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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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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认为阿弥是在自己这里卡住的,马上打圆场道:“阿弥这人最虚伪了,没有真话说的,还是让他冒冒险吧!”阿弥虽觉得正是因为自己不会撒谎,所以不会玩游戏,以至自己把自己推到了绝路。但给的台阶很是及时,他斗胆道:“来吧,大冒险!”

    文静叫他到舞台上去唱首歌。相对而言,这样的题目是比较容易解答的,阿弥愉快地起身到舞台那边—

    姜灿说:“太便宜他了吧?这样难不倒他的!”

    文静说:“反正他已经被洗涮两次了!”

    是一脸得意的笑,三个人幸灾乐祸地干上了一杯。文静喝下酒,脸颊显得红润无比。舞台上,歌手正唱着一首柔情的英文歌曲。

    不一会儿,阿弥出现在舞台上,酒客们一阵喝彩。他披头散发的模样,倒也很像一位流浪歌手。司仪解释说,这位客人要献一首“浪人情歌”给大家,特别送给那边桌上他的朋友们。人们顺着司仪的手势,把目光投向文静他们,他们马上成为了酒吧里的焦点,显得受宠若惊地样子。点上一支烟,那边阿弥的歌声和着烟缕弥漫在她周围—“不要再想你,不要再爱你,当时间悄悄地过去,抹去我俩的回忆……”

    kh团队在很快的时间内完成了烟草企业vi系统的视觉设计和表现。在这一点上,阿弥和的意见是一致的:不管客户的总体需求是指向哪个方向,作为一种新的战略宣言,vi系统是必不可少。精心准备了跟客户的提案要领,阿弥则就vi方案的应用系统进行了广泛的论证,有关制作材料、使用的合理性、改换所带来的市场风险等,都有了客观的应对策略。

    在组织的对烟草企业领导层的提案会上,阿弥充分展现了他继次出现就已经建立起来的提案能力,将企业cis战略的演化历史、结构模型、工具能力以及vi系统作为cis战略先遣手段的必要性作了充分的陈述,并强调:“企业或者品牌的vi系统,是cis战略中最可以取得急功近利的子系统。cis战略虽然广义来讲已经是一个落后的企业形象解决方案,大家现在更乐意谈一些s(顾客满意系统)这样的前沿理论;但针对国内市场的不成熟和烟草行业的‘晚熟’状况,仍然是很有效的解决之道。通过vi系统整合现有的资源,完成一个全新的形象露出;再通过企业经营理念系统和行为系统的补充和突破;相信,由形象整合带动品牌提升、由品牌提升带动产品创新、由产品创新带动技术进步的良性循环就会有机地运转起来。”

    第四章 灭(7)

    其间有意见提出, vi这样的项目,应该由更为专业的设计公司来执行!比如科龙集团的形象整合是由香港朗涛这样的设计公司执行的。

    说:“当然,如果项目有充分的上下游分工,我们举双手赞成!在我们整个工作流程中,应该有这样一种乙方流程:咨询顾问公司、单项服务的公司、广告公司、公关公司及媒体……”

    姜灿看到回到了工作衔接的问题上,担心越说越复杂。转头看看提出意见的那个人,是新到企业的“博士”。市井的糙话讲“傻得像博士”,姜灿觉得这人真有点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的莽撞。烟草企业的客观情况是明摆在这里,如果要按照规范的流程办事,各职能部门和机构首当其冲就要改革。姜灿之所以用朋友的姿态跟kh公司接触,其实是想调动他们的工作热情,回避流程问题。说到朗涛,其实就算陈幼坚也罢、韩家英也好,出来的作品还不是要你厂家定、要求还不是厂家出!而且大师好比大厨,面对大厨,你是没有选择的余地的,常常别人做什么你就吃什么。姜灿的意思,是认为公司不可能为更多的工作立项,与kh的合作既然已经立项,就应该调动他们做更多的工作!实际上他已经做到了这一点。他看看老总,老总幽幽地抽着烟,举目间恰好与他的眼神相碰,姜灿觉得老总一定赞同他的认识。

    姜灿发言说:“我们要从实际需要出发,要明确我们在哪些问题上首先要解决‘有无’的问题。我认为kh公司所提出的vi方案具有专业水准和实用价值,形象的东西我们只有走出门去才能有个比较,我们可以进行同行业或跨行业的比较,我认为这个方案具有独特性、相关性和实用性。”

    有了姜灿的支持性发言,对于一个观点也就有了正反两方面的看法。老总也就有了发言的接口:“vi问题,我们先说要不要,再讨论采纳哪套方案。从目前的情况看,要搞。我们原来的想法是小范围搞,kh公司的意思是要大张旗鼓地搞,我看,这个问题上大家要思考一下。另外,你们还有没有其他的想法?”

