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浓浓的香火白烟,升腾在土地庙上空,慢慢飘散在村头,消失在祭礼的喜气中。
香火重燃,传承再续,功德可成啊。
土地公深吸一口气,眼神闪烁。他摸一把那雪白的长须,面上露出了笑意。
土地婆颤颤巍巍地拄着那根拐杖,笑容可掬。
然后,队伍便继续往附近村子走去。今天的祭礼是四乡八村共同举行的,整个仪式,必须把附近八个村子的土地庙都拜一遍。
前面五六个村子,都拜得很顺利。
但到了第七个村子,一辆大卡车忽然拦在了前方,挡住了通往土地庙的路。
走在最前面的几个族老就很生气。这吉时已到,谁把一辆车横在这里,误了祭典,土地神是要生气的!
“谁这么不懂事,今天什么日子!怎么可以这样停车,误了大家的事!快看看是谁的车,找人把车挪走!”李承毅很不痛快地说。
正要找人去问,一个青年就快步跑到李承毅面前,低声说:“叔公,这是章家的车!”
“章家,哪个章家?”
“就是……就是一口气包下了几百亩地,几十个鱼塘的章家,也就是章成虎、章成龙兄弟的章家!”
“什么?是他们!?”李承毅愣了一下,周围几个年高望重的族老,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说起这个章家,真是四乡八村的一霸啊。章成虎、章成龙两兄弟虽然只是一介农民,但头脑灵活,十年前就已经发家致富。又由于有个舅舅在县里做官,近年来没少得贵人助力,这两年更是势大,为乡民们所敬畏。
短短数年,他们兄弟俩就承包了附近四乡的几百亩地,几千亩果林,手下有几十口鱼塘,十几个鸡场、猪场。单是给他们打工的村民,就已经有上百人。
因为这个原因,章家便成了附近四乡首屈一指的大户。
然而族老们同时倒吸冷气,原因倒不仅仅因为章家的有钱有势,更重要的是章家兄弟为人跋扈,而且发家的过程中,没少听说他们的狠辣手段。
在章家承包土地、收购农场的过程中,凡是遇到不配合的,章家兄弟丝毫不客气不手软,胆小的就骂,胆大的就打。最重要的是,打了也是白打,事后根本没人能拿他们怎么样。这样一来二去,尤其是把几个人打伤之后,章家兄弟的名声就传开了,在附近乡镇里留下了一个“惹不起”的名声。
他们的心狠,还体现在发家致富的过程中。据给他们家干活的人说,章家种的地,不是疯狂施化肥,就是拼命喷农药,章家地上种出来的稻子果蔬,章家人自己是一点也不吃的。
他们家养的鸡、鸭、鱼、猪、牛,据说全都是吃速成饲料养大的。不但如此,他们还常常给这些家畜打激素,所以他们家养的鸡鸭鱼,全都长得飞快,别人才养一批,他们家都能卖出去三批了。
他们家养的家禽、家畜,全以肥硕壮实、卖相好看着称。但同样的,章家人自己是一口也不吃的。不但如此,附近四乡的村民,也没人敢吃。
这些东西,全都被章家人卖到了外乡,卖到了城市里。
说句老实话,在淳朴的乡民心中,章家兄弟的名声实在不堪。尤其是在地里干了一辈子的老农民,实在看不惯章家这种赚昧心钱的行径,背地里都在骂他们“害人精”。
他们用这些有问题的农产品祸害消费者不说,那些被他们承包的土地,也被过量使用的农药、激素、饲料等污染,普通村民是送都不敢要的。
对此,章家人却压根不以为耻,反倒常常嘲笑乡民们死脑筋,跟不上时代。
“这个年头,还像你们过去那样种地、养鸡,他妈活该你们穷死!”
“我们赚的是昧心钱,那又怎么样!总比你们饿死好!”
“这年代笑贫不笑娼,老子赚大把钱,吃香喝辣,你们有种也赚给我看看啊!一群红眼病,哼!”
这时,李承毅看着那辆拦路的大卡车,眼里露出了愤然的神色。“我们拜我们的土地,章家人开车拦路,这又是什么意思?”
就有一个后生上前去敲大卡车的门,问了司机几句。
那司机把双脚架在方向盘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表情很是不屑。“我只负责开车,其他事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要问,就自己去问我们章老板。”
那后生问了几句没结果,只好悻悻地走了回来。
这条村级公路本来就狭窄,一辆车堵在那里,整支队伍就根本动不了了。吹吹打打的醒狮队只好停了下来,跟在后面的村民们也都一脸无奈。
李承毅和几个族老不断地看时间,表情有些焦躁。“咳,这,这算是什么事儿啊!”
