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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_207
    停在江扬办公桌前,两个人仿佛在谈判。

    江扬从随身的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刷刷地写了一行名字,然後对折,递给苏暮宇。

    苏暮宇展开一看,先是吃惊地望过去──那是一些重量级的候鸟的名字,在过去的三到五年内,这些

    人被确定关在布津帝国的秘密监狱里,不见天日,无法营救。他随後也拿起笔,在下面又添了几个字,然後横向

    折了一下,推还给江扬。

    江扬摇头,划去了其中两个,说:“太不负责任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这两个参与了首相府爆炸事件

    ,手上不止一条人命。”

    苏暮宇舔舔嘴唇──分别了十几年的兄弟俩在神态和一些不经意的小动作上,仍然那麽像,江扬只能

    感叹造物主的神奇。苏暮宇微微一笑,望著他的眼睛说:“很好,我哥果然没有选错。不过嫂子,我还有一个要

    求。”

    这称呼让六万人的指挥官气结,但也顾不上计较,便问:“怎麽?”

    “我可以去纳斯接应我哥,但是我要求你告诉我更多的内情,并且……”他顿了一下,“我要你同意

    ,江立跟我一起去。”

    江扬犹豫了,一边是情人,一边是弟弟,他只能说:“我会跟爸爸谈,但是江立已经满18岁了,他如

    果愿意,我自然没有话说。何况就你和苏朝宇,我更不放心。”

    苏暮宇点头:“我知道,你要我怎样做?”

    “找到苏朝宇,监控他的行为,不能碰的东西,不要让他卷进去,都交给江立处理就可以,必要的时

    候,可以强制带苏朝宇回国。”江扬转身望著窗外,一字一句地交代。

    苏暮宇把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天光半明半暗,黑沈沈地看不见斜阳,他们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要

    下雪了,不知道远在异国的爱人是否记得多带一件棉服。江扬望向苏暮宇,苏暮宇把手机屏幕递到他面前,江立

    的短信说:“哥,请让我和苏暮宇一起去找师兄。”

    江扬唯一凝神,随即苦笑。

    苏暮宇松开领口的风纪扣:“我今晚就飞。”

    布津帝国的实权派人物之一、现任首相的索菲罗兰.江夫人很郁闷,她已经两三天没有回过家,甚至

    没有跟包括小女儿在内的任何一个孩子通过电话。迪卡斯的情势一日三变,在反政府武装淫威下勉强生存的外国

    商人正在被战胜国纳斯帝国礼貌地请离国境,布津帝国原本垄断的几乎三分之一的石油日产量飞快下滑,如今国

    内油价几乎翻了一倍,民间和来自其他利益集团的反对声和质疑声越来越强烈,现任政府的支持率不断下降,外

    交部与纳斯帝国的谈判毫无起色,江夫人不得不花大量的时间与上下议会斡旋,这让她疲惫不堪。

    大儿子身陷漩涡,江夫人每天都要打无数电话跟媒介和机要商议,多年不曾动用的关系一齐开动,甚

    至,她能敏感地知道是谁在背後指引著事情向不可控的地方发展。那个力量比她高大,比她强硬。江立好几次发

    现有人盯梢,卢立本派来的亲卫队盘问过,只是日报的记者,他们想知道的太多,已经知道得又太少,无端的猜

    测令人难受又悬心。只有江铭,这个小女孩静静地生活在貌似真空的世界里,按照江家替她划定步骤前行。

    秘书把电话交给短暂休息的江夫人,江铭说:“妈妈,你几岁开始学如何当一个好首相?”

    江夫人一愣。当著这麽多人的面,她不会回答这种问题,只是柔声说:“今晚我会回家吃饭,给我做

    个布丁好吗?”

    “好。”江铭回答,末了又加上一句,“妈妈,我会学得更快。”

    索菲罗兰.江夫人,这位布津帝国的女铁面在休息室里用指尖轻轻擦著眼角。

    二十五分锺後,四大法王和布津帝国的皇帝将在皇宫小宴会厅请内阁的主要阁员们吃下午茶,“顺便

    讨论当前的一些热点问题”。江夫人把这看作是一种变相施压的“鸿门宴”──事到如今,不敢与纳斯动武,不

    能不要迪卡斯的资源,可是隔壁那头狼也知道,已经吃到嘴里的肥肉,它怎麽肯拱手让人?

