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火羊皮上。
霎时间,温暖的热气袭来,逼走了帐篷里仅剩的寒气。
师徒俩不缺灵石,买来的火玉长榻也是那家万宝阁中储存的品质最好的一张,贵是贵了点,但是晶莹剔透,暖融融的非常熨帖。
牧子润就说了:“阿紫前辈请在这里歇息,晚辈出去摘取最后一件炼材。”
禹天泽拧着眉:“雪莲?”
牧子润但笑不语,示意过后,就走了出去。
禹天泽一个人留在帐篷中,面色有点发黑。
居然不告诉他?
不对,现在他并没有“师尊”这个身份,只是路上偶遇的“普通朋友”,不告诉他好像也是理所当然的。
按捺住心中的不耐,禹天泽冷嗤一声,盘膝坐在火玉长榻上,开始养神修炼。
哼,不说就不说!
时间不疾不徐的,就过了半个时辰。
禹天泽心烦意乱地睁开眼,刚才的修炼根本静不下心,都是雪地里制约太大,才让他运功不舒畅的。
所以,他还是出去看看那个孽徒做什么好了,反正应该也不是什么特别需要保密的事情,不然也不会把他这个“生人”带来了不是?
想明白了,禹天泽就豁然起身,火狐裘一披,大步地走出帐篷去。
帐篷外,成片的雪莲花依旧美丽,而在那雪莲花丛的中心,却还有个淡淡的人影。
那人影蹲在花丛中,正在慢慢地侍弄一朵雪莲,细致而又耐心。
禹天泽身形微晃,已经来到了那雪莲花丛边上,他看得很清楚,徒弟正用一柄极小巧的玉勺,慢慢把雪莲花蕊上的那一滴霜露取下,收进一个小葫芦里。每一朵雪莲,也只取下了最中心的花蕊、最晶莹的那一滴而已。
冷风徐徐,因为不能伤着雪莲,牧子润已经将火狐裘脱下,以至于他的发丝间也凝上几许寒霜,把他这还未及冠的少年人,映衬得好似两鬓斑白一般。
让人见了,心里就要生出一种很难受的感觉来。
禹天泽站了会儿,心情很复杂。
他没想过有人会为了给他一件礼物而宁肯用凡人的手段这样辛劳,以前他只是用尽全力去待一个人真诚,但从没有人对他也那样真诚。
可是徒弟做到了。
一时间,他就像心脏被人咬了一口,有点发闷,也有点刺刺的感觉。
直觉上,禹天泽不愿意看到徒弟这样,所以他抬起脚,很快来到了徒弟的身侧,也蹲下来:“为……本公子助你。”
他就也拿出一根玉筷,虽然是比不上那个玉勺小巧,但也有自己的妙处。
然而,就在禹天泽正要动手时,被牧子润按住了手背。
牧子润笑道:“阿紫前辈,晚辈自行来做就好。”
禹天泽皱眉:“你师尊不会愿意看你这般。”
牧子润摇摇头:“阿紫前辈过虑了,此事当真只是繁琐些罢了,晚辈每摘取部分,待鬓发落满寒霜时,便会将真元运转一遭,自然寒气全消。再过得两个时辰到了极限,晚辈便会回去帐篷里取暖。何况,晚辈为水属修士,在如此环境里也是一种打磨,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
带着师尊过来摘取最后一件炼材,当然是有让师尊看到他辛苦、会为他感动的心思在,可他却没想让师尊陪他一起做。
——他的师尊总是高高在上,那就永远高高在上好了,他反正也喜欢看到师尊那个样子,就让师尊继续保持好了。
而且,紫雷焚天宝衣的确是需要这种寒气充沛的地方产出的雪莲霜露来炼制一道匿隐禁制,来在平日里中和外溢的火气,但是本身的难度也就跟他说的那样,只是比较麻烦。要是其他炼器师来做,多半是差人搜集,可他却觉得,只有作为炼器师的自己亲自搜集,在炼制的过程中,才能最大程度地保持霜露的纯净度。
到最后,这一道由霜露炼制的禁制会遍及宝衣全身,等师尊穿上的时候,就好像他也一直陪伴在师尊身侧一样……所以……
牧子润一笑,干脆站起身,拉着自家师尊,把他又送到了帐篷中:“阿紫前辈,你要相信晚辈才是。”
禹天泽呆在帐篷里,有些怔然,随后又一拂袖,重新坐在长榻之上。
他取出两面镜子,一面置于身前,一面用手托起。咒诀过后,那镜子里,就出现了清晰的影像。
那是成片的雪莲花,还有精心摘取霜露的手。
过了几个时辰后,牧子润果然停下来,回到帐篷里,这时候禹天泽已经收好了两面镜子,直看了牧子润一眼,冷哼一声。
牧子润有些无奈,心里也有些暖意,他就凑上去,要继续去给师尊揉肩捏腿。
禹天泽一巴掌把他拍到长榻上,没有说话。
牧子润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也就闭目休息了。
直至第二天,他再度起身,再度去摘取霜露。
而牧子润摘了多少天,禹天泽就在帐篷里“看”了他多少天。
终于,在三个月后,牧子润得到了足够的霜露,他先是在帐篷的角落里磨磨唧唧地设立了禁制闭了个关,等出来的时候,就意气风发地,要爬到附近最高的雪山之顶去。
禹天泽神情不太好看:“你去雪山顶作甚?”
牧子润正色道:“最后一道炼制的工夫,还得借助漫天寒气镇压,否则的话,禁制不够完美,对晚辈所炼制的法宝不利。晚辈……失礼,想请阿紫前辈为晚辈护法,不知可否?”