    说:“我们作了很多种vi方案,大多数被我们自己毙掉了,我们认为这个方案比较好!”姜灿觉得误会了老总的意思,老总所说的“其他想法”,应该是vi方案以外的其他想法。

    阿弥在这一点上比清醒,他转换话题说:“是这样的,我们在新产品的设计和开发思路上也有一定的想法。混合型、富有设计感和时尚的新产品是我们主张的路子。”

    马上接话说:“十元这个中档价位,应该站住,与外烟直接竞争,而且也符合流行口味!”

    总工觉得话题直指自己而来,他说:“这个问题我们原来明确过,搞混合型有风险,虽然在有利健康方面容易突破,在年轻群体上也容易占位。问题是,很多人认为抽混合型就要抽外烟,抽的是一种品牌感受;另外,降燥减害在烤烟型上也可以做,当然,技术难度要高一些。从流行口味来讲,烤烟型是大多数中国人接受的口味,在外烟中,三五牌更受中国人欢迎,他们是作了一定调整的。本质上,三五是烤烟型的香烟。”

    阿弥说:“作为我这一类的消费者来讲,外烟,尤其是混合型特纯香烟好比是洋酒,而国烟好比是白酒。我的意思是,洋酒、洋烟的共同特征是入口芳香浓郁,但余味比较淡一些;国酒、国烟的余味就浓得很,所以我们经常觉得老酒鬼浑身酒气,老烟鬼搞得像熏腊r一样。这种不同的结果对年轻人是一个不同的消费利益,选择的趋向性不言而喻。”阿弥说完,有几个人嬉笑起来。大概是“老腊r”的比方有些刺耳吧,阿弥赶忙给每个人撒烟。不料今天口袋里装的是一包‘中南海’—自从做烟以来,他是什么烟都抽了。但今天这样的场合,理应抽烟草企业的产品才对路!阿弥想到这里,烟已经撒了出去,只好随机应变道:“我们研究过‘中南海’这样的牌子,首先是在艺术圈,接着在休闲娱乐场所,最后落脚到青年人整个群体,应该是一个成功的品牌。大家尝尝!”

    总工接过烟,但并不点火,他说:“‘中南海’在海外市场以含中药材健康成分形成卖点,后来反过来销到国内,我看它的价格优势也比较突出。”

    姜灿说:“含中药成分的配方曾经火过,比如说‘五叶神’、‘人参’这样的牌子。但我觉得,很多消费者可能是不知道的。”

    在会议上也忍不住抽起烟来,她说:“我觉得‘中南海’是墙外开花墙内香的典型,它的名字也比较有利传播。我们走不了这种路子,要制造新的卖点,在取名上就隐藏概念。”

    老总礼节性地抽着阿弥递上的“中南海”,沉入思考。在这样的会议上,作为领导,也许最不希望话题陷入某个具体问题的讨论,又没有截然对立的意见出现!他追问道:“还有没有其他想法?”

    第四章 灭(8)

    文静想起会前理过一份会议提要,自己有必要掌握会议的进程,她于是说:“下一个议题是营销方面的。”

    这次学乖了,赶忙接话:“kh在营销方面做了很大的工作,包括我们在上海的同事,也在研究有关的问题。我们在这个阶段有三个建议提出来,实施方案有待进一步的完善。paul,请你讲!”

    paul就是带过来的客户经理,山东人,曾经在与英美烟草有关的华美公司干过片区经理。演讲要用上投影仪,paul用带有山东口音的普通话讲道:“我们的方案叫做‘大市场计划’。建议在各区域市场建立销售片区,主要做一些传播执行、通路形象的建立、促销方面的工作,这是其一,是基础性的工作。其二是,搞好各片区,可能在这里我们叫‘销区’的公共关系,作好交换市场的调查工作,包括媒体的公关。其三是负责组织在消费娱乐场所、标杆人群中的品吸推广工作。”

    c话道:“需要说明的是,这些办法都不违反现有的专卖体制和各种地方保护规定。我们要做的不涉及终端卖场、零售店,主要是解决品牌露出的问题。paul之前所在的公司扎根中国市场多年,并不做具体的销售工作。”

    姜灿问:“那做什么?”

    paul说:“主要就是花钱,当然我刚才所说的三点都要做,还保证在中国烟草总公司允许的特定通道铺货,就是这些。”

