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却和指挥官形影不离,换任何一个人都会嫉妒万分,即使江扬已经拥有了他认为最美好的爱情。江扬仿佛看见他的情报头子端着方便面嚣张地在狼牙的培训军官周围走来走去——没心没肺的慕昭白也会吃醋呀。
“多加醋。”慕昭白第二次勾勾手指,食堂的大师傅看了他一眼,添了几滴。“再来点儿嘛。”慕昭白固执地端着饭盒,“一点儿,一点儿。”大师傅嘣地一声拧开盖子,只听咕嘟一声,慕昭白哭笑不得的看着他的三鲜饺子浮在半饭盒醋上,很纯洁无瑕的样子。
深更半夜的机房里有种特殊的味道和声响,只有两个技术员值班,慕昭白端着他的醋汤饺溜达进去,巡视一圈,再溜达回办公室。那一行六个字的代码始终没有解开,那封未读的邮件始终显示在邮箱里,慕昭白茫然无措,七八个饺子下肚,酸的舌头发直,他破天荒在纸上写下了202958这几个数字,同时开始用各种可能的算法来重新表示它,试图得到一个答案。当时针指向2的时候,外屋打牌的几个夜班文员都在打哈欠,慕昭白实在撑不住,准备躺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这么多天就对着这六个数字看,他快要神经质了,还没闭上眼睛,眼前就有一排排的202958飞过来飞过去,一会儿排成方块一会儿排成三角,孟帆说:“笨!”
猛然惊醒!慕昭白没发现自己已经闭上了眼睛,太困,太困……他把手从鼠标上挪开,要去摸咖啡杯的时候偶尔瞥了一眼屏幕,顿时一身冷汗,清醒无比的意识告诉他,完蛋了——反应很正确,慕昭白立刻踢掉了网络电源,屏幕短暂地黑了一下,重新亮起的时候,系统提示,现在是无网络运行状态。
“老大!”门外的文员敲门,“老大你掉了。”
“我知道。”慕昭白声音发抖,“修个零件。”
刚才短暂的入睡状态里,他鬼使神差地点了阅读。现在邮件已经打开,综合情报处的老大却无暇顾及内容。天知道是谁写的邮件,天知道自己有多少信息已经漏出去,慕昭白手忙脚乱地插了一块硬盘,开始运行应急检查程序,红色的扫描块一点点越过各种保密区,“安全”的绿色字样逐渐标注满每一个文档,门外的文员再一次敲门提醒慕昭白及时联网,因为许多文件档都在同步更新,老大的计算机里要时刻有最新的数据库,慕昭白使劲咬着他的咖啡杯,直到觉得牙床酸疼,最后一个文件夹也被检查过,除非对方使用了综合情报处不知道的侵入方法,否则,计算机安全。
慕昭白心神不宁地打开电源,至少十五个数据文件开始更新,邮件页面还在,没有翻页,能看见半行开门见山的话。
“我们分手吧。”
202958。我们分手吧——孟帆你个混球,你发个代码错误的邮件就是为了过来提出分手——话说我们什么时候宣布过在一起吗?
“我承认曾经很美好啊。但是现在我没法控制自己了。我不再属于你了。原谅我不能叫你亲爱的。别再联系了。”
慕昭白的鸡皮疙瘩从大腿一直蔓延到后背,同时有种羞愤的情绪正杂滋生:这么肉麻的句子,分明是女人语气,还不会使用标点符号,每句一句点,慕昭白想,这要是他的小孩,绝对立刻摁住打死。恶作剧!先不管到底是谁干的,慕昭白咬牙切齿地点开回复,敲了一个“很好,分手吧,你可以去死了”立刻发回去。
文员推门进来说数据库有一处需要二级密码手动更新,慕昭白在迷茫状态里完成了这件事,开始发呆。孟帆不是一个有情调的人,真的,他万分确定,思绪的潜艇从深深海底浮上来,四周日光渐盛,如同再生。假装一个小女生写情书就不会用密码做邮件主题,更不会随手敲一组陌生的代码,因为他是孟帆,他做事一定有目的……
慕昭白猛然跳起,从储物柜里翻出那双半新的鞋子,开始拆任何一个可能拆开的部件,就连鞋帮上的钉扣装饰都扯了下来,甚至没放过鞋盒上的纪念卡片夹层。终于,慕昭白看见了一行熟悉的字,202958,这双纪念版鞋子的货号,各大商场统一标识。就像潜艇吸足了阳光就要下降,舍不得明媚,又因为完成了任务而满载高兴,慕昭白抚摸这那一行黑底白字的数,万千感慨:孟帆,混球,你这么迂回地想说什么?
