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得亏有秦盛伏,才在落魄之后,没有一下子饿死。
此番他进退维谷之时,到底又欠了秦盛伏一回。
只见秦盛伏迅速地从柳家少爷手中抢过刀,然后嘴里喊着“少爷不要”,就拿着刀向庄政航扑去,伸手搂着他的腿,一边举着刀,一边求他将剑丢开。
此番众人也醒过神来,又要来抢庄政航手中的剑。
庄政航忙丢开燕曾的剑,接过秦盛伏手中的刀就向自己手臂上砍去,一刀下去,手臂上流出了血。
因力气大了些,庄政航也觉手臂生疼,呲牙咧嘴地坚持道:“从今以后,若柳家再提我给你家姑娘瞧病之事,那便是逼我在柳家门前自刎。我庄政航发誓,从今以后,再不给五十岁以下女子瞧病。”说着,踉跄了两步,吸着凉气又回头对柳家老爷道:“柳老爷,上回我给你家姑娘瞧病的诊金,就不要了,千万千万别送来。”
柳老爷脸色变了变,暗道定是柳夫人以为柳昭昭跟庄政航的事能成,于是就没有送了诊金过去,忙叫人请了大夫给庄政航瞧手臂,又请庄政航进府。
庄政航只是不肯,被阮彦文扶上马,就趴在马上,做出昏厥模样,由着秦盛伏牵着马,将他领会家去。
柳老爷再请,秦盛伏就挡着柳家人,由着庄家人领着庄政航走了。
燕曾瞄了眼地上滴下来的血,调转马头,又跟着庄政航去了。
柳家人追了两条街,依旧没有将庄政航劝回来,柳老爷忙一边请了大夫去庄家,一边叫柳夫人赶紧备了厚礼当做诊金给庄政航送去,瞧着庄政航走一路流一路的血,又见街边瞧热闹的人指指点点,越发臊得满脸通红,回去后,又将柳夫人痛骂一通,追问柳昭昭跟杨家公子的事。
且说待柳家人不见了踪影,马上装昏厥的庄政航也觉那血黏在手臂上黏糊糊的十分难受,瞄了眼见燕曾还在,又作势哼哼哈哈地醒转过来,瞧见燕曾,就虚弱地劝他回去。
燕曾只是笑,却不说话。
待到了庄家小门前,庄政航被人搀扶下马,燕曾走进,伸手戳了戳庄政航的手臂,然后用手指捻了捻手指上的血。
庄政航见门外早有柳家请来的大夫等着,又有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也不理会燕曾,示意秦盛伏送客,就倚在旁人身上进了园子。
园子里的丫头自然不知庄政航在做戏,于是见着他手臂衣裳上满是血,一个个大惊小怪地叫起来,青杏忙去喊了简妍出来,金枝叫人拿了藤椅让庄政航躺在上面。
简妍迎出来,瞧着他脸色苍白地地躺在藤椅上,衣襟上染了大片的血,不禁担心起来,暗道若是力气大了,那刀砍在手臂上也会破皮。
庄政航见简妍急红了眼,先冲她一挤眼睛,随后又叫喊起来。
进了棠梨阁,简妍也作势叫人将他放在炕上,又叫旁人出去打发了柳家请来的大夫,自己哽咽着要看伤。
待旁人出去后,简妍忙将庄政航的袖子卷起来,见手臂上被砍出一条红印子,料到明日这红印子就会发紫,心疼道:“这么着还不如叫了泼皮上了柳家门呢。”
庄政航见她不住地揉着自己手臂,笑道:“没事,不就疼一下嘛。/非常文学/【虾米文学 我在柳家门外说不能因是我瞧得病就要我娶了她家女儿,我本是行医之人,难不成给谁瞧病就要娶了谁?喊了几声,惹得一街的人来看热闹。见柳家当家的出来了,我就闹着要砍手,就让人都知道柳家恩将仇报。”
简妍道:“那也不用砍这么重,若是当真砍伤了呢?还不如就让她家姑娘老死在咱们园子里呢,总归空屋子多的是。”
庄政航道:“是你叫我砍的,如今你又后悔了。才有了她要进来住的风声你就不待见我,若是当真将她弄进来,你岂不是恨不得立时就给我下了砒霜?想来若是我手段和软一些,那柳昭昭定会以为我还惦记着她,左右为难呢,倒不如就此表明心迹,随她要死要活,总归跟我不相干。”
简妍忙拿了药给他涂在手臂上,说道:“我叫你砍也没想着你回用这么大的劲砍,想来骨头也要疼几天了。若等着你当真遇到跟你两情相悦的人……”
庄政航笑道:“你就成全我们?”