    阿弥说:“重要的是,我们从没有忘记过像三五这样的品牌,经常看得到‘三五小姐’这样的形象露出,都有一个很好的品牌提示作用。”

    讨论往往由于忘记了一些背景的限制条件,而陷入空想。对于烟草企业的限制条件,除了专卖体制框架和各地方保护性政策外,还有一个硬指标—烟草企业自身的资源、资金有限。常人很难想像,烟草企业这样的高赢利、高垄断企业,竟然会在市场推广和品牌建设这样的细小环节上担心资金问题。但老总很清楚,大部分销售收入是划归利税环节而直接纳入财政,企业里边能够留下来的自有资金大多是为生产设备和物资采购准备的,市场运营权的缺失首先是营销资金的缺失。姜灿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跟kh合作的要务在于,少花钱、多办事、办好事。

    老总点头微微赞许:“做营销、找市场,确实要放眼去看、放手去做;不要为体制上的问题困扰。现行的虽然是专卖体制,但具体到一个市场,那也不见得是铁板一块。到有需求的地方去找市场,到有市场的地方去找需求—这是我们做营销不可停滞的工作循环。不过,方法和节奏上要有些统筹和兼顾;好的策略还是要在适当的时机下来执行才能达到效果—不过,想多了总归是件好事情,啊—”老总喝一口茶,看大家都在认真听,进一步说:“我看今天的会先开到这里,新产品的问题要继续深化;vi方案已经初步呈现,我觉得不错。小姜、文静会同kh公司进行细化。我有个建议,你们要到车间、销区,甚至烟田里去走一走、看一看,对思路的进一步完善可能会有帮助。那你们看—”老总环顾四周,大家表示没有意见,于是会散了下来。

    临走的时候,姜灿过来送给阿弥他们两条白盒的试制品烟,并说:“有一些想法,我们下来说。下去调研的事情你们做个准备,我们尽快出发。”

    阿弥说:“我们抓紧把vi的事情搞定,就可以出发了,出去会很好玩吧!”

    提请文静和姜灿他们安排一下调查的地点和路线,大家畅想着出行的事情,分头做准备工作去了。

    第五章 呼(1)

    文明一方面推动了社会的有机进步,另一方面却让灵魂害羞一样地躲藏起来。于是人常常感到孤独,缺乏灵魂与自然的最原始沟通!如果烟草真的就像它的发现者玛雅人认为的那样,能够与灵魂沟通的话,现代人幸而保留了这种大自然的恩赐,总算给孤独的灵魂保留了与自然对话的通道。

    四川是一个地貌多样、气象万千的地方,出成都平原向西再向南,高山的轮廓在天际起伏,暗示着山外另有一番神秘的天地。姜灿的安排是从烟草工业的车间开始、从烟田开始,到烤烟、制丝,再到成品车间,最后在销售终端结束调研。时入夏末,正是烟叶刚刚开始收获的季节,在烟田那里一定是一派葱茏的成熟世界。

    城里人对于季节的麻木,主要是因为蔬菜的大棚种植打破了时令,间接由于绿化的四季常青;当然,跟农历的废黜也很有关系。城里生活的人们多数忘了季节,从而也少了很多的乐趣。姜灿一行人在山间公路上飞驰,正如出笼的鸟儿,尽情呼吸野外清新润肺、带着香甜的空气。

    阿弥在这样的空气中陶醉了。一直以来,他都有着一种忧世伤生的悲怆情怀。生活在城市森林的现代人,渴望一种与神秘自然沟通的方式。在人类直接面对自然的原始状态下,人的灵魂是暴露的,人的生活是开敞的,那曾经是人类灵魂的快乐奔放期。正如达·伽马在航海日志中写的那样,面对海岛居民的抽烟、l奔、嬉戏、交媾,文明人次感到灵魂在枷锁中的自卑!文明一方面推动了社会的有机进步,另一方面却让灵魂害羞一样地躲藏起来。于是人常常感到孤独,缺乏灵魂与自然的最原始沟通!如果烟草真的就像它的发现者玛雅人认为的那样,能够与灵魂沟通的话,现代人幸而保留了这种大自然的恩赐,总算给孤独的灵魂保留了与自然对话的通道。在烟民们的话语中,作为“精神粮食”的烟草与作为“粮食”的其他作物和畜禽一样来得重要。西方的教民认为面包是上帝赐予的,那是物质的粮食;烟草于精神的粮食是一个很好的补充。也许没有烟草,西方人从不会怀疑《圣经》,当他们表示怀疑时,烟草肯定起到了原始的启蒙作用!事实是,尼采这种宣告“上帝死了”的人,生活中就是一个大烟鬼!

