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你家这种尚好成色的杭州丝绸要多少银子?
徐驼子正埋头整理账目,一并这些日子的进货单子都拿过来汇个总,这样大小姐看着方便。听得有生意上门,便站起身陪了笑脸道,掌柜的外出办事,小的是账房,姑娘瞧着有喜欢的和我说也是一样的。旋即看到那女子手指着一批月白色的杭绸,正是前儿个浑驴子从码头上刚进来的货,因为货色极好,价钱也贵,所以摆了几日只有问的,还没出过货。
姑娘好眼力见,这是尚好的杭绸,整个京城别无这样的好东西,价钱也公道,只五钱银子一尺。徐驼子心里提着报了价钱,惟恐人家听完抬腿就走,两眼巴巴的望着。
把你柜上有的都给我包好,银子算好了,我一总儿结账。那女子毫不在意的摆手道,随即又去看其他的绫罗绸缎。
没料到来了这么个大主儿,徐驼子有些子欣喜若狂,这才仔细打量起来人来。只见其穿一件月白滚绣球玄缘儿大褂,套了件银红百褶裙,腰间系一条葱黄绦子,松松挽的蝴蝶结。白玉珠簪在脑后扣起一个髻,乌鸦鸦的青丝水泻般垂在肩后。平日里只觉得自家主子是个世间独一无二的美人,今日于京城中见到方知造物主的钟灵毓秀。网
再不去算账,难道是虚报幌子,竟是没有货的?
岂敢,小店诚信买卖,断没有姑娘说的事,屋里喝杯清茶,容小的张罗一下即刻就好。
那女子会心一笑,不等徐驼子礼让,已是直往后院走去。你忙你的去,我随便看看。
徐驼子立时傻了眼,这是怎么说的,大小姐正在休息。若是扰到可是不好。遂跟着就往里走,姑娘厢房里坐坐,我这就着人给你沏茶。
徐驼子跟的紧,一个不防那女子突然转过身来。只见其手中一条蛇样的怪物哧哧的吐着性子窜了出来,吓得他一个躲闪不及,差点摔个四仰八叉。
哈哈哈哈。银铃般的笑声从女子口中传来,也亏她这样大的胆子,在别人家里行凶还笑得如此肆无忌惮。
珠儿妹妹。你又淘气,丝丝也助纣为虐。惜恩扶门而立,一袭鹅黄色的烟笼纱长裙,长至膝盖,下面绑腿软面皮白色靴子。鬓只拿黄色丝带绑起个髻子,插根金簪,耳中两只东珠算是最起眼的饰物。因为刚酣睡一觉,脸面儿朦胧若含春,两弯明亮眸子,鼻翼滑脂。朱唇敷朱,露出两个若隐若现的梨涡儿盈盈的对着莫珠儿笑。
白姐姐,多日不见,小妹这厢有礼了。莫珠儿收敛笑容,微微屈膝一躬,端的一副大家闺秀风范。
惜恩摇了摇头,免礼,下次对我的奴才们客气着些,瞧你把他们一个个下破了胆,我还找谁干活去!
莫珠儿这才露出本色来。几步上前拉住惜恩手腕,回头看徐驼子时,他才站住脚,兀自失神的望着两人。
瞧你这副熊样。看以后还嘲笑我不?浑驴子乘火打劫,龇牙咧嘴冷嘲热讽的斜睨着徐驼子偷乐。
一时二人房中落座,青莺奉上茶来,细细品茶不说。
浑驴子这才跟进来行礼道,主子,白家正满城里寻你。恐怕不久就会找到我们这里。
惜恩吹着杯中的茉莉花朵儿,苦笑一下,柳四果然是个聪明人,懂得先下手为强的道理,我想寻个清净的地方安享几日也不得。
姐姐说的可是城外吴家老店内给你下毒的人?
惜恩眼睛一亮,我道是哪路神仙保佑我这个苦命人,原来是个九天圣女瑶池仙姑,真真我该谢你。说着就要起身行礼,被莫珠儿一把扶住,姐姐这是要折煞珠儿呢,珠儿虽有兄长,倒是没有的好,尽是拿你做亲姐姐般对待,你我姐妹之间,快别这样。
你当我是姐姐,我也就生受了,现在姐姐问你,丰泽离京城千里迢迢,你怎孤身一人在此,别是有甚渊源?惜恩握着莫珠儿的手,关切的问道。
唉!一言未,莫珠儿先就深深叹了口气,随着泪珠儿扑簌簌的从一张粉脸上滚下,端的梨花带雨又一番丽容儿。
浑驴子见二人有话要说,知趣的退了出去,随手将门关上,以免有人打扰。
莫珠儿这才娓娓道来,莫家的事我不说,姐姐大抵也都知道的。眼下父亲中风卧床,跟个死人一般无二。大哥掌管了莫家的产业,谁知他是个贪心不足的,将铺子扩了又扩,庄子更是买尽了城郊的田地。如今又想着于京城里着人打点,谋个一官半职的为祖宗争光。说到这里,莫珠儿瞪圆了眼睛,恨道,他哪里是为了莫家的列祖列宗,竟是自己的狼子野心,也想学陶朱公范蠡呢。
这与你何干,你不过是个姑娘家,待得仔细寻觅个情投意合的婆家嫁出去,也妨碍不到他。惜恩猜测着,这也是她最关心的,依着眼前的情势,自己的疑心或许是合理的。
果不其然,莫珠儿先还只是落眼泪,此时更是压抑不住,伏在桌上好一番痛哭。
惜恩也不去管她,只由着她泄完内心的悲戚。由彼及己,都是荣华富贵之家,命运多舛,可谓是殊途同归。物伤其类,不免也陪着悲伤起来。
一时莫珠儿哭累了,这才擦了眼泪叹道,姐姐可还记得当初借宿在我家的那位王爷?
你说的是六王爷刘珙?惜恩歪了脑袋奇怪道,这和他有甚关系?
正是,你当初歪打正着给王妃接生,这算是你的恩情,也算是我莫家的一件大功劳。莫珠儿缓了缓,幽幽道,事后我大哥没少往京城里送信儿,套关系,六王爷自然接受,一来二去,两家就有了交情。我哥哥攀龙附凤尤恐不及,不知怎的就将我送给六王爷做了小妾。我这次进京就是为了到王府成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