    江夫人长长地叹了口气,和平的几十年,是否真的要这样被打破了麽?

    苏朝宇住在纳斯首都贵族区的一幢别墅里,花园里有迷你网球场和泳池,水色碧蓝。隔著一条窄窄的

    林荫路,就是纳斯权贵陆家的别墅群,苏朝宇知道,他的庄奕和她现在的丈夫陆林,就住在其中那一座有月季花

    环绕的小别墅里。

    咫尺天涯。

    他在泳池里放松身体,心思波澜起伏,过去和现在交叠在一起。他了解江扬目前的困境零计划泄密

    已经成为了军部的重点调查案件,负责最初研发的、负责首批调试的,都是江家及其嫡系。何况泄密的对象是纳

    斯的陆氏,而自己,江扬的嫡系和亲密战友,正是陆家二儿媳曾经最亲密的人。

    这种铁一般的事实,任什麽人,推测出一个“江扬以苏朝宇为中间人,出卖零计划给敌国”这样的结

    论来,看上去也十分顺理成章。

    在这场注定的风波里,江扬必须退,他能做的不过是尽力守护接触过零计划的每一个无辜的人,比如

    当时就在飞豹团、又和纳斯陆家有著如此诡异渊源的自己。

    可是真正能解决这个死结的办法只有一个,找出证据,指明真凶。

    只有从纳斯拿到第四军通敌卖国的决定性证据,江扬的军团才有绝对的胜算。经手人是陆林,而苏朝

    宇和陆林的夫人,恰巧是“亲密的老朋友”──於公於私,仿佛他都是唯一最适合做说客的人选。

    苏朝宇苦笑,他知道自己又过分乐观地设想了理想结果,陆家抛出二儿子顶罪的几率,显然比配合宿

    敌要大的多。何况江扬一定又气得要命──在这个时候,他比任何人都理解江扬的愤怒──涉及阴谋与叛国,涉

    及太多机密,他的情人永远希望他置身事外。

    甚至,天真地希望他永远是永无岛上的彼得潘,与尘世上肮脏阴暗的现实,永远不扯上一丝关系。

    所以数年前,苏朝宇在任务里次击毙罪犯以後,江扬暴怒,甚至控制不住脾气的把他狠狠地揍了

    一顿,苏朝宇还记得那个晚上,江扬一直守在他的身边,朦胧中他知道,江扬很悲伤,一直在低低地叫他的名字

    ,轻轻地说对不起。

    杀人是一种太深刻的罪孽,虽然无可避免,但我有我的天真和坚持。江扬後来说过,我想你不必这样

    。

    苏朝宇只是吻过去,笑著说:这是我的选择,我的命运,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无论天堂,或是地狱。

