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北候伤势过重,王太医的说法是最好避免颠簸,等人醒过来再说,可要避免颠簸,那就得留在宫中。
这样的事情,王太医是做不了主的。
“王大人,您且稍等,本王去跟皇兄说一声。”
晋王和白成欢进来时,刚好听到王太医命人去请太医院院正,立刻就接口说道。
皇帝没有追究威北候在太极殿前撞地的行径,但是也没有旨意下来,若是让威北候此时出宫回府,一路颠簸谁也说不准后果会如何,可要留下来,谁心中都清楚,必定要皇帝开口不可,即使请来了太医院院正,多半也是要去请旨。
若在从前,留在宫中不是什么难事,可眼下,徐家跟皇帝,无论从明面上,还是暗地里,都已成了对立面。
而这两个对立面之间,要有一个人缓和这件事,晋王的确是最佳人选。
可是……
徐成霖看了一眼与晋王一同进来的妹妹,他知道妹妹不愿意晋王参与以后即将会有的纷争。
“晋王殿下好意成霖心领了,但事关家父,还是我前去皇上面前请罪,如何决断,仅凭圣裁。”
白成欢点头:“这样也好,哥哥,我与你一起去。”
在没有与萧绍昀彻底撕破脸之前,徐家的姿态要越发谦卑,才不枉父亲这拼死的一撞。
王太医闻言就奇怪地看了一眼白成欢。
要说威北候府这个义女,认了也没几天吧?这对威北候上心的程度,可比威北候那位住在宫中的亲女儿还要深得多。
再说还有淑太妃这个威北候的亲妹妹,消息传得再慢,这会儿也该到后宫了吧?
徐成霖一双剑眉斜斜地拧了起来,立刻就拒绝了:
“我独自前去,你跟母亲在这里守着父亲就好。”
“哥,我也是爹爹的女儿,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威北候夫人却是站起身来,紧紧地攥住了女儿的手,无限担忧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不许去!你跟我留在这里,不许去皇上面前!”
她没有忘记上次出宫之时,皇帝想要把成欢留下来的举动。她的女儿已经死过了一次,她绝不能再次把女儿送到皇帝面前去!
晋王心里又难过起来,威北候府从前就像是他的第二个家,可如今,他们大概都跟他也要生分起来了。
威北候夫人的恐慌害怕白成欢都体会得到,可是想到她就这样拖累的一家人不得安宁,强忍了半日的眼泪还是决堤而出,纵然心中再不愿让人担忧,可她还是止不住这又痛又悔的眼泪!
若是她从一开始,就远离萧绍昀,就不会有今日的种种!
“成欢,你听娘亲的话,在这里等我,哥哥很快就回来。”
徐成霖趁着母亲死死地拽着妹妹双手的机会,转过身大步走了出去。
晋王没有丝毫犹豫地跟了上去。徐成霖曾经剑指皇兄,若是皇兄计较起来,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他得过去帮着说几句话也是好的。
白成欢望了望哥哥的背影,转过身擦去了眼泪,任由娘亲就这样握着她的手。
萧绍昀把徐成霖晾在了昭阳殿外,任由他跪了半个时辰,才命人宣他进去。
徐成霖不等萧绍昀说话,就恭恭敬敬地跪伏在地,为父亲请罪,并且说了太医院的诊断,神情一直平静谦恭,没有半分不满,只等着萧绍昀做决断。
萧绍昀不期然地就想起成欢刚去时,拿剑指着他的徐成霖,那时徐成霖眼中的杀意,可是半分不掺假的。
看来徐成霖也慢慢地成了一只狐狸,心思也渐渐深沉起来了。
不过这样的徐成霖他前世也看惯了,这个后来镇守东南的悍将,一直就是这样谦恭的姿态,这才是他心中徐成霖该有的样子。
萧绍昀想了想,左右他也没打算真要了威北候的性命。
“既然太医院如此说,那威北候暂时就留在太医院养伤吧,待到能挪动了,再回府,朕允你留在宫中照看,至于徐夫人与白成欢……”
萧绍昀停了一下,有些犹豫。徐成霖的心却陡然提了起来。
“皇兄,那白成欢吓坏了,正哭哭啼啼呢,留在宫中也照看不了人,让她陪着徐夫人回去吧。”晋王虽然不愿,却也无奈地上前劝道。
成欢姐此时对皇兄有心结,她此时肯定不愿意留在宫中。
“也罢,徐夫人和白成欢日落前就出宫去吧。”
一听“哭哭啼啼”这四个字,萧绍昀就想起初次见到时,白成欢那惊慌失措的懦弱样子,也就不再犹豫。
徐成霖算是放下了心,恭敬地叩头谢恩,退出了昭阳殿。
徐成霖走后,萧绍昀在助眠香的香气中逐渐昏昏沉沉,眼前时而是成欢生前笑盈盈的脸,时而是白成欢决绝的眼神,最终却支撑不住沉沉睡去。
晋王在一边皱起了眉头,问刘德富:“刘公公,皇兄如今,怎么如此嗜睡?这样有多久了?”
刘德富也很忧心:“皇上如今常常夜里睡不着,白日里倒是能借着这助眠香小憩一时半刻,自孝元皇后去后,就这样了。”
“助眠香?”晋王知道这助眠香是詹士春给的,耸了耸鼻子,眉间打了个结。
这事儿,怎么这么古怪呢?
日暮时分,威北候夫人和白成欢不得不出宫回府。
一路上,威北候夫人还是紧紧握着女儿的手,在宫中,时刻提心吊胆,怕皇帝心血来潮要见成欢。
“娘亲,咱们马上就到家了,您不必再害怕了。”
白成欢安慰着娘亲,不期然就想起了远在虢州的李氏。
临走时,她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不舍得放开,最后却任由她就这样带走了她唯一的女儿。
上一封家书中,她说家中一切都好,不知道是否真的那样好。如今大齐边境战事已起,虢州必定是要调兵过去的,也不知道那一位父亲,又是如何的际遇?还有秋试也即将到来,不知道白祥欢到底有几成把握?
“成欢,你在想什么?”
威北候夫人发现了白成欢的心不在焉,就拽了拽女儿的手。
白成欢回过神来,原本想说没想什么,却终究没有隐瞒:“我临来京城的时候,虢州的娘亲,也是这样握着我的手,万般不舍。可是我还是来了,她恐怕很伤心。如今,也不知道家中如何了。”
她如今不是从前的徐成欢了,而作为白成欢,虢州的那一双爹娘,也是她的父母,这没什么要遮掩的。
威北候夫人怔住了,半晌没说话,最终却叹口气。
“若是不放心,就让人把他们接到京城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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