这时,两个大腹便便,头发后梳,发色油光发亮的中年男人,胳膊下夹着一个皮包,带着几个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这两个男人容貌相似,一看便知道是兄弟俩。
“章家兄弟来了!”人群就骚动起来,有人又惊又喜地叫了一声。
李承毅急忙带着几个族老走上前去,对着这两个男人说:“两位章老板,可把你们盼来了!你们家的车把路给堵了,我们这时候正赶时间去拜土地呢,能不能……”
其中一个年长点的男人,正是老大章成龙。他冷冷地看一眼李承毅等人,说:“几位,你们去别的村继续拜吧。这里不用拜了。”
“啊?”李承毅等人都一脸惊愕意外。“为什么?”
另外一个脸庞略胖,年纪略轻的,是老二章成虎。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人群,挥挥手轻描淡写地说:“前边土地庙那块地,已经让我们章家包了。我们准备在那搞个养鸡场,现在铲车已经到了,正准备把庙给铲了。你们就去别的地方拜吧。”
其中一个族老,正是他们章家村的,一听这话,差点就晕了。“章成龙,章成虎,你们,你们疯了!那是土地庙,哪怕你们包了地要建什么,是不是也要先把土地庙给迁走,怎么能说铲就铲了?再说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大家伙都正准备去拜土地呢,你们竟然要把庙给铲了!你们,你们这也太无法无天了!”
族老们身后的村民们,也都有些群情汹涌。
“对啊,你们也太过分了!”
“你们章家就是有钱,也不能这么胡作非为吧?”
章成龙冷笑一声,说:“拜个屁啊?一群老小封建,哼。你们看看老子,这么多年来,哪里拜过什么土地天神,还不照样飞黄腾达、荣华富贵?”
章成虎也皮笑肉不笑地说:“对啊。我们刚刚和乡里签了合约,这块地从现在开始是我们的,我们想铲就铲,不服你们去告啊,看看有没有人理你们,呵呵。”
这时,一个人忽然从卡车背后冲了过来,跑到章家兄弟身旁。
那人看了面前的村民们一眼,压低声音说:“老板,不好了,我们虽然跟乡里签了合约,但土地庙旁的那几户人家,却死也不肯签字,都拦在铲车前不让动工呢。”
章成龙脸色一沉。
这时,一个老人在几个后生的搀扶下,从卡车后走了出来。
报信那人看了老人一眼,低声说:“老板,那几户人家中,带头的就是这个老头!”
章成龙看了老人一眼,脸色变得更阴沉。“三伯,怎么是你?按理说,你也是我们章家人,现在我们章家要办事,你怎么不帮我们,反倒向着那些外人了?”
原来,这个老人,竟然是章成龙的一个大伯。
那老人看了章成龙一眼,气哼哼地说:“你不要叫我三伯,我们章家,没有你们这些不肖子孙!我老实告诉你,今天我们不让你拆土地庙,不为别的,就是不想让你们的脏手,再污染这么好的地!”
他手里抓着一把泥土,抬头看了远方一眼,神色悲凉。“这是我从你的农田里随手抓来的一把土,让我孙子送到省城去化验了一下,泥土里的农药残余,竟然超标几千上万倍!你们就这么赚钱,就不怕天谴!?”
章成虎勃然大怒:“章爱国,我们敬你老才叫你一声三伯,没想到你个老不修还蹬鼻子上脸了?我问你,你吃饱了撑着,我们的地,你无端端拿去化验做什么!?”
那老人看着他,悲愤交加地笑了一声,说:“我那小曾孙,就因为吃了你们地里的一只番茄,结果就上吐下泻,肚子痛得满地打滚,送到医院才救回来!你说我为什么拿你们的土去化验?就是为了不让你们继续害人!你们这个种地法,赚的都是断子绝孙的钱!土地庙那块地,我们就是死了,也不能让给你们了!”
说着,那老人就把手上的泥土狠狠一摔,然后把身子一躺,就那样躺在了大卡车的车轮下。
“妈的,你!”
章成虎和章成龙气得满脸通红。他们向来骄横,做什么事情都是说一不二,从来没人敢如此和他们作对。
今天遇上这个老头,真是让他们颜面尽失。
“章爱国,你个老煳涂,快给我爬起来!你,你信不信我让司机从你身上压过去!”章成龙指着章爱国大骂,眼神越来越阴狠。
章爱国就闭着眼睛躺在车轮下,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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