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通知了凌轩程让他们快些回来。
杨文轶送到医院的情况比孙旭东更糟糕。
孙旭东的枪伤不在重要部位,只是失血太多而昏迷,可是杨文轶不但被子弹打穿肩膀,更在掩护孙旭东逃跑的时候把自己的身体当挡箭牌连同腹部都被子弹击中,虽然没有打中要害,但是长时间的在水里浸泡,使得体温快速下降,而且小胜又在他入水之後补上两枪,使他的手臂和大腿都受了伤,在他找到杨文轶的时候,全身都是伤口的情况让他无措,更另他慌乱的是对方已经窒息,几乎不到心跳。
他像疯了一样的往医院赶,他害怕自己抱著的是一个死人。
经历了一天的抢救,血压下降,心跳下降,输血,电击……时不时的反复,几乎让他神经崩溃,就怕医生走出抢救室告诉他人已经死了。
整整折腾了一天,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却没有醒来,医生说如果今天再不醒,要做好变成植物人的准备。
季非看著沈睡的杨文轶,还有坐在一边的翡林刚要开口询问,换好防菌服的凌轩程就走了进来。
“翡林,怎麽回事。”
凌轩程看了看床上躺著的人,又转头看著始终没有抬起头的人轻声问。
“……是我的问题。”翡林捂著额头低声道,“我身上被人放了窃听器,害孙旭东被警察围剿,杨文轶带著人赶过去救他,然後就变成了这样。”
“你说什麽?!”季非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把拽起一直埋著头的翡林,却在看见他脸的瞬间松开了手。
尽管戴著防菌口罩只露出眼睛,但是那双眼睛红肿不堪,布满血丝。
“季非……对不起,”凌轩程一把拉过他,“我想对错还是以後再说,现在重要的是怎麽应付会来找麻烦的条子。”
“他为了不留下证据,在受重伤的情况下回去把那箱货抛到了海里,自己也掉了下去,找到他的时候已经窒息了。”翡林说著,声音沙哑不堪。
凌轩程暗示季非看翡林止不住发颤的手指,然後上前拍了拍翡林的肩膀。
“我现在可以不追究,但是等这件事摆平之後,你最好给我一个交代。”季非重重吸了一口气,转身看著凌轩程,“我已经给足你面子。”
凌轩程有些无奈的看著季非,“我知道。”
季非先一步转身走出病房,凌轩程顿了顿,并没有马上跟上去。
“翡林,你的眼睛有没有看过医生。”
对方沈默不语,凌轩程又问,“你从那天把人救上来之後有没有睡过。”
“吃过东西麽。”
看著仍旧不肯开口的男人,凌轩程将视线移到始终闭著眼睛的杨文轶身上。
杨兄,我拜托你一定要醒过来,千万不要变成植物人了。
不然翡林搞不好要瞎了,季非也不会放过我。
这应该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吧。
凌轩程看了看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雕像一般的男人,转身出了病房。
凌轩程和季非走了之後,病房里再度安静下来。
仪器的跳动声不断拉扯著翡林的每一神经。
他搞不懂自己到底怎麽了,为什麽全身都会这麽紧张,无论给自己做多少放松的心理暗示都无法让自己松懈下来,哪怕是一秒锺都不行。
他没法闭眼,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感觉像是掉进了水里一般呼吸困难,还有手里那份没有温度的重量好像一直没有消失过,压得他没有办法喘气。
意识常常会不由自主的飘离,但又被一片惨白拉回现实。
外面的天一点点暗下来。
为什麽躺著的人还没醒过来,明明就一直有呼吸,为什麽不醒来。
“虽然……我叫你木头,但是……你不会真的想要变成木头吧。”
看著毫无动静的人,翡林终於顶不住时间推移的压力低喃出声。
“全身都硬邦邦的,也不会笑……你是个怪人,但是……”翡林撑著自己的额头,“你会帮我包扎伤口,在关键时刻出现救我出来,买杂志送到医院……如果你醒过来,就换我来给你使唤怎麽样,这样一动不动的看起来惹人厌……”
“……我不是卧底,我以前是当过警察,但是从我知道我爸的真正死因之後,我就不再是个警察了,档案会空白是因为凌轩程担心我的身份所以帮我处理了,小胜是我在念警校时同寝室的好兄弟,我们已经很久没见所以我没法在那天对他见死不救。和他见面也只是跟他聊了聊大家的近况,他担心我生活得不好,他知道没能继续做警察是我最大的遗憾,所以他送了那警察制服纽扣的链子给我,我以为……请你相信我……我没有出卖你和大家。”
