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过来的。若不是增援及时赶来,恐怕我们未必有胜算。”
“难怪这次跟南方三军对峙之时,总觉得他们的刀戟特别易断,而且锈迹斑斑。我还以为是他们操练不勤,懈怠了呢。原来是季先生先一步击败了他们。”伍将军恍然大悟,末了感慨。
“季先生一人,当真抵得了十万兵马啊。”
季先生为什么不说,也不声张,更不显山露水。即使被误会,被诋毁,被污蔑,被责罚,也只是逃了而已,从来都不争辩,也不抗争。
为什么?
陈博涉想,可能因为他追求的是尽谋士之责,无愧于心而已罢。
何谓谋士?辅佐主公之人。
他们出谋划策,排忧解难。为主公谋定江山,甚至不惜以死相报。
他们心思细腻,思虑缜密。在出事之前便想定了前因后果,将事情的所有脉络握于掌心之中。
他们千机算尽,殚精竭虑。算天时,算地利,算命数,算人心,却唯独不将自己的功绩与功劳计算在内。
他们谋划的时候一人苦思,将那份谋略藏于心底,当谋略在运筹和执行之时,也不得声张。
待到事成之时,他们默默地退居幕后,变成主公身后影子一般的存在。
人们记得谋士是能言善辩,巧舌如簧,也知道他们不择手段,两面三刀。却不记得他们曾经做过了什么,只会说一句,“那人很是狡猾”,然后敬而远之。
若主公是个“兔死狗烹”的忘义之徒,他们甚至连名字也不会留下。
脑袋落地的同时,他们所做的一切,便随风而逝了。
上天待人,真是既不公平,也不正义。
公子文怀在邺城之中,等着前去给陈博涉传令的使臣回信。但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已经去了半个来月了,还是没有回来。
更令人有些不安的是,陈博涉的军队也没有回来。
南方三国的联军基本已经被全灭了,三位国公也是死的死,逃的逃。
眼看着南方大业已经安定下来了,为何陈博涉还是迟迟不归?
纵然是个草包,公子文怀也能看出来,现在的局势有些不对劲儿了。
陈博涉不回来。
传给陈博涉的,让他诛杀叛贼季云的命令,犹如一纸空文。
不……何止是一纸空文,简直就像是石头被投进了大海里,连个响声都听不到。
恐怕不妙啊……
是不是这个命令反而使得陈博涉觉得屈居人下,进而恼羞成怒,非但不杀季云,反而更起了反心?
他想到此,便更忧心了起来,急忙想提笔再写一封信,厚着脸皮说,之前使臣传达的命令不是他本意,是有人以他的名义,实行的僭越之举。他之前也不知情,后来知道了,便将那个人斩杀了,还望将军早日得胜归来,执掌朝中大局之类的话。
提笔写了一半,内侍来传令,说是米大人带了个人,想私下来拜见。
公子文怀犹豫再三,还是放下了笔,捋了捋衣衫,请米户进来。
“陛下,”米户拜见,“有一则好消息,一则坏消息,您想听哪一个?”
“什么好消息,坏消息的……”公子文怀正忧心陈博涉迟迟不回城之事呢,被米户这么一卖关子,顿时急了起来,“你就别捂着啦!要不,先讲坏的?”
“坏消息是,据说陈博涉在琛州城集结了二十余万的军队,而且没有回邺城的打算。”
公子文怀听着,立即就站不住了,一屁股跌坐到了软榻上,“朕就知道……就不该听你的那个什么鬼主意,让陈将军去杀那个姓季的……这下好了,陈将军肯定觉得我不该命令他,说不定他还能猜到这背后的意图……觉得我不信任他,我在试探他……这该如何是好?”
他本就是草包一个,此时更慌了手脚。
“是臣的错,臣知错了。”米户看到公子文怀如此慌乱,本来心里还有的一点底气,立即被抽掉了,急忙道歉。
“但陛下莫惊慌,还有个好消息呢。”
公子文怀又是摇头否定,又是长吁短叹,“还……还能有什么好消息呢?”
“好消息就是这个人。”米户将跟在他身后的人引荐给了公子文怀。
“此人为桦国的前将军,手里有桦国之前的白蹄兵和步兵。桦国沦陷之后,他又在桦邑两国招兵买马,现在手中有正式和非正式的士兵三十余万人,势力颇大。”
公子文怀抬眼看了看那个皮肤黝黑,相貌称得上是英俊,却颇有些虎狼之气的青年,转而呵斥米户。
“你将这些与我说做什么?还嫌内外交困得不够乱吗?你想说陈博涉列兵在南,这个人有陈兵在西,我手里没有一兵一卒,就活该投降了吗?”
“臣不是这个意思。”米户知道公子文怀是擅自会错了意,急忙跪下解释。
但光是他解释还不够,他使了个颜色给青年,叫他亲自开口。
青年语气诚恳地从自我介绍开始,“在下仇正,虽然不才但手里有三十万兵马,愿归降宣国。”
他又补充道:“更准确地说,使归顺于公子文怀,您。”
第65章 差错
“归顺于……朕?”公子文怀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不相信在这危机关头,居然有人会雪中送炭。
“但是,在下有一个条件。”仇正抬起头来,方才眼里恭敬的神情已经消失,“若是在下能令陈博涉退兵,那么还请陛下能交出宣国的兵权来。”
这简直是逼走一个陈博涉,又来了一个陈博涉,饮鸩止渴啊……
但不答应的话能怎样?他手里能够调动的,只有守卫都城的一万余名近卫兵而已,如何能和手握二十万重兵的陈博涉相抗衡?
