里面是八盒乳酪,一律配了蓝莓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