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家大宅的露台上,还是像往常一样的宁静。明晓溪的注意力却始终无法完全集中起来,她放下手中的课本,透过露台的玻璃,又一次打量正在客厅中讨论着什么的那些人。
她能感觉到在牧流冰当家后的这段日子,烈炎堂上下人众的情绪已经从牧英雄刚去世时的沮丧惊慌,逐渐变得高涨兴奋了起来。他们进出这里的脚步越来越轻快,发出的笑声越来越高昂,凝视牧流冰的神态越来越敬畏。虽然她从来不询问烈炎堂的情况,牧流冰也从不会向她提起,但她依然可以察觉出烈炎堂在与海兴帮的对峙中应该是取得了优势。
尤其今天,她认得来到牧大宅客厅里的十几个人都是烈炎堂重要头目,他们一个个认真专注地围坐在牧流冰身旁,听着他低声对他们吩咐些什么。明晓溪晓得他们此刻在商量的事情一定是至关重要的,因为他们的表情既严肃又兴奋,眼角眉梢带着股野性的霸气。
她的眼波又停留在牧流冰身上。
牧流冰
他好像已不是她初见时,那个浑身有些冰冷的美少年了。少年这个词,已经对他越来越不合适。虽然他还不到十九岁,但眉宇间的凝重和全身散发出的萧杀之气,令所有见到他的人不敢逼视。
他的这些改变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时间在流逝,事情在一件一件地发生,而她对他的认识还停留在以前。现在的牧流冰在做些什么,在想些什么,她又了解多少呢
就像此刻,牧流冰正在对他的手下命令和交代着什么,他的表情有些阴狠,眼神有些残酷。直觉告诉她,他所说的事情必然带着浓浓的血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对着课本冥想的明晓溪感到有一只凉凉的手落在她的肩头。
她抬起头,对有些倦容的牧流冰微笑着:
你来了。
牧流冰坐到她身边的竹椅上,伸长了双腿。他看着她,眼神很柔和:你在干什么
明晓溪把书拿给他看,苦笑道:我在复习功课啊。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我想考个好成绩让爸爸妈妈开心。
快期末考试了吗牧流冰顺手翻了翻她的课本,我都忘掉了。
她瞅着他,忽然轻轻地说:冰
他抬起头望着她,等她说下去。
明晓溪轻轻咬着嘴唇:你什么时候回到学校呢你已经很久没有去上课了。
牧流冰皱皱眉头,他犹豫了一下,声音很低:我没有时间。
我知道她急切地反应,我知道你现在事情很多,你没有时间去学校,也不方便去学校。可是,可是将来呢你有什么打算吗
他又是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凝视着她。他眼底深处有些东西让她害怕。
说呀明晓溪紧张地催促他。
他的眼神忽然显得很怪异:如果我再也不去上课了呢
不可以她的面色一下子苍白起来。
她瞪着牧流冰,咬牙道:
你不可以就这样终止学业
他默然半晌,皱眉低声说:为什么。
为什么哈,你居然问为什么明晓溪失笑,难道你要像铁纱杏一样变得像个白痴如果离开这里,你要靠什么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离开这里他喃喃地重复她的话,好像在思考。
明晓溪只觉得自己的心在一点一点变凉,在一点一点向下坠落,她失声道:难道你没有想过离开这里
牧流冰怔了怔,他的眼神变得很古怪,却没有说话。
她的心已经落到了冰冷的谷底,她闭上眼睛,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样静默了一会儿,她才用很低的声音缓缓地说:无论你将来准备做什么,现在都不能放弃学业否则
否则怎样他追问。
否则,明晓溪怒声,我会看不起你
晓溪。牧流冰伸手去拉激动的她。
别碰我明晓溪生气地一拳打向他的胸膛。
他动也不动任她打,坚持着伸出手将她拉到自己怀里,轻轻地拥抱住她,突然间轻轻地笑了:
别生气,我是逗你的。
