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后背升起了层层的汗意,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自己此次的来意是何了。
黑暗中,皇太后轻轻的笑了笑,那笑声如黑暗中的毒蛇,让人不寒而栗,有如无底深渊,似乎要将人的心神吸纳进去,太子一时间竟是开始哆嗦了起来。
怎么,浩儿今儿个就是来看看哀家而已?太后的声音很轻,轻的让人很容易忽略,但太子却能够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这言语中的重量,登时让他将遗忘的东西想了起来。
孙儿是来问问皇奶奶······近日朝堂上的事,可有耳闻?
听到太子话语最后的颤音,黑暗中那黑色的眸子变得愈明亮了,但却没有立即开口,而是起身走到那檀木做的床边,轻轻嗅了嗅檀香,方才悠悠开口,可展拳脚,不可妄动。
太子抬头看了看那雍容华贵的背影,皇奶奶有如今的地位,可不是简简单单可以得来的,所以重要的事情,还是听听她的看法为妙。
浩儿,你近日来,有些太沉不住气了。皇太后走了几步,轻轻拨弄着窗边摆放着的几株玉色海棠和牡丹花,伸出长长的丹蔻指甲,将花柱上几片稍稍枯萎的叶子掐断,随手扔在了玉花盆中,只是夜色黑暗,没有人看见那从花盆中蔓延出一种生物,将那叶子卷入了土中······
皇奶奶教训的是。太子抬手小心翼翼地擦了擦额头,却不敢出丁点儿声响,也就是此刻皇太后背对着他,否则就是额头的汗如雨下,他也断然不敢动一动身形。
浩儿,你似乎很怕皇奶奶?太后慢悠悠地从窗边走过,拿出手帕抚了抚在黑暗中也不失颜色的丹蔻指甲,迈着悠然的碎步,绕道太子身后,伏在他耳边呵气如兰。
没·····太子下意识的吐出一个字,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孙儿惶恐,孙儿不敢。
太后用长长的丹蔻指甲刮着太子的左脸,太子顿时觉得如千百条毒虫在脸上爬行着,又如被小兽啃咬着颧骨,额头上的汗水更是涔涔直下。
你看你,出了这么多汗。皇太后的语调突然变得轻柔,轻柔到让人有些难以琢磨,哀家这屋子里可是有冰盆的,怎么也不至于如此热啊。
说着,皇太后拿出帕子,在太子的脸颊上抚了抚,似乎是在为他擦汗一般,但那冰凉的帕子覆上太子的脸颊时,太子顿时觉得脸上的痒意消失了不少,甚至让自己的身心都有几分清凉,甚至不由得出了低吟声。
你呀,热了,就要告诉皇祖母,这样一声不吭,可不好。
皇太后慢悠悠地坐回榻上,那一动一静,都让人难以想象这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反而更像是风韵犹存的少妇。
听说,他们中的毒,叫沉香?太后捏着青瓷杯盖,将那漂浮着的茶叶拂开,却没有要喝的意思。
是的,皇奶奶可是有解药?太子喜出望外,皇奶奶肯主动问起此事,想必是要有所动作了,自己也好凭着东风上青云啊。
哐!
太后将青瓷杯盖狠狠的盖在杯子上,杯子与那桌案晃了几晃,终究是没有碎了去。
跪伏在黑暗中的那人,肩膀狠狠的抖了抖,虽不知皇太后为何动怒,但自己此刻肯定少不了一番呵斥。
哀家这么多年教给你的东西,你可是一点都不记得啊。皇太后语气中不喜不忧,不恼不怒,似乎一点都不生气一般,只是用那双骇人的黑眸,紧紧地盯着那不敢抬头的人,似乎那眼神就足以将那人打入地狱之中,不得生。
孙儿·····不敢。声音中的颤意更加明显,太子的肩膀如筛糠般抖动着,这样的场景不是次,但绝对每一次都让他刻骨铭心以至于现在心中还有阴影存在。
遇到这样的事,先想找的是解药,而不是去追究这药是谁下的,你这个太子当的,可真是有长进啊。皇太后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者梨花木的桌子,指甲上反射着妖冶的光,让人更是胆战心惊。
孙儿知错了。太子几乎将脸贴在了地面上,呼吸轻喘着,地面上生出的凉意让他觉得有几分舒服,但此刻却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生怕皇太后下一句话是将他送去那等地方······
罢了罢了。算是一个教训吧。给你七日时间,将这幕后之人找出来,若是找不出来,你便去那地方再待个把月吧。
太后的语气寻常的很,但在这黑暗中,却有些森然,有些寒凉。太子在听到后果之后,身子更是剧烈一抖,可见那地方在太子的记忆中,有多么难以忘却······
那凶手,与文丞相,柳大人·····无关?
太子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有些暗哑,其中的犹疑明显的从嗓音中扩散出来,皇太后却是狠狠的拍了拍桌子,愚蠢!
桌子上的青瓷茶杯终于是忍不住碎裂开来,茶水流了一桌子,水声从桌上沿着桌脚滴答而下,滴在那瓷砖之上,也滴打在太子的心上。
下去吧,哀家乏了。唤嬷嬷进来。
皇太后揉了揉眉心,淡淡地阖上了眼眸,那抹黑漩涡般的眸光终于是消失在了黑暗中。
太子轻轻地出了口气,微不可觉,生怕声音大一点会惊扰了太后。
从地上小心翼翼地爬起来,顾不上揉捏酸痛的双腿,轻手轻脚地打开门走出去,方才长长的出了口气,如释重负。
理了理衣衫,将自己额头上的汗用锦帕擦干,换上那一贯温和人畜无害的表情,才活动了一下四肢,冲着偏房走去。
就在太子离开太后所在的那件正屋之后,房顶上一抹黑色的身影在黑暗中如一道流光划过天际,动作快到没有一个人可以察觉,就连屋中冥思的皇太后,都不曾现自己与太子的这番对话,被一个甚至不止一个神秘的人听了去。
那抹黑影顺利离开皇宫之后,在帝都中走了片刻,突然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