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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正式向媒体公布的。之前,所有人都知道江家在筹备大婚,却并不确定到底谁是主角。有人说,纳斯帝国某古老神秘贵族家庭的大小姐早在14岁那年就已经向江扬以身相许,并且,他们已经有了包括两男三女在内的若干孩子。隔天,就有人爆出了江立在皇室舞会上和一位带红珊瑚耳坠的姑娘窃窃私语的照片,这次证据确凿,因为当天布津帝国皇後向江家赠送了一顶铂金镶钻石的小王冠,希望新人在婚礼上会用到它。那位姑娘在消息见报後四个小时就被人肉了出来,是布津帝国最好的艺术学校合唱团的主唱之一,精通小提琴,但是关於身世背景,大家却几乎一无所知。正在媒体纷纷寻找江家的潜在亲家的时候,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资深珠宝设计师说,那枚王冠的体积明显小於其他廉价的头饰,虽然不排除是因为用料金贵的缘故,但是也不能排除一个可能,那就是江家唯一的女儿要出嫁了。江铭顿时成为风云人物。她虽然还没有长成一个性感的美少女,但眉眼之间已经像极了妈妈,举手投足都很有范儿,登在报纸上的一张照片,是她穿著长靴在学骑马,英姿飒爽,能跟她配对的男人,从8岁到50岁,八卦杂志做了个10页的专题还不够,生怕自己错过下一条新闻,干脆给报道加上了“连载中”的字样。

    消息公布的那天晚上,元帅府门口挤满了记者,以正门为中心的方圆500米内不得不戒严,所有人都要凭通行证才能接近。许多记者拿著即时传输的仪器,据说,报纸头条都已经写好,只等补上照片,印刷厂那边顷刻就可以开机。晚上十二点整,江元帅在正厅向钦点可以进入元帅府的几位御用记者宣布了消息。十分锺後,占据门厅到门口位置的记者们得到了一份元帅府签发的光盘,里面有三张彩色照片和一份布津语、纳斯语对照的新闻通稿。

    “是江扬和苏朝宇!”

    这个消息在元帅府内部仅仅生存了不到十五分锺,门外半条街的记者都知道了,网络上立刻有人发布新闻、更新微博和状态,凭借网民的转载力量,一个小时後,当印刷厂的机器欢乐地把印有江扬环拥苏朝宇的报纸一张一张吐出来的时候,布津帝国里的大多数年轻人都已经知道这件事,并用期待的心情盼著这一周赶紧过去。

    然而元帅府里一片紧张气氛。

    由於索菲罗兰.江夫人正在参加连任选举,因此儿子的同性婚姻让她的选票大起大落。虽然布津帝国允许同性婚姻,但并不代表人人认可它的合情合理,先是有无数谩骂,接著是无数支持者,首相本人彻夜未眠,各种事务应接不暇。江扬和苏朝宇虽然也早就准备好了第二天的发布会,但仍旧要时时盯著传统媒体和网络媒体上的评论动向,随时修改问答的讲稿。

    第二天一早,军政商界要员的电话纷纷打进江元帅的书房。副官带著十几个助理按照对方的级别分门别类地决定是转接、通禀还是代为接纳。江元帅愉快地应答著各种电话,之後,在上午十一点的时候,他带著江扬和苏朝宇来到了皇帝的居所,向他表示答谢。显然,皇帝十分喜欢这两个孩子,对他们的结合也非常满意,唯一闷闷不乐的就是皇後了。她派人定做那顶昂贵的王冠的时候,听说是江立要娶一位聪明伶俐的女士,怎麽……尽管苏朝宇即使身处王宫也十分闪耀,她还是觉得又惊喜又尴尬,最後只能什麽都不说。包括午饭,所有的答谢仪式都在摄像机和记者的注视下进行,苏朝宇始终和江扬保持站在一起却不进行过多身体接触的距离,两人十分低调,十分得体。

    下午就是发布会时间,照例是闪光灯耀得人睁不开眼睛。能进入现场的记者经过了皇家筛选,确保他们不问出格的问题。尽管还是有出人意料的提问,比如有,《首都日报》的记者想知道这场贵族和平民、长官和下属的婚礼到底有多和谐,江扬放弃了冗长的讲稿,自然地和苏朝宇十指相扣,两枚戒指贴在一起,熠熠生辉:“人格上,我们是平等的。任何人都不想成为别人的附属,我们也一样。”

    “呸,根本就不一样!”苏朝宇说。

    当然,他是在晚上回到元帅府以後才说的。此时前陆战精英赛的世界冠军、一个在体能项目总分上把第二名甩了十分的人,正大字横在房间地毯上肆意扭动著身体,从任何角度阻拦江扬经过。琥珀色眼睛的基地最高指挥官终於无奈,开始站在房间正中脱衣服,一件一件,苏朝宇手肘撑地,悠闲地托住自己的脑袋,饶有趣味地看著他,还开始指挥:“转个五分之四侧面,再转一点,回来一点儿,嗯,这样很好。”难得江扬如此听话,苏朝宇忿忿不平地欣赏著情人在面前脱得精光、又找衣服穿的过程,脱口而出:“太不公平了,我们结婚,却在你家的主导下办喜事,我们根本就不平等!”

