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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空余部分,抓过手册看介绍。苏暮宇身上有伤,不能侧身,便身体一滑,半躺著给他讲整个故事。恍惚间,江立觉得南原的血雨腥风都是一个噩梦,然而苏暮宇身上确确实实有敷料的味道,手背上还有几个青色的针孔。他的性格一向是忍不住的,却因为欠了苏暮宇许多情,才能耐心听这个故事。谁知苏暮宇说到关键时刻,突然话锋一转:“我等了这麽久,你怎麽不问?”他一低头,正是最温柔的目光落在江立身上,他看著他,年龄小的那个正漫不经心地靠在一边把碟片盒子开开关关,被忽然问到,竟有些紧张。

    “我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但找不到依据。”

    苏暮宇笑道:“都过去了,你找到依据又能怎样?”

    “那句话,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哪句?”苏暮宇问。

    “我的性命,只是万千筹码之一。”

    “不,我是认真的。”苏暮宇说,“如果有人要取你性命,我的确不会冲过去拦住。”

    江立直起身体:“你早就知道别人不会把我如何,还要这样把我推开,没有必要。”

    苏暮宇关掉耳机,遥控器一指一摁,远处的机器便吐出一张cd来。他慢慢地扶著沙发和桌椅站起来,江立想帮他,却了解苏暮宇的个性,因此没挪动脚步。“其实如果你走过来扶著我,此时此地,我并不会推开你。”苏暮宇说。

    江立怔住了。智商过人的他,竟然又错了一次。

    “我是人,不是一道计算题。”苏暮宇的神色十分平静,他拿到了那张cd,伸一根指头进去挑著,一圈一圈转,“我也不是你要打交道的政客商人,有求於你或者听命於你。因此不要猜测我,江立,也许你猜得透天下所有人,但绝对不包括我。”他说得很清晰很慢,确定对面那个聪明的孩子听到并听懂了每一个字:“我很清楚什麽时候自己应该做什麽,然而你却不知道。当然喽,我说的是你所不擅长的那个方面。”

    琥珀色头发的江立局促地站在房间里。他学心理学,自恃可以解剖任何一个人,但现在却感觉被苏暮宇剥光了衣服,身边还有七八盏聚光灯正把他的每根汗毛都放大到难以想像的程度。

    “你猜测我伤心难过,不,你错了,我很早就失去了伤心难过的权利,这点上,我和你的大哥十分相似,因此你要猜我的时候,先看看江扬。”苏暮宇头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跟江立说话,“而江扬与我不同的是,他需要隐藏情绪,而我,作为一个万事不愁的波塞冬,我有隐藏的需求,但可以选择只在我高兴的时候满足它。你所猜的我们之间的隔阂,有一大部分始终没有存在过,江立。”

    江立被深深震摄。他终於看清了面前这个人的真实情感,现在的苏暮宇,是波塞冬。他有读心的本领和令人臣服的魄力,江立若是候鸟,听完这些话,也会跪下来亲吻苏暮宇的手指,哪怕这个波塞冬还带著枪伤,需要足不出户的静养。“你是说……”江立刚要发问,却又已经明白,於是只能自嘲地一笑:“你始终把我看成一个需要保护的小孩,我们没有平等过。”

    “又错了!”苏暮宇走近一步,压低声音,“是你从来没有把我和你看成平等的。你在索取我的爱,拿到手了却又不知道如何对待它,你扮演著一个高中生的角色,这样我便可以肆意地宠你,你却不必担负爱上男人的责任──尽管後来,我相信你是真心实意的。”

    聪明的狐狸宝宝被人看穿了一切,此时逃无可逃。

    “所以,江立,”苏暮宇微笑,“你真的还小,只意识到了伤害,然而这些伤害对於我来说,根本微不足道,我甚至不要求你的道歉或者悔过。”

    江立绝望地说:“这是分手的委婉说法,对吗?”

    “算是,”苏暮宇拍拍他的肩膀,“我希望你想清楚,你要的到底是不是我,现在这样的我,可怜的我,还是随你的心情而变化的苏暮宇哥哥。”

    江立上前一步:“我可以抱你吗?”

