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这一天的心情都非常的愉快,先是得到一羽病情的好消息,后是看到母亲白合和杰森未来的可能,本以为这样的愉快会保持到进入睡梦中,但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是……薄光,这个称作她父亲的男人,这个毁了母亲大半辈子却还不肯放手的男人竟然会出现在英国,竟然追到了英国!而且……就站在湛家花园的大门外。
湛一凡也许是远远的就认出了那站在湛家花园大门外的身影是谁,眼神犹豫的薄荷,不知是否要停车?
薄荷一把抓住湛一凡握方向盘的手的手臂,即便隔着衣服,湛一凡也能感觉到她所发出来的最大的力道。
薄荷脸色苍白的看着窗外的那抹身影却对湛一凡道:“开过去,开过去……不要停!”
临近,薄荷侧开自己的视线,夜幕下根本看不清那人的脸,但是从他落魄的身影看出他果真和从前不一样,他果真沧桑颓废了!湛一凡目不斜视的将车开进大门,薄荷将脸侧向湛一凡的方向,当薄光的视线投向车内的时候,他们却谁也没有和他对视。
“他怎么会来?他竟然追来了?他竟然还敢追来!?”薄荷低声的试问带着一丝丝的颤抖,湛一凡尽快的停了车,伸手扶住薄荷的肩低声问:“宝宝,还好吗?”
薄荷抬头看向湛一凡,湛一凡看着她的脸色已然苍白便明白了,她有事。她是如此害怕那个人再打搅她们母女的新生活,原来她心里依旧因为那个人而充满了伤狠。
他的心里也不是滋味,伸手将她揽入怀里:“宝宝,别这样。难道,你就从未想过他还会出现的可能吗?”
“他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妈妈好不容易开始新的生活,他就不能老死不相往来,就不能放过妈妈,放过他自己吗?放过我吗?”妈妈让她不要再插手薄家的事,让她做好自己,她何尝不想?不放过她,也不放过妈妈的人,是薄家啊!
她怎么也想不到,薄光竟然会真的追到伦敦来。
“不行,我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妈妈现在在哪里!”薄荷推开湛一凡转身推门下了车,又自己开了后座的车门弯腰去将一羽的安全带解开,正要自己抱起时湛一凡已经站在她的身后将她一把抱住。
湛一凡低声的警告响在耳边:“你想让妈他们现在就知道你眼睛的事吗?”
薄荷一顿,浮躁的心终于寻回丁点儿的平静。
湛一凡轻轻的拉开薄荷,自己弯腰将一羽抱起。
“冷静,要装作你什么也没看见。”
薄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尽快的冷静下来,她在找自己的冷静,她曾经最引以为傲的冷静和沉稳。伸手拉着湛一凡的手臂,湛一凡见她似乎已经没有大碍便迈步向屋宅玄关的方向步去,薄荷轻步跟着,另一只手却紧紧的拽着拳头,战斗……重新激昂的燃烧。
薄荷和湛一凡刚刚走进玄关就听见管家肯尼尔道:“夫人,有一位姓薄的先生在门外拜访。”
薄荷一顿,他按了门铃,打算正大光明的进湛家?
宋轻语似乎也是一愣:“姓薄?”听见声响,扭头便看见了薄荷他们三人回来,放下手里的杂志便道:“一凡,你们刚刚进门吗?有没有瞧见什么人在门外?”