仔细研读那封信,慕昭白不得不承认,事情不简单,尤其是那句“但是现在我没法控制自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孟帆虽然只是个再平常不过的人,惜命又狡黠,但从来不会把自己陷入不可预料结果的局面里,他喜欢控制,喜欢设局让自己可以纵览全貌——这句话唯一的含义就是,孟帆现在遇到了强有力的敌手,甚至只能被对方左右。
可是他在哪儿?
深夜,慕昭白知道程亦涵正在帮助江扬做事,刚才吃进肚子里的醋立刻发挥了作用。程亦涵的手机保持24小时开机,如果现在打过去,程亦涵肯定会用惯常稳定又有力的声音说:“您好,程亦涵。”不过……慕昭白攥着那双鞋子,如果程亦涵今天早睡了……
黑发黑眸的情人似乎在空气里微微笑,慕昭白知道他又一次陷入了不可自拔的睡眠沼泽里,于是在解迷的快感和读不懂好友来信的压力下闭上眼睛,就连身体滑到了椅子下面都不知道。
第二天程亦涵上班的时候收到了综合情报处的八卦短信,说“情报头子醉卧书房,手中攥运动鞋一双”,继而分析该鞋和程亦涵的关系,从程亦涵是不是喜欢锻炼到穿几码开始,头头是道。向来不苟言笑的指挥官副官强忍笑意开完早例会,扑入综合情报处,霎时万籁俱寂,慕昭白撇嘴拉开门:“你们管得着吗?!”从梁丽征开始爆发出窃笑,很快,憋了一上午的文员们都纷纷用看文件、倒咖啡、扫地等方式遮掩表情,程亦涵从容地走过众人,带着一脸温柔的风雨欲来的微笑看着自己情人:“他的鞋?”
有时候,争吵的开端就像这样,是很正常的。心情不好并非点火的根本原因,所谓吵架,就是打架的高级文明形式,长期积怨所致,开吵之前的隐忍或者沉默往往酝酿更猛烈的攻击。但是吵架通常是不解决的问题且纠缠很久的,因此比较喜欢快速解决问题的狼牙在这方面有句名言:“吵架又慢又聒噪!安安静静打一架就完了!”于是,大面积的边境基地里,在指挥官副官和综合情报处的老大因为孟帆的事情说了不过十句就呛起来的时候,狼崽子们正在苏朝宇的指挥下开始今天早晨的轮肉搏训练。
“现在不能查,绝对不行。”程亦涵用副官的口气斩钉截铁。
“我只是希望可以立项。”慕昭白后退一步。
程亦涵趁机侵占那块领土:“江扬最近忙得焦头烂额,请勿添乱,孟帆的事情并非一定凶险,你要清醒冷静。”慕昭白被这种副官语调气得登时说不出话来,憋着怒火无处宣泄,程亦涵眉毛一挑:“等这阵子事情过去了,我会替你向指挥官提案。”说完就约慕昭白晚饭。
慕昭白虽说性格好,却并非能无限忍下去,狠狠地说:“家里,剩饭剩菜都有。”
“也好。”程亦涵耸肩,“我想和你谈谈。”
谈谈,好吧,慕昭白愤愤地想,这都是跟江扬学出来的坏毛病!
