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过龙兵
好不容易穿过裂开的岩层,身边已是东倒西歪的铜奴,四周洪钟巨钵的响声依然响彻不绝。我趁机低头看了看珊瑚洞中的水面,浑浊的伏流翻滚不休,水中黑鳞晃动,两盏发着灰色凶光的鲛眼正在仰天凝视。
我心中一阵惊疑,水底明月已散,那鲛姥怎地还不肯回到巢穴它存心想吃了我们不成但随即抬头向天空一看,便已明了缘由,不禁连连叫苦。通月神 木正直指幽灵岛上的缺口,此刻海气渐渐消散,海面上常年堆积覆盖的云层也都没了,正当夜晚,海上星月生辉,清澈的月光撒入归墟,鲛姥在海底仰望明月,哪里 还肯回到水下的洞穴。
只见水波一起,全身黑鳞的鲛姥分水蹿上了楗木,它全身密布的卵巢和胎盘中尽是黏液,当做吸盘一般附在树身,竟然蠕动着从水中爬了上来。我暗自骂了一声,用潜水匕首割去空水肺的氧气瓶,扔下去砸在鲛姥身上,但这又如何阻得住它分毫。
我连催上边的胖子等人尽快向上攀爬,千万别回头向下看。众人都已抛掉氧气瓶,各用赴水的短刀插住树身,全力爬上神木顶端,一到这里,便是被逼到 了绝路的尽头。胖子越攀越是腿软,低头向下看了一眼,顿时头晕眼花,从湿漉漉的箭石上滑了下去。这里非同水中,忽地直坠下去,我忙伸手一抓,却被他下坠的 力道一并带了出去,两人翻滚着落下数十米高的通天神木。
神木顶端地势宽阔,横生倒长地嵌着许多的箭石,从远处一看,形同树冠。那是一种上古海洋生物的化石,呈扁平钝角的形状,上面有近似贝壳的奇妙纹 路,看样子并非人力所嵌,而是在远古的海洋时代里,这里曾是海底,有许多箭石如同老螺附海树一般,团团族簇攀附在神木顶端,形成了今天这罕见的树冠奇观。
我被胖子拖得坠下神木,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就觉得背上猛地一撞,正好落在了一块突出的箭石上。箭石如同老树伞盖,将我们托了一下,但这种化石可比真正的树冠坚硬百倍,这一下直撞得筋骨欲折,疼得我眼前发黑,险些晕了过去。
不过更倒霉的事还在后边,通天巨木上的箭石亭亭如盖,在楗木顶端,形成了上百处天然的倾斜平台,就好像是一团团彩云化做了古老松柏的树冠。涨潮 时幽灵岛被淹没在海面之下,海水透过洞口直灌下来,经年累月地冲刷着树冠,嵌入木身的箭石虽然长死在其中,可仍不免在水压下生出许多波痕裂纹,甚至已经有 些箭石早已断裂掉落。
我和胖子落在一片箭石上,尚未从倾斜的石面上爬起来,身下箭石的裂痕就突然扩大延伸,顿了一顿,便咔的一声从中折断开来。我们连人带石又继续落向下面,直撞断了三五层箭石,方才止住势头。
胖子最怕之事便是从高处往下掉,平日里充出来那股万夫难敌的威风,千丈凌云的豪情,早都不知去向了,紧紧抱住我的大腿,在倾斜湿滑的箭石表面上闭着眼大叫:胡司令,看在党国的分上,快拉兄弟一把
我不及胖子皮厚肉多,这几下已是摔得全身骨节疼痛难忍,又被胖子抱住了大腿,不由自主地逐渐向下滑落,赶紧咬牙用力,用潜水匕首一刀插入神木的 木干,好歹算是将身体暂时固定了下来,但腿上大筋都快被胖子拽断了。低头向下一看,海底的鲛姥借着一股浊流,攀住树干,没头没脑地向上爬来。刚才被我们砸 塌的几块箭石,都像半空掉落的铁板钢片,一块块插到了它的身上,鲜血咕咚咕咚地往外冒着,把附近的海水都染遍了。