禹天泽板着脸,率先往前面走去。
雪山顶,一片森寒。
禹天泽站在牧子润身后三百步处,看着他那徒弟蹲在地上,把那葫芦的霜露全都倒了出来,霎时间,精纯的冰属灵气四溢。
很快,那天空汇聚了雷云,直接往下方击打,牧子润手里的东西一个上冲,居然直直地迎上了那惊人的雷电!
强烈的力量冲击后,雷云散去,一个光团窜进牧子润的怀里,把他冲得连连后退,居然直接摔到山崖下面!
禹天泽眼瞳一缩,还没有什么想法,身体已经飞快冲出,御风落下悬崖,牢牢地把牧子润接住。
感受到自己的安全,牧子润睁开眼,忽而一笑:“师尊。”
禹天泽的脸色乍红乍白,他手臂上还抱着自家徒弟,但心里已经有点想把人扔下去了……
62糖衣炮弹
牧子润当然也发现了自家师尊的表情,他很虚弱地笑了笑,说道:“多谢师尊相救,否则,弟子恐怕就‘小命休矣’了……”
禹天泽的表情有点阴森。
小命休矣?我看你这孽徒现在好得很!
心里憋着气,禹天泽直接松了手。
紧接着,牧子润就飞快地往下方掉落下去,那呼啸的风声把他卷住,吹得他的头发衣袍都在“噼啪”作响,他完全没有反抗,就好像真的没了半点力气一样,带着点哀求的神情,专注地看着他家“狠心”的师尊。
禹天泽看着看着,看着看着……看得直冒火。
之前是他一叶障目了,自己纠结着是不是要保住面子里子的问题,但他又不是真蠢,听牧子润叫了一声“师尊”后,哪里还不明白这孽徒早就把他给认出来了?
想一想也是,孽徒最开始伺候“任紫”时是很不甘愿的,隐藏得再好这小崽子的心思也瞒不过他。但突然间态度就变了,殷勤热情恭敬恭顺,体贴又周到,比起以前师徒俩还在一起的时候更甚。
这么一看,在那么久以前,他就暴露了!
居然隐瞒了这么久,孽徒才说出来……简直、简直就是欺师灭祖!
这种恼羞成怒的感觉,就好像衣袍被剥光了似的,禹天泽气得都要爆炸了,他作为师尊的尊严,都扫地了!
气愤之下,他看着牧子润往下掉,目光很冷酷。
装,继续装啊?摔死这个孽徒!
可是……
他的孽徒越掉越下,越来越远,眼看着就接近地面了……
竟然还是没有反应。
禹天泽眉头一皱,又一次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自己已经俯冲下去,在牧子润距离地面只剩下三尺高的时候,再度接住。
牧子润脸色有点发白,还是勉强对禹天泽微笑。
禹天泽脸一黑,双手再一松。
“嘭”一声闷响。
这回,牧子润是结结实实地,摔到了地上。
对修士来说,从三尺高的地方掉下来,还真算不了什么。
牧子润爬起来,默默拍了拍屁股和后背的尘土,老老实实地跟上了自家师尊。
没办法,时间拖得越久,他就越不知道怎么跟师尊说已经认出他的事情。他在心里演练了“坦白”的一百种方法,但每一种方法的最后都不是“从宽”,而是被暴揍。看来看去,也只有这种“险中求胜”最容易获得原谅了。
现在看来,师尊生气归生气,对他总是心软的,如果摔几下能让师尊消气的话,他摔也就摔吧。
牧子润一边紧跟,一边心里继续盘算。
等师尊发泄一会儿,他及时献上礼物,应该是可行的。
嗯,怎么想这个机会都是最好的。
禹天泽气场大放,漫无目的地在雪山下走了好大几圈,出手雷火阵阵,直砸穿了好几个巨大的雪窟窿,身法才渐渐慢了下来。
牧子润放任自己的真元消耗,力争让自己能显得惨上加惨。
终于,他喘着气呼唤道:“师尊,弟子、弟子……”
禹天泽听到了,虽然还是生气,但也回过头去。
果真,就见到了一张堪称“惨白”的俊脸,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不甘不愿地,出现在了他这孽徒的面前。
然后,牧子润带点讨好地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一个光团,举起来:“师尊,这是弟子献给师尊的法宝,请师尊收下。”
禹天泽一看到这光团,想了起来。
这是徒弟花费了好几年时间给他精心炼制的……
慢慢地,就有点心软。
为了这玩意徒弟吃了多大苦头费了多大事,他只看到部分,就能感觉到其中的艰难。虽然说孽徒有点卖乖的嫌疑,可心意还是真诚的。
禹天泽过了两辈子,上辈子有眼无珠,这辈子的耐心,也全都用在了徒弟身上。
而且,再怎么生气,他也知道,他只是羞恼,而不是真的感觉不到徒弟的努力。
于是他板着脸,一把抓过了光团。
到这时他才看清,在光团里面,是一件光芒耀耀的宝衣,上面密密麻麻地,起码镌刻着有两千多条雷火属性的禁制。他所知道的那些,几乎全都有。
禹天泽的闷气,又消散了几分。
这分明是件难得的雷火属性的法衣,从上面散发出的气息来看,跟他是非常合适的,而且,这绝不会是一个筑基期修士就能随随便便炼制出来的宝物——就算他那徒弟有些藏掖着的奇遇,但要能弄出这个来,也绝对不是件容易事。
那边,牧子润很期待地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