    “我不介意去你家那边再办一次。”江扬把自己塞进一件十分运动的大t恤里,舒服地伸了伸胳膊。

    苏朝宇伪装哀愁:“你知道我家已经没人了。”

    江扬明白他的情人不会因为这些过往的悲伤就放弃了新生活的节奏,於是蹲在他面前,像逗一只小猫那样摸摸他的头,吻落在他眉心:“我的就是你的。”

    苏朝宇笑起来,然後终於坐直了身体:“正经地说,我看了婚礼的仪式,要双方家长,我怎麽办?”

    “我记得你有一个舅舅。”

    苏朝宇真正苦恼起来:“是,曾经有过。後来……总之,我很久没有联系过他。当然这是我不对,但当年妈妈一度缺钱停药的时候,我去求过他,他有个小玩具厂,却不肯借给我一分。”说完,他苦笑:“也不能怪他,我确实还不上。”

    江扬给了他一个深长的拥抱,然後拍拍他的背。“这是个问题,”江扬说,“等我和爸爸商量一下。对了,我差点儿忘记告诉你,明天,你的所有手续都会转到狼牙去,再也别想回到我们这边来了。”

    “什麽?”苏朝宇一跃而起,骑在江扬身上,双手扼住他的脖子。江扬能感觉对方温暖的大手手指蠕动,一下一下挠著他的脖根,於是佯装快要窒息,挣扎了几下。“老混蛋!”苏朝宇做出连续抽耳光的动作,“你把你的情人就这样卖给外人了!”

    “我都和你结婚了,自然不能让你当我的部下。”江扬笑道,“去吧去吧,做我的牧狼……”後面那个“犬”字要出口前,他已经看见了苏朝宇呲牙咧嘴要咬上来的表情,於是大笑说:“……蓝色金毛。”

    苏朝宇这就开始揪打对方,江扬翻身逃跑,却被拽住了裤子。两人半真半假地扭打了片刻,然後因为白天太累的缘故,一起倒在地板上不肯起来了。他们十指相扣躺在那儿,苏朝宇“哎呦”一声:“我发誓我不会跟你离婚的,江扬。”

    “我也发誓。”江扬温柔地搂住苏朝宇。

    “我死也不要把这一切一切一切仪式再来一遍。”苏朝宇昂头,索取亲吻,“太折磨人了。”

    江扬大笑出声:“要知道,我只要最好的,我的小兵。”

    第二天一早,正在熟睡里的苏朝宇就被刺耳的电话铃声吵起来了。他嫌弃地想让这不知趣的玩意儿变成哑巴,忽然看见闹锺显示著早晨六点一刻,於是他十分恼火,决定骂一顿来电话的人。手刚碰到听筒,铃声忽然不响了,江扬从卫生间里走出来,脸上是亮晶晶的水花,他手里拿著分机:“江扬。您好。”

    “我下午就回去,你能邀请我做苏朝宇的家长,我不会拒绝的,江扬,你放心好了。”

    “什麽?”江扬听出了对方是谁,但是……邀请彭耀做苏朝宇的家长?这是什麽时候发生的事情?他匆匆低头看传真机。奇怪,里面并没有任何关於今天行程安排的通告啊,而且这件事他和苏朝宇也只是昨天随口提到,还没有来得及跟元帅谈。

    彭耀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欢欣雀跃,他说:“你派人到机场接我吧,主要是我带了你的小猫咪回来,给他们安排住处。”

    江扬又气又笑:“这个自然,我问你,家长这件事,苏朝宇的意思你问过吗?”

    “屁!”电话那边传来一阵杯子碰盘子的声音,徐雅慧大呵斥“这周第四个了,败家子”,彭耀才不管呢,“你怎麽不去问江元帅凭什麽是你爸爸?”然後,电话就挂掉了。

    苏朝宇已经完全清醒了,正在刷牙,他叼著牙刷含含糊糊地问,江扬一耸肩一摊手:“你有家长了,恭喜,苏朝宇上校。”

    苏朝宇瞪大了他的蓝眼睛,清清口追问:“是谁?”

