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火,剪短灯芯拨亮烛光,又换了热茶培上,这才到一旁下五子棋玩儿。
静静翻阅手中的书,韩重不时地看著窗外,梆交三更了,还没听到他们回来的声音,心内不免有些焦躁。
正在支著耳朵听著,不多时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韩重忙扔下书跳下暖笼亲自跑出来开门。
门一开,陈查带著一身寒气冲进来:”爷,小江回来了吗?”
韩重愣住了:”怎麽?不是让你去接他吗?”陈查心里最後的那份侥幸没了,脸色变了变。”怎麽回事?快说!”韩重急了。
”爷,别苑也闹鬼怪了,有人亲眼看见妖怪显形,府上伺候小江的两个小厮晕过去一个,到现在还没醒。”看看韩重,陈查说:”里里外外就少了小江一个人。”
门开著,冷风直往屋里灌,安静地掉跟针也能听见。”说清楚,到底怎麽回事!”韩重站在冷风里,一句接一句地逼问陈查。陈查一五一十地把所见所闻都说了。韩重心中一凛,凭小江的武功断不会被人劫走,他也答应过不会为了好吃的随便听别人的话,那怎麽会不见了呢?这三九寒天的他能上哪儿去呢?
门口风呼呼地刮,把陈查冻得直哆嗦,见韩重穿著中衣只披著件袍子浑然不觉得冷,连忙把韩重拉进屋里,直到坐下韩重都没开口说话。觑著他的神色,陈查小心翼翼地说:”爷,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韩重恍惚中回过神来:”说!”
”爷,那个我总觉得小江出现得古怪!”眼看著韩重眼风如刀扫过来,陈查忙解释:”您别恼啊,听我把话说完。小江到府上那天算算我有月余没见他了,我眼看他就觉得他模样儿变了,可是哪儿变了我说不上来。他所说的山谷无人知道在哪里,他的模样脾性和平常人也不太一样。别苑里那些人看到的那个人在空中飞来飞去的我斗胆,您仔细想想,有没有可能是他们看到的是小江呢?”
”胡说,小江怎麽可能是妖怪!”韩重厉声喝斥。可是陈查的话像闪电一样劈进脑子里。韩重不得不承认这一路上小江容颜更盛,顾盼间令人心荡神驰。
一旁的陈查挠头说:”我也知道这听起来太离奇了,可是要不是他,谁能在天上飞来飞去,而且,别苑和府上出现的那个人,差不多。您算算看,不到子时别苑闹妖,丑时府里遇鬼,这路程若不是鬼怪之力便只有小江的武功才能赶回来。”
难道小江真的是可是怎麽会是妖怪呢,要是也是神仙吧?!神仙?有这麽迷糊懵懂的神仙吗?难道真应了自己的那句话,他是一个修炼中不自知的小妖怪?他天真的心性,绝世的容颜,诡异的武功什麽样的妖会这麽纯真美丽不懂世事?韩重关心则乱,再没了运筹帷幄翻云覆雨的本事,一时心乱如麻。
陈查在一旁摸著下巴踱来踱去地说:”不过我相信,就算他是妖也绝对不会害人的,顶多就是贪吃点。妖,也是个缺心眼儿的妖”
韩重突得心头一跳,一阵惶恐排山倒海地袭来。陈查还在唠叨忽然见韩重疯了一样冲出去,唬了一跳连忙跟上。
梅林花海成片,芳姿摇曳暗香涌动。梅林间泥土堆叠,一个数尺大坑黑黝黝张著口。韩重奔跑间一个趔趄扑倒在坑前,手掌下是刨根而出的新泥。
”我做了什麽?我做了什麽!笨小江,是不是你?是不是你?”韩重手攥紧,泥土塞进甲缝中,喃喃低语。
早有人把管家韩头儿叫来。老管家看韩重呆呆坐在坑边,忙回禀说:”王爷,您放心,都按您的吩咐办好了!”
”树身呢?”牙缝中挤出三个字来。
老管家忙说:”按您说的,劈了,做了柴火了,晚上煮饭正好使上。”一抬头看见韩重转过身来,一张脸月光下毫无血色,嘴唇颤抖。
”一点儿也没剩下吗?”
韩头儿不敢隐瞒,回道:”哦,就剩下一个树根。这树上百年了,那树根在地下错综盘结不知道伸出去多远,只好让把根刨断了。您放心,没了树身它断不会再作怪的。就是树根实在太硬,斧子都卷了刃,几个小厮劈的虎口都震麻了也没辙,留著明天再劈。爷您放心,我让他们泼上黑狗血扔在茅坑旁边了,是妖是鬼都出不来了。”
”给我拿出来!冲洗干净给我栽回去!”韩重一声大喝,眼睛瞪得铜铃一样大。
”什什麽?栽栽回去?”老管家愣住了。
”滚!把它给我拿回来!”韩重怒吼一声,老管家一个激灵,连忙带人脚不沾地地跑了。
陈查总算反应过来什麽事儿了,瞅瞅那个大坑,看看韩重,再看看大坑:”爷,您的意思是小江是这棵”指指坑没敢往下说。
把树根冲刷干净,韩重亲手把它放回坑里,填上土。次日一早,大街小巷贴满了榜文,平王府重金邀请能人异士世外高人来救活一棵水心镜梅树。
走马灯一样的人在院子里进进出出,在树跟前念咒的摇铃的,舞剑的竖幡的,形形色色,乌鸦鸦的人。
眼瞧著他两夜未眠,寒风中一趟趟地到这断根前来看。李棠知道韩重铁了心认定小江就是这梅树变化而出,心里痛不欲生,责怪自己将他的本身毁了。
”爷,这寒风冷夜的你再冻出个好歹来,还是回房歇息吧。”李棠守在一旁劝说。
韩重没应声,伸手抚摸著树根上劈断的茬口轻声说:”已经两日了,七日一过你要是不回来,魂魄就会散了。笨小江,你让我到哪儿去找你?你若是人,奈何桥边我还能看你一眼!”
