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林刚出了宫门,抬头看了眼天色,但觉冬日稍过,白日已是渐长起来。
“少爷,奴才今儿临出门六王府送来一包补品,都是些叫不上名来的好东西,想着稀罕着呢,特意让胖大叔做了,只等你回去享用。”
小顺子仰着个尖脑袋,谄媚的笑到初升的太阳都没他灿烂,两手乍着,一副想拦人的姿态。
李墨林收回目光,不悦的眨了眨眼睛。小顺子忙自觉的收回乍着的双手,笔直的站到了一旁去。
“喝酒伤身,麻姑姑奶奶嘱咐了奴才许多遍,就是让奴才务必看好了你。说万一少奶奶回来了,看到你这个样子,指不定得气的再离家出走。”小顺子说的理直气壮,每次只有说出少奶奶来,少爷才能稍微往心里去点,否则自己说的话还不如杨家铺子里飘出的酒香招少爷注意。
李墨林朝西看了一刻,那里是通往杨家包子铺的方向。老杨掌柜特意给他留了一间雅室,酒水备足,各样小菜随意。任外面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热闹非凡,室内却只有美酒相伴,喝不尽的万千愁绪。
往西,那是通往自己府邸的方向,然而,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空留一处大大的宅院,空落落的让他有些害怕。府里的下人已是遣散了大部分,女主人不在,留着的人多,看着反而烦躁。横竖不过一处睡觉的地方,若不是为了进宫方便。李墨林大概是不会回去住的。
小顺子等的着急,越看少爷表情越觉得今日怕是没戏,无精打采的便打算自个儿独自回去算了。
“难得六王爷一片心意,不能辜负了,你陪我一块回去尝尝。”
小顺子直以为自己听错了,站着愣了好一刻,直到发觉少爷走远了才慌忙追了上去。
李墨林心中却又一番别的揣摩,“上次见蘅儿之时所遇见的刺客正是六王府的毛顺领队,那么这事与六王爷就有扯不断的关系。如今毛顺全军覆没,死无对证。可是六王府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目标是冲着蘅儿还是那个姓石的。这些问题都还没有搞明白。若是牵扯到六王府,背后的太子与皇上,种种千丝万缕的关系都不得不上心。”
“唉,不知她此刻是否安好!”李墨林轻轻一叹。隔着高高的围墙。正好看到梧院内一排排硕大的梧桐树。
小顺子耳朵尖的很。虽是轻轻的感叹,他却愣是支愣着耳朵听了个清楚,忙安慰少爷道。“少夫人福大命大,不仅她没事,指不定回来的时候小少爷们已是会喊爹了呢。”
不说这句还好,李墨林恶狠狠的回过头去瞪了他一眼,二话不说,甩袖子进了院内。
“我哪个地方说错了吗?”挠着脑袋怔了半晌,一个字一个字的琢磨,想的头都破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从院子里出来个高高大大的胖子,一脸的喜庆样,正是因为他看起来讨喜,小顺子才留了他做饭,正是前面说的胖子叔。
胖子叔见到小顺子,拿围裙擦了擦手急忙问道,“小顺子大总管,海参炖好了,少爷好像回来就进了后院,奴才本想亲自端进去,可是又觉得太过莽撞,特来向你请个示下。”
小顺子心里愁的不行,见还有人指望着自己,少不得硬了头皮道,“还是我送进去吧,这会子就是老爷和老夫人来了也不能让少爷有个笑脸,何况你我呢?”说着抬腿就要进门,胖子叔跟着也要进去。
小顺子却突然回过头来,刚好胖子叔人高大,那步子也就迈的大,一个不防,“咚”一声将小顺子撞倒在地。
“哎呦,好你个胖子,你撞死我了!”
胖子叔急忙去搀扶,“小顺子大总管,奴才实在不是故意的啊,您有话就说,骂我几句也不妨事,只是别不声不响的,奴才就是个粗人,很多规矩不明白,您多担待着些。”
小顺子本意是想跟胖子叔说以后再别叫他小顺子大总管,阖府连带自己也就四个奴才,两个打扫清洗,一个做饭,他算的哪门子大总管?可是此刻见胖子叔这样一说,揉着撞疼的脑袋和摔疼的屁股犹豫了一刻,无论奴才几个,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
就胖子叔今儿个这样的,跟在主子后面不知道要留个三五步的距离以示尊重,若是没个上下尊卑的约束,日后还指不定闯出什么祸来。
“罢了,罢了,你赶紧去把东西取来,我这儿等着,一会端进去给少爷。”
胖子叔扶起小顺子,又前前后后的给他拍打干净,这才撒开腿跑回厨房端汤。
室内的一切都保留着蘅儿在时的样子,李墨林不让下人打扫,每日深夜酒醉回来,自己一件件的清理,再仔细的按着原样放回去。
今日回来的早了,坐在书桌前翻看白蘅往日常看的几本书。突见书桌下小小的暗格里放着样东西,伸手去摸,只觉一丝刺痛,待得小心的拿出来,不免又是一阵心酸。
往日自己下朝回来之时,总是会急迫的返回府中,从不在外面逗留一刻。而蘅儿不论生意上的事情多繁忙,也就特意选了那个时辰回府,这是两人无言的约定。可是有那么三五次,每当自己推门进来之时,她总会急匆匆的收拾东西。原本他并没有在意,此刻看这乌木的漆器中放着的针线和布头,方才知道,她正偷偷的给自己做鞋子。
日进斗金的女子,她何苦放下身段亲自为夫君缝衣纳鞋,到底还是为了那份情意。
李墨林心中一阵痛楚翻滚上来,当日她不过是一时气愤不过才赶了自己会草屋,若是自己不是为了怄气,不是为了故意气她,怎会做出那档子事情?
晚了,晚了,一切都已经晚了。惜恩已经远去,留下的只有白蘅,她的心里也只有那个石天。自己苦苦等来的爱人,又拱手让给了别人,所谓造化弄人,大致如此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