简妍冷笑道:“我就叫你们做一对死鸳鸯。”说着,在庄政航手臂上一拧。
庄政航连声呼疼,又道:“反咬了柳家一口,这是好事,该庆祝一下,不如你将昨晚的手段再施展一番如何……”说着,拿了手指去描简妍红唇。
简妍张嘴就咬,待听到外头声音才松口。
简妍叫玉环进来,问:“怎么了?”
玉环道:“外头燕少爷未走,他说他略懂医术,可以替少爷看伤。”
简妍道:“跟他说家里有大夫,就不劳累他了。”
玉环道:“奴婢这般说了,燕少爷坚持不肯,先说少爷流了这么多血,该好好洗一洗。还说他请了贤亲王撮合霓云郡主跟俞少将军,怎么着,少爷少夫人都该跟他道声多谢。”
庄政航道:“我就说那王八没事沾我的血闻什么,一路上我撵他他也不走,果然是成了精的王八。只是他撮合霓云郡主跟俞瀚海,凭什么要我们跟他道谢?”说完,心想难不成燕曾听说上回子的赌局,想要从中讹钱?
简妍忙拿了安如梦捎来的信给庄政航看。
庄政航看过之后,立时明白燕曾那般不过是想成全俞瀚海跟霓云郡主,说道:“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燕曾不是王八,是乌龟。这点子事都叫他看出来了?”
简妍道:“上回子在普渡寺想来他也不是无缘无故上了山顶撞见咱们的,定是一早就瞧见了我们、如梦还有俞瀚海;还有老三出事那日,听说他也是证人。早先俞瀚海又为了如梦揍了他一顿。他素来聪明,原先想不到,后头老三跟忠勇世子的事事发了,将这么一串人联在一处想一想,自然就明白了里头的道道。”说着,瞧了眼茫然的玉环,暗道玉环随着她们去的都不一定知道究竟,燕曾这旁观者就看得十分清楚。
庄政航冷笑一声,道:“我去会会他。”
简妍忙拦着他,说道:“你这么一身血出去,若是吓到老祖宗,你这手就当真废了。”
庄政航只得耐下性子换了衣裳,转身去门厅那边见燕曾。
燕曾坐在门厅廊下,手上扯着一朵大白菊,时不时地揪了一片花瓣放在嘴中咀嚼,见着庄政航来了,就嬉笑道:“庄二哥果然没事,小弟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
庄政航阴沉着脸问:“你想怎么着?”
燕曾笑道:“不怎么着,小弟听二哥的话去会了会霓云郡主,总该跟二哥说一声。”
庄政航唔了一声,然后道:“知道了,你走吧。”
燕曾笑道:“好二哥,嫂子呢?今日来怎么着都得叫我给嫂子请安吧。”
庄政航眼皮子一跳,怒道:“你找死!”
燕曾先是一缩,随即逞强道:“二哥,我这次来可是有备而来,且怎么说我也是功臣,也是我促成了俞家安家的好事。”
庄政航道:“那你想怎么着?”
燕曾涎着脸道:“叫我跟嫂子说说话。”
“不行!”庄政航瞪了燕曾一眼,“天下女人多的是,你赖在我家做什么?”