湛一凡看了面无表情的薄荷一眼,将一羽交给仆人低声交待带去楼上之后才扶着薄荷去沙发坐下,最后才对上自己母亲的视线静静的答道:“看见了。”
“是他?”宋轻语低呼一声,又非常快的看向薄荷,见薄荷面无表情才缓缓的松了口气,以为薄荷是没有瞧见。
“那……”宋轻语也为难了,到底是让进还是不让进?她也是打从心底的鄙视和厌恶那个男人,自己找了二十八年也没找到的挚友竟然是被他给囚禁了,而对薄荷他也从没尽过一个父亲该尽的职责,和自己的丈夫比起来,简直就是宋轻语心里的那堆烂泥。
但是薄荷在这里,她也只是个做婆婆的,并没有什么发言权。
湛一凡低声附耳,以只有薄荷听得见的音量道:“表态权在你手里,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们全家都会支持你。”
薄荷脸色煞的一白,在宋轻语的眼里看来更像是她知道了薄光就在外面的消息。
宋轻语立即上前安慰:“荷儿啊,不管你怎么做,我们都支持你。但是切记不能冲动啊。”
薄荷紧拽的拳头搁在膝盖上,几秒钟之后才压抑着声音缓缓道:“不、不见……”
“见,为什不见?”湛国邦从楼上走下来,宋轻语立即抬头望去冲着自己丈夫摇头:“老公。这是荷儿自己的事,让她自己做决定。”
“怎么就是她自己事了?现在她是我湛家儿媳,况且亲家也是来拜访湛家,并不是见她一人,不是她自己的事。”
宋轻语不说话了,只看向薄荷。
湛一凡握住薄荷的手低声道:“其实我也赞同父亲的想法。这事,不能宝宝自己一个人扛。”
薄荷轻轻一颤:“可我不想见他……”
“薄荷。我这个公公的话不多,但我最欣赏你的一点便是,遇到任何事你从来都是勇敢直面,而不是逃避。怎么这一次遇到这件事却想要逃避呢?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你一直逃,问题就会一直追着你,只有直面了才可能解决,是不是这个道理?”
宋轻语爱之深关之切,现在听到丈夫这样说才觉得自己刚刚的确也是心慌了,不够冷静。
“荷儿,你爸爸说的有道理,见吧,问他究竟要做什么?我们不说你妈妈的下落,难道他还能自己找到不成?想在伦敦找到我们湛家不难,但是想找到白合去了哪里,他就是大海捞针。”
薄荷抬头望向公公和婆婆,他们的分析的确很有道理,也让自己足够的冷静了下来。是啊,难道只不过是他来了就将自己吓得魂不附体吗?他有什么好忌惮的?有求于人的,是他,而不是她。
缓缓的,薄荷点了点头:“好,让他进来便是,我恭候在此。”说完,脸上的神情已经变得漠然和冷傲,湛一凡看在眼里,却心疼在心坎儿上。
薄荷这些天虽然装瞎,但是私下里和自己相处的时候已经非常的活泼,总是爱笑,任何一件小事都能让她微笑,从前的那些面具似乎已经远离了她。可现在,她就在他面前再一次戴上了面具,而他却只能看着。
伸手揽着她的肩,轻轻的揉着她紧绷的肩头希望她能放的轻松些,但是薄荷已经无法放轻松了,她全身的神经都因为那个人的到来而进入警戒的紧绷状态。
“薄先生这边请。”肯尼尔将薄光引进客厅,薄荷平视着看着前方,就算听见了声响,她也不肯移动视线,但薄光却主动的走进她的视线,朝她走来,站在她的面前。
今日不同往时,薄氏还在挣扎前行,他曾经可以为之放弃一切的薄氏命悬一线,可他却还能只身来到英国,薄荷想不明白了,始终想不明白,他究竟意欲何为?将他自己弄得如此憔悴,沧桑?藏青色的大衣即便穿的整齐却依然有不修边幅之感,脸上的胡子拉杂是在他脸上几乎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状况,他是那么爱形象的一个人,如今却如此不修边幅的就出国,甚至出现在她的面前。
是想得到她的怜悯?还是想让她泛起一个女儿该有的愧疚之感?对不起,她已经瞎了,什么也看不见,不管他是如何模样,再也激不起她的半点儿孝心。
整个大厅没有一个人主动与薄光讲话,就连湛国邦都只是坐在沙发里,见着薄光进来也没有起身相迎,他和他的妻子一样,打从心底里将这个男人视作烂泥。
而薄光也并无与他们打招呼的心思,就连薄荷身旁的湛一凡也未看一眼,走进来看见薄荷便直步而来,站在她的面前眼神阴鸷的瞪着她,开口便是质问:“你妈妈!在哪儿!?把你妈妈交出来!”沉声,便是怒吼。
湛一凡脸色微变,湛国邦也蹙眉,都没有料到如今的薄光已经沦为了不讲任何道理的无礼之人。
湛一凡站起来,往薄光跟前一站,高大的身形逼得薄光不由得向后退了半步,终于抬头向他看来却是满脸的不爽和隐忍的怒气:“别以为我不知道,基地是你摧毁的,薄家的绊子是你使得。你个小畜生,做的这些事,是你该做的吗?”
