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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一口带着酒味的热气,将脸埋在秦小楼颈间,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不多久竟是睡着了。

    秦小楼召来王府的下人一起将赵平桢抬回房里,细致地打了热水来为他擦干净身体,又为他在枕边放了一味有解酒功效的熏香,以防他翌日醒来宿醉头疼。体贴地做完这些,秦小楼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赵平桢身边睡下,而是偷偷地去了后院的一间偏房。

    曾红莲解了外衣,只着一件肚兜,手揽着灯烛正要吹熄,忽听门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便见木门被人极缓的推开了。曾红莲只是诧异,倒不害怕。这毕竟是瑞王府,守备森严,还没哪个贼人敢在半夜进王府捣乱。如果是什么人有心害她,也不至见她房中灯还亮着还堂而皇之地进来。

    等门打开到容人进来的宽度,秦小楼从门缝里挤进来,曾红莲惊讶地捂住嘴,半晌才道:“秦大人,你怎么来了?”

    秦小楼轻手轻脚地阖上门,负手对她笑道:“下官贸然造访,夫人勿怪。”

    曾红莲只穿着肚兜卦裤,却没有丝毫羞赧,屈起一腿在床边坐了,媚眼如丝地嗔道:“秦大人好大的胆子,半夜摸进奴婢的房里,是想用说的,还是想用做的?”

    秦小楼却只是站在门边:“下官来找夫人做一笔交易。”

    曾红莲见他似乎无心于欢好之事,疑惑地皱了皱眉,换了个姿势懒洋洋地靠住床头:“什么交易?”

    秦小楼道:“夫人和王相的第三子王回溪的夫人是否往来密切?”

    曾红莲虽诧异,却诚实地点了点头。平日里京城这些王公贵族的夫人们也常常会聚在一起玩乐,赵平桢没有正妻,而曾红莲作为一个妾室又极会狐假虎威,一来二去居然也混进了夫人们的圈子里。王夫人和她都不是安分的女人,算是一丘之貉,故两人关系更为亲密,时常姐姐妹妹地叫。

    秦小楼又问:“你和王回溪有露水情缘?”

    曾红莲脸色微变,默了片刻才答:“有。”

    秦小楼沉吟片刻,再问:“夫人能爬上王丞相的床么?”

    他这话问的直白又失礼,曾红莲脸色立时变得不大好看,哼了一声,似笑非笑道:“那秦大人肯不肯让奴婢爬上你的床呢?”

    秦小楼道:“夫人愿意做我的人么?”

    曾红莲一时摸不准他这话的意思,困惑地打量秦小楼。

    秦小楼又道:“夫人若愿意,随时离开王府,可走我秦府大门入内。”

    曾红莲吓了一跳,着实没想到秦小楼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自认魅力还没大到可以让秦小楼为她倾心的程度,甚至两人统共也没说过几句话,怎么就突然提出这样的事来?秦小楼先前提起王丞相,想来是要利用她做事罢。

    曾红莲目光犀利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秦大人倒是说说,奴婢凭什么放着瑞王不要,却要跟你走?”

    秦小楼很平静地说:“你跟着赵贞卿只是妾。你若跟我,我可以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让你做妻。”

    曾红莲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但显然不是很动心。

    秦小楼笑道:“瑞王出征前,夫人曾怀过一个孩子,可惜却流掉了。此事是否当真?”

    曾红莲的瞳孔瞬间收缩,刹那间不甘、怨愤、心痛的情绪蜂涌而上,脸色变幻莫测。

    赵平桢荒唐了这么多年,算上露水情缘,经手过的女人怎么也有几十个,如今膝下却一个子嗣也无。其实他并非从没有过孩子,只是没有为父的命罢了。七八年前他的某位妾室怀孕七月早产,最后因难产竟是母子双双殒命;六年前他曾有过一个儿子,却在一岁时染病夭折;四年前他被任命河南兵马大元帅的同时曾红莲也得了孕,结果没几个月因摔了一跤竟把孩子摔没了。

    ——然而事实上,这一跤摔的有多蹊跷,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明白。也是从那时候起曾红莲才明白,就算眼下跟着赵平桢再怎么得宠,她也是没有未来的。

    皇帝肯放手让赵平桢去干,其中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原因就是赵平桢没有子嗣。没有子嗣,就不会起二心,因为功绩总是要给后人继承的,就算功高盖主也只能是个臣子。后来赵平桢问皇帝要秦小楼,皇帝肯给,有一个原因也是因为赵平桢用此来大做文章,说他对秦小楼是真心,暗示皇帝秦小楼能牵制他不娶妻生子。