啊她茫然地眨眨眼睛,留在他的怀里没有挣扎。
牧流冰的声音在她的耳边温柔地响起:你知道吗这几天你一直没有精神,闷闷地都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讲,我真的不习惯面对这样的你。
他拥紧了她:我要你关心我,哪怕你是很生气地指责我,也比漠不关心好上千百倍。
我怎么可能对你漠不关心呢明晓溪的心一下子绞痛起来。她把脸埋在他胸前的衣服里,闷声嘟囔说,我只是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你在说什么
她的声音太低,牧流冰听不清楚。
明晓溪抬起头。
她的眼睛明亮如星,清澈如水。
她凝视着他:我如果不在意你,就不会一有时间就跑到这里来,只为了看一眼你是不是还好。我不说话也不是因为我不关心你,只是因为
因为什么
她的眼睛亮得惊人,眼中蕴满的感情比大海还深邃:只是因为我很笨。我不愿意不经意说出的话伤害到你。
牧流冰用他凉凉的指尖,略微有些颤抖地拂上她温热的脸颊。然后,他低下头,轻轻地吻在她脸颊上忽然飞起的如醉的红霞上。
良久,他对她淡淡笑道:我答应你。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后,我就回学校继续学习。
真的。明晓溪惊喜地笑着。但是立即,一个疑问冲上她的嘴边你什么时候才能将事情处理完呢
牧流冰好像看出了她的疑问,轻轻一笑:你不用为我担心。海兴帮的事情很快就可以解决了。
这句话像闪电一样击中了明晓溪
她用了好几分钟才慢慢消化了他话中的意思,接着,喜悦像涟漪一样慢慢地扩大荡漾起来。
她微笑起来,然后笑得更大,连洁白的牙齿也绽放出喜悦的光芒:你做到了你战胜了铁大旗你是怎么做到的我以为还要用很多很多年
牧流冰笑得有些诡异:你不会愿意知道我是用什么方法对付铁大旗的。
她观察了他一会儿,突然摇头轻笑:
我不想知道,可是我仍然很高兴。我有没有对你说过,其实我也很讨厌他们。所以,不管你用的是什么方法,我都不会同情他们的。
牧流冰似乎松了口气,他笑得很愉快:晓溪,再等几天,铁大旗就会成为历史。
再过几天吗希望一切顺利。明晓溪轻轻拥抱着牧流冰的身子,静静地闭上眼睛。
这天,是风涧澈画展的天。
一大早,盛装的东浩雪就捧着一大束火红的玫瑰花踢开了明晓溪公寓的门,把她毫不留情地从床上一把揪起来。
明晓溪揉着依然睡意十足的双眼,同东浩雪走进画展中心。
东浩雪紧张地催促她:明姐姐,你打起精神好不好,你这样没精打采地对澈哥哥很不礼貌耶。
明晓溪拼命想睁大眼睛,但眼皮却仍不由自主地往一块粘,她叹息说:我也不想啊,可是我真的很困。
东浩雪埋怨她:哼,明明知道今天是澈哥哥的画展,为什么还要那么晚才睡。
明晓溪很委屈:我原本想下午来的,哪里知道你会这么早来找我。她瞟了一眼东浩雪怀中娇艳欲滴的红玫瑰,皱眉头道,你要送这个呀。
东浩雪把玫瑰花更加抱紧了些,甜蜜地说:嗯。我要让澈哥哥明白我的心意。
明晓溪瞅了瞅她,然后又瞅了瞅花,忍不住说:小雪,你很奇怪你知道吗
东浩雪睁大眼睛。
她接着说:你喜欢澈学长,你也想让澈学长喜欢你,我都知道,也很支持你。
东浩雪点头。
可是,你为什么总是要拉我陪着你呢明晓溪摇头,你不觉得有很多事情只有你和学长两个人更方便一些吗
东浩雪挠挠头,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我总觉得只有你在我身边,我才能鼓起无限的勇气。因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会支持我的,不是吗
明晓溪瞪着她,这个小家伙,究竟是很笨啊,还是很聪明。
东浩雪推推她:明姐姐,我们不要说废话了,还是先找到澈哥哥再说吧。她踮起脚尖,四处张望,哎呀,澈哥哥到底在哪里嘛。
那里。
明晓溪伸手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