这时如果失足掉下去,就算侥幸不被鲛姥吞了,也得落在被水淹没一半的铜奴上,撞个脑浆崩裂。我骨子里的狠劲发作,不顾身上彻骨的奇痛,一手用匕首扎在树干上,一手抠住箭石边缘,使出吃奶的力气,将胖子慢慢拽了上来。只要从这湿滑的石面上站起来,就可以攀回神木。
我虽用腿将胖子强行拽上来半米不到,潜水匕首的韧性却已超过了极限,刀刃硬生生被折断了。这样一来,我只有够着箭石的那一只手使得上力,全身的力道吃在此处,那几个手指不觉已经变得麻木了,眼看就要脱手滑落,万难再有回天之术,只好闭目待死。
正这时,我的手臂忽地被人抓住,腿上下坠的力道也忽然减轻,睁眼一看,原来是杨见我们吃紧,急忙和古猜攀下来相助,将我和胖子从箭石上拽了起来。身下的箭石承受不住四人重量,随即被压得断裂倒塌。我们在此之前已经攀回树身,才侥幸没跟它一并坠落。
那块箭石奇大,其重怕是能有几百公斤,猛地从高处落下,势道之沉重少说也不下千钧。只见扁平如箭头的大块箭石,自空中旋转翻滚着掉落下去,正砸在鲛姥头上,箭石停也没停,刷地落进水里,那巨鲛的鱼头,顿时被斜斜地切去了半个,血水喷出来几米之高。
此时那鲛姥鱼头探出水来,我们才看清水中鲛姥的面目。只见它体大超过老鼋大鲵数倍,只有早已灭绝千万年的远古滑齿沧龙,才有可能与其相提并论。 遍布胎盘的鲛身鳞甲包裹,头似酆鱼,鳃上几百根形似长髯的触须,长达十余米,体下生有数十对鱼鳍,横生倒长的牙齿末端,犹如藤钩荆棘,开合之际有腥气冲 天。
它跟着翻涌升腾的水流攀在巨木上,正被落下的箭石削去半个脑袋,却没当即死掉,反倒瞪着其大若球、其质若灰色水晶的鱼眼,直勾勾望着穹庐上漏下来的星月之辉,神态哀狂之极,重伤之下,兀自不肯潜回水底。
有条被乱流困住的大青鲨,仓惶中不择方向,竟撞到了神木附近,被鲛姥的探触须攫个正着,连头带尾活生生吞进嘴里,一时搅得波涛中血腥滚滚。那鲛 姥也不顾身上血如泉涌,蠕动着血肉模糊的躯体,以须鳍助力,继续攀上神木。我们看到这血淋淋的海怪就在身下,它吞噬恶鲨不费吹灰之力,心中惊惧之意大增, 哪里还敢再去细看,无奈之下,只好拼命向着没有退路的神木顶端逃去。
就在此时,鲸腹般的洞窟岩层中,凝结的海气逐渐消失,阴火骤然失去了惨白的光亮,黑暗中只听得混沌之水汹涌如沸,轰隆隆的山体开裂,仿佛是天空 崩塌了一般。四周的大水没过了古城的遗迹,旋而在城中的神木下方激成了急流的旋涡,我们攀在神木顶端的箭石上被震得周身筋骨如酥,一动也不敢动。
楗木底部绞动的无数青铜锁链的铜奴,都被海水冲得互相撞击摇摇欲倒,有几条锁链承受不住如此强烈的急流,断成了数节,碎片崩得横飞出去。通天入 海的神木高大异常,倾斜着陷在海中,不断遭受海涌冲击。这些锁链在平时可以起到一种牵扯捆绑、防止巨木断裂的作用,此刻失去了绳捆索绑,这株亿万年的古 木,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在惊涛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