    汽车路过一些村庄。放眼面前老百姓的真实生活,在繁重的工作和干涸的愿望面前,男人,尤其是男人,也只有一缕浊烟可以透视他的内心。对于每一个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生活际遇或梦想憧憬;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追求灵魂的安宁。当人的社会属性变得不再重要的时候,比如说面对死亡,人们肯定会回到这个原点。烟草正是在这一点上契合了人类,失望与恐惧、无奈与沮丧、狂躁与欣喜、贪婪与疑虑都是与宁静相背的,都需要被引导和被安抚。也许方式有很多种;但烟草自从被带入人类生活,就具有这样的属性。“二战”中的好彩牌香烟曾作为军需物资供应,“越战”中的骆驼牌也是如此。战争中的人性在恶的方面充分暴露,而善的方面也有限地展现出来。人们注意到,当战友牺牲时,祭品很可能是一支点燃的香烟;而战俘被审问时宁可遭受酷刑也不会告密,但能来一支香烟,可能情况就不一样了。

    姜灿一路开车,文静和则听着音乐昏昏地睡了过去。为了解除姜灿的疲劳,阿弥痛快地为姜灿点燃一支烟,是那种两根含在嘴中一燃的方式。男人之间的友好,通过这样的方式总能得到经典地体现。姜灿也不推委,愉快地接了下来。车到一个峡谷中时,姜灿提议停车方便。长途坐车的好处是可以有机会在荒野里拉“野n”。不知是已经睡熟还是有意给两个男人机会,文静和在停车时毫无反应。他们放心地下了车,到路边树林里“方便”起来。姜灿在一棵大树那边说:“好久都没有在野外解手了!”阿弥说:“跟山林这么亲近,感觉好极了!”临上车时,阿弥问要不要把她们喊醒了解手;姜灿说不用不用,女孩们肾好,能憋的。阿弥看看她们两个,说不定听到耳朵里,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经过一路狂奔,车在午后到达西昌。前来接待的当地烟草业同行,已经安排了住宿及要去参观的烟田。对于姜灿他们,首要的问题是安抚饥肠辘辘的肚子。

    住的是两个标准间,姜灿跟阿弥一间、文静跟一间。安顿好了之后,各人洗一个澡,就到楼下餐厅碰头了。下午开始的午餐,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边聊边吃的,大家三下五去二,把饭菜解决干净,就迫不急待地往烟田奔去。

    奇特的种子,常常在贫瘠的土地上生根。比如说雪莲、灵芝这样的名贵药材;再比如罂粟、烟草这样具有争议的作物,多在一片片山间坝子或者山上顺势开垦的地块上生长。眼前葱茏茂盛的烟叶就茁壮地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中。当地烟草公司同仁在介绍着一些数据,总的意思是,大凉山一带具有绝佳的光照、水汽、土壤条件,能种植最好的烟叶。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可以与云南的红河州相提并论。阿弥曾经从书本上了解到,山东、河南、安徽曾经是烟叶的主产区;但烟草公司同仁的介绍中说三峡地区、云南的玉溪、红河,以及像凉山州这样的地方已经跃升为知名的产烟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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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呼(2)

    问:“为什么偏远贫穷的地方产好烟?”

    姜灿故做高深地说:“烟叶可是个娇贵的东西,一般人没有这个耐心来伺候!”

    烟草公司技术员补充说:“一个是刚才说到的气候、土壤条件;另一个就是姜经理说的。烟叶从大棚育苗、整地、移栽、施肥、除虫、浇水、松土、打顶、摘叶;整个前期栽培过程是非常具有技术性、要求很高的,需要有精耕细作的耐心。每年我们公司都要选派大量技术人员深入到田间地头进行指导。栽培过程是保证出好烟的前提,摘叶以后的烘烤环节是决定因素,明天带大家去看烤烟炉。”

    烟田里,烟叶植株已经长到一人来高。大家边走边谈时,一家人忽然从烟叶的掩盖中站了起来,他们手里拿着刚刚打下的烟叶。技术员上去跟他们搭讪,询问收获情况。文静看到一个正在打烟叶的小男孩,关切地问:“弟弟你没上学吗?”