    “当然。”苏暮宇张开怀抱,“轻点。”

    江立搂住他的腰,像一个真正的男人那样,平等地看著苏暮宇的眼睛。他碧色的眸子闪烁一种苏暮宇都从未见过的光彩,他说:“我爱你。我承认我的伤害是因为自私,我想确定你有多爱我,或者说,我不确定我有多爱你。我甚至不知道,如果现在是我要结婚,到底天平的哪一边更重。”

    “现在你知道了吗?”苏暮宇平静地问。

    “知道了。”江立看著他的眼睛说,“我爱你,我确定。”

    苏暮宇笑了:“我不会因为这三个字就认为你可以在过去的几分锺里已经长得足够大。”

    江立也笑了,身体也放松下来:“我可以带著这三个字跟你分手。如果有一天你确定了……”

    “好。”苏暮宇点头,“你可以做我的预备役。”

    “这个编制里不需要其他人了。”

    “当然。”

    江立觉得很幸福,他紧紧拥著苏暮宇:“我爱你,终究有一天,我会像哥哥这样,和你结婚。”

    “我期待,我的预备役。”苏暮宇看著窗外的风景,微笑。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19

    凌寒坐在前往元帅府的出租车里的时候,接到了一个道歉电话。江扬说,是凌部长强行要求你来我家附近看有没有盯梢的,和我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凌寒愤愤不平地回了几句,又想起来:“还真有正经事。亦涵说你家花园西南角那里有株大型绿萝,都快爬上墙头了,让我给他折一只小的回去。”

    江扬笑道:“好,我知道了,你注意安全。”

    凌寒颇为不屑地挂了电话,吩咐司机把车停在离元帅府那片住宅地区最近的街口,然後步行拐进了一条小小的街里。那条街的尽头有条通往元帅府後花园的小路,斜插过去省不少时间。而且凌寒知道小街里有家卖盐津果子的小铺,常年只有一个团子头的小姑娘值守,贴万年不变的价格牌,江扬这个零食的绝缘体也喜欢经常这个买一点,那个称一些。正在盘算要几两橄榄的时候,忽然,有两个人从身边经过,小街十分狭窄,他们却没有礼让的美德,并排就走了过去,凌寒背向他们,半个身子都探进了小姑娘店里,这才勉强躲过。两人一律是正常打扮,身上却带著对讲机,此时机器里传出来一个浑厚的声音:“四号报告情况。”凌寒习惯性地往九点方向看了一眼──他们这行里一般把四号设置在九点位置──果然,有一个穿同款外衣的男人正推著一车烤白薯走过去,与正常的小贩不同,他没有吆喝,反而低眉顺目地缓行。凌寒察觉到了一丝异常,於是迅速拎著他的小吃跟了过去。

    卖白薯的还是个少年模样的人,凌寒走近他,嗅了嗅:“怎麽卖的?”

    “小的一块钱一个,大的三块钱一斤。”

    “太贵了。”凌寒说,“便宜点儿。”

    那人心不在焉地说:“不卖哦。”便不再搭理他。

    凌寒立刻爆发:“卖白薯的你狂个屁啊?”

    小贩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一副惹不起的样子,推车便走。

    在可以远远看见元帅府後花园的地方卖白薯本来就是很诡异的,此人在无端谩骂下过於镇静清醒的表现就更有问题了。凌寒知道他已经完成了今天的任务,但仍然忍不住要捞这条大鱼,於是快步追上去。小贩对地形非常熟悉,七拐八绕穿过了至少四条街口,凌寒紧追不舍,对方跑得更快,最後干脆把车往路边一扔,人穿过马路翻进了一堵墙里,其动作之灵敏,要只是个小商贩……凌寒心想,他就把国安部墙上挂著的单项成绩红榜当面包吃掉!

    凌寒不著急追,看了一眼周围的地形就笑了。这是街心公园,他和江扬来过,整个公园因为当年建造的时候发生了拆迁纠纷,因此面积格外小,而且是全封闭的,只有一个出口。等凌寒含著盐津橄榄到达出口的时候,那小贩正满头大汗地出来,两人撞个正著。

    周围大人孩子很多,那人不敢如何,干脆束手就擒。凌寒也不逼他,指指身边一棵大树:“站到後面去,双手抓住耳朵。”那小贩苦笑著照办了,凌寒站在隐蔽的地方把他浑身上下都搜了一边,果然,有对讲机,还有枪。

    “卖白薯是这麽危险的工作呀。”凌寒感叹,“你们辛苦了。”

    那小贩侧头看他:“我们也是听上面命令的。”

    “很好,你很识相。”凌寒喂他一颗橄榄,“上面是谁?”