☆、入局 20
仪器发出的电子频率突然加快,翡林紧张的抬起头刚要扑过去按紧急按钮就看见躺著的男人微微颤动的睫毛。
翡林从椅子上跳起来,匆忙中甚至将椅子踢翻都不自觉,屏住呼吸看著对方慢慢睁开眼睛。
他的嘴唇好像动了动,氧气罩上顿时一大片水雾。
翡林缓过神,急忙凑过去按下紧急按钮,然後微微拉下他的氧气罩。
“你说什麽?”把耳朵贴在男人嘴边,翡林仔细的分辨著他的声音。
翡林闻言一怔,医生赶来示意他暂时离开病房,他们要进行全面检查。
站在病房外面,翡林呆愣的看著医生和护士围著躺在床上的男人忙碌。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杨文轶刚才说的是“……我,知道”。
翡林脱下防菌口罩,慢慢笑出声,一直笑到脸上一片冰凉都无法停止。
“哈哈,就知道你不会那麽容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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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旭东能下床了。
他下床之後做的件事就是跑去杨文轶的病房揍了翡林。
“孙旭东……他还在发烧。”杨文轶看他还要动手不得已开口说话。
“没关系,就算你不来,我也打算去你那里找你。”翡林著脸颊从地上站起来。
“听见了没,他自己说要来我房间挨揍。”
孙旭东说著拽过翡林刚要动手,就听见翡林喊“等一下”。
挑起眉头,以为他要出尔反尔,却又听他说,“去外面。”
“至少是他救了你我的命。”杨文轶又说。
“混蛋!老子才他妈不要他救!”孙旭东盯著翡林,“要不是他捅了篓子,我们怎麽会需要他来救!还有那天死去那麽多兄弟,还有那些到现在还被警局扣押的兄弟,还有损失的货和钱……”
“揍了也解决不了问题。”杨文轶忍不住了自己发疼的喉咙,“季非说事情结束会有一个交代,警局那边已经交给凌轩程处理。”
孙旭东看看杨文轶,又看了看脸色差到极点的翡林,“这是你说的,我是听季非的,并没有想放过你。”
说完便摔门离开。
怔怔的看著关上的门,杨文轶瞥了眼擦著嘴角的翡林,“我睡一会儿。”
说完後便真的很快睡著了。
自从他醒来後便一直是这样,从前从不多睡,一直跟铁打一般的木头人终於崩塌了。
在翡林看著这不是坏事,他从前强迫自己太多,现在受伤之後能坦白的说想休息那是好事。
可杨文轶心里却明白,如果他不睡著,翡林便不会离开去休息挂水,从他抢救到现在这个倔强的男人就一直在不断发烧,因为没有好好休息,所以不停反复,神萎靡,这不是什麽好现象。
而且,醒了之後也尴尬。
几个星期过去之後,杨文轶的身体开始有些恢复过来。
“我也真挺佩服你的,”翡林看著右肩被包扎的结结实实的人说道,“普通人这样躺著不动几天就受不了了,你居然能忍住一声不吭。”
杨文轶的视线抬了抬,从杂志移到翡林身上,见他又不说话,把视线又移回杂志上。
沈默片刻,翡林坐下来认真道,“有件事要告诉你。”
杨文轶等了会儿,却没见他说下去,便“嗯”了声,示意他继续。
“……你的右肩被子弹打穿受了伤,所以……”
翡林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停了下来。
“会影响日常生活麽?”杨文轶边翻了页杂志边问。
“当然不会……只是可能不能用枪,我是说……或许没从前这麽灵活。”
翡林说完便静静看著对方。
而被看的人神色如常,淡淡回了句“知道了”就不再接口。
这态度让翡林突然情绪失控,两手往床沿上一撑,还没等杨文轶转头,他就忍不住彪了脏话,“妈的!你能不能表现的在意一点?!那是你的右手!你到底明不明白?!”
杨文轶看著因为激动脸上微微涨红的翡林,放下手里的杂志,“然後呢?”
翡林纳闷的看著他,“什麽然後……”
“表现得在意一些,然後呢?”
“然後……”
“在意了右手就会灵活吗?”
“……我不知道,但是……起码应该表现得在乎一点,或者骂两句‘都是你的错’也行,”翡林看著近在咫尺的眼睛,“难道就没什麽是你在意的吗。”
杨文轶沈著脸,“我还有左手。”
“不要避开我的问题,”翡林感觉自己思路脱线了,像是走火入魔一般的追问,“有什麽事情是你在意的?”