    “放学了!”小男孩说完害羞地弯下腰,继续干他的活。他很有规律地将每一棵上两到三片叶子掰下,整齐地码在垄上。那种垄,正如技术员所说,是为了保湿所设的;也为了更好地排水,因为每两条垄之间,就是一条沟。

    文静已经下到田里,学着小弟弟的样子,帮助他打叶片。也放下背包,走了过去;但很快又走了回来,举起手向姜灿撇嘴—手上已经变成黑而且黏的模样。

    农户忙说:“脏到你的手了,姑娘,这个黏手的!”

    技术员说:“烟叶多浆汁,开始是r白色,见空气就变为黑色,很黏的。”

    那边农户掐了一把烟花,走过来送给,再也不敢拿,躲到一边。阿弥接过了这束花,像喇叭花一样的骨朵,粉红中透着鲜红,花朵不茂盛,但很是娇艳。人们从不问玫瑰和牡丹孕育了什么,却对她们倍加钟爱。这种花孕育了大部分男人的口中消遣,却几乎没有人见过它的样子!

    技术员应姜灿的提议,热情讲解了烟叶的苗期栽培。首先是大棚育苗,烟草幼苗对温度要求高;此外烟叶籽变种很厉害,大棚育苗所用的籽由烟草公司统一提供,不能用自家产的籽。接下来是移栽,移栽环节,对于农户重要的是垄地;这种“垄”能提供一种独特的排水而又保墒的作用,所以大家看到的烟田跟其他作物的田地面貌是不一样的。在烟苗生长的过程中,松土、施肥、浇水样样不能少;长到了一定的高度,还特别需要打顶—将早开的花顶剪掉,农户送给的那些花是应该掐掉的。这个时节,烟叶已经可以打叶了,一般底下的一两片叶子去除不要,当第三、四片叶子由青色渐转为略带黄色时要及时打叶,迟了不行、早了也不好!打叶的时间比较长,一株烟上的十几片叶子,中间偏下部的叶子又大又好……

    在技术员的介绍中,远处的炊烟袅袅升起,农户一家不得不停止手中的活计。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在烟叶丛中干活,光线已经不够,农户边将烟叶装担,边向大家介绍他可以预见的收成。阿弥不记得他收成是多少担,投入的多少钱,但记得他说准备留一些烟叶给自己抽。四川很多地方的农民仍然在抽一种叫做“叶子烟”的土产晒叶,这是一种类似于雪茄的东西。部分人还没有扔掉旱烟袋、水烟袋。这些吸烟方式一方面可以作为贫穷的标记,另一方面也可以认为是传统烟草文化的保留。那个烟农说:“还是自己种的烟抽起来有劲。”目送烟农一家人向着炊烟远去, 姜灿他们也准备打道回府。烟田里,一列列、一行行的烟株像列队的士兵,骄傲地为他们送行。

    在回旅馆的车上,文静说到对烟农一家“夫唱妇随”生活的向往。

    问:“为什么不叫做‘妇唱夫随’?”

    她们并没有由此引发争论,却提出了一个亘古的难题。社会学家曾经发表权威论断说,男女在生活中的不同地位,首先取决于性关系上的主动和被动地位。毫无疑问,男子由于在性生活中占有主动地位,所以将这种主动转化成为日常生活中的支配地位;而女子的被动角色,带来了思想上、行为方式上的被动倾向。人类学家还从男女的身体结构来进一步论证,男人的身体强壮、有爆发力,更适宜从事开拓性的生产活动;而女性的身体更适宜从事要求精细的活动。所以通常有“男主外,女主内”的性别分工,似乎有着自然选择的合理性。但社会发展的方向常常是与传统的合理性背离的。如今主要以脑力劳动为主的时代,女权主义者当然会怀疑,女人究竟是什么样的角色? 这样的白领丽人,更会联系远古曾有过的母系氏族社会,结合实际,推而广之地设问:“既然男人只是在体力上强于女人,那么男人惟一应该多干的就是体力活!而且,有关性问题上的主被动地位,根本就是旷世奇谈—女人为什么不可以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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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呼(3)

    阿弥讥讽道:“你是新潮女性,自我中心的新潮女性;当然可以‘妇唱夫随’的!”

    来劲道:“新潮女性只是知道跟你们男人争罢了,传统女性只会忍气吞声。刚才那两口子不是平等地下地干活吗?”

    这话倒是把大家问住了。姜灿打圆场说:“阿弥呀,到了这里,你是说不过她们的。为什么呢?因为这个地方是女人的势力范围。这里有一个叫‘泸沽湖’的地方,是个代表,那里就是母系氏族社会,男人根本不算什么,甚至连当爸爸的权利都没有!女人随时可以把男人炒掉!”语惊四座,甚至连发动机的转动也几乎停止,周围安静得不行。

    文静见大家没反应过来,补充说:“就是的,泸沽湖是个漂亮的地方,我听说好久了。那里没有通常讲的婚姻,情人之间来往很自由、松散,形成了一种叫做走婚制的婚姻形式。好像很不可思议哦!”

