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也如此？”
“卿是担心，七公子中了这几种蛊吗？”
司苍卿微微颔首。
“如今关键的是……七公子并未有任何发作的迹象，不然我可以直接以毒攻毒逼出蛊虫。”承天碧目露歉意，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且不说还不确定有没有中蛊，就算如今染霜然体内蛰伏了蛊物，蛊毒没发作，以毒攻毒逼出蛊虫是极为危险的一件事。
闻言，司苍卿沉默了下，随后不再纠结这个话题，只轻声道：“我去看看他，你在这等着我。”
“嗯。”
天，很快便黑了下来。
司苍卿简单地打扮了下，便领着一干妃子们，一同出宫游玩。司苍绝天也是跟随着他们，只不过还未到闹市，便与柳子问先一步去了十里河畔。
虽说那五人平日里相处不甚佳，但难得佳节，便也各自寻乐。染霜然向来喜爱热闹，自是不赞同司苍卿的意见，非是跟了过来。
“这天还是冷的紧，七公子身体不适，就多休息。”承天央笑嘻嘻地靠着司苍卿，语气关切地道：“你若是再病着了，陛下又该忧心照料。”
他回眸望了眼司苍卿，“陛下，别老是这么辛苦，你自个儿身体最紧要。”
司苍卿恍若未闻，透过薄纱轻笼的丰富，认真地看着马车外缓缓后移的夜景。
听到承天央的话，染霜然扬眉，倒是没有回话，只是瞄着一脸淡然的司苍卿，便伸出脚，踹中了这人的腿，抬了抬下颔，顺着气地说：“本座要吃那个！”
这才调转视线，司苍卿望了望坐在不远处的人，又看了看放在对方面前的糕点，随后挪了下身，捻起一块软糕便送进染霜然的嘴中。
马车平缓地使着，车内很宽敞，坐下了七八个人依然不显得拥挤。此时司苍绝天和柳子问已经离了去，便剩下这一拨年轻人同坐一车。
中间摆着一个固定的矮桌，秋屏天和承天碧坐在司苍卿的对面。而凤岚则侍着门口，他望了望最里头闹腾的几人，复又收回视线。
眼角余光瞥到独身坐在一边的柳意，凤岚稍稍愣了下……这人，原本是被柳子问叫来同游的，只是如今单独留下来，与他们一起……在这个密闭的车内，显得格格不入。
柳意一直是垂着眼，神情淡淡的，似乎浑然感觉不到其他几人。
稍犹豫了下，凤岚斟了杯清茶，送到对方面前，微微一笑，道：“柳大人，这里到城东庙会还有些距离……你先喝杯茶，迟点糕点，打发打发时间吧！”
柳意抬头，淡淡地看着凤岚，手上便接过了茶盏，徐缓第谢道：“多谢皇后殿下费心了！”
喂着染霜然的手指一顿，司苍卿抬眸望向坐得离自己最远处的那人，对方应着凤岚的话，似乎是不经意地瞄到了这里，待一见到自己，便迅速地撇开眼。
“看什么呢？”染霜然拐了司苍卿一肘子，遂若无其事地又道：“本座要喝茶。”
司苍卿收回视线，正待为染霜然倒茶，便感觉都凝聚在自己身上的几道目光。他扫眼看了一圈，几位妃子也都转开了眼，遂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或是打着算盘，或是闭目修神，或是随意地翻着书，或是不时地掀开车帘望着外面。
司苍卿敛下眉，端着茶盏，动作仔细地喂着染霜然。
车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似是温馨祥和，又似乎压抑凝滞。
微微摇晃的马车，终是在这些诡异的气氛中，到达了人潮涌动的闹市口。
“皇上，几位殿下，”待马车一停下，柳意忽然轻声开口，语气淡然，“臣冒昧先行一步，便不打扰各位的雅兴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直是定定地看着司苍卿，随后，便不等众人回应，率先下了马车，径直离去。
终卷：问情篇之七宫至尊 君王赐婚臣怒走（上）
他缓步走着，许是这里人迹稀少，脚下的雪是厚厚的一层。踩在上面，一深一浅，不一会儿，他便出了些许的汗。
今夜的人，大抵都聚集到了闹市那边去了吧！这条巷子，也就零星几家亮着灯火，他一步一步，走得极慢，看着巷口处是摇晃的暗红色灯笼，昏黄的光晕里，蒸着腾腾的热气。
心如飞絮。
不知何时，站在了巷口，前方不远处便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他有些许的恍惚，仿若离尘了千百年般，望着这喧噪的人间，是那般地格格不入。
忽然，腿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心底惊动了下，他有些迟缓地俯下头，便见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阴影在对方面容上交错，显得几许狰狞。
柳意微微怔了一下，便再繁华的帝都，在家家户户喜庆欢乐的佳节，照样有人流浪街头，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他此生之愿，就是做一个公正无私全心为民的清官。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这个天下，永远都有黑暗和苦难。他那一点信念，到底又能挽救多少人？便是这一点信念，也在一己私情中，一天天的被磨灭。
他一直竭力修身独立，不被一切繁华所迷惑。可是抵得了外界的诱惑，却始终逃不出内心的魔障。
他不是迂腐古板，只是……害怕，那种汹涌而毁灭的感情会有一天让他丧失了原本的自我，让他遗忘了此生的志愿。
