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痛快
初冬的早晨,空气冰冷清冽,天空难得的没有云雾,净澈的天空,蓝的就像没有一丝瑕疵的琉璃,通透而高远。
勤谨的人们都起的早,太阳还未露脸,就听到开门的声音,随后是早起的老人的咳嗽声,问候声,紧接着,青壮年的说话声,爽朗的笑声,儿童的笑闹声,吵嚷声,婴儿的啼哭声很快,空气中浮现起隐隐约约的柴草燃烧和饭菜香混合的味道,温馨而生动。
太阳出来了,很亮很耀眼,却不像夏日那么炙热,只是暖暖地带着几分慵懒,和煦地照耀着大地。
街道上行人渐多,人来人往之中,各种小商小贩早早地支起了摊子,将各自经营的商品摆布开来,殷殷地吆喝着。
小卓子打着哈欠打开门板,一缕阳光随即打在了她还带着睡意的脸上,刺得赶紧她眯缝了眼。同旁边儿绸缎庄的小伙计们嘻嘻哈哈笑闹几句,
虽然还有些困顿,但小卓子还是很麻利地打扫了门前屋内,又小心翼翼地拿了鸡毛掸子掸掉多宝格子上那些宝贝上或许并不存在的灰尘,紧接着还要用上好的软缎逐一清理那些晶莹剔透的玉器。
这里小卓子刚刚回身儿取软缎的功夫,就听得背后一声惊叫--
啊
这一声尖利的惊叫突然间在背后响起,吓得小卓子生生一个激灵,几乎跳起来。
小卓子转身这么一瞧,登时惊得小心肝儿一阵乱颤。
原来这聚宝斋里有一件镇店之宝,乃是一扇几百年历史的铜镜。这面铜镜,非一般人家闺阁里妆奁盒子上那巴掌大小的镜子,聚宝斋这尊铜镜,严格说起来是三块铜镜镶拼而成,成扇面屏风型,中间一块足足有七尺高,五尺宽,旁边两块高度不减,只是稍窄,但也足足有三尺宽。更难得是,三面铜镜虽然历经几朝几代,数百年历史,但镜面仍旧光滑明亮如新,照人清晰地能看清人的睫毛。这块难得的铜镜又镶嵌了一块千年香楠木雕花架子,摆在聚宝斋当门处。
此时,一个瘦弱矮小的身影,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裳,正站在这面铜镜前,惊恐地望着镜子,目瞪口呆地那架势,似乎从镜子里看到的不是自己,而是看到了什么骇人的妖精鬼怪。
哎哟,小东西,你那是干什么呢
小卓子手里抓着一块软缎,惊慌失措地从柜台后边几步窜出来。那个小孩儿却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这片刻的功夫,她伸着一只瘦瘦的小手,已经抚上了铜镜的镜面。
俺地亲爹哟你这猴崽子作死呢
小卓子一看,登时慌了神,叫苦不迭。
这面铜镜曾经有人出万两纹银,掌柜的还没舍得卖呢,要是让这个小东西将镜面划伤了,非但她这份赖以糊口的活计铁定丢了,掌柜的大怒之下,还说不定使出什么雷霆手段来,只怕到时候吃官司坐牢都是轻的
想想那叮当作响的铁链镣铐,如狼似虎的衙役和她们手中的水火棍,还有那污浊冰冷暗无天日的牢房,小卓子生生地打了个冷战。
出去
小卓子揪住那灰色身影的小胳膊,毫不客气地推出聚宝斋大门。灰衣小孩一个踉跄,正好绊在门口的拴马桩上,顿时站立不稳,扑到在地。
快走,别在这里打转儿。这里的哪一件东西都比你值钱,若是碰坏了,卖了你也赔不起
气呼呼地撂下一句冷淡而鄙夷的话,看着扑在地上傻傻的半天没有反应的小身影,小卓子扯下肩上搭着的软缎,朝着门外抖了抖,重重地哼了一声晦气转身继续伺候她那些高贵的宝贝去了。
地上的小孩儿似乎摔得有些懵,半晌,才撑起身子,缓缓地扭回头,张着眼睛看看聚宝斋那镶紫檀的门脸儿,一双乌黑的大眼睛中,惊恐、失望、悲伤、心痛、无奈
