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稚女的手机放在吧台上,一段音频正在播放。两个人说话,背景是沙沙的雨声,无穷无尽,让人错觉自己也站在那场雨里。
赫尔佐格博士,是你,你没有死。是橘政宗的声音。
是啊是啊,你早该猜到是我。管风琴般的声音带着笑意,也许我们都该换个称谓了,我称呼您为政宗先生,您称呼我为王将。毕竟我们都无法回到过去,巨龙一样的苏维埃联邦已经结束,我们这些旧时代的孤魂野鬼得适应自己全新的身份。
是你得适应自己的新身份吧也许我该称你为巨龙博士进化已经让你体会到了君临天下的快意吧
既有快意,也有痛苦。我的进化还不完整,你知道的,只有神的血能帮助我完成最终的进化。
所以你想方设法复活神。猛鬼众对你根本不算什么,只要你活着,完成最终的进化,你就能登上世界的王座。那些死去的人都变成了你的食物,你踩着他们的尸骨,变得越来越强大。你从来都是食尸鬼。我还记得我们毁掉黑天鹅港的那一夜,我们往胚胎培养室里倒了两百公升燃油,那些小小的胚胎、那些还没来得及睁眼看看这个世界的小生命在火焰里熔化。但你的脸上带着笑容,你说不用介意这些损失,就想着我们吞噬了这些生命的价值,他们的营养会让我们变得更加强壮,只有最强的人才能堂上世界的王座。
是啊,那时我真傻,居然对您讲了真心话。那是我一生中所犯的最大的错误,我相信了一个狐狸般的男人,他却对着我的心脏开枪。
我也犯了错误啊,我应该把一颗手榴弹塞进你的嘴里,而不是仅仅对你的心脏开枪。被炸得四分五裂的话,再强的恢复能力也没用了吧
是啊是啊,我们都犯了错误,王将竟然笑了起来,就当扯平了吧。
叙旧到此结束,你我都不是喜欢叙旧的人。说吧,为什么打电话给我
想约你见个面。
我们有见面的必要么
当然有,我们该好好谈谈,看怎么分配白王的遗产。
我对白王的遗产没兴趣,神如果彻底苏醒,必将引发浩劫。我已经老了,没有力量在浩劫之后爬上世界的王座了。
在只有你我的时候就不用伪装成正义的朋友了吧王将微笑,邦达列夫少校,您太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了,我也太清楚您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是天生的合作伙伴,狼就该和狐狸同行。十年来你一直在寻找藏骸之井,也觊觎着海底的高天原,只有你那个傻得可爱的学生才会相信你这么做是为了永远地埋葬神。你一直都是擅长伪装也能够隐忍的人,我很欣赏您的这种品性,我期待着您这样的合作伙伴。
为了什么而合作
当然是复活神,这样我们才能从神的身体里提取出鲜活的胎血,那就是黄泉古道,是人类进化为纯血龙类的唯一道路但想要打开这扇禁忌之门,我还需要几把钥匙,有些钥匙掌握在你的手里,有些钥匙掌握在我的手里。既然我们都无法独立地复活神,那为什么不合作呢分享神的遗产,好过谁也得不到。
不怕我再在你背后开枪
为了争夺世界的王座,彼此在对方背后开枪不是理所当然的事么任何一个王都不会跟其他人分享自己的权力啊,如果您再度抓住机会,记得千万塞一颗手榴弹到我的嘴里。
电话被挂断了,音频到此为止。听众们都流着冷汗,除了芬格尔,他流着热汗。他在拉面汤里加了很多辣椒,吃得大汗淋漓。
他刚找到组织,还没来得及被普及知识,根本没听明白电话里的老家伙们在讨论何等可怕的事。无知总是让人欢乐,所以他在听录音的时间里又吃了一碗面。
王将约橘政宗见面恺撒打破了沉默,他们应该约着决斗才对。
确实不可思议,但这就是我监听王将电话的结果,三个小时前他打电话给橘政宗,约橘政宗见面,讨论如何分享白王的遗产。风间琉璃说。
赫尔佐格的资料你有么楚子航问。
黑天鹅港的首席科学家,有史以来最了解龙类的基因科学家,原本隶属于纳粹的第三帝国科学院,柏林陷落的时候被苏联红军俘虏,直接送到无名港研究龙和混血种。他是黑天鹅港的第二个幸存者,我也是刚刚知道王将就是赫尔佐格。风间琉璃说,不过这样的话很多事情就清楚了,邦达列夫带走了研究资料,但那些技术也保存在赫尔佐格的脑中,所以他能造出进化药。
他被古龙的血侵蚀过,是个杀不死的怪物。恺撒说,皇也未必能杀死他。
我曾经把整整一个弹匣打进他身体里,还用车尾猛撞他,可一点用都没有。路明非心有余悸,他就跟终结者一样
当然不止这么简单,我根本不关心他们谁想复活神,也不在乎神复活的结果,自始至终我的目的只有一个我要杀了王将我要杀了他风间琉璃的眼神明亮,像个看见糖果的孩子。
路明非缓缓地打了个寒战,很少有人会那么开心那么快乐地谈起自己杀人的心愿,这时候风间琉璃表现得越纯真可爱,越像个疯子。
恺撒和楚子航对视一眼。也许在日本的舞台上,每个人都是疯子,最简单的倒是他们这些乱入的人。
学院不会介入这种事,除非你能证明王将的行为触碰了学院的底线。恺撒缓缓地说。
如果我能证明王将已经接近复活神的终点,那么作为学院在日本的代表,你们的应对措施会是什么风间琉璃盯着恺撒的眼睛。