    赵平桢自己对于这点再清楚不过,所以他本身就较少宠幸女子,偶尔宠幸也是算着日子有所保留的。他可以给那些人许多的金银财宝,甚至纵容她们逞威作福,但偏偏在这方面极其吝啬。曾红莲好容易得了个漏网之鱼,本以为自己是真要攀上枝头做凤凰了,末了才知道一切都是黄粱一梦。

    秦小楼看着曾红莲的脸色,心里已是十拿九稳,自信地笑道:“我还可以给夫人一个孩子……甚至,只要是夫人生的,不管怎样,他都姓秦。”

    曾红莲的眼神彻底茫然了。

    母凭子贵,没有孩子的女人纵使眼下作威作福,将来年老色衰不得宠了又该如何?而若嫁给秦小楼,且不说是走大门进府的正妻,而且秦小楼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再纳其他女人的。她是秦府唯一的主母,她的孩子就是秦家唯一的骨血。

    曾红莲恍惚中听到自己回答:“好……”

    第五十八章

    胆大包天的秦小楼就这么和曾红莲勾搭上了。

    赵平桢原先还奇怪,秦小楼不是想陪着秦程雪不愿理他么,有时候他到户部堵人,却被户部告知秦小楼已去了瑞王府。等他自己回到瑞王府,秦小楼果然在那里悠闲的喝茶。但他既然来找自己,却又对自己显出兴趣缺缺的模样,坐了不久便走了。直到赵平桢某日在闯入曾红莲房内,把在床上翻滚的两人堵了个正着,他心里这才清明。

    秦小楼被赵平桢撞破了丑事,倒也不慌不忙,因为他相信赵平桢绝不会因这事为难他,或许笑一笑便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赵平桢也果然不动怒,只是站在床前漠然地看着他二人,道:“秦明栋,你好大的胆子。”

    他说的是威胁的话,秦小楼听在耳里却不痛不痒,甚至还自以为听出了那么些调侃的意思,便不慌不忙地坐起来穿衣。

    曾红莲正在兴致上,被冲进来的赵平桢打断,吓得不轻,如今正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赵平桢也不看她,仿佛对她一点兴趣也无。等秦小楼穿完了衣服被赵平桢带出房间,从头到尾也没人和曾红莲说过一句话。

    秦小楼一路跟着赵平桢穿过回廊、绕过花园,赵平桢走的很急,一句话也不回头跟秦小楼说,只一路往自己的卧房冲。秦小楼渐觉他的情绪似乎不大对劲,不由心中一凛,不得已一路小跑跟上他的步伐,竟显得无比狼狈。

    赵平桢到了门口,一脚踹开木质房门。那扇可怜的木门猛地撞上墙又弹回来,上部铁钉脱落,变得摇摇欲坠。

    秦小楼着实没料到赵平桢竟会有这样大的火气,当下也是吃了一惊,随他进屋后踟蹰地站在一个离他七八步远的地方。

    赵平桢二话不说,捞起桌上的瓷杯对着秦小楼就砸了过去。他射术高超,准性也是一等,随手一丢那瓷杯就着秦小楼的额头而去。秦小楼当下也是愣住了,全来不及躲闪,被那瓷杯结结实实砸中额角,当下就流了一脸的血。

    赵平桢看他当真受伤了,手一撑桌子,要站不站的,最后还是稳妥地坐着。他一脸嫌恶地看着秦小楼:“秦明栋,是谁给你这样的胆子?”

    秦小楼哪里被人砸过脑袋,当下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要晕厥。他勉强撑着屏风站住了,只觉额上凉飕飕的,倒也不痛,然而血顺着额角流下糊住了他的眼睛,几乎让他腿软,恐惧感着实大过疼痛。他想要擦掉脸上的血,却又不敢,生怕黏在上面的碎瓷片会令他伤的更重。他勉强镇定道:“我……”

    赵平桢打断了他的话:“秦小楼,我受够了!我容忍你是有限度的!你以为你是谁!”

    秦小楼不说话了。

    赵平桢猛地站起来,箭步走到他跟前,满眼都是冷意,拎着他的衣襟道:“我还有一个月就要离京,那时令你逍遥自在的时间还不够吗?你顺着我的意便活的痛痛快快的,为什么偏要令我不痛快?!”