也许就是因为这一句谈谈,融化了慕昭白的所有愤慨,他只能把孟帆的事情暂时搁置,隐蔽地自行研究对方字里行间的隐晦意思。
而程亦涵白天的工作很多,有时候忙得连午饭都没有,最近加了江扬布置的演习新担子,更是失去年轻人应该有的活力,整天泡在公事海洋里应付各种官僚的、麻烦的、冗长的事务,回到官舍就马不停蹄地开始和江扬研究演习准备工作,到今天正好满两周。江扬昨天就说,周末苏朝宇要过来,程亦涵自然不肯当灯泡,因此不管慕昭白到底是不是连个素菜都不肯炒,他也一定要和情人过周末。
林砚臣老早就说过,世界上可以忍耐程亦涵的只有慕昭白,因为这个人的乐观和豁达不受任何外界影响;同时,世界上能吃住慕昭白的只有程亦涵,因为这个人的严肃和谨慎是天生的。即使在办公室里发生了小小不愉快,程亦涵加班结束回到慕昭白房间的时候,还是看见了两荤一素,弄得很美好。慕昭白躺在沙发里看杂志,见情人回来就去盛饭,程亦涵也就当他们已经和解,直到睡前都没有任何其他形式的不快出现。
但如果恋爱谈的这么顺风顺水,大概就连老神仙也要生生嫉妒得丢掉几年道行。果然,当两人裹在被子里以后不久,黑暗里唯一的光源下就传来了标准振铃声,慕昭白看程亦涵的时间都没有,指挥官副官已经翻身而起,摸出枕头下的无线耳机:“您好,程亦涵。”
边境基地分给普通军官的住房里,慕昭白裹着凉毯平平躺在床上,枕芯里传来茶叶清香,程亦涵给买的生日礼物,说比较醒脑。那个即使不笑也能让人觉得耀眼的优秀的副官一脸疲惫坐在身边接电话,接该死的指挥官的电话,现在是布津标准时间,凌晨一点五十五分。江扬冥思苦想一天不得答案的问题,在苏朝宇回家并且带来了狼牙新鲜信息的情况下被攻破,兴奋的指挥官和情人讨论了一个多小时,便毫无愧疚感地立刻打电话告诉同样参与策划的副官。程亦涵的全天候手机已经是个传奇,甚至没有人觉得半夜叫醒一个人于情于理都不太合适,况且江扬和他的副官处在同一时区,相距不过五公里。
甚至,这件事不是私事,不是急务,分明是可以周一再讨论的普普通通的,一件事。无数次浪漫被打断的慕昭白看着他的情人,睡意袭来,浓情的前戏白费,他翻身,闭上眼睛。算了,又不是次,他的程亦涵一直是江扬的副官,并将永远是,他没有选择。
程亦涵一直清醒又及时地跟江扬有问有答,最后,当慕昭白的意识就快在无聊和不耐烦里沉入美梦的怀抱时,程亦涵说:“嗯?这样吗?需要下官现在回去详细说吗?”
该死的!不管江扬说了什么,慕昭白几乎是突破地心引力般坐了起来,眼中的已经不是怒火,而是凶光。程亦涵怔了一下,还是继续他的电话:“好,那就周一。晚安,长官。”
“一点儿也不安!”慕昭白把凉毯踢出去,“天哪,你到底是谁?”
程亦涵审视着这股火气:“你想我是谁?”
“指挥官的老婆被人抢了,就要圈着你,不能这样。”
向来不喜欢被人当作别人附属品的程亦涵目光一凛:“什么?”
慕昭白拉开窗子,夜风闯进来,莫名地增加了两人间的陌生感,能看到商业区的夜景灯闪烁。程亦涵已经站起来。“指挥官的两个贤内助,苏朝宇和程亦涵。”慕昭白苦笑,“综合八卦处没有错过任何一条流言,你分给江扬的时间,从来都比给我的多。”
“我们甚至青梅竹马。”程亦涵冷笑。
慕昭白只是抱怨,没料到对方这样说,他赶紧转身想要解释一下,却发现程亦涵正在换军服。一种非常难受、难受到难以形容、慕昭白只能说那是寒冬腊月四面透风的房间里橱柜上只有一盒高级冰淇淋的感觉,想要的绝不是现在这样——现实在这里,如果你连这都不要,就是一无所有。
“亦涵。”
程亦涵把手机放进口袋,收拾了一下刚扔在床下的文件,拉开卧室门:“打扰了。”慕昭白气结,狠狠踩了地下的凉毯几脚,再追上去的时候,只看见程亦涵的背影在门缝一闪。
砰。
猫眼里能看见走廊声控灯亮起来,拉开门能听见军靴磕在楼梯上噔噔作响越来越小。慕昭白隔着防盗门站了一阵子,终于决定不追出去,门口擦脚垫上,孟帆的鞋带是夜光绿的,像条大毛虫。那一秒,慕昭白很想骂:孟帆你个混球!但转念一想,此事跟他的老同桌实在是没有关系。心念驿动的瞬间,慕昭白冲到阳台上去看,住宅区门口的路灯下,程亦涵站得笔直,大概已经打完了电话,一辆指挥中心的标准轿车过来接他,性格如刀的副官头也没回就钻进去。
隔着那么远,慕昭白能都听见关车门的声音。
砰。
33
岁月辛甜
狼牙的训练量非常大,苏朝宇不但经常需要亲自实践又要带队,虽然是身经百战的特种兵,也经常半夜饿到醒来。好在指挥官官舍的厨房为了给值勤人员加餐,一直都有吃的,苏朝宇2点半披着衣服下楼要水果,勤务兵正在用沙拉酱拌的时候,有个穿军服的影子在厨房门口晃了一下,声音很熟悉,稳定又冷静:“咖啡,夜宵,送到楼上,谢谢。”
“亦涵?”苏朝宇端着果盘走过去,但是看见程亦涵表情的瞬间就开始后悔打这个招呼。如果说程亦涵平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