    姜灿进一步说:“在那里,情人之间互称‘阿夏’。这种统称能够回避一个问题,就是男女间的交往是完全保密的,朋友、家人是不知道对方的,有的甚至连本人都不知道对方!”

    阿弥忍不住笑了出来:“你瞎扯吧,骗谁呢?那样的话,肯定乱套了。要是两个男人同时到一个女人那里,或者两个女人同时爱上一个男人,一定少不了打架斗殴的事情。”

    姜灿继续神秘兮兮地说:“没有,不会出问题。通常的约会是这样进行的:男女在路上、田地间、集市上相遇,互有好感了,可能会有一个山上对歌、树下交谈、互赠信物的过程,事情就算定了下来;也可能完全没有过程,只是相互间的眼神就约定的事。找到对象后,对男方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一定要搞清楚女方的住处。天黑时分,男方举着火把开始行动—走婚的规则是男方走到女方家哈—这跟通常说女人‘嫁’给男人不一样。男人进了‘阿夏’的房子后,会将自己的鞋子挂在门楹上,这是一种占领的警示。人们尊重这种走婚制度,所以不会出现乱子的。”

    已经被神秘的故事吸引,放弃了女权主义言论,追问道:“他们不追求惟一吗?水中的鸳鸯也有很大的选择权利,它们都要追求惟一的!”

    阿弥说:“我觉得这个问题幼稚,真正的惟一只能是一种追求,可能有的人只当作一种向往。”

    文静说:“好像‘阿夏’之间的关系都是蛮固定的,他们也要养小孩的。”

    姜灿说:“对的。他们也要养很多小孩,不过是在娘家养;舅舅成了履行父亲职责的人。当然,长期的社会适应,让每一个男人都可能是舅舅,而且做好了当舅舅的准备。”

    说:“这样很好,夫妻间就会少一些柴米油盐的枯燥争吵!只享受爱情。”

    姜灿说:“不过苦了舅舅了。”

    阿弥叫嚣道:“对,还是男人扛大梁!”

    被转移的注意力又回来了:“要注意哦,这里扛大梁的男人不是男女关系中的男人,而是女人的亲人—应该属于女人的资源吧!”

    文静俏皮地对说:“这里的方式值得推广,哈!”

    两个女人结成了战时同盟;所幸的是车转眼就到了旅馆,论战无终而止。

    晚饭也被简单地对付了。姜灿吩咐说明天的任务是早起,到山上去看烤烟的环节。大家赶着回房间“洗洗睡了”。

    阿弥由于睡觉择床的关系翻来覆去睡不着,那边姜灿早已响起了鼾声。好不容易,阿弥恍恍惚惚地睡了过去,却掉入无尽的梦乡……

    文静在一间洁白的小木屋中编织花篮,屋外是遍地鲜花;阿弥试探着走进屋里,文静迎面一个浅浅的笑。阿弥发现后面有人尾随进来,而且文静并不是冲自己微笑,因为她起身迎向后面的那个人,正是姜灿。阿弥怀疑自己走错了房间,回头朝着另一间木头原色的木屋走去,正在屋内跳舞,有很多人在为她的舞蹈打着节拍。阿弥的到来,让无比兴奋,舞步也显得轻快起来。但倒向了另一个人的怀中,阿弥看清了那个人就是姜灿。阿弥开始愤怒地与姜灿理论:为什么我来“走婚”,你却要跟我抢?你不是说“走婚”不会出现这种撞车的情况吗?姜灿笑而不答,只是摇着一个奇怪的铃铛,吵得阿弥逃出木屋,阳光让他感到一阵眩晕……

    阿弥从梦中惊醒,听到“铃铃铃”的电话铃声,天已经微亮。拿起电话,那头是睡眼惺忪的声音:“姜灿,你过来嘛!”