“小畜生?”宋轻语跳起来便向这边大步怒气腾腾而来,“薄光你说话注意点儿口德。骂谁呢?骂谁畜生呢?我让你进来不是听你骂我湛家人的,纯属找死啊!?你个烂泥巴……”
湛国邦一把拽住宋轻语的胳膊拉进怀里死死抱住,一只大手捂住她喋喋不休的嘴,蹙眉向那薄光望去:“薄先生,有什么话你可以慢慢说,这里是什么地方,是我湛家!这是什么国家?英国!这里是伦敦,不是你能由着性子撒野撒疯的地方。如果你不知道‘礼貌’和‘道德’两个词语怎么写,就请出去!肯尼尔,送客!”
湛国邦是个性情温和的人,对这全家上下的人一向都是温润如玉的大家长模范态度,所以从来都没有发过怒。但今天,这薄光实在踩在了他的地雷上,他就没见过如此的烂泥巴父亲,见女儿的面是怒吼,见女婿的面是怒骂,还顺带将他给骂了进去,当他湛国邦是死人么!?
什么挫折难题直面,对这种人,打断他的断扔进监牢里去吃苦才是正道理!
“等一下。”薄荷缓然的站了起来,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肯尼尔走过来的脚步也是一顿看向湛国邦,湛国邦也伸手示意肯尼尔才又退了下去。
薄荷表情漠然,阴冷无情的让还在怒其中的薄光终于注意到了她的眼睛。无神,而且专注在某一个地方就没有再移动,几乎没有正眼看过他一眼!
薄荷慢悠悠的转向薄光的方向,目光落在他的脖子处,突声一个冷笑:“小畜生?你骂湛一凡是小畜生,那嫁给他的我又是什么?将我嫁给畜生的你,又是什么?畜生还不如?”
薄荷的悠然冷声让宋轻语都倒抽了一口气,儿媳妇发怒,果然不一般啊,气势出来了!
“你!我是你父亲!”薄光怒睁圆眸向薄荷伸手而去,湛一凡身形一晃,迅速的将薄荷护在怀里,侧身看向那薄光冷声而道:“怎么,又想打她?上一次,她的脸肿了四五天才消下去,也是上一次打断了你和她的父女关系,这一次你敢再碰她试试?你碰她一下,我就立即让人打断你的腿!”
这绝对不是威胁,而是湛一凡的警告!
湛一凡阴狠的眼神警告意味太浓,薄光就那么放下了自己的手,顿住脚步看着薄荷冷冷一笑:“原来,你果真是因为嫁给湛家,有他们惯着你,就把我薄家放在眼里了?别忘了,你的身体里流的是我的血,就算是你视作耻辱,不再认我,你也永远洗不掉!”
“那又如何?”薄荷扬起脖子,骄傲的看着薄光的头顶,“就是不把你,不把薄家放在眼里,你们值得吗?值得我再掏心掏费的去付出吗?说我没心肝?说我没心肺?想骂就骂吧,反正你也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关心过我,爱过我,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已经不在乎。如你所说,湛家宠着我,难道我还不值得被人宠着吗?”
薄光终于确定薄荷的眼睛应该出了问题,一顿,只看着她的眼睛没再说话。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在想,她怎么就这么没心没肺啊,骂自己的父亲,冷漠自己的家族,她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不,我做的,远远不及你的十分之一!”
“你的眼睛……”薄光喘息着死死盯着薄荷的眼睛,终于问了一句该问的话。
“我的眼睛?”薄荷冷冷笑过,“终于想起该虚情假意的问一下我的眼睛了?在我看不见的时候,在我眼睛受伤的时候,你们做过真正亲人该做的吗?有没有真正的关心过我的状况,为什么到了上班的时间还没回去,为什么了无音讯。本来就从不期盼,所以一点儿也不为此失落。因为,对你们,对你……都早已经再没任何期盼了!”