燕曾叹息一声,眼睛凝望着万里晴空,随即闭眼道:“实不相瞒,小弟只觉得跟嫂子默契的很,仿佛嫂子一眼就能看穿小弟的心思,这般感觉,对旁人再也没有过。就如故人相约,我忘了她,她还记得我,我失了约,她恼了我,实在是想想就让人怅惘……”说着,忽觉肚子上一痛,忍住睁开眼睛,呲着牙对揍了他一拳的庄政航道:“庄二哥就不怕小弟将知道的事宣扬出去,普渡寺的事,府上三少爷跟世子哥哥的事,小弟业已知晓……”
庄政航啐了一口,暗道燕曾果然是奇葩,每每见面就挨了简妍的教训,偏还能从挨打中寻到简妍对他十分熟悉的蛛丝马迹,说道:“随你爱怎么着,再听你提一句要见她,我先剥了你。”说着,又当真怕燕曾天不怕地不怕地喧嚷开,将手搭在燕曾肩膀上,想了想,道:“朋友妻不可欺,燕案首这辈子就厚道一回吧。”
燕曾将庄政航推开,笑道:“既然如此,庄二哥,那咱们就不是什么朋友。”说完,深深地望着庄政航的眼睛,不由地想那位绿衣美人必然有一双清亮果决的眼睛。
庄政航那朋友的话说完,怎么也想不起自己上辈子落魄前跟燕曾到底算不算朋友,又见燕曾一本正经模样,眼神固执,两辈子头回子对燕曾有了歉意,心想到底是自己毁了燕曾跟简妍的一辈子,歉疚之后,又阴沉着脸道:“不行。”
燕曾见庄政航变了脸色,忙又道:“说笑呢,二哥叫我瞧一瞧美人安姑娘,可好?”
庄政航想都不想,就回道:“找死!”说完,又巴不得燕曾吃了雄心豹子胆去勾引安如梦。
燕曾见跟庄政航胡搅蛮陈不顶用,也就收了嬉笑的面孔,对庄政航道:“霓云郡主只怕过几日就要用强,小弟要出去躲一躲,庄二哥拿个几万两银子给小弟用用吧。”
庄政航一怔,开口道:“你当几万两是小数?我凭什么给你?你家里有的是银子,何必来问我借?”
燕曾笑道:“小弟并未成家,家里再有银子,也不能一次拿了几万两走。庄二哥行行好吧,小弟手无缚鸡之力,若身无分文地出门,只怕路上少不得要受了苦。”
庄政航想了想,暗道燕曾也算厚道,几次三番没有点破他的事,虽说俞瀚海、安如梦害庄敬航的事他先前并不知情,但少不得也要受了牵连,于是道:“你等着,我去拿了银子给你。”
燕曾笑道:“多给一些,小弟怎么说都要在外躲上几月。”
庄政航心想躲几月就要几万两银子,燕曾这乌龟果然是败家子,转身回了棠梨阁跟简妍说要银子。
简妍问:“要银子做什么?”
庄政航道:“燕曾知道了咱们的事,自然要敲诈一番。”
简妍点头道:“那他敲诈了多少?”
庄政航含糊地道:“胡乱给他一些就好。”
简妍忍不住笑了,丢了钥匙给庄政航,道:“你自己去拿,想来他是要出京风流去了,银子定是要多多益善,不独你这,其他信得过的人他也去问要了。”
庄政航嗯了一声,心想什么时候自己就这么可信了,转身开了柜子拿银票,数了两万两出来,想想燕曾那烩不厌精的德性,只给两万指不定他过了两日就回来了,就又拿了两万两出来。
出了门,将银票给了燕曾,就要送客。
燕曾也不数一数,塞在衣襟里,又嬉笑着问:“当真不能见一见嫂子?”
庄政航冷哼一声推了燕曾出门。
燕曾扭头问:“可是嫂子跟二哥说我怕长剑会割到腿?”说完,见庄政航嘴角抿了抿,心里也就找到答案。
庄政航待出了二门,道了声再会,转身就又进了园子。
燕曾瞧着庄政航走了,摸了摸银票,随即又望了眼天上,瞧着天上万里无云,不说燕子,连只麻雀也没有,一时又觉心里空荡荡的,满心无根的情愫就似湛蓝的青天,说不清,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