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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露西尔一直很喜欢达芙妮(月桂女神)的故事。此刻她就像一棵鬼灵精怪的树,静静观赏充满希腊悲剧色彩的戏码。

    保持沉默太无趣了,所以她轻轻哼着口哨,歌曲是披头四的《letitbe》。

    很合适,不是吗?

    亚伯特冲了上来,像条发疯的狗,死命攫住亚伦的衣领,将他拖倒在地,高举双手开始殴打他。

    一下、两下、三下………毫无节制地发怨气,亚伦的鼻梁似乎被打歪了,可怜的眼镜飞了出去,镜片无可避免地破碎了。露西尔看见大量的鼻血从亚伦的鼻子里流出,嘴唇似乎也被鲜血染红。

    混蛋、混蛋、混蛋!亚伯特大声谩骂。去你的狗东西!

    亚伦完全没有反抗,就像空壳、毫无知觉的魁儡,任父亲将暴力宣泄在自己身上。

    道歉啊!亚伯特喊道。我叫你道歉啊,该死的混蛋!

    「看看你对瑞秋做了什麽!」

    露西尔意识到一件事,当然亚伦也察觉了。亚伯特,这个抓狂的男人,爱自己的妻子远胜过於孩子。

    失去了理性,人类最自豪的细腻思维,亚伯特沦为耽溺於冲动暴力的生物。

    「你听见了没,亚伦?」他问,并前後摇晃自己的儿子。

    亚伦可怜的鼻血无止尽地流着,但得不到任何人的怜悯。眼前这个最应该怜悯他的人却拚命痛殴他,真是讽刺至极。

    「要不是瑞秋为你求情,说你还没从自杀的阴影中走出来,我早就宰了你!你为什麽不住手?她痛得都哭了,你这…………妈的!」

    拳头无情落下,哪里空白就打哪里。

    「道歉啊,窝囊废,我叫你道歉!」

    亚伦慢慢动了嘴唇,鼻血从缝隙里留了进去,洁白的齿染上一层猩红。

    浓浓的血腥为让他作呕。好想吐。父亲身上的汗臭味和愠羝,宛若酸臭的牛奶。

    那是他最厌恶的气味。腐烂、癫狂、毫无人性。

    但不行,他必须忍耐才行。

    他要亲口告诉这个殴打他的男人,他亲爱的父亲,他有多『爱』他。

    「要是没生下你就好了!」他双肩发抖,满面怒容地瞪是鼻青脸肿的儿子。

    撕身裂骨的懊悔与妒忌让他彻底腐败。贫弱、可笑、丑陋、失去一切屏障的模样展露出来。

    喔,我可怜的爸爸。我还能说什麽呢?亚伦的嘴角隐隐颤栗。

    喜悦,让他的眼眶酸楚。

    「我知道你迟早一天会惹出麻烦!」

    破碎的嘶吼、凸出的眼球、扭曲的轮廓以及柔和的暮色。多麽不协调的画面。

    「我跟瑞秋,我们原本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我们彼此相爱啊!」

    这算什麽?发牢骚吗?亚伦发出不屑的哼气。

    「但你却乱了我美好的生活,你剥夺了瑞秋对我的爱!」痛苦的嘶哑叫声摆动,如同失控的钟摆,一方是悲戚,另一方是怨怼。「瑞秋疼惜你、可怜你,在你自杀未遂的时候孩哭得惨兮兮!她不该对你这麽好!你不配!」

    怜悯孩子的母亲、恋慕妻子的丈夫、忌妒儿子的父亲。

    角色分配太过复杂了,露西尔一头雾水。

    亚伦感觉躯体已经离开地面,漫无目的地飘到宇宙去了。

    满天星斗中,他玩起骇人的俄罗斯轮盘(rsianroulette),右手握着空气手枪,朝太阳穴开出枪。他一面期待自己的死亡,一面鄙夷恼人的空包弹。

    一、二、三究竟到何时才是他的终点?

    「说啊!你说我就原谅你!」亚伯特等得不耐烦了,他的声音如飘零的树叶般颤抖。

    你也会害怕啊,爸爸。亚伦想。

    这是当然的,因为亚伯特不想闹出人命。况且这个人命还是他的亲生儿子。镇上的居民会议论纷纷,而他会进监狱。在怎麽高明的律师也保护不了他。最令他痛苦的是,他的妻子瑞秋不会原谅他,甚至会憎恨他。

    没有人会原谅他。

    尽管大家都知道他的儿子是个讲话会结巴的傻瓜。

    必须停手。亚伯特急迫地想,但拳头不受控制。

    「快啊,亚伦,你这该死的智障!」亚伯特竭尽力气、如嚣张野狗般狂吠。「你只要他妈的道歉,我就可以当什麽事也没发生。」

    视线在摇晃,亚伦讨厌这种晕眩到近乎要昏厥的感觉。

    「说啊,说『对不起,爸爸,我知道错了』。」亚伯特突然很想笑,亚伦布满瘀青和血块的脸肿大得非常滑稽。

    「下三滥的小丑。」他止不住泄洪的笑意。「说啊:『我是个智障,我欺负妈妈,但我知道错了。』」

    不好笑。亚伦紧闭双眼。

    在亚伯特充满期待的眼神下,他伸出手。

    惨白的手如同鬼魅,轻柔捧住亚伯特粗犷、被阴影遮盖的脸。强烈的对比在亚伦眼中熠熠生辉,宛若他曾经迷恋的璀璨星斗。

    亚伯特呆杵,双眼如金鱼般瞪大。亚伦傻笑,酸疼的脖子有些使不上力,但他还是仰头,将被血染红的唇靠向父亲的右耳。

    亚伦要开始可爱的悄悄话了,这一次他没有结巴。

    他说,并送上迷人的微笑:

    「去你的,爸爸。」

    呼吸像被扯坏的钢丝,『啪』地断成两截。

    然後是血的气味,浓烈地就像绝甜绝甜(doux)的香槟。轻轻摇晃,然後伴随『啵』的软塞掉落声,芬芳的液体朝着半空喷洒而出。

    醉人的香气,在亚伦的鼻腔中发散发热。

    那晚,亚伦库柏成了自己的『英雄』。

    他夹断妈妈的手,并咬下殴打他的父亲的右耳。

    昔日美满的库柏一家啊,如今长满蠹虫、爬满白蛆、飞满苍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