    秦小楼右半脸上全是血,只睁着左眼看他,轻声重复道:“活的痛痛快快?”

    赵平桢猛地推了他一把,他一下摔倒在地,手撑在碎瓷片上,登时痛呼出声。赵平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满心满意的情绪都是嫌恶:“你想说什么呢?你弟弟是自己把自己折腾坏了,当初也是你选择抛下他而去,如今你倒和我闹起性子来。我只道你这些年来还算乖巧,便是养只狗也要容它闹点脾气,从平城一路忍你到现在!秦明栋!你莫要自视过高了!”

    秦小楼将左眼也阖上,又不说话了。他头痛,掌心也痛,甚至还有点心痛。他想到秦程雪,想到自己已经偏离了原路的生活,心痛的更厉害了。

    赵平桢就这么冷冷地看着他,秦小楼则低着头不说话,两人就这么僵持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秦小楼的衣襟都被流不断的血打湿了,赵平桢才嗤笑道:“你不是伶俐的很么,怎么这会儿连句话也不会说?”

    秦小楼道:“是我一时糊涂,谨记殿下教诲,不敢有丝毫辩解。”

    赵平桢哼了一声,蹲下身抬起他的下颌,替他抹去右眼上的血。秦小楼睁开双眼,木然地看着他。

    赵平桢道一把攥住他的家伙,残忍地谑嘲道:“我没想到你这东西还顶得上用场。还是我今日替你除了它,免得我的秦大人为了它不识时务。“

    秦小楼无畏地看着他,轻声道:“殿下,手下留情。至少,容我为秦家留后……”

    赵平桢微微诧异,把他下巴抬得更高:“留后?你?我没想到你竟会有这等心思。你要留后做什么?我还以为你天不念地不念,只念你那废物弟弟。”

    秦小楼不语。

    赵平桢蓦地站起来:“明日我就把曾红莲逐出府去,你若看上她的肚子,就用八抬大轿把她接回府去吧。你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敢碰我的人!”

    秦小楼急急道:“不可!殿下,我是一时糊涂……”他虽许了曾红莲秦夫人的头衔,但绝不是现在。若曾红莲入了他的府门,只怕日后再没有哪位官员敢垂涎这名美妇了。

    赵平桢厌烦地打断道:“你糊涂?你可一点都不糊涂!怎么让我不痛快,你的算盘可是打的清清楚楚!”

    秦小楼这可真是冤枉了。他的确不介意赵平桢知道他和曾红莲的交易,所以平日来瑞王府的时候也不避讳。但在赵平桢眼皮子下和曾红莲偷情,还真不是他的本意。那美妇自那日与他定下交易便开始不遗余力地勾引他,威逼利诱样样功夫都使上了,甚至要求先“验验货”,看看秦小楼是否诈她的。且秦小楼全料不到赵平桢竟会如此介怀,是当真一时糊涂了。

    赵平桢道:“行了,秦明栋,你那点心思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你要做什么,我又何时误过你的事?我是气你,我不过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就要离京,你偏偏不愿让我好过。我也不是什么善人,即是这样,你就回家等着去吧!”

    秦小楼着实不知道他究竟想怎样,脑袋上的骷髅还咕咕冒着血泡,胃里一阵阵恶心翻滚,让他难过的恨不得就这样昏过去。

    赵平桢残忍地对他笑了笑:“我这些年,虽是捧着你,却也不会让你能有羽翼丰满脱离我的时候。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已让我忍无可忍,回去等着自食恶果吧!”

    秦小楼惊惶地想求他,眼前却一阵阵发黑,没有求他的力气。赵平桢无情地丢下他走了,就在他踏出房门的那一刻,秦小楼也脱力地倒了下去。

    他很痛,浑身都痛,不知道哪里又扎到了碎瓷,好像已被扎的千疮百孔了一般。然而他并没有彻底失去意识,就在那里默默地等着,等赵平桢让朱立明来为他疗伤。但是,朱立明没有来,赵平桢也没有回来。

    秦小楼不知道等了多久,只觉漫天遍野都是腥红的血。就在他以为自己或许会死在这里的时候,终于有人来为他堵上了伤口。

    曾红莲把他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剥掉他发丝上沾的瓷片,心痛地问道:“你怎么不走?你留在这里,瑞王回来看见你又生气动手怎么办?”

    秦小楼恍惚想道:九年赵平桢来这是次对他动手。从前顶多是泄欲时对他顾虑不周才弄伤了他,但那也是少数。仔细想想的话,赵平桢在大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