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陡然升起一阵阴寒,秋屏天脸色却如寻常,“殿下别恼,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温和地笑着,“来之前,我听说,那百花宴原来是朝中老臣暗地请求皇上举办的,实际目的是为了给殿下选妃……”
百花宴?司苍卿若有所思,难怪皇帝忽然决定要在上元那日举办什么赏花宴会,说是为了庆贺一下新政的成功,赶在上元节邀请百官携其家眷来品赏御花园中怒放的百花,更是让他来主持这场宴席。
原来……
心中的不悦越发地明显,司苍卿唤了声:“岚……”
微微一颤,凤岚便随手关上了窗,神色如常,来到司苍卿身旁,“主子有何吩咐?”
“那百花宴的事情,为何瞒着我?”
眼神微冷,司苍卿紧盯着凤岚,身为东宫统领,凤岚怎可能不知道百花宴的实情?
凤岚缓缓地垂下眼,不发一语。
“说!”
熟悉但冰冷的嗓音,让凤岚几不可见地微微抖了下。眼睑半垂,遮住了那些纠结的复杂的情绪与哀伤,面对司苍卿的质问,凤岚除了不发一语外,竟不知如何回答。事实上,他又能如何回答!
脑中混乱,凤岚再次想起,那日魁的话……
两天前。
魁忽然找上他,目光复杂地盯着他许久。即时,凤岚便隐隐知道对方要说什么了。
“凤岚,”好一会儿,魁才缓缓开口,“上元节,皇宫里要举行一场为太子殿下选妃的百花宴,我希望你确保殿下出席。”
心头猛然被狠狠揪住,凤岚努力地维持着淡漠的表情,故作不解,“属下无权管束主子的行为。”
了然地看了眼凤岚,魁只道:“皇上知道殿下厌烦立妃之事,如今也只好出此下策,以百花宴之机让殿下和京中名门闺秀接触一番。你身为殿下的影卫首领,又统领东宫,只要对殿下隐瞒一下百花宴的真实意图便可。”
不愿在别人面前露出半丝脆弱,凤岚只是冷漠地说道:“凤岚是主子的贴身影卫,不会隐瞒主子任何事情。”
闻言,魁的眼神顿时冷冽,“凤岚,身为影卫,你已经触犯了禁令。我念你是个难得的优秀影卫,本不欲再多追究,如今你莫要不知进退!”
话语不明,但他们彼此皆知“禁令”是什么意思。影卫不能动情,尤为忌讳对所效命的主子产生感情,而如今……
凤岚也毫不畏惧,只是镇静地回视着魁,“凤岚此生只效忠主子,违背主子意愿的事情决不会做。”
“效忠殿下?”魁冷哼了声道,“还是为了你自己的私心?”
此言一出,凤岚顿时脸色苍白。
魁继续道:“今天我来找你说这些,你以为,是我自己的意思吗?”
“魁……”凤岚不由得有些慌乱,对方话下的含义再明显不过了——魁与暗,都是皇上的随身影卫,魁实际上是向他传达那至高无上的君王的警告吧!他与司苍卿的关系,又怎可能逃得出皇帝的眼?然而司苍卿是太子,皇帝不可能对他如何;但自己却不同,他只是个小小的影卫……
眼中闪过些许不忍,魁暗自叹息,毕竟眼前这人也算是他一手□出来的,然而……
“今日,我便把皇上的意思直接说与你听,你毕竟是殿下倚重的影卫首领,皇上不会对你如何;但若是你继续执迷不悟,皇上怕难再容得下你。”
“我言尽于此,尔当好自为之吧!”
◇苍◇寰◇七◇宫◇
书房中,蔓延着一片死寂的沉闷。
司苍卿冷漠地盯着垂首不语的凤岚,片刻之后,才忽然问道:“魁,对你说了什么?”
司苍卿是聪明的,他很快便猜到这定是有人对凤岚下了命令。那日凤岚见魁的事情,他也知道,现在看来其中有些蹊跷。
“没、没说什么……”凤岚有些慌张地抬头,急忙否认。
这人眼中来不及掩饰的哀伤直直地撞进了心间,司苍卿微微怔了下,脸色随即便缓了下来,也不管屋内还有旁人,伸手便将凤岚扯倒进怀中。
“主子……”不若往常般顺从,凤岚手忙脚乱地推拒着,却被司苍卿紧紧地禁锢在怀中,动弹不得。
遂茫然地看着眼前熟悉的冷峻容颜,凤岚的眼中一片迷蒙,几乎无法忍住,心中那澎湃的悲伤,和陡然升起的一抹酸涩,那种被叫做委屈的情绪,却只能生生地隐忍下来。他是影卫,早就失去了拥有那些情绪的权利!如今魁的警告还回荡在耳边,他怎敢再有所企求?他宁愿从此只能如影子般陪在主子的身边,而不是从此再无法相见!
“岚,”司苍卿没有再追问下去,声音轻淡,“此事,下不为例。”又道:“我曾说过,你的主子只有我;其他的人,你大可不必理会。”
感受到那温柔的指尖抚(hx)摸在自己的眉眼上,凤岚紧闭双眸,不敢睁开,生怕一个凝眸,那无法承载的湿润便化作泪水滑落;紧咬着下唇,也不敢开口,生怕一个应声,那满腹的酸涩便化作哽咽溢出。
他只听到那清冷的嗓音在耳畔回荡,“明日百花宴,我会出席。”
心间,翻腾着的,是喜是悲?
