戋贝、青衢、包羊这三人,身分地位的差距十万八千里,除非是工作,这三人没有理由该凑在一块。重新审视这三人往後五天的行踪,肃离更是深刻感觉到转运使的老奸巨猾。
他差了一名跟了他三年、他十分信得过的侍郎,在大暑月廿五日──也就是离第四回铜货进港的後四日──三更时,留宿港边官栈。
隔日一画卯,那名侍郎便奔来向他报备。
他压低声音说:「大人,您说得真准!」
肃离静静地听。
「昨夜三更在庚号码头那儿,真有一批工人卸货。」侍郎说:「我查过了,那艘船廿三日就进港,理应货都卸空了,而且三更时辰,码头的人都下工了,怎麽可能登记任何卸运工程?一定是青侍郎买通关系,他们才能在那时候进场作业。」
「戋贝、青衢、包羊,这三人都在场?」肃离问。
「是,老样子。」侍郎凑到肃离耳边,耳语道:「而且他们卸下的铜货,比依正常管道向寻家订购的,多出了一倍!」
肃离瞠着眼,心头怒火在烧。他喊:「备舟!」
他匆匆来到寻家在稷漕开办的办事所,不等夥计向里头报备,便闯进了内院。这时寻奴正与分掌柜吩咐事情,见肃离虎虎地闯进,面色微沉。她只好让分掌柜先出去,并请夥计端茶进来招待。
「马上收回老戋的权力!」肃离不拐弯抹角,直接说。
寻奴一边收拾案上的摺本,一边淡淡地说:「大哥,他又没干什麽事,我凭什麽收回他的权力?」
「你知道你给寻家养了鼠患吗?」肃离激动地说:「老戋他──他和转运使狼狈为奸,从你寻家的囤仓里私运两倍的铜货出来,你知道吗?寻奴!」
寻奴平静地听,没马上回话。厅内,只有肃离激喘的呼息声。
最後,寻奴轻声应道:「是吗?」她在砚台上沾了些水,惬意地开始磨墨。「好的,我日後会注意。谢大哥提醒。」
肃离震惊地看着她的反应。
「你知道外头的风声已经传成什麽样了?」他再问。
寻奴仍是细缓地磨着墨,无动於衷。
「他们说:『捧银两,找转运,作铜主。』我本来不懂意思,这事查清了才想通。转运使已经坏了玉漕的律法,私下售铜,赚取佣金,而这笔私铜的款甚至是进了老戋的帐里,玉漕的大掌柜可能永远不会知情,如此你还不阻止?他会有这次,一定会有下一次!」
「大哥。」寻奴终於抬眼看他。「转运使前三回进铜,皆中规中矩,确实用在稷漕各部,老戋也如期向玉漕大掌柜报备登录,想必这回也是一样。何况那是道听涂说,没凭没据的,我拿什麽去质问转运使?这样岂不是又要坏了贵肃二家的平和?」她笑一声。「何况,你们才是官府的人,我根本没权力查这种事。」
寻奴的漠然,让肃离忽然无力了。
他皱眉,问:「你到底在想什麽?我不懂,奴……」
对他话中的苦,寻奴毫不在意。「大哥官大,人事繁忙,不需懂我这种市井小民的微小心思的。」
「你觉得你查不了,是吗?」肃离冷着声说。
「这是实话。」寻奴说。
「我给你查出来。」
寻奴无声地看着他的坚决。
「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说完,肃离撩起袍子,掉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