“没有,”看著对方的眼睛,杨文轶冷著脸一字一句道,“没有什麽是我在乎的。”
尽管有心理准备,但翡林没想到这句话仍像是钉子一样被牢牢敲进他的脑袋里。
尖锐吵杂的疼痛,无法忍受的重复著。
他迅速转身,猛得拉开门离开了病房。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麽逃跑。
只知道他此刻无法就这麽呆在他边上。
☆、入局 21
“还没喝够?”凌轩程低头看著坐在医院附近长凳上的翡林。
翡林抬头看了看凌轩程,又看了看边上空了一打的罐子,顺手灌了口啤酒,“不知道。”
凌轩程在翡林边上坐下来,拿起一罐没开的啤酒打开。
夜色里,欢乐追逐的喧闹人群,往来的车辆,在眼前跳动的霓虹。
“为什麽不再一开始就跟他说清楚你的身份问题,你明知他在怀疑你。”凌轩程喝了一口啤酒,搁在手里。
“……不知道怎麽说,”翡林想了想,“何况那是我自己的事情,没必要让他知道。”
凌轩程点点头,推了推眼镜,“是怕他知道,还是不让他知道?”
“我不知道。”翡林摇了摇头,放下啤酒罐去口袋,突然发现因为在医院呆得太久连烟都忘了买。
一盒烟和打火机递到面前,翡林接过之後拍出一支点燃,道了谢。
微微眯起眼睛,抬头看著被云覆盖的天空。
“刚才我竟然没办法冷静下来。”
“哦?”凌轩程带著疑问应了声转而也朝天空看去。
“听到他说什麽都不在乎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再呆下去就要疯了。”翡林笑笑,“这种感觉好可怕。”
“那其实不关你的事吧。”凌轩程也勾了勾嘴角,“他有没有在乎,在乎什麽……”
“对,是不关我的事。”翡林抓著额发,吸了口烟,顺手弹了烟灰,“可是至少这次是因为我的失误造成的,如果他能对我抱怨几句,或许我就不会这麽在意,那种冰冷的像是没有情绪一样的人,到底是怎麽回事。”
凌轩程侧头看著翡林一脸懊恼的样子终於忍不住大笑起来。
“……怎麽了。”翡林纳闷的转头看著笑得前俯後仰的凌轩程。
“没。”凌轩程摆摆手,笑著喝了一大口啤酒,“嗯……我听季非说过一些杨文轶的事情。”
“是吗。”翡林夹著烟拿起啤酒倒进嘴里。
“造成杨文轶现在这种格的原因,不过……”凌轩程喝完啤酒放在一边,站起来朝前方挥挥手,“那些事还是让他自己告诉你比较好。”
“另外,你们这两个人也够有趣的了,”凌轩程朝前走迎上打著电话却也朝他走过来的季非,“暗地里相互查来查去,却不愿意面对面说清楚,不知道这算是不信任我和季非看人的眼光,还是不相信对方,又或者是不相信自己。”
自己调查过杨文轶背景的事情突然被戳破,翡林大力扔掉手里的啤酒罐。
季非恰好挂了电话,三两步走到翡林眼前,“别以为我什麽都不知道,你这麽大摇大摆的查我的人我能不知道吗。”
凌轩程挑了挑眉毛,仿佛在说“我也一样”。
翡林一想到他和杨文轶背地里相互调查的事不知道被这两个人看了多少笑话去就爆发了,“那为什麽不早说!?”
“因为说了要你们自己磨合,这点事情都办不好干脆退出江湖归隐田林得了。”凌轩程拉过季非,“走了。”
哈哈,总不能说是因为生活太无聊所以在看你们笑话吧。
只是没想到还没完全磨合好就发生了这次的事情,有些始料不及。
还好杨文轶和孙旭东都没事,不然季非可能真会一怒之下炸了他的窝。
翡林看著他们并肩走进医院,终於忍不住大骂,“!干!”
收拾了啤酒罐头,又去超市买了包烟,他转身往医院走。
如果不是因为杨木头的嘴太难撬,他又怎麽会私下偷偷去调查。
要木头开口讲自己的过去,光是想象一下就比创造吉尼斯纪录还难。
何况两个男人面对面的聊过去,一脸苦大深仇的样子,那能看吗?!
换了是别人,还能去酒吧边喝边聊,喝多了的情况下或许能有意无意的聊起一些,起码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但他能指望一木头留下蛛丝马迹吗,况且木头很少喝酒,连烟都不抽。
真他妈见了鬼姥姥。
☆、入局 22
打开病房门的时候,凌轩程和季非还在里面。
看他来了两人同时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嘲弄般的笑容。
翡林咳嗽一声,“季先生,凌先生。”
“嗯。”季非点点头,转向杨文轶,“那我先走了,损失的货你不用担心,已经找到货源补充上来,这次的事情除了翡林认识的那个人之外,还有别的人在里面捣鬼,实际损失的货量比原先我们预定的数量要大,这中间有猫腻,这笔账我会算,这个仇我也会替死去的兄弟们报。”
“嗯。”杨文轶点了点头,看著凌轩程突然道,“那个姓郑的有点可疑。”
季非看凌轩程眯起眼睛,继而点头,“知道了。”
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