这个世界上,最怕的亲情不是失望,不是互相误解仇视,而是不再期盼。那是将要形同陌路的隐形词,她想要和他们做陌生人,这是母亲的交待,而她愿意遵从,不找他报仇,不找到他纠缠,仅此而已。
薄光看着薄荷那没有任何焦距的眸子,心却在微微的颤抖,张口语言想要说的话却梗在喉间,最后沉喘了一口气,依然只是道了一句:“既然你已经看不见了,根本不能照顾你妈妈。把她交出来,我会好好照顾她,我向你保证,我会放弃一切也会照顾她……”
“我不会告诉你妈妈在哪里,死也不会!”薄荷打断薄光的话,心里却是无尽的冷意和冷笑:“保证?你的保证值几个钱?你的保证,何以让我信任!?妈妈不需要你,永远也不再需要。你给她的只有伤害,她不会再跟你有任何可能的,你死了心吧!”
“薄荷,薄家现在经济危机,我想你不会不知道。但是爸爸没再插手,那是因为爸爸这些天都在反思自己,在思考自己这些年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我现在得到答案了,我不能失去你妈妈!事业一直是我人生中最引以为重的事,但是你妈妈是我这辈子最爱也是唯一心爱的女人。我可以不要别的一切,我愿意放弃别的一切,我只要你妈妈。你明白吗?我的这颗心,我现在是捧着诚心而来……”
“你以为,你的爱,你的悔恨,你的诚心妈妈稀罕吗!?这些年你对她做了什么?这些年你是怎么对她的?爱,不是把她囚禁!那是畸形的,变态的,不可理喻和无法理解的!你那不是爱,你那是自私,是占有。”薄荷抹了一把脸上冰冷的泪水,给了薄光一个冷冷的嘲讽:“反正,她不在这里。她被我安置在了世界上的某个角落里,在那个地方她会越来越好,越来越开心,她会有人爱,她也会学着去爱别人,你死了这个心吧!从今以后,你别再妄想妈妈了,你好自为之吧!”
薄光闻言脸色剧变,上前便想去拉扯薄荷,却被湛一凡手臂一挡推开了距离。
薄光的脸上已经出现抓狂和非常慌乱的神情,眼底甚至浮现惊恐:“你要让别人爱她?要让她爱别人?你不能这么做!我是你爸爸啊,她是你妈妈啊,你不能这么对我们!她是我的妻子,是我合法的妻子,除了我,她不能去爱别的任何男人!不能!”
什么?薄荷的脸色惊变,瞪向薄光那抓狂惊慌的脸,自己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他说什么?
合法……妻子!?
154 戏整
宋轻语也呆了,傻傻的瞪着这陡然突转变化的一幕,连她都难以置信薄光突吐的这个秘密,更何况薄荷?
薄荷的整个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只反复的回响四个字:合法妻子……合法妻子……?妈妈是他的合法妻子?
薄荷摇头,眼里的惊恐倾泻指控的投向薄光:“你骗我,一定是骗我!妈妈是你的合法妻子,蔡青奕是谁?薄烟是谁?你还想骗我,你以为我才三岁吗?我不会再相信你的任何一个字!”
这个世界,究竟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
薄光从衣服里掏出两个红彤彤的结婚证摊到薄荷的眼前,颤抖的手心里两个红艳艳的结婚证是那么的真实。
薄荷不可置信的看着,却没有伸手去拿。不敢,不敢再去证实他的话,曾经她一直有预感母亲还有事瞒着自己,却没想到会是在今天会是由这个人告诉自己这个秘密!
薄光只以为是薄荷看不见,所以自己颤抖着手打开结婚证:“这是我和你妈妈的结婚证,上面有照片,有日期,有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印章。还会是骗你吗?”
薄荷看见了,看的清清楚楚。母亲白合与他的合照,还有那鲜艳且清晰的印章,这些年他还是保管的那么完好且崭新。
“宝宝,的确是。”湛一凡低声俯在薄荷耳边道,却也是提醒着薄荷的冷静。
薄荷还怎么冷静的了?伸手‘啪’的一声打在薄光的胳膊上,双目圆睁:“我看不见!我不会相信的!你以为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吗?结婚证是伪造的!你的妻子是蔡青奕,你的嫡女是薄烟!这些年,你疼爱的妻子,你疼爱的女儿是她们,而不是被囚禁的妈妈,更不是我!”