弯翘的睫毛颤巍巍地缓缓合拢,眉头微微皱着,回想着那镜中的倒影--恣瘦骨伶仃的身体,有些苍白的小脸儿上还沾着些灰渍,还有这一身灰扑扑的单薄布衣
此刻,她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她,被一个仙人,给丢到了这个莫名奇妙的地方,或许再也回不去了
曾经的幸福、甜蜜,不堪的刹那,酒吧的买醉,梅兰的豪言壮语浓浓的苦涩和丝丝缕缕的钝痛,从心底泛起。
只是,相对于情变带来的伤害,那个世界还有更多值得她留恋的,父母、亲人、朋友,有她们的亲情、友情,还有她努力拼搏,已有所成的事业
这一刻,她想家了。在离家求学工作打拼数年都没有怎么想家的她,在这措手不及诡异的形势面前,她很没用地承认,她想家了。她想回到爸爸妈妈身边,没有任何负担地意享受被父母珍爱如宝。她似乎看到苍白着头发的父母,微笑着呼唤着她的小名儿:月儿
她想回家,从来没有如此时一般这么迫切地想回家,但是
那个所谓仙人让她寻找的什么七星石,只有找到了七星石,她才能回到现代。
她必须要找到七星石她一定要回去
转瞬,她的嘴角又带起一抹苦笑。
那个不称职的神仙只是告诉她寻找七星石,却一点儿线索都没提供,就连石头的样子也没有告诉她
若是仙人要找的石头,必是珍宝吧
带着这样的疑惑和期待,她来到贩卖珍宝的聚宝斋,本是想打听一下七星石的消息,却没想到--
楚泠月下意识地低头看看自己,她心急寻找七星石,竟然没有发现自己身体的诡异变化,直到方才在聚宝斋中的铜镜里才看清楚,她居然变成了一个十来岁的孩子
嘿楚泠月苦笑着摇摇头。自己这副样子--一个穷酸小娃儿,怎么看怎么不像买得起珠宝古玩的富贵人,也难怪人家伙计不待见。
酸楚、悲伤如潮水般涌上来,鼻管儿一酸,长长地睫毛颤了颤,泪水滚滚而落,如断了线的珠子,冲去了那小脸儿上的一抹灰渍,露出两道蜿蜒的腻白,如珍珠般莹润粉腻
楚泠月,你怎么那么没出息有本事,别当逃兵
脑海中突然想起铁杆闺蜜梅兰戳着她的脑门嗔骂的样子,楚泠月的小心肝儿一阵颤悠
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收了。
是啊她楚泠月怎么会那么没出息她本不是遇事便只会哭哭啼啼的女人,又怎能在这个关头灰心丧气
当那双眼睛再次睁开,那种种复杂的情绪已经都不复存在,那双乌黑的眼眸之中剩下的,只有无与伦比的坚定。
哎,小娃儿,那些东西不当吃不当喝的,你弄来也没用。不远的墙角处一个声音,吸引了仍旧望着聚宝斋的孩子的注意。
对于自己年龄身份的转变还没有习惯的楚泠月,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声音是有人和她说话。
哎,小娃儿楚泠月扭回头,目光在空旷的街面上游移了片刻,也没看到四周有什么小孩子,暗笑自己多事,正欲起身。
哎,难道是个傻子那个人小小地嘀咕了声,再次不甘心地高声喊道:喂,小娃
声音未落,那老乞丐似睡非睡的眼睛猛地睁大。
楚泠月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也不拍身上满沾的灰尘,毫不吝地抬手用衣袖胡乱地擦擦脸上未干的泪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