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一场淋漓尽致的畅意欢爱,会让人同时感觉疲累又得到餍足啊,英祖跟女人脸对着脸,一起窝在大床里,懒洋洋地看进她棕黑色的瞳仁里,「告诉我,你在想什麽?」他听得出自己嗓音因为过度发泄还略带沙哑。
雅弦看着男人深邃温柔的眼眸中投映出自己倒影,心里莫名有些感慨,於是轻轻勾起一抹似笑非笑,掺杂着甜蜜及茫然的笑容,「我在想,李英祖这个人啊……见面时热情如火,不见时没消没息,你真把我当成0到100只要三秒的法拉利了吧?」
英祖闻言先是浅浅一笑,「不是你的缘故,是因为我的心情很糟……」
「喔,发生什麽事了?」她静静窝在男人臂湾里。
或许从朋友交往开始,两人地位就不太对等吧?
虽然主动开口说喜欢的是英祖,但雅弦总觉得自己在乎的程度远比男人更多,向来也把他的事情看得很重,因此即便自己身上也有困扰,她还是习惯性地先关心男人,
见男人反常地淡淡垂睫,她以为他不愿多谈,没想到他却开口了。
「前几天我从台北回到新竹,面对空无一人的房子突然觉得很悲伤,我很迷惑,不知道自己为何追逐这一切,觉得压力好大……」或许男人天性就爱装成无坚不摧吧,英祖没想到他竟然和盘托出了自己的脆弱,此举让他异常困惑……但某一部分,又觉得抒发出来,松了口气。
男人语气透出浓厚沮丧,让人感同身受也跟着不安,雅弦不确定在这种氛围之下自己究竟该说些什麽,房内无可避免地陷入了沉默。
「欸,杨小弦说些什麽吧。」
「嗯,该说什麽?」
「就照你平常那样,有条有理,将人生看得很透彻的样子啊……」
英祖回想自己刚认识女人时,不愠不火的美貌并不是眼让人惊艳的类型,没想到交谈过後却被她身上独特的气质给吸引住了,
当时两人大约24或25岁,他研究所刚毕业、当了三个月大头兵进公司服替代役,他才跨出社会还天真浪漫,女人却已在社会打滚几年了,然而雅弦跟其他自视甚高的漂亮女孩不同,从未露出心高气傲的精明世故,浑身散发着一股简单又低调的女人气息……
「所谓知足是上天的恩赐,奢侈却是人为的贫穷,其实你已经拥有很多,就别再发什麽35岁买保时捷的大梦了吧,果断放弃计画你会轻松许多!」
「可是一路以来我都是朝着目标前进的,如果在这里停下脚步我不知道会变成怎样?」
「不停下脚步也无妨,但没人规定不能稍微喘口气吧,既然你都察觉自己内外不平衡了,无论培养兴趣或关怀弱势都好啊,重新审视自己拥有的一切吧。」或许从很久以前,雅弦就有预感英祖迟早有天会爆发,所以才能在时间、毫无迟疑地释出安慰吧,
男人的话让她不禁思索,不久前他才意气风发说到自己未来要过怎样的生活,更不自觉想起男人曾说过退休要去非洲作公益这些事,
其实,英祖的言行和态度无意间透露出一个危险讯息,他正追逐一个不需要社会、也不被社会需要的生活,而此时的他正因为太过自我的性格嚐到苦果……
「嗯,你讲的好像有道理,」呵,虽然是他主动开启话题,但其他刚经历欢爱的女人也会这样正经八百开示人生嘛,杨雅弦真不愧是个奇妙存在啊,「我会好好思考的。」
「但你好端端地为什麽突然生出感慨,发生什麽事了吗?」
「哎,就是……?
「嗯??
「前两天参加朋友聚会,听说前女友有对象了。」
「咦,不是对她没感觉才分手的吗,分手是你提的吧?」关於英祖和女友交往、分手的经过,之前雅弦并未多加追问,事到如今似乎也百无禁忌了。
「是我提分手,是我搞砸的,当时回到台北朋友圈以後,我觉得这些年过得太安逸,已经落後朋友很远了,於是努力冲刺工作……然後看着她一点变化也没有的样子,让我觉得特别碍眼。」
「嗯。」
「我明白有得必有失、选了这种生活就必须放弃另一种,我只是觉得……我搞砸了原本拥有的平凡幸福,听说她有新对象简直悲伤翻天了。」
即便雅弦还有些似懂非懂,心里却已觉不妙,「你想挽回她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断想起以前睡前肚子饿,一起散步买消夜的日子,想起很多微不足道的小事,那种平凡却温馨的生活,全被我搞砸了。」
「如今只能记取教训,好好把握现在的生活了吧,」雅弦听男人细细诉说懊悔,不知怎麽的,心里突然有种既错愕又诧异,像是被人当头棒喝的感觉,
两人以朋友身份相处时,她完全能够包容英祖,没想到作为女人却没那麽容易啊,或许此时更该感到糟糕了的是自己吧?
如果她早点得知男人心里脆弱的话,或许就不会淌这趟浑水了吧,她一直以为男人心无旁骛,把她视为特别的存在,倘若男人心乱至此,哪有余力经营与她的关系呢?
「不是还有我吗,我会陪着你啊,」她纳纳地问,不知道自己期待什麽答案,「难道我的存在不能带给你安慰吗?」
「有啊,但你不属於我。」英祖又淡淡笑了。
此话既出,雅弦已然哑口无言了,
她不敢探究男人究竟用什麽神情说出这句话,只觉寥寥片语也许出自无心却极其残酷,顿时劈开了混沌现实,如果说她不属於他,他也不属於她,那两人搅和在一起究竟算是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