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七伸手去怀里摸了几下,摸了一小块银子出来。『『网ㄟㄟ
五哥,够不够?何七脸有些红。
何丛梅睨了一眼那块绝对不过二两的小碎银,板起脸:不够,这套文房四宝要一百两,你这点银子买这其中的一支湖笔的笔杆都不够。去吧,取钱去吧,什么时候钱带够了,什么时候来拿!我不卖,给你留着!
说完何丛梅利索地拿了个锦匣过来,把那套昂贵的文房四宝给装了起来。
何七大窘。
五哥,若是平常,弟弟也不差这点银子,可是这不是出来得匆忙,我的私房银子可都在家里放着呢
何七深深后悔,昨儿晚上赌气的时候,为什么不回去自己卧房拿了银子再走!可他什么时候对银子上过心呢?
要不,五哥你帮我去探听消息的时候,给我带出来?
何七充满期待地看着何丛梅。
何丛梅看了自己这个从没缺过钱,此时却可怜巴巴的七弟好几眼,不由得叹气,拿着装好的锦匣塞到了何七手里:罢了,这银子我给你垫上,你啊,何苦呢,为何非要跟大伯父闹成这样呢?你自小聪明,读书有天分,何必白白糟蹋这份聪慧!
何七沉默了下去,何苦呢?
何丛梅很少见到七弟这样寥落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既然进了军中,就好好当差,你也大了,刀剑无眼,自己多加小心!
何七抬起头,看着自己这个相貌普通,在何氏一族根本不起眼的五哥,深深动容。
多谢五哥,我走了!
何七抱紧了怀里的匣子,弯腰施了一礼,再不废话,转身出门,大步而去。
何丛梅看着七弟高大的背影,心中只觉可惜。
好好的读书坯子,却非要去军中搏命,这个七弟,当真让人琢磨不透。
何七揣着匣子翻身上马,却觉得匣子边上有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却是一沓五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子!
他眼中一热,五哥!
他昨晚回了家中,父亲只是训斥怒骂,母亲更是对他不闻不问,唯有来了五哥这里,五哥倒是对他嘘寒问暖,今日还这般不着痕迹地给他银子花用!
何家在虢州一向行事低调,人脉银钱都在暗中,对子弟管束也严,何家的子弟虽然不缺钱,但也不会挥霍无度,更何况是身为庶子的五哥——五哥给了他这些钱,自己手头又要紧了!
何七纵马前行,趁着街上人还不多,一路飞驰。
若有朝一日他何七出人头地,定然不会忘记五哥的这份情意!
晋王只在正院待了不到一刻,就带着张德禄走了出来。
李氏时时看他的眼神都是防贼一样,虽然没有不尊重,但到底让他不自在。
成欢姐更是没有多看他一眼,说了几句话就径自回了房中不出来,他再怎么厚脸皮也没办法跟过去。
不过无妨,他需要好好想想,若是到了京城,要怎么跟皇兄说,皇兄才能信,才能改变主意,收回选秀的旨意?
张德禄一路跟着主子,主仆两人在荷花池边站定,下人很快送来了藤椅。
晋王索性在树荫下坐了下来看着池面呆。
张德禄也不说话,两人各自想着心事,倒是安静得很。
白成欢回了东厢,仍是一言不地坐下来,自顾自拿了本书看,照旧是理也不理两个跪了一早上,滴水未进的丫鬟。
她上辈子是威北候府的嫡女,也曾见过管事嬷嬷处罚犯了错的丫鬟,各种刑罚都有,那时白成欢觉得不忍目睹,如今想来,若要令出必从,确实什么都不如规矩来的重要。
白成欢这幅冷然的样子让迎春更加六神无主了,转头看了看身边的摇蕙,却见摇蕙跟个木头人一样低着头跪在那里,一幅什么也不准备说的样子!
迎春咬咬牙,平日里就她伶俐要强,这会儿倒是什么都不说了!
迎春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可是看这样子大小姐根本就没有叫她起来的意思!
她想了想,终究是往前膝行几步,扑在了白成欢脚下,哀哀地哭了起来:
大小姐,奴婢错了,奴婢不该听摇蕙的话,没拦着那何七,大小姐,奴婢真的知错了,还请大小姐恕罪!
白成欢看到她又伸手要来抓她的裙角,皱了皱眉毛,站起身,往一边走了好几步,避开了。
然后冷冷地看了一眼哭得梨花带雨的迎春,又看了看跪在地上一言不仿佛压根儿没听见这话的摇蕙,总算是开了口:你们两个,我只留下一人,摇蕙,你怎么说?
摇蕙只抬头看了白成欢一眼,就又俯下身,磕了一个头:奴婢自知犯下大错,不敢辩解,只凭大小姐做主。
迎春看白成欢只问摇蕙却理也没理她,顿时慌了:大小姐,奴婢没有说谎,都是摇蕙说的不要声张,真的不是奴婢
白成欢看着迎春圆圆的脸庞,一双带泪的眸子,无辜又可恶的样子让她有些恶心。
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了?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迎春。
奴婢,奴婢不该听从摇蕙的话,不该让那何七靠近大小姐
迎春咬了咬嘴唇,誓死要把这黑锅扣到摇蕙背上去。
大小姐说了,只能留一个,她来得早,绝对不能被摇蕙顶下去!
白成欢微不可见地叹息了一声。
迎春,我问你,若你离开我这里,你能保证这辈子,不胡乱说话吗?白成欢重新坐了下来,看着这个最先到她身边来的丫鬟。
迎春还想挣扎:大小姐,不是奴婢
你若是再多说一个字,我立刻让人毒哑了你卖出去!
白成欢面无表情,但是冷厉的一句话却昭显出她的不耐烦。
一句毒哑了卖出去吓得迎春终于噤了声。
屋子里一片死寂,白成欢觉得很清静。
迎春,你从哪里来,还回哪里去吧,我不把你毒哑了卖出去,是念着你我主仆一场,你若是觉得我好性儿,那尽可以多说几句试试。
白成欢不燥不怒,但是语气里的寒冰冷意谁都听得出来。
去吧,去找太太安排你。
迎春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含着一包眼泪,眼巴巴地看了白成欢几眼,只能跪下磕了个头,出去了。
良久之后,跪伏在地上的摇蕙才听到自己头顶传来的声音,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
摇蕙,你,很好。但愿,你以后跟着我,不会后悔。
然后就再也没了声息。
白成欢倚在软榻上,无声地笑了笑。
路还那么长,留下来的,或许,有一天会和她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毕竟,她要踏上的,就是一条不归路。
道阻且长,但她宁死,也绝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