可是禁园里发生的一切，当他以为那个人真的逝去之时，滔天的悲恸和满腔的苦楚彻底摧毁了他的理智。
他终是面对了自己的情感。可是又能如何呢？卿非此意，他本路人。
或许，逃避了、恐惧了这么久，只不过是害怕……在面对自己的心后，便是漫长的绝望，自此沉沦，再无逃路。
自嘲。
“大爷，行行好吧！”
干哑的嗓音乍然响起，打断了柳意漂浮的思绪。他怔了下，便在袖间搜了下，拿出一块纹银递给了对方。
踩着轻飘飘的步伐，凤岚笑言：“主子，这家糕点还在呢？”
司苍卿微微点头，任由对方拉着自己，来到了店铺口，便见凤岚欢天喜地地点了一大堆的点心。
“不买多点，天央和七公子又得抢了！”凤岚回头朝司苍卿笑了笑，“我再偷偷藏一些带回宫，要不然主子你都没得吃。”
看着这人满脸的笑意，司苍卿眼神一点点柔和。
正等着店家的糕点出炉，凤岚眼神一闪，遂轻扯司苍卿的衣服，低声道：“主子，那边……”
司苍卿遁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微怔了下……柳意，怎么在那里？忽见对方摔倒在地，便是一个黑影蹿出了巷子，很快就挤入了不远处的人群里。
“啊！”凤岚轻呼来了声，“柳大人……”
“岚，”司苍卿倏然开口，“我过去看看……你先回去和他们一起等着我。”
目光定在这人脸上，片刻，凤岚接过店家递来的纸包，道：“主子快些回来……要不然，他们几个人肯定又会闹起来。”
“嗯。”
待见凤岚转身离去，司苍卿便抬足，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原地。
刚将银子递到那个乞丐的手中，柳意便听到一阵熟悉的笑声，不甚清晰。他却敏感地抬头看了过去，便见到街对面司苍卿和凤岚牵着手，一同走向巷口那家店铺。
凤岚不知在说什么，看起来情绪很不错；而司苍卿，应该是惯常的沉默，虽是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周身柔和的气势，怎么也无法忽视……
很温柔。
一瞬的恍惚，他被人猛然推到在地，脚上剧烈地疼着，腰间被扯了一下，再低头看去，那个乞丐早就不见人影了，随身佩戴的玉佩已被人抢走了。
坐在冰冷的雪地上，只觉寒意侵入心底。他苦笑了下，一时竟懒得起身，干脆怏怏地坐在那里。
出神间，他忽地看到一双黑色靴子出现在面前。愣了下，抬起头，他下意识地唤着：“皇上……”
蹙着眉，司苍卿欠下腰，伸手将这人拽起来，便听得对方轻抽了口气。
“扭到了脚？”冷淡地问了声，司苍卿干脆蹲了下来，伸手探了过去。
挪了下身，柳意低声道：“没事……过会就好了。”
司苍卿的眉头皱得更紧，抬头扫视了周遭，这里积着厚厚的雪，柳意前不久还生了一场大病，实在不宜坐在地上。
这么想着，司苍卿便将对方给抱了起来。
惶恐地推搡着这人，柳意忙道：“皇上，您，您放下臣。”
“你的脚受伤了！”司苍卿冷冷地回道。
“多谢皇上的厚爱，”柳意淡淡地笑了下，昏暗的光线描绘在他的脸上，看起来是那么地不真实。他又说：“臣不能让您屈尊……抱着，实在是冒渎了您的圣威，也不合礼教……”
“闭嘴！”
唇张合了几下，柳意终是轻叹一声。他怎能忘了，这个年轻的帝王，有时候也是个任性至极的孩子。
司苍卿抱着柳意，缓步走在人迹稀落的街上，“你是一国丞相，所要关心的天下苍生，不必费心一些小恩小惠。”
轻笑了声，柳意淡声道：“天下苍生……也是由一个个寻常的人所组成的。对着苦难之人尚不能心怜，又谈何关心天下苍生。”
“量力而为，”司苍卿冷冷地道：“你可以施舍小恩小惠。但像今天这样，若是再遇到心思歹毒一点的，你这条命搞不好都保不住！”
“不能自保，又谈何救人？！”
司苍卿继续道：“就算你今天捐了那个人一点银子，被抢了一块玉佩，他日后依旧会以行讨度日、偷摸盗扒，不是被人抓到打死，就好似有一天成为祸乱百姓的贼匪！”
很难得听到司苍卿说这么长的教训，柳意安静良久，才叹了口气，似是自言自语般，“或许，他真是是遇到了困难……”不待对方再开口，他又微笑道，“皇上安心，臣以后会注意的，不会因小失大，毕竟……臣不仅是柳意这个人而已，还得要向整个苍寰国百姓负责。”
虽然本意确实是如此，司苍卿却蹙着眉，为何觉得听着这人的话语，有些不悦呢？
没待仔细想透，早得到指示的凤湘已经赶了一架马车过来。司苍卿抱着柳意一同上了车，将对方小心地安置好后，便要脱下这人的鞋履。
“皇上！”柳意慌忙地要抽回自己的脚，却被人按住了无法动作，他惶惶地看向司苍卿，“您……”
司苍卿只是兀自地脱了这人的鞋，手便跟着握上对方的脚踝，问道：“是这里痛？”
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柳意茫然地看着对方一手按住自己的腿，一手扣紧自己的脚踝，随后猛然传来一阵剧痛，他还未来得及缓过来，便感觉到一股温热自痛处沁入。
扭伤的地方一下子舒缓了过来，柳意低下眼，很轻地说了声：“多谢皇上。”
不多久，司苍卿便放下了对方脚，整了整自己的衣冠，冷淡地嘱咐道：“现在就回去好好休息，我让湘送你回府。”
也不待对方反应过来，他便迅速地下车。
柳意忙挪着身，掀开车帘，望着那人的背影瞬间便消失在前方涌流不息的人群中。马车缓缓地使了起来，他弯下腰，手扣着自己受伤的脚踝。
良久，未动。
热闹的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