眼泪一滴滴的从薄荷的眼眶夺出,被欺骗了二十八年,她不愿意再相信他,哪怕一个字!
“这究竟怎么回事?”宋轻语见薄荷已经快崩溃了,推开丈夫圈住自己的胳膊上前质问。
薄光神情恍惚,看了宋轻语一眼,又看向薄荷那同样质问的表情却只沉默。
湛一凡感觉怀里的薄荷已经在颤抖,她今天晚上经受的已经够多了,够了!再这么下去,她只怕会控制不住情绪,她这段时间受了太多的伤身体还未完全的康复,想着湛一凡便侧头向薄荷冷声道:“如果,还想继续话题,就请解释。如果不想再继续,就请出去!”
绝对的逐客令,岳父又怎样?既然都骂他小畜生了,至今往后他也没有必要再给他任何客气的态度,甚至半点儿脸色。
薄光脸色难看,看着对自己下了逐客令的湛一凡和湛一凡怀里明显就在瑟瑟发抖的薄荷,薄光顿了又顿,终于在众人的质问视线中缓然道来:“二十八年前,你妈妈怀着你,而薄氏突然遭遇金融危机。那个时候我年轻气盛,也争强好胜,薄氏和事业还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没有之一。那个时候,只有财力雄厚的蔡氏才能救活薄氏,基地俱乐部的股份钱还只是杯水车薪,所以我选择和蔡氏联姻,我要救活薄氏。你妈妈突然失踪,我意识到我也不能失去她,她在心目中也很重要,虽然不及薄氏,但是就女人和爱情这一方面来说,她在我心中绝对是独一无二的位置。找到你妈妈之后,我就带着她去登记结婚了,她也以为我回心转意,她说……”薄光哽咽了几下,眼眶竟然泛红,看着薄荷那张酷似白合年轻时候的脸庞温柔的道,“她说想要给肚子里的孩子一个温暖的家,她说……最后相信我一次。”
薄荷摇头,她实在没想到,原来当年这中间还有这样一个插曲,可是妈妈为什么不曾告诉她?为什么要瞒着她?
“可是,你还是将她最后的信任踩在了脚下,而且是不停的踩,踩得粉碎还不罢休直至蹂上那么几脚。”薄荷又抹了一把脸上冰凉的液体,停止了流泪,指控的双眼灼灼的就像两把火燃烧了起来直射薄光,“你和蔡青奕的婚礼,你和蔡青奕的女儿薄烟……就是对她最大的残忍!你还敢要求她再看你的诚心?”
“我和蔡青奕之间的婚姻根本就是无效的,当年给我和她证婚的牧师根本就没有牧师资格证,他是我找来的假牧师。所以,这些年我对她全部都是虚情假意,我对她好,也是有苦衷的!”薄光极力的辩解。
“那你说来听听,我看看这究竟是不是苦衷!”薄荷的声音冰凉,目光落在薄光的身上,看着他的眼睛。
因为,所有的人都以为她的眼睛看不见,所以这样的直视让薄光毛骨悚然,也感觉害怕,次对这个女儿竟然产生了畏惧感。
“我知道,我的心思在你妈妈身上,我不能照顾你,所以我只有对她好,对蔡家好,她才会对你好。”
“骗子!”薄荷无情的判断,“你就承认吧,妈妈拒绝你,所以你被蔡青奕的温柔攻势打败,所以你们生下薄烟!难道,你还想狡辩,你生下另一个女儿也是为了让她这个对我心有芥蒂的后妈对我好?从小到大你对薄烟的疼爱,也是为了让她对我好?你对我的漠视,你对我从未做到一个父亲真正该做的一切,也是为了我好?”
薄荷的指控让薄光隐忍的握着拳头:“一开始,你妈妈不肯接纳我,我又要照顾她又要工作还要让蔡家包括任何人不发现你妈妈还和我在一起的事几乎耗尽了精力。我承认,这些年我忽略了,更多的是因为你妈妈不接受我而迁怒于你,但你该有的我从没少过你,除了父爱之外,吃穿用度我少过你一分一毫吗?”
“少!当然少!”薄荷真正是把眼前这个男人鄙视到骨子里去了,他竟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吃穿用度从不少过她一分一毫?
