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我对他好,想要亲近我,简直是做梦!”
何大夫人面色狰狞地咆哮出口,这么多年来,除了昭和三年那一次,樊嬷嬷还是头一次见她伴着长大的小姐如此没有世家女的风仪姿态。
可是,人都被逼到这个份儿上了,总不能,连恨都不许恨吧?
发泄出来也好,免得憋在心里十几年,人都要煎熬坏了。
樊嬷嬷站在一边,什么都没说。
人人都夸何家大夫人实在是会生,三个儿子个个出色,可老天知道她心头有多恨!
这么多年来,何大夫人无论对谁,都是一个口径,只说当日生三子的时候难产,吃足了苦头,所以对他格外厌恶——这种事情,历来不多,可也不是没有,所以何大夫人光明正大地冷着何七多年,只交给下人带,从不沾他的事情,甚至大老爷多次提及何七的亲事,何大夫人也只做听不见。
“我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如今也够了,他还想勾搭我的外甥女,一个外室生的贱种,还做这个春秋大梦!多年来,老爷跟我保证说会压着他一辈子不得出头,我才容下了他,如今既然这么不安分,那就别怪我无情!老太爷宠着他这么多年也够了,如今,谁也护不了他!”何大夫人冷厉地说道。
樊嬷嬷又叹了口气,张了张嘴,终究也没劝什么。
何大夫人从前就是一个极有手腕的女子,后来嫁进何家,没了太夫人之后,更是成了一个杀伐果断的当家主母。何大夫人一辈子最在意的东西,就是自己的荣耀和脸面,看得比性命都重。
那一年的事情,何大夫人身边的人,只有她知道这个秘密并且活了下来,剩下的,全都处理掉了,即使是这样,何大夫人也还是怕人知道嘲笑她,白日里端着笑脸,夜里却在盘算谁看她的眼神不大对,这么多年下来,都成了心病了。
想想看,何大夫人这么要强的一个人,恨极了七少爷,却还要人前装像,时时忍受,能忍到如今才准备动手,那也实在是压着性子了。也幸好是老爷辞了官,何家回了虢州,不然要是在京城待上这十几年,大夫人非疯了不可!
不过正因为大夫人要脸面,所以不管如何做,总是不会让她自个儿的名声受损,这也就罢了。
樊嬷嬷思量了一下,慢慢上去扶住了何大夫人:“这件事要慢慢筹划,您先歇一歇,让奴婢叫人来把这里收拾了,不然要是被老爷听见了什么风声,岂不是不好?”
何大夫人被最信任的老仆劝着,也慢慢镇定下来,面色慢慢平缓。
“对,阿樊,你说得对,既然我做好人也做了这么多年,那就做到底!”
“夫人您能想得开就好,老奴扶您躺下,好生歇会儿,您再拿主意!”
何大夫人看了看这个和她多年情分的老仆,心中生出一阵安慰。
还好当年她心软,没有把阿樊也处理掉,不然,如今,她就要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受着折磨。
一直到何大夫人安安静静地阖上眼,樊嬷嬷才轻手轻脚地亲自收拾了地上,叫了小丫头来打扫,只说不小心碰到了高几。
那边,薛兰芝却是越想越灰心,灰心之下,又有几分不甘心。人一不甘心,就容易露出本性。
薛兰芝想了又想,决定孤注一掷。
“双喜,给我换衣服,我要去找姨母,这事儿,不管姨母如何说,我不得了七表哥的话,总是不会就这么认命的!何老太爷不是宠着七表哥么,只要七表哥跟我是一心的,那他就可以去求老太爷做主,我身为薛家嫡长女,无论如何也不会辱没他们何家的门楣!”
双喜听得胆颤心惊,赶忙就劝:
“大小姐,这事儿不能这样的,咱们先回家,回去了再找咱们夫人慢慢商量……”
“回去?到那时候就什么都晚了!他们只会逼着我去京城参加选秀!”薛兰芝厉声打断了丫鬟的多嘴,“你再多话,别跟着我了,胆小如鼠!”
双喜只好闭了嘴,其实她也知道,她说什么,大小姐那定然是不听的,可要是不劝,到时候夫人要处置她的时候,那可是没人替她受着的!
薛兰芝带着破釜沉舟的心态一路到了何大夫人的内室。
何大夫人听见动静,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兰芝,你可是来向姨母告别的?”跟往常见了她就笑盈盈不同,这会儿何大夫人态度十分冷淡,连起身都没起,还是懒懒地靠在青缎妆花的大引枕上。
薛兰芝清晰地感觉到了这种冷淡,原本的气势也弱了下去,想了想,到底还是乖巧地伏在何大夫人的榻边,娇弱地开了口:“姨母,刚才兰芝想来想去,想问问姨母,是否觉得兰芝身为薛家嫡长女,配不上七表哥?难道兰芝的身份品貌,还会辱没何家的门楣不成?”
何大夫人眼神倏然冷凝,居然还不死心!
是,薛家的嫡长女,去给皇帝做妃嫔都够得上,又怎么会辱没何家的门楣,可是那个贱种,他配吗?
何大夫人坐起身来,直直地看着从小被家人娇纵,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却在十足犯蠢的外甥女:“薛兰芝,你还知道你是薛家的嫡长女?你见过哪家的嫡长女会这样没羞没耻不自重的?就是你身后的奴婢下人,也知道女子婚嫁,不能没有一点矜持地上赶着往上贴,何丛棠除了一张脸,有什么值得你连你的教养规矩,父母家族都一并忘得干净?!”
薛兰芝被自己的姨母疾言厉色地指着鼻子斥责,从没听到过的这些羞辱就这样这样打在她的脸上。
是她不知廉耻不自重?可是一个人的心,是自己能控制的吗?
薛兰芝又气又恼,委屈地哭闹了起来:“可是我就是喜欢七表哥,七表哥也喜欢我的,我们那一点不般配,姨母这般反对?”
何大夫人万万没想到薛兰芝居然真的不要脸皮当着下人的面儿就敢说出这话来!
直气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吓得樊嬷嬷赶忙上前拍背顺气,何大夫人铁青着一张脸,怒道:“好好,好一个郎情妾意,既然你如此自甘下贱,那好,我把那个孽子找回来,问问他,对你可有情意!”
要是那个贱种真敢痴心妄想,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