这一边,被当成壁花忽略得彻底的秋屏天,静默地看着眼前那二人的互动,眸中流动着异色的光彩。在看到司苍卿伸手抚(hx)摸上凤岚之时,他终于咳了声,打破暧昧,道:“殿下,那我就先下去了。”
也不见司苍卿抬头看他,只是挥了挥手,秋屏天眼中闪过一抹好笑,遂悄无声息地离去,小心地将门带好。
屋外,天寒地冻;屋内,温暖沁心。
百花宴上,上至皇帝,下至百官,都是不时地递着眼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司苍卿,想从他的表情里窥出一二,却只是徒然。
“西北将军府容婷,见过皇上,见过太子殿下。”一道娉婷的身影袅袅娜娜地走到场宴中间,福了福身,嘴角带着矜持的微笑,“小女不才,今斗胆在皇上与殿下献上一曲。”
“哦?”皇帝兴致勃勃,余光观察着司苍卿的反应,道:“听闻老将军的孙女乃京城才女,今日朕可有幸见识一番了。”
缠绵的琴音缭绕在大殿内,不可否认,容婷的琴弹得甚好,只是,司苍卿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容婷起了个头,那些京城闺秀们,便一个个不再害羞,俱是献出准备好的才艺,只为博得高位上那冷漠太子的一个注视的眼神。
皇帝有几分心虚地瞥了几眼司苍卿,看到那不曾有过变化的冷脸,一时也不好再多做些什么,毕竟隐瞒着对方让他出席这场名不副实的宴席,怕是已经令他心生不喜,若是再擅自做主他的婚事,只怕……
一场百花争奇、百女争艳的宴席,终于在越来越晚的天色中结束。
“主子要去哪?”
太子寝宫内,司苍卿淡淡地吩咐了下凤岚先行休息,便要单独离去。
司苍卿又看了眼凤岚,道:“我还有些事,你今天也累了,去休息吧!”
“主子……”原本还要坚持的凤岚,在看到司苍卿不容置疑的眼神后,黯然地垂下头,“凤岚领命。”
静倚门扉,看着消隐在夜色里的司苍卿,凤岚的心头涌上一抹悲哀。这是次,司苍卿出门没有带上自己,是因为隐瞒百花宴的事情而惹恼了他吗?毕竟,司苍卿从不允许手下的人阳奉阴违,如今定是厌烦了他吧?
月,已上中天,冷冷的华光洒在雪地上,顿生一片荒凉。
但把情迷做情媒(上)
凤岚不知道的是,司苍卿并非有意不让他跟着,而是他的脸色实在太差,怕是这些日子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十里河畔,欢声笑语。在这个白雪点缀的上元夜,更是一片春意融融。
典雅的隔间内,清香一缕,两个风采各异的青年,相对而坐,桌上摆着些许茶水与点心。
柒霜然笑吟吟地打量着沉默的司苍卿,眼中神采连连,故作几分讶异,“呵,没想到本座真能请得动太子殿下的大驾哪!只是,若被你手下的那些官员看到他们的太子殿下竟然出入烟花场所,怕可要损你的一世英名咯。”
“说吧!”对柒霜然的打趣不予理会,司苍卿漫不经心地喝着茶水。这柒霜然在昨天,忽然闯进东宫,说是要今夜在这胭脂坊一见。若是往常,他也懒得理会。只是此次……
“其实,我知道的和殿下知道的差不多吧!”柒霜然邪魅一笑,“只查到,是广宇国的人来做得交易,再追查,便断了线索。”
看来从对方口中也查不出什么,司苍卿起身便要离去。
“唉,别急着走哪,卿卿——”柒霜然笑嘻嘻地拦住司苍卿,道:“既然都出来了,何不尽兴而归呢!”
“让开!”司苍卿冷声道。
柒霜然无奈地摇头,叹息:“唉,卿卿真无情,一旦发现人家没有利用价值,便将人家踢到一边了。”
遂靠近司苍卿的身体,在他耳边诱惑地说道:“可是,青玉门的事情,本座或许可以帮你哦!”
眼神一寒,司苍卿倒也不急着走了,重新坐下来,等待对方的解释,“青玉门,你又是如何知道?”
收起玩世不恭的笑,柒霜然毫不隐瞒,“武林大会,青玉门为确保其盟主之位,特地与本座有过交易,去大会上搅场。只是,没多久,玉飞的奸细身份便被传的沸沸扬扬,青玉门一夕之间瓦解。本座想不出,除了太子之外,谁还有这个能力?”
司苍卿不置可否。
“呵,”柒霜然故意吊胃口,道:“但青玉门一毁,查它的底细可就更难咯!”
司苍卿漠然地看着对方的笑脸,不用说,他也知道这点。但是,他并不在乎,至少那青玉门是某些人安插在苍寰国内最重要的势力,除了去,利大于弊。至于底细,想来不是广宇国的人,便是鸿承的皇家。
“这一次,殿下你错了哦!”柒霜然得意一笑,“你可知鸿承三皇子和十二皇子的关系?”
“那又如何?”
“世人都知娇柔软弱却艳冠三国的十二皇子攀附于三皇子,以色侍人,苟且偷生,”柒霜然像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般,笑道:“可是有谁知道,越美的花儿有着越毒的刺呢!”
脑子飞速运转,司苍卿顿时明白对方的意思:想来那青玉门与那个传闻懦弱的鸿承十二皇子承天央有关了?却听柒霜然话里的意思,这青玉门并不受三皇子承天逸的掌控。
“你如何知道?”司苍卿淡淡地反问,若是承天央果真背着承天逸暗做手脚,以着承天逸的诡计多端,他会没有察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