“当薄烟被司机接送着上学放学时,我只能自己走二十分钟的路再坐公交车。当薄烟学钢琴、小提琴、芭蕾舞这些女孩子都想要学习的特长时,我只能在旁捧着书看。当薄烟学习考试很差得到你们的安慰时,我还要一夜夜的给她补课,而我将一个名次就要得到你们的严厉批评和责骂,从来没有理解从来只有命令的我!究竟得到什么了?上大学开始,除了住在薄家之外,我吃过用过你们的吗?除了对我的苛刻之外,爱……呢?”
这些话薄荷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对任何人说,她以为,这些怨,这些不公只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被自己掩埋在心底再也不会提及。可是当着他,当着这个男人理直气壮的模样,她终究还是将这一切统统的说了出来。
“荷儿……”宋轻语怜惜的看着薄荷,没想到荷儿从小吃了这么多苦,她要是早些找到她就好了。
湛一凡紧紧的抱着薄荷在她额头亲了又亲,薄荷虽然从未说过这些,但是他知道她从小到大必定吃过不少苦,可亲耳听着她亲口说出来,却又是另一种感受。心疼,还有深深的自责,自责自己还是让她面对了这一切,让她亲口说出这一切,对她来说,多难?
薄荷知道湛一凡正抱着自己,有了强大的后盾,有了强大的安慰才能舒坦的说出这一切。
薄光眼神凄然的看着薄荷,不知道是后悔还是内疚,或者……根本就不把她的话当做一回事。
“你从未说过……”
“你以为我不想说吗?从我上小学的天开始,你们就告诉我,以后再也不能哭,不能掉一滴眼泪。所以,从那以后,我决不再你们面前掉一滴眼泪。上大学的天,你们告诉我,要成为出色的检察官,要为薄家争光。每一天,你们都把我当做为薄家争光,为薄家名门耀祖的武器的工具,对我耳提面命。可我要得到一句夸赞,却是比等得到天上的星星还难。我说的出口吗?我只有做到最后,唯有做到最好,以为你们就会看见我。可你们觉得我是应该的,什么都是应该的,是不是?”
薄光顿口,怔怔的看着薄荷。
薄荷看着哑口无言的薄光,知道自己戳到了他的内心,他无法辩驳,因为他根本就是个失职的父亲!他以为他做的足够了,他自私自利的自以为是。
还敢说爱?他的爱,真是让人费解,让人无法苟同,让人无法接受!无论是父爱,还是对妻子,他完完全全就是个畜生!
薄光没想到自己的解释没有得来薄荷的理解反而让她更加的逼迫和质问自己,脸色也越加的难堪起来,他毕竟是她的父亲,她的做法和说的话都让他难以接受。
浑身发颤的薄光看着薄荷厉声质问:“你一定要对你自己的爸爸这么咄咄逼人吗?”
“我咄咄逼人?”薄荷反指自己,“那你想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咄咄逼人吗?”
薄光不发一言的看着薄荷,薄荷冷冷一笑:“重婚罪。你犯了重婚罪,根据《婚姻法》重婚罪的明确规定条件,有配偶者虽未登记结婚,但与他人以夫妻名义而公开同居生活便是重婚。作为薄氏法人代表的你,而我,一个检察官想要公诉你,只不过是我动动手指的事情。想知道牢狱的滋味吗?”
薄荷字字如珠打在薄光的脸上,打在薄光的心上。早就知道这个女儿恨自己,但是没想到会如此的恨自己,竟然想把自己送进牢狱?
湛一凡冷冷一笑,看向肯尼尔:“送客,肯尼尔。”
薄光再无挣扎,他的坦白却遭到薄荷更多的鄙视和嘲讽,甚至威胁。作为一个父亲,他终于知道自己究竟多么的失败。他这辈子最在乎的除了薄氏之外就是白合,如今放弃了薄氏不仅没有得到体谅还遭来更多的嘲讽和不领情,而白合……他迟来的悔恨愿意为之放弃一切的白合,竟然见不到一面?