    纳斯的首都比布津的边境要温暖得多,阳光灿烂天空湛蓝,风里有阵阵诱人的花香,苏朝宇看到一对

    斑斓的蝴蝶,缠绵著飞过他的面前。

    这是最坏的时候,却又可能是最好的时候。

    苏朝宇不愿意纠结在充满了未知数的猜测里,於是干脆深深吸了口气,沈到水底去了。

    晶莹的水泡咕嘟咕嘟地冒起来。

    我在,我会一直在。琥珀色眸子的情人笑得温柔又忧伤,他说,我爱你,朝宇,生死相随,至死方休

    。

    我爱你。

    苏朝宇跃出水面的瞬间,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滚滚而下。

    苏朝宇悄声无息地离开边境基地的第三天,江扬接到了意料之中、情理之外的一份通知,继林砚臣之後,

    他和程亦涵正式被传唤双规。当然,对於一个家世显赫的帝国中将,对方当然不会来人接他,只是希望他“准时

    在规定时间和规定地点接受事件相关的问讯”而已。这种例行的环节最容易渡过也最容易出差错,琥珀色眼眸的

    年轻人笑笑,坐在对面的程亦涵也笑笑,都十分落寞,十分无奈。

    秦月朗没有这麽淡定,已经开始前前後後忙著和相关的自家势力交代注意事项,江元帅那边说不上担

    心,却不敢放松丝毫,密报和简报不断堆在案头又进了碎纸机。程家最担心儿子,海神殿事件里,军事委员会甚

    至对程亦涵进行了逼问,让他之後休息了好久才缓过来,这次说是让程亦涵“陪同”江扬进行问讯,只怕是又要

    从副官开刀了。

    卢立本在经过了几轮缜密的分析和观察以後,反复建议江元帅给江扬派一个亲卫队,至少是临时的。

    因为局势微妙,对方既然敢出死招诬陷飞豹团,自然是已经急了眼,做出什麽事情来都无法预料。江元帅首肯,

    卢立本立刻打电话给江扬,很担忧很著急,没想到这个琥珀色头发的年轻人还是不答应,坚持著自己几年前就根

    深蒂固的一套理论,不希望任何亲卫队员因为在这场风波里维护自己而牺牲,直截了当地拒绝了这个要求。

    “这样的话,元帅那边也会很为难。”卢立本正在家里休息,今天元帅府没有传召,他难得闲下来陪

    陪艾菲,“你要注意一下身边的细节,千万别大意了,这种时刻……”

    江扬轻笑。

    卢立本也不好意思了:“罗嗦些,总比出了事再说要好。”

    “自然。”江扬靠在椅背里享受这些很快就会变成回忆的好时光,“您在身边这麽多年,爸爸也觉得

    万分妥贴,我更不怕了。”

    “总之,凡事宁可慢几秒,多想想,也帮亦涵他们想想。”卢立本忍不住又叮嘱几句,“好啦,你的

    机票几点,我带人去接你。”

    “明天中午12点18分。辛苦了。”

    “份内。今天好好休息,无论如何,元帅会尽量接你和亦涵回家住。”

    江扬欣然挂了电话,随手摁了摁电子相框,里面换成了一张苏朝宇补生日的时候大家玩闹的照片,香

    槟撒了一桌布,苏朝宇正虔诚地闭著眼睛许愿,却不知道凌寒悄悄在身後已经准备好了沾满奶油的手套,程亦涵

    把两只芥末味的彩带筒摇得快要爆炸,只等对方吹完蜡烛的瞬间。

    那些高高兴兴的日子,真的只是电子照片。

    看得见摸不著,甚至失去了形体的触感,躺在回忆最深沈的角落。

    第二天,程亦涵醒得很早,屋外阴天,他本来想开窗透透气,来送早茶的勤务兵却及时阻止了,说非

    常冷。程亦涵捧著热乎乎的茶道谢,自觉地在行李里多放了一件毛衣。本想等江扬起来了一起吃早饭,谁知下楼

    的时候,江扬已经坐在那里了,端杯热水暖手,一身运动装。程亦涵忍不住气得骂他:“好了伤疤忘了疼!”

    江扬笑道:“想到今天要坐在那里一下午,我就快要僵硬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著话吃了早饭,都没去办公室。慕昭白传真过来了一些需要确认的资料,细数

    了许多提问可能会遇到的细节问题和陷阱,需要两人一一默记。甘铮显然是深谙此道,尽可能多的想到了各种可

    能,让江扬这种见惯了诘问场面的人都不由地佩服起来。凌寒打来电话唠叨,自然是极担心林砚臣的。

    10点整,江扬和程亦涵一同离开了边境基地的指挥官官舍,秦月朗即时起全面接管所有基地相关事务

    。54分锺以後,江扬到达了边境基地防区外围最近的民用机场,开始办理登机手续。今天并不是周末的飞行高峰

    期,机场人很少,厅的人更少,程亦涵出去买了份平日里不怎麽常看的报纸回来,顺手把一份《每日纳斯》

    递给江扬。

    琥珀色眸子的指挥官噗地笑了:“是嫌我平日看得不够吗?”

    “谁都知道你只看副刊。”程亦涵笑得更得意,“不过我听说电影专栏的主笔影评人似乎跳槽去另一

    份杂志了,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