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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串串的气泡升腾起来,他透过泳镜看看小小的寄居蟹艰难地爬过海底粗砾的沙滩,牡蛎紧紧地附著在岩石上,

    平静执著而又绝望地紧紧附著,他忍不住轻轻地抚摸它光洁的外壳,它不为所动。

    是谁在水面上叫他的名字,声音焦虑,苏朝宇像矫健的鲨鱼一般窜出水面,然後被紧紧抱住,满眼是

    和阳光一样灿烂的紫罗兰。罗灿放开他,游到皮艇旁边捡起那本书,翻了几页,愤愤地说呸。

    他只是笑,游过去抢回来:“名著哪,还是图书馆的公物,你给我小心。”

    罗灿一猛子扎到水下用头去撞他,得逞之後一面逃走一面笑:“酸的,我不喜欢。”

    嘀嗒,嘀嗒。

    阳光灿烂,水花晶莹,没有庄奕没有暮宇没有江扬的两年,一面尽力平静,一面年少轻狂。许多年後

    想起来,都如那个暮秋的下午,太绚烂太精致,仿佛水底的气泡,莹莹易碎。

    他的弟弟,他有一头紫罗兰色短发的弟弟,他笑起来会像一只吃饱了的猫的弟弟,他眼角微微上吊的

    弟弟,此刻,到底在哪里?

    嘀嗒,嘀嗒。

    苏朝宇在茫然的天地狠命奔跑,风里,他海蓝色长发像昂然的旗帜,他拼命的跑,可是罗灿的背影却

    越来越远,天蓝色的彼岸那麽远那麽近,他伸出双手,却只能握住虚空。天空不断地压下来,大地不断地缩小,

    天边的那一缕微明的光渐渐暗淡,他一头栽倒在地上,他挣扎著扶著什麽东西站起来。

    嘀嗒,嘀嗒。

    冰冷的铜质的把手,他的心怦怦乱跳,用尽全力地握住,然後深呼吸。打开门,他影子一样的孪生弟

    弟,已经不在那里。

    他一次又一次地回到那个下午那个房间,他一次又一次地关上门又打开,可是他的弟弟,却再也没有

    回来。

    嘀嗒,嘀嗒。

    苏朝宇跑出去,悠长的街道上,路灯一盏一盏地亮起来,茫然没有表情的脸如幽灵般飘过,他奔跑,

    他呼喊,他寻找,他失望,他绝望。

    嘀嗒,嘀嗒。

    大颗的汗珠沿著额头滚下来,为什麽没有粘住他飞扬的发丝?是什麽时候,那飘逸的长发变成了整齐

    的短发,是什麽时候,他再一次失去了弟弟?极夜的黑遮住了天空,淹没了大地,所有能带来些许慰藉的温情被

    这黑暗飞快吞噬,彻骨的寒冷蔓延在天地之间,他逃不开躲不了,命运的悲凉一丝一丝缠住他,从指尖慢慢向上

    爬。

    嘀嗒,嘀嗒。苏朝宇,苏朝宇。

    是谁在叫他,如此温柔又如此绝望?如同黎明时天边的缕光,有照亮天地的执著。

    嘀嗒,嘀嗒。朝宇,朝宇。

    是谁?在洞悉了他所有不堪的过去和难以言喻的悲伤之後,依然爱他?

    嘀嗒,嘀嗒。是谁,是谁?

    苏朝宇看见灿烂的秋日的千阳,看见紫罗兰色短发的罗灿揽著他的肩膀说师兄我跟你去边境,看见挚

    爱的女友穿著婚纱对他说你也要幸福,看见十一岁的弟弟拉著他的手说哥我错了。

    他的理智知道一切都是幻觉,他的心却贪恋著过往的幸福不肯醒来,他知道学生会主席、特别行动队

    队长苏朝宇所有的利朗和稳重都只是表象,作决定的永远都是他的心而不是他的理智──他的理智是心最忠诚的

    护卫。因此他在清醒中发狂,在疯狂中保持清醒。

    嘀嗒,嘀嗒。朝宇,我的朝宇。

    轻轻地呼唤,亲密而焦虑,是谁在等他,是谁让他的心以非正常的速率怦怦跳动,是谁的声音,让他

    变得柔软而易被说服?