薄光走了,薄荷腿一软险些倒在地上,还好湛一凡极快的搂住她虚软的身子。
“荷儿!”宋轻语疾步过来关切的看向薄荷。
薄荷摇了摇头:“我只是……”薄荷捂了捂头,看向湛一凡,“太累了。一凡,我想睡觉。”
“好,我马上带你上去。”湛一凡弯腰将薄荷抱了起来,转身便向楼上而去。
“快去吧快去吧,一凡小心点儿啊。”宋轻语在后面关心的提醒,湛一凡却已经抱着薄荷消失在楼梯口。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阿合怎么什么都没提前告诉我们呢?这又不是小事!还有那薄光,真他妈的太不是人了!”宋轻语越想越生气,刚才几次都想冲上前去直接给他几耳光,但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没有道理打登门拜访的人,更何况薄荷和湛一凡都在,所以就几番忍耐了下来。
让她欣慰的是,薄荷的态度很坚决,恨强硬。
湛一凡将薄荷抱回房间放在床上,薄荷自己拉起被子盖在身上就再也不想动弹。
一句话也不说,表情也很漠然,仿佛一个木乃伊毫无生机。
湛一凡弹了弹她的额头,就像训一个孩子一样低声道:“这样睡明天起来会感冒的,来,快把衣服脱了!”说着就扶着薄荷的背脊要让她坐起来。
薄荷也任由湛一凡扶自己起来给自己脱衣服脱裤子脱袜子甚至用热毛巾擦脸擦手擦脚。湛一凡给薄荷换上睡衣又将她简单的收拾了一番才给她盖上被子轻轻的拍着她的肩安慰:“睡吧,今天太累了,睡醒了,什么事都会过去的。”
温柔的在薄荷的额头上印下一吻,附耳低喃:“晚安。”
薄荷闭上眼睛,太多的事情钻入她的脑袋,她想整理,可是奈何全部打结,她解不开,沉在其中难以喘息。复杂的情感和复杂的事如同大海将她一口口的吞没,然后……窒息。
薄荷这一觉睡得无比疲惫,就像全身的骨头被重型机车碾过去了一般,只要一动便会‘咯吱咯吱’的发出响声。还未完全清醒,脑海里唯一的意识便只有‘疲惫’二字,害怕一动全身便会散架。
因为害怕所以眉心紧蹙,早就醒了的湛一凡觉得怀里的薄荷有些怪异便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低唤:“宝宝?”
薄荷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瞪着眼前的这张俊脸俊脸,半响都没反应过来。
“怎么了?”湛一凡微微蹙眉,伸出右手的食指轻轻的指向薄荷的额头揉了揉,“不认识你老公了?”
薄荷眨了眨眼,深吸了一口气,握住湛一凡指在自己额头上的指头便坐了起来:“一凡!”像是大梦初醒,想起了什么似的,“现在几点了?”
湛一凡指了指时间,薄荷一看,七点半。
薄荷又低头更用力的抓紧湛一凡的手,紧张的问:“我没有把妈妈的下落告诉他吧?”
湛一凡缓缓的坐起来,靠在床头,长手臂一伸便将薄荷揽入怀中,低头在她头顶重重一吻,长长叹息:“傻瓜,睡醒了怎么还惦记着这事儿?难不成,昨晚你如何英雄败退那人,都给忘了?”
薄荷摇头:“可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做梦梦见他把妈妈给带走了,梦见蔡青奕指着我妈妈骂‘小三’,指着我骂‘孽种’。”原来是梦,原来一切终止在她颓败他,一切终止在他离开湛家。
湛一凡冷冷一笑:“又异想天开了么?至少你还知道了一个真相,谁才是小三,谁才是小三的女儿?”
“蔡青奕,薄烟。”
“嗯哼。”
“虽然是个打击人的坏消息,但是好的一面,我妈妈才是正室!而我,是正室的孩子,我是嫡女!”虽然这个年代说嫡庶之分实在做作,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薄荷一直对自己的身份定位不够明确,她究竟算是什么?私生子?但现在看来,自己根本就是私生子,自己才是被法律所保护的那一个,私生子……是薄烟!
薄荷突然有些兴奋了起来,抬头看向湛一凡,双手反抓住他的胳膊激动道:“你说,薄烟和她妈妈知道这些真相吗?”
湛一凡摇了摇头:“我让李泊亚注意了一下,薄家除了经济危机之外并没有别的大动向。而且蔡家是卯足了全力在帮薄家。”
薄