    阿弥一惊,没有了一丝睡意。看看那边,姜灿的床上空空如也!难道……这个说话的女人肯定是,她叫姜灿过去,说明文静一定不在,而姜灿也不在床上!敢打电话过来,应该是断定房间里只有一个人了,她怎么觉得应该是姜灿在?他不会把名字喊错吧?—那是决不会的。阿弥只觉得自己像是个小偷,误接了人家的电话,却又不能出声暴露自己。一时语塞,呼吸急促了起来。

    第五章 呼(4)

    那边见没有回音,干脆说:“怎么,阿弥那小子回来了?不方便说话?可是文静没有回来呀,天都快亮了,她也不害羞!我们昨晚讨论男女问题时,她告诉我你追她,但她跟阿弥好过,她说阿弥就像那种走婚的人!我就鼓动她去找阿弥,她就去了。我告诉她,我会喊你过来,她也不是很吃惊……”

    阿弥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再也听不下去,赶忙挂了电话。之后,电话铃又响了一次,楼道内有咚咚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阿弥假装睡去,电话也不再响了。另一边姜灿蹑手蹑脚地开门进来。天就在这样的尴尬中逐渐亮了起来。

    阿弥脑袋一片空白,既不能如愿地睡去,也想不起任何的头绪。

    明天的一切,都显得沉闷。姜灿和文静的衣服都是湿漉漉的,显然是昨晚露水打湿的;阿弥无法带动活泼的气氛,只是任由思想飘忽;只有显得轻松,仿佛她知道所有的秘密,而又与所有的秘密无关。场面就像泰国人所谓的“降头士”下了“降头”一样,姜灿、文静、阿弥无一例外地中了降头,只有 幸免于难。实际上如果真有“降头士”发功,人们一定会看到另一番景象:一切都因而起,她试图通过“走婚”的故事背景,把旧情人阿弥推给文静;目的是能把新情人姜灿揽入怀中。而文静从她的言语中知道了她与阿弥之间的关系,也明白了阿弥终归是如“阿夏”一样的情人,在走到他们房间门口的一刹那,决定了对姜灿的选择。苦的是阿弥错接了电话,无意间窃听到了无法承受的秘密。此时也许是最不清楚真相的一个,所以她可以继续着自己勾画的快乐,她甚至能体会到一丝成功的喜悦。

    汽车从古城楼的门d里出城,阿弥领略到了彝族的气质和精神。原来有一个乐队叫“山鹰组合”,歌唱了高亢的大凉山风情;历史上的“彝海结盟”也表现了这个大山民族的魂魄!阿弥早就学会了一套转移自己情绪的方法,如果“小我”的情绪道不清说不明,就将自己置身于“大我”的境地,心情会豁然开朗。街上披着大斗篷的彝胞无意间给人一种超现实的、或者是域外的风情画,他们成群结队地在街上走动,身上是一样的线条俊朗的斗篷,让阿弥突兀地感到人原本就是单个、独立的人。阿弥的苦衷是,感情的东西能够把人联系起来,但并不能将人从各自的思想“斗篷”中拖出来!

    姜灿仍然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专心开着车。当车子开始沿盘山公路艰难前进时,他介绍说:“彝族分几个支系,在坝子、平原的,在山半腰的和在山顶的。我们今天要去的是在山半腰的彝家村寨,那里比平原上的彝家更具有民族风情一些。当然,沟通上可能有一些问题,那里比较封闭,大家少开玩笑,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事实证明姜灿的顾虑是多余的,少数民族有着天生的歌舞爱好和好客传统,生活在半山腰的彝胞也不例外。听说从省城里来了客人,村子里早就安排了热情的歌舞表演,算是迎客的仪式。他们四个人各有心事,反倒表现得拘谨。姜灿对村干部表达了礼节性的感谢,带头加入到了跳舞的人群。在欢迎场地的背后,就是一座座冒着白烟的烤炉。村子在烤炉的上风处,红红的辣椒和金黄的玉米点缀着山民人家的幸福安宁。姜灿对受到的欢迎颇有些过意不去,自己并没有带来礼物,也不具有行政领导慰问群众的关怀效果,却受到群众的如此款待。这些生活在大山里的人们啊,对山外的世界总带有过分的崇拜和敬畏。

    “烤炉”其实并不是“炉”,而是一座碉堡一样的土房,带有大大的烟囱,这种土制烤烟炉有的地方也叫“炕楼”。烤炉旁有些忙碌的人群,正赶着编串昨天收获的烟叶;另一些人在阳光下拆解刚出炉的烤烟。阿弥一向很欣赏手工艺所富含的人文意义,他曾经参观过苏州的缫丝作坊、绍兴的珍珠养殖场,人们在手工艺劳作中所表现的创造力和专注心常常令他折服。他想到了古巴雪茄至今保留的手工卷制工艺,享用者品尝的是手工艺人的心智、而不仅仅是机器的效率!这里的人们仍使用一种传统的方式烤烟。步,是那边的编织程序,将叶片在j部用细线固定在一根竹竿上;人们的具体c作显得流畅无比,线的一端绑在竹竿上,烟叶两三片为一把,在线上拗一圈,就卡在了竹竿的一边;下一把烟叶用同样的方法卡在另一边,如此下来,很快地,他们叫做“一竿”的备烤烟叶就“编织”完毕。这与他们串辣椒和玉米的方式不大相同。竹竿是早就处理好的一样的规制,细心的阿弥看到每一根竹竿总有一头用颜色做着记号,每一家的记号各不相同!也许大家一起使用一个烤炉,为了区别起见才采用识记,后来他看到地上啄食的j群也做了记号。