    江扬严肃地咳嗽了一声:“按照部队规定,没有家属的时候,直属长官可以作为家长在婚礼中充当重要角色。”

    “哦,好吧。”苏朝宇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人的轮廓,这个轮廓里应该是一个头发花白、他此前从来没有见过的、善於语重心长讲道理的老参谋。事实上,如果他的特别行动队还是江扬手下的一支独立分队的话,论资排辈,剔除秦月朗这样的江家亲属,确实,够格做苏朝宇家长的,应该是从江瀚韬掌管基地开始就在职的老军官。但是……

    江扬蹑手蹑脚出门。

    苏朝宇也是被冷水一冲才忽然反应过来他现在是狼牙军官这个事实,以此推理的话……

    “不行!”一个靠枕准准砸在江扬後背,琥珀色头发的年轻人迅速关门,只听又一个靠枕砸过来,伴随著苏朝宇的哀嚎:“没门!绝对不行!”

    但是,不管他怎麽闹,或者,换言之,即使地球大爆炸,都不一定能阻止彭耀飞来首都的脚步。苏朝宇坐在车里给江扬打电话:“都炸没了他怎麽出现?”

    “他可以变成一个分子,分享你的空间。”江扬无良地说,然後补充:“罗灿他们都来了,宋少校定好了酒店,已经把地址和预约编号传到你手机里了。”

    苏朝宇闷闷不乐:“知道了。”

    “别打彭耀。”

    “知道了!”苏朝宇暴躁地挂掉电话心想,你管不到我,等彭耀出现,我就一拳把他放倒,打歪鼻梁,让他没法参加婚礼!但是,苏朝宇等不到这个光辉的时刻了。先前第四军的一些退役军官听说彭耀回来了,都在机场列队迎接,虽然阵势拉得不大,但如果苏朝宇想要当众打他们的精神领袖、军事领袖一顿,那这些本来就不是吃素的军官会不顾一切把苏朝宇收拾得没法参加婚礼──“这就是狼崽子精神啊,”彭耀曾经说,骄傲地咬著一片狼牙配给小面包干,嚼得像啃骨头,“天哪,我怎麽可能不爱他们?”苏朝宇现在身为狼牙军官,却恨极了这个身份。

    彭耀下飞机的时候没有走舷梯,跟其他人一起直接进了航站楼。第四军原来的军官来了二十个人,齐刷刷敬礼,吓了身後的罗灿吴小京他们一跳。彭耀客气地还礼,随行的徐雅慧则依旧是挨个拍肩。他们在候机大厅里消磨了整整半个小时才出去,彭耀十分直接地说:“我还有安排,你们散了吧。”那些军官当然知道这个年轻的老大一向这种脾气,如果他们敢客客气气地说“摆了接风的酒”,便绝对会被彭耀用一个以“滚”开头的句子堵回去,而如果彭耀真的想喝两杯的话……来之前,他就会打电话告诉接应的人要喝什麽,喝哪一年的,在哪儿喝,喝多少。不过现在,彭耀这种明显的因为没看到想要见的人而心不在焉的样子被所有人看到,军官们知趣地四下离开,罗灿带人取了行李回来,发现彭耀正站在雁京纪念品柜台前面研究什麽,招手叫他:“带钱包了吗?”

    “长官要买这个?”罗灿边掏钱包边看,玻璃柜台里放著一对金色的老虎挂坠,造型十分好,说是限量十套,价格昂贵。罗灿立刻扁扁嘴,把钱包放了回去:“报告长官,首先,我没这麽多钱,其次,这也太贵了吧,第三,在这儿给人家买结婚礼物也太……”

    彭耀缓缓转过头怒视罗灿,罗灿把後面的话收了回去。彭耀灰蓝色的眼睛里露出一丝犹疑:“我不知道要送苏朝宇什麽。”少见的,他认真,像小学生写作业一样,他也很温柔,像对待从开裆裤长到成家立业的发小那样,罗灿为这样的长官而有些震撼,刚要开口,就看见徐雅慧挂了电话走过来:“苏朝宇在外面呢,走吧。”说完,她瞥了一眼已经被售货阿姨拿出来的金老虎,一巴掌掴在彭耀屁股上:“瞧你这垃圾品味!没出息!”

    苏朝宇站在出站口的停车广场上等著彭耀。天特别好,雁京难得如此阳光灿烂,仿佛周遭一起都透明著,苏朝宇的蓝头发已经和天融在一起了,彭耀远远就从大批人流里分辨出了他,因此加快了脚步。徐雅慧跟在他身後低声说:“再快,也是别人的了。”

    彭耀转过身,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落寞:“好。”

    徐雅慧不知道这个“好”字表达了什麽含义,彭耀当先穿过来来往往的人,苏朝宇也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