眼看著韩重疯魔了,不吃不喝守著这破烂树根,把府里上下人等急得团团转,连皇上也惊动了亲自派了内侍过问。
小厮冻得缩手缩脚提著灯笼远远地站著,李棠和陈查两个人每夜里轮流陪著他。大冷天的,断根又不会发芽又不能开花,孤零零的一截杵在梅林里,也不知道那些世外高人的仙术有没有用,反正各个腰包鼓鼓地走了。
夜风拂动,花海中漫天花影摇动,心中想见的那个人始终未出现。寒风袭人,风霜染鬓,相思刻骨,梅林中那个人始终执著地等候著。
浓墨的天色隐隐透出一层灰来,韩重轻笑低声说:”亲亲小江,虽然你心里不明白嘴上也不会说,可是我知道你欢喜和我一生一世在一起是不是?!”林中树叶婆娑,没有人应答。韩重仰首长啸,大喊一声:”笨小江!再不出来我不要你了!所有好吃的都送给别人了!”
一声鸡啼,天边破晓,七日已过。韩重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扶住树根跪倒,嘴角血迹滴滴,如心泪成行,洒在树身年轮上。
三三、依稀旧人在 黯然故地游
一声鸡啼天边破晓,李棠眼睁睁地看著韩重喷出一口鲜血,跪倒在树根前。和小厮一起忙抢上去,韩重却用袖口擦拭著嘴角的鲜血撑起身子。”急火攻心,不妨事,你们不必惊慌。”韩重说的轻描淡写。李棠心内明白,不是伤心欲绝痛到极处又怎麽会气血翻滚逼出一口血来。
韩重在搀扶下回到寝室,看著李棠:”好生善待那树根,待到待到来年”话说到这里,眼前一黑倒在了床上。
慌忙请了宫中御医前来,名贵药材流水似的用上。韩重昏睡了一天一夜醒了。众人心急如焚,他心里却清楚自己不过是七日来寒气入骨心神俱损。反倒宽慰起陈查李棠等人。”你们不用守在我这里,军营里这麽清闲吗?”说著咳了起来。
李棠有些担心说:”爷,我们不会懈怠的,您将养身体要紧。”韩重点点头闭目躺下,习惯地把左臂伸平却又猛地睁开眼,枕边空空如也。
陈查看著他失神呆住满脸心痛,心下不忍别过头去。韩重强自收回心神,对两人淡然一笑说:”出去吧,把门带上!”
心心念念下如何能寐,韩重披著袍子起身,打开黄杨木的柜子。取出当中一个小木匣,原本放著的两个扯线皮影人和九连环不见了。韩重一愣,嘴角轻扬低声说:”笨小江,玩完了又乱扔。”环视了一圈儿,房间里收拾得整齐,并没有看见。韩重又开了右边一个木匣,里头空空如也,一个饮水鸟不见了。最右边的木匣一打开,还是空的,里头一排四匹各色玉石雕琢的骏马也不见了。韩重有些疑惑,把柜子里的十几个个木匣接二连三地打开,除了两个水晶球和一个白玉白菜还在其余的都没有了。
打开旁边几个锦缎口袋,有一袋珍珠,一袋翡翠玉石祖母绿,一袋玛瑙水晶金刚钻,独独不见了那盛著金子的,而装银锭的匣子也空了。
韩重的血嗡的一声上了头,胸口里的心突突地跳。”来人!”话音刚落,两个小厮推门进来。”这柜子里头的东西什麽时候收拾过?”
两个小厮忙说:”小的们每日都抹尘。”
”那两个皮影人和那四匹小马可看见了?”韩重问,这两样是小江最最心爱的。
小厮点头说:”都在匣子里呢,小的放回去後就没开过匣子。”另一个忙解释说:”您去了养心别苑之後我们收拾的屋子,小小江喜欢把那一堆小玩意儿放得到处都是,小的怕他找不见都归整进匣子里头了。”说著,一指当中那个木匣:”扯线皮影人就在那里头。”
韩重抑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问:”是我带著小江走了之後你们收拾得?每样东西都在吗?”小厮忙点头。韩重扶著柜子门深深吸了一口气说:”你们熟悉这屋里,去,把屋里的箱子柜子盒子都打开,看看都少了什麽东西。”小厮们心里奇怪却不敢问,连忙上前检查。
韩重坐在一旁看著。不多时,小厮们变了脸色,唯唯诺诺地上前回话。除了柜子里的玩意儿和金银不见了,还少了一件雪貂斗篷,一身新做的衣裳、一双鞋子,一个琉璃沙漏,一个老虎抱枕,一盏龟座仙鹤灯台,一盆将要结果的小盆栽。
两个小厮说完偷眼看韩重的脸色,你推我我推你。终於一个小声说:”爷,东西怎麽少的小的们真的不知道,明明明明都收好的。”
另一个忙说:”真的不是小的们拿的,一定是一定是”下句话不敢说了。两个人见韩重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也不说话,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爷,绝对不是小的们干的,见了鬼了,真的,那天连盘子里的果子每个都被咬了一口,小的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