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年再次置身望天阁,恍如隔世。以前这儿是沈家庄的密室,只有族长与祭司才能进入。她成年后,来过这里几次。
“你终于来了。”
空旷的密室里,忽然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透着几分熟悉。
沈年仔细看着对面,坐在椅子上全身藏在冰里的人,惊讶道:“无咎?你竟然能说话。”
“尚有心愿未了,等人罢了。”
是在等她吗?沈年忽然笑了起来,“无咎,当年的事情你全都知晓吧?”
“我虽名为无咎,但也有算错的时候,”停了好一会,苍老的声音才继续道,“姜流能活着,不在我的意料nei。”
“在这件事上,我的确要谢谢你。”虽不愿承认,但沈年隐约能猜到,流儿能活着有无咎的原因。
“夫人言重了,我留着一口气是想劝夫人放下,天意不可违。”
“不可违?哈哈……”沈年像是听到了极大的笑话,大声质问:“你都违了,我为什么不可以?”
“天下还有很多像夫人这样,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活着的母亲。夫人有了姜流,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听了这话,沈年忽然跌坐在地上,身为母亲,她太能理解那种感觉了,可是,“姜禾是我的女儿,对不对?”
沈年问出这句话时,陆晓生刚好走完阶梯,靠在了转角的墙上。而上一层阶梯的转角处,站着索西征。前后而来的人,很有默契的都没有出声打断底下二人的谈话。
“姜禾是继承姜流使命的人,夫人要把她当成女儿,也可。”
沈年却是不信,“都这时候了,你还要骗我?”
“不敢骗夫人。”
不敢骗她?哈哈,沈年忽然放声大笑,这个世上,爱她护她的人有,欺她骗她的人也有,关键是这两类人还有重合的,多么可笑。
“如果我想救她呢?”沈年不依不饶,这个她自是指姜禾。
“也行,如果你能放弃姜流。”冰封住的无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说出话越发残忍、冰冷。
“我的命可以不可以?”沈年身手指着自己,“接天链当初是引了我的血炼制而成。”
无咎再次重申,“天意不可违,夫人。”
沈年还想在说,陆晓生却已经走了出来,“好一个天意不可违,师兄,多年不见,你这是自食恶果了?”他眼睛很疼,但嘴角挂着笑,无咎还有一口气在,比死了更让大快人心。
“师弟,恭喜你找到一小只,拿回双眼神识。”
提到一小只,陆晓生快步走到无咎面前,怒气冲冲,抬起手里的折扇,当头一记敲打,只见无咎头上的冰块,立刻裂了一道缝。
无咎不为所动,声音却越发虚弱,“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晓生,当年之事,是我对不起你。”
“哈哈哈……”陆晓生放肆大笑,“与其说对不起,不如承认,是你算错了!”
头上的冰块忽然脱落,无咎的头露了出来,只见他脸上的褶皱如劲风吹过水面,掀起的一道道波纹。别说陆晓生,就是沈年也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二十一年而已,无咎怎么会老成这样?
一道风不知从哪儿吹来,银发飘散,又落下,渐渐消逝的声音无悲无喜,“我没错,你也没错,错在生不逢地,算不逢时。”
“无咎!”沈年有些不能接受,她从没想过无咎会这么死了。
“啊……”陆晓生突然抱着了头,人在地上翻滚了起来。陆衡反应极快,“公子,你怎么了?”
“眼睛痛,不,是头痛。”陆晓生双手用力敲打着头,神情痛苦,“快带我离开这。”
见此情形,陆衡背起陆晓生往外跑,与听见喊声不再隐藏身形的索西征擦肩而过。
索西征侧身让道,走进密室。
无咎双眼紧闭,因身上的冰块没有完全消融而稳稳地坐在椅子上,银发垂落,皱纹满面,神态安详,犹如寿终正寝的老人。
沈年跌坐在地,眼神毫无焦距,似乎没有从打击中回过神来。
索西征快步走了上去,试图扶起她,“沈夫人。”
见对方毫无反应,索西征不再勉强,刚才的对话,他心有疑问,迟疑了一会,终究还是问了出来,“斩断接天链,姜禾是不是有危险?”
沈年眼神有了一丝波动,可还是没有看向索西征,像是喃喃自语,“她会死,我救不了她。”
索西征心头一怔,本来还有很多想问的,这会生生被卡出,开不了口,他也不想说了。难怪当日在无垢山庄,沈年要出声阻止姜禾,原来,斩断接天链是有代价的。
“上次,夫人提及姜禾的武功还不足以斩断接天链。”索西征心中燃起一道希望,“如果功夫睛进,她有可能活下来吗?”
沈年摇了摇头,“没有。”卷云袖总共九层,还能睛进到哪里去?
不同于望天阁气氛的沉重、哀伤,此时的望天崖是热闹的。钟怀远三人沿着融化的小道一路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