    嘀嗒,嘀嗒。朝宇,我的朝宇。

    温暖有力的怀抱,阳光羽翼般轻轻的吻,如此熟悉,如此不设防,他接受这一切,就像接受属於自己

    的一部分。

    是你,真的是你。只有你,在经历了这麽多这麽多以後,在知道了我所有的悲伤、痛苦、不堪与不忍

    之後,依然深深地爱著,这样的我。

    只有你,江扬,我的江扬。

    嘀嗒,嘀嗒。

    苏朝宇在疼痛中醒来,睁开双眼,眼前仍然是朦胧地一片。额头上放著清凉的冰袋,手腕上插著吊针

    ,枕著琥珀色眼睛情人线条优美的大腿,淡淡的白麝香气息中,他望见了他疲惫的容颜和依旧闪亮的眼睛。江扬

    席地而坐,修长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舞动。

    阳光透过舷窗,耀眼地照亮了整个机舱,金灿灿的云海波澜起伏,江扬感觉到他醒了,便低头轻轻一

    吻,说:“我的朝宇,要不要喝点水?”

    抛弃了一切经历了生死又重新回到这里的苏朝宇忽然觉得,恍若隔世。

    嘀嗒,嘀嗒。

    这麽近,那麽远。

    苏朝宇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再一次,沈入了昏睡之中。

    【绚烂英豪v】怒海争锋24(刀光剑影)

    江扬始终知道,回到基地以後真正的战争才开始,不见血的刀光剑影里,他已经落了下风。刚刚接手

    边境基地的时候,父亲就曾经警告过他──在这个位置,无论是为了部下还是为了家族的荣辱,都是只能进而不

    能退,除了赢,就是……比死还要不堪的结局。

    在返程的飞机上,江扬坐在苏朝宇的身边,闭目养神一般把前後所有的事想了一遍。精英教育让他学

    会了直面生命中最恐惧、不堪和屈辱的部分──只有巨细无遗以一种客观明了的方式洞悉了事物的发展脉络和自

    己的内心以後,才能够做出最正确的判断,这许多年来,他早已没有了正常人应有的难过、紧张或者犹豫。江立

    曾经在拿哥哥做心理临床实验对象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这一点,智商超常的未来心理医生对此相当担心,他的

    忠告是:“你可以直面所有的疼痛,并且用一种非常理智的态度观察你自己的消极心理状态,然後找出解决办法

    ,并毫不犹豫地贯彻执行。这是一种强制性的心理调节,会给人超人的力量。我不能说它一定是不好的,但是,

    哥,这是不正常的。”

    那是个弥漫著咖啡香气的下午,十四岁的弟弟一本正经地把鉴定结果写在卷宗里,难得的一脸困惑,

    当时自己好像在太灿烂的阳光里笑出声来,但是心里却有一种淡淡的不确定感。这些年来,肩上的责任越来越重

    ,江扬渐渐习惯了把所有的柔软和浪漫被理智完美地包裹起来,心痛渐渐少了,胃痛倒是越来越严重了起来……

    想到这里,忽然反应过来──离开基地的24小时,除了止疼药,自己不记得吃任何一种程亦涵千叮咛万嘱咐一定

    要吃的胃药。这个认知让他觉得歉疚,於是赶紧起来倒了杯热水,数著药片把今天的分量吃了下去,又数出昨天

    的分量地偷偷丢在废物篓里面,然後对著空了的药盒狡猾地勾起了嘴角。

    正得意间,忽然有人敲门,任海鹏站在舱门外说:“江扬小朋友?”江扬吓了一跳,立刻下意识地扣

    上了废物篓的盖子才重新坐下,说:“请进。”

    昨晚惊心动魄地救援让任海鹏的精力消耗很大,因此返程并没有亲自驾驶飞机,全程都坐在副驾的位

    置协助当值飞行员。此刻飞机已近基地机场,他已经用广播通知所有人系好安全带准备降落。江扬的私人机舱屏

    蔽了系统广播,於是任上校就亲自过来提醒。江扬一边给苏朝宇整理安全带一边随意地跟以前的教官调侃著,样

    子轻松地仿佛刚刚郊游回来。任海鹏看著他系好安全带才敬礼说:“关於此次海面紧急迫降及伞兵登陆训练的相

    关报告,下官会在24小时内提交给您。”