    “你知道我不能说。”

    凌寒拍拍他的肩膀:“那种牙齿里的毒药很容易咬坏的,不小心就死了,你这种跑步大喘气的肯定不敢用。而且……我不信你敢在这里死给我看。”

    那小贩倒也不害怕:“我也觉得你不会把我就这样带到元帅府邀功请赏,我很确定。”

    凌寒为那个低三下四的动词感到没来由地厌恶,忍不住想踹他一脚,又觉得太欺负人了一些,干脆一拳敲在对方後心口,大声赞扬:“聪明人!”

    小贩没想到凌寒力气这麽大,被打得眼前一黑,回过神来的时候,凌寒已经後退著离开了,一只手指指著他的眉心,用口型说“你们小心”。十分挫败的白薯小贩只能原路返回,一面琢磨怎麽跟上级报告失误一面在猜凌寒给他的橄榄在哪儿买的,真的很好吃。他必须找回白薯推车,因为里面还有定位仪器和笔记本电脑,好在那车子依旧在原位,他从筐子底部摸出一只不可监听的手机说:“凌家公子抓到我了。”

    “我知道。”接电话的人说,“我正看著他呢。”

    一只黑色的望远镜斜放在窗边,按照日光的角度,从外面是看不见它的。此时,镜筒里可以看见拎著零食的凌寒刚走到江家後花园,正在笑眯眯地和勤务兵打招呼。

    江家、苏家兄弟都在花园里聊天,凌寒把枪和通讯拿给他们看,苏朝宇专业地瞧了几眼:“倒是挺新的。徐大美女应该知道具体出处。”

    江扬沈吟了一下:“这种事先不要告诉彭耀。他那个性我始终接受不了,这通讯器立刻拿给慕昭白,看看有什麽端倪。”

    凌寒点头,然後跟勤务兵说:“给我找面镜子来。”

    江立递过果汁:“可以去池塘边嘛,更有风韵。”

    凌寒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迫使江立沿著桌子蹭过来。他把一头琥珀色的小卷毛往下一摁,碧眼小狐狸就乖乖蹲在那里,仰头看他,神色十分可怜。他顺手拿过桌上的一只玻璃罐举到凌寒鼻子底下,里面清粼粼地泡著一只嫩绿萝:“这是要带给亦涵哥哥的。”

    凌寒笑道:“你闺女呢?”

    江立立刻变成熟,露出一个职业性的微笑,用答记者问的语气说:“关於女儿这件事,不知道这位先生的消息来源是?事实上,我并没有一个女儿。”

    凌寒恍然大悟,转向苏朝宇:“你闺女呢?”

    “我只有个儿子,”苏朝宇大笑,“可能吧,也许是我儿子。”

    凌寒当然知道陆晨那件事,於是转向江扬。琥珀色头发的指挥官无奈指指楼上:“有阿姨带著呢,我可没办法制止一个婴儿声嘶力竭不屈不挠的啼哭。”他刚要抱怨江元帅把“小意外”算在了他的名下,勤务兵就拿了镜子过来,凌寒放在面前调了调角度,然後一指画面里隐约映出的一处窗口:“看见了吗,这里,是制高观察点,它所能看见的范围里,你们尽量少活动。”

    苏暮宇礼貌地说:“抱歉。我想我……”

    江扬摆个手势阻止他说下去:“不必说这些,他们若想找碴,一草一木都可以当把柄。我会把这件事禀告元帅。辛苦了,小寒。”

    江立早就站起来挡在凌寒背後,只是默不作声地瞧著那个窗口。元帅府的书房里,江瀚韬静静地看著花园里的这些年轻人。苏朝宇的手臂自然而然地搭在江扬身上,他琥珀色头发的大儿子接过小儿子手里的玻璃罐,小心地放在桌上,而那个计划外的苏暮宇,正伏在桌边惬意地晒著幸福的太阳,凌寒依旧在镜面上指点江山。他们彼此都有眼神交流,像一部大型精密仪器那样协作互动。江元帅的嘴角微微勾起。这是一种叫做满足与平和的感觉,他已经多年未曾有过。然而前路仍旧艰辛,他很想提醒这些生命正蓬勃的孩子们,抓紧时间,步步为营,但话不曾到嘴边已经收了回去。

    幸福的点点滴滴会在漫漫人生长路的痛苦挣扎里变得越发珍贵,眼下,就这让它这样吧,莫疾莫徐,一点点经过。

    江扬和苏朝宇结婚的消息,是在婚礼筹备工作完全做好後、正式婚期前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