这种情况下我们会帮助你抹杀王将。你不必怀疑我们在这方面的决心,学院的历史只有一百年而秘dang的历史则有几千年,几千年里它一直都是暴力组织。我们是最锋利的刀刃,一切试图唤醒龙王的势力都会被斩断。
很好,风间琉璃在吧台上展开东京塔的建筑蓝图,所以我们更要监听那对老朋友的重逢
血清一滴滴地滴入过滤机,和红黑色的血液充分混合,发生剧烈但无声的炼金反应。血液流出过滤机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人类动脉血的鲜红色,成分不明的暗蓝色残余物黏在滤网土,看起来像是女巫药罐中的神秘汁液。血液重新进入绘梨衣的身体,龙化进程被强行逆转,她身上人的比例不断提升。
这是禁忌的技术,每一滴血清都是从死侍胎儿的血中提炼出来的,这种技术等若杀死死侍的胎儿,再把它们的生命灌输进绘梨衣的身体里。赫尔佐格的研究资料里竟然包含了这种技术,简直不敢想象那个人类对龙类的了解有多深。如果有足够的血清供应,这种技术甚至能够挽救那些堕落的鬼,但它的代价太过高昂,家族根本无法把它当作一种常规医疗手段,所以像樱井明那样的鬼只能被杀死,那是更廉价的处理方法。
源稚生坐在床边,看着沉睡中的绘梨衣。她的皮肤依然是白瓷般的颜色,但多了几分润泽,怒蛇一样凸起的黑色血管也平复了下去。
我们很幸运,上杉家主回来得足够早,要是再晚24个小时,血清就未必会有效了。医疗组的负责人走到源稚生背后,这里有我们盯着,大家长您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吧。
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源稚生问。
现在的昏迷是注射了镇静剂的缘故,再过六七个小时镇静剂的药力减退,上杉家主就会苏醒了。
那就等六七个小时再睡,她醒来的时候看见有人在床边守着,心里会比较安静。
明白了,我们都在外面,有事的话请随时调用我们。医疗组负责人深鞠躬,退出了卧室。
病房就设在绘梨衣自己的卧室里。这是一间精美的和式屋,四壁挂着古画,屋里烧着白檀香,只有一扇窗户可以看向外面。窗户没法打开,窗上装着20厘米厚的防弹玻璃,三层玻璃之间夹着胶质,重机枪扫射都打不碎。根据规章制度,能够直接接触绘梨衣的只有橘政宗和源稚生,不经特别允许,医疗组也不得踏入那条木质走廊。这是出于保护医护人员的目的,对绘梨衣来说剥夺生命太容易了,很难保证她什么时候觉得某个生物是没有必要活着的,一个极短的命令就能结束一条生命。
她是个怪物,没人愿意接近怪物,跟她最接近的医疗组也只是通过监控设备观察她,观察她日复一日地在这个封闭空间里移动来移动去。
所以源稚生坚持要留在这里等她醒来,否则绘梨衣睁开眼睛,可能会觉得孤单。
前几天她醒来的时候在哪里呢看见的难道是路明非的脸会不会比看见自己守在这里更开心源稚生胡思乱想。
他有种失去了什么的感觉,就像哥哥看着妹妹一天天长大,曲线越来越起伏,越来越像个女人,总有一天她再不缠着你喊哥哥、哥哥,你问她跟谁一起出去逛街了,她会说你管不着。
橘政宗悄无声息地走进卧室,在源稚生身边坐下:情况看起来很顺利。
是,没事了。怎么耽误了那么久源稚生凝神看着净化后的血液流经透明的软管,进入绘梨衣的身体。
没什么大事,我能应付得过来。你集中精力照管红井那边的事吧,那才是大事。橘政宗看着绘梨衣的脸。
什么时候能处理完按照宫本家主的估算,最多还有三天就能挖通赤鬼川,那是值得纪念的一天,我希望老爹你跟我一起去。
放心吧,很快就能处理好,弑神这种大事情我也很想围观呢橘政宗起身亲吻了绘梨衣的额头,转身出门。
回头见。源稚生说,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橘政宗的背影,眼底藏着刀剑般的清光。
东京塔是座铁塔,高333米,在离地面100米高的地方有一个两层高的嘹望台,特别嘹望台则在250米高处。四部高速电梯,其中三部从地面通往主嘹望台,还有一部从主嘹望台通往特别嘹望台,电梯能装载32个人,速度是每小时9公里。除了电梯,楼梯也可以上去,经过590层阶梯可以直接到达塔的顶部。风间琉璃在建筑蓝图上指点。
在特别嘹望台见面当然可以避开外人,但如果发生冲突,失败的一方甚至没有机会逃走。恺撒说。
所以推测橘政宗应该会在附近埋伏一支精锐,如果谈判破裂王将杀了橘政宗,他自己也很难从东京塔逃离。风间琉璃说,而我们要做的事情,一是窃听他们的谈话,二是趁着王将在东京塔上没有退路,截杀他。他选择东京塔,认为那是无天无地与世隔绝的场所,但恰恰把自己放进了死地。
说说你的计划。恺撒敲了敲桌面。
首先我们得想办法安装窃听器,这有些麻烦。王将接受过严格的间谍训练,永远带着全频电波扫描设备,周围如果有窃听器,那台机器就会报警;橘政宗的经验更丰富,他还叫邦达列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