    江扬露出一个长官式的微笑,点头:“辛苦了,尽快交给程亦涵中校就可以。”

    说话间,驾驶室已经第二次发布了降落广播,任海鹏皱眉,把肩章上别著的软帽抽出来揉了几下戴好

    ,便敬礼快步离开。江扬抚著苏朝宇柔软的海蓝色短发,侧头望著窗外,看著高度一点一点降低,云彩飘过舷窗

    ,地面的建筑渐渐清晰起来。风清云淡的秋日,高大的阔叶树都转为了黄红等色,负责清洁的勤务兵开著装满落

    叶的翻斗车缓慢地穿行於基地的大街小巷,一群群野雀在草地里埋头啄著草籽。飞机落下的时候卷起剧烈的气流

    ,落叶和野雀一起惊飞起来,随即又飘摇著落下。

    天空澄明,阳光灿烂,江扬走下飞机的时候,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混著机油和青草味道的基地的空气,

    他忽然觉得,那麽幸福。

    包括苏朝宇在内的所有伤员都交给凌寒转移到基地医院,江扬在回办公室的专车上给程亦涵打电话,

    交待他立刻放下手头的工作,亲自去照顾齐音中将。程亦涵事先预想了各种情况,但齐音中将的被救援实在是太

    超出人的预料,他想了想回答:“江扬,我认为你最好立刻跟江叔叔报告一下这边的情形。按理说我应该立刻替

    您预约与第四军彭上将的会谈,但是……”

    江扬的车已经到了指挥大楼门口,他快步穿过大堂,直接刷开指挥官专用电梯,信号并没有因此中断

    ,江扬的声音依然镇静有力:“我已经请秦月朗上校帮我约了元帅详谈,安排一下基地医院给齐音中将做系统的

    身体检查,你亲自跟。”

    程亦涵皱眉应了,又欲言又止。

    江扬清脆地笑起来,听起来心情极好的样子:“麻烦副官大人移驾下官办公室,还有些私事交代。”

    程亦涵抓著手机从自己的办公室里探出头去,透过外间的落地玻璃墙,他看见琥珀色眸子的指挥官正

    大步穿过走廊,直奔自己的办公室,甚至一边刷卡开门,一边对程亦涵的方向招了招手。

    “苏朝宇中校,还好吗?”程亦涵低声问。

    江扬轻笑:“不大好,但是,他回来了,对我而言,已经足够。”说完,他已经刷开门走了进去,便

    挂断了电话。

    程亦涵想了想,放下电话,整理了一下需要江扬签阅的文件,又打了几个电话,才大步走出自己的办

    公室。

    江扬已经在他的办公桌後面正襟危坐了,一面飞快地翻阅著已经放在他书桌上的若干文件一面听著来

    自首都的、超出基地里任何一个现役军人保密级别的电话留言。程亦涵敲了两下门就推开虚掩著的门走进来,递

    上文件和简报,然後给用咖啡机给江扬煮麦冬党参天花粉等中药为主料的养胃茶,一时间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咖

    啡机里哢哢的研磨声,和江扬签阅文件时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

    隔了差不多半小时,程亦涵才把煮得浓浓的麦冬养胃茶递到江扬手边,还用乌梅和蜂蜜微调了味道,

    似乎漫不经心地说:“下官已经为齐音中将以及苏朝宇少校的队员们安排了治疗,一会儿就亲自过去盯,不知道

    长官还有没有特别的吩咐?”

    江扬因为早晨扔掉了不少胃药而持续心虚,所以飞快地把这个口感相当奇怪的养胃茶灌了下去,还笑

    著做了个再来一杯的手势,程亦涵又气又笑,也不好意思追问他是不是真的有记得按时吃药,只把杯子又添满了

    递过去。

    江扬飞快地签完最後一份文件,用笔杆敲著文件夹边想边说:“我们不能扣留齐音中将,不过可以做

    个谈条件的姿态,这样,你去看看,让院长开份有戏剧性的检查报告,但也要真实可信。”

    程亦涵笑起来:“杜嵩院长是厚道人,按小白的话说,他‘有钻石般璀璨医术和磐石般坚定的医德’

    ,所以这种事还是我来打草稿吧。什麽时候长官带著鲜花和水果去探望慰问的时候,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