    第五章 呼(5)

    阿弥向姜灿请教编好烟叶后的第二步工序,姜灿跟村长联系了一间正准备上烟的烤炉,文静、也被这个奇怪的建筑吸引了过来。烤炉的地面盘旋着炉膛、管道,功能是使炉膛的热量充分作用出来,像北方的大炕一样。管道上面的空间是规则排列的梁柱,村长讲,那里将会搁满编上烟叶的烟竿。烤炉内浓烈的烟味,有些呛鼻,就像白酒作坊中的酒气可以醉人一样,这种烟味,让姜灿们有些醉的感觉。阿弥不经意间有所发现:“你们看,这是什么?”女孩们掩饰不住的惊奇,凑过去看个明白—那是炉内惟一有科技含量的温度计。村长介绍说,烤烟过程中,看温度常常是考验小伙子体能的一件大事;那么高的温度,人要走到里面,热气让人睁不开眼、呼吸也困难……女孩们被村长的讲述所吸引,听得津津有味。姜灿跟阿弥受不了呛味,先出来了。阿弥顺手把门带上,隔断了光线,只听见里面一声惊叫,女孩们很快跳出来。村长笑呵呵地走出来,说:“不怕、不怕,烤炉是吉祥的地方,不用怕。”

    生气地说:“想把我们关起来烤干啊?”

    姜灿说:“啊!烤干了当画挂嘛!”

    文静和阿弥同时说道:“画皮—”

    四个人之间的y霾就此消散。

    村长将四个人带到正在拆卸烟叶的人群中间,那些已经烤好的烟叶黄灿灿的,怪不得曾经有一种名烟叶被冠以“大金元”的名号。人们将烤好的烟叶稍稍粘些地气,让它皮实一点,就把它一片片展开在膝头,抹伸展,像叠钞票一样叠成一扎,在柄上捆起来。

    根据烤烟的成色,烟草公司在收购时会把烤烟分成黄一、黄二、黄三、黄四,以及青一、青二几个等级,价钱是不一样的。

    “成品烟的烟丝怎么看不出这种区别?”阿弥问姜灿。

    “这些烟收上去之后还要进行复烤的,颜色会加重,还有一个自然醇化的过程;而且在叶组配方环节,产自不同地区的烟叶会交叉调配一下,才能得到特定的稳定吸味;所以成品烟丝的颜色跟这里的会不一样。”姜灿进一步说:“接下来的流程,我就比较清楚了。”

    村长在家里准备了丰盛的野味,作为款待姜灿他们的午餐。

    乡野的饭菜别有风味,姜灿边吃着一只野兔腿边对文静轻声说:“我们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送给他们的?”

    这句话让阿弥听见了,正挑动了他的歉疚感。一群人无端受到山民热情的礼遇,总归在心理上过意不去。对于阿弥来说,蕨菜、青蛙皮这样的野菜比鲍鱼来得更加珍贵!

    在与村长告别的时候,阿弥将包内的四百元钱拿了出来,生推死拽地塞在村长的手中。那边姜灿和文静也从车上取来笔、本,以及路上没有吃完的水果和面包送给了村长的儿子。满怀感激的村长又赶忙拿些竹笋一类的山货送到车上。看到这样的情景,也动了施善的念头,匆忙中将自己的一支口红送给了村长的女儿—女人送礼,有时候既欠缺考虑,也不管别人是否需要!

    结束了在深山里的“考察”,四个人美美地上路,向成都赶回去。他们这一代人,或多或少,在可以计算的祖上或者可以联络的亲戚中,总还有农民的影子;因而对于农民,对于乡村,总还有些乡情的眷念。姜灿尤其觉得如此,每次的下乡考察都会有着一种灵魂上的洗礼。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烟农,把收获的期冀送到了工业的流水线上;而处在买方定价、靠天吃饭的生产关系最末端,烟农的期望常常被流水线所忽视!烟草这个行业如此,其他行业又何尝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