“给朕两天时间,朕考虑一下。”
仇正退下之后,公子文怀忧心忡忡地拉着米户询问。
“这个仇正是什么人?怎么会找上你的?”
“陛下您可记得,当年陈博涉和廉生的南北两路军队,曾经得到了错误的情报,使得行军路线向东偏移,最终与桦国的军队交战于阳平关和葭萌关?”米户提醒公子文怀。
被这么一说,公子文怀倒是有点印象。不过后来,陈博涉还是打赢了。
“那次便是他的计策,买通了陈博涉军中的传令兵,给了陈博涉错误的行军路线。若不是傅太守归降了,派兵增援的话,恐怕陈博涉和廉生的军队,要在两个关卡被全灭。”米户道:“这个仇正,似乎还真是有些本事。”
“后来桦国被灭了之后,桦队的余部,便归于他。他本身手里又有些山匪、土匪和民间势力,整编了之后,现在重新在桦国起势了。只是一直藏着掖着,没让陈博涉察觉出来。”
公子文怀点头,“没想到他居然能骗得过陈博涉的眼睛,还不止一次。”
“所以,当这个仇正来找微臣,说愿意归降,求引荐的时候,臣便将他带过来了。”米户道。
公子文怀还是叹气,“只是赶走了一只虎,迎来了一匹狼,朕这个皇帝之位,坐得可是一点儿都不安稳啊。”他这几个月的时间里,真是操了他一辈子都没操过的那么多的心。
“唉……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逼得陈博涉出走呢?”
“也是为臣失则。”米户急忙谢罪,“但依臣所见,这个仇正比陈博涉要好控制得多。陈博涉在朝中毕竟还是有势力的,在宣国也得民心。这个仇正只是初来乍到,就算我们给了他兵权,百官们不同意的话,恐怕这事情也很难说啊。”
“那你的意思是……”
米户的眼珠子转了转,“臣的意思是,不妨先用着,看看他有没有本事。他若真能退得了陈博涉的兵,掌握得了宣国的兵权,我们再参他几本,把他的兵权剥夺了。”
“反正里外是个虚衔,他不过是想趁此得个名正言顺把持朝政的名义。但天下大势安定之后,能不能把持朝政,可就由不得他说了算了。”
“至于他手中的兵力嘛……他的兵跟陈博涉的兵一交锋,损失过半,剩下兵力的恐怕也不足威胁了。”
“我们这边的话,都城近郊的近卫兵和宫内的禁军大概有两万,留守西山军营的兵力大概有五万。等他们两虎相争,损失了大半兵力之后,可能是势均力敌的状态,不见得就抵不住了。”
公子文怀听完之后,算是舒了一口气,“米先生说的有道理,不妨就先答应下来,解了近渴再说。”
云霁也获悉陈博涉在琛州城久驻,并且不打算回宣国的消息。
“师父,这是为何?”云霁不明白。
按理来说,陈博涉大胜之后,应该凯旋而归才对。为什么反而在琛州城中住了下来,将琛州城当作大本营在经营?
乐弘道人打了个酒嗝,“大概是想自立了吧。现在他手中有公子文远,比宣国的公子文怀更有个正统的名声,取代公子文怀,立为傀儡皇帝,不失为一个明智的选择。”
但……云霁想到陈博涉曾说过的他的家事。
陈元敬当年以牺牲了夫人的代价,杀了耶律元正,从而建立了宣国。
宣国的都城邺城,既是蛮族都城,也是旧朝的都城。即使旧朝的风貌,已经在蛮族入侵之时被毁了个干净,但土地还是那方土地,方位还是那个方位。
不管是对于那些心念旧朝的故国臣子,还是之于陈博涉父子来说,邺城和宣国的意义,都是非比寻常的。
现在陈博涉居然离开了邺城,舍弃了宣国,若说他是为了立公子文远而主动离开,云霁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
背后肯定是有原因。
是什么呢?
“师父,我想我还是去一趟琛州城。”云霁放心不下,恨不得当面问个清楚。为什么要留在琛州城,是不是要杀了自己。
“我不相信他是为了自立而留在琛州城中。”
乐弘道人大怒,“你刚从琛州城逃出来,现在还回去做什么,送上门让他杀吗?”
“我也不相信……他真的会杀了我。”
乐弘道人叹了口气,“你怎么就那么蠢呢?主公和谋士应该是什么样的关系,我没教过你吗?你何必搭上自己的性命?”
云霁想了想,轻声回答,“可能……我和他的关系……不止于此吧。”
尽管自己一直说着君臣之间,不可逾矩,也一直拿这样的说辞来训斥着陈博涉,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条名为规矩的线,就被陈博涉的一再越界,而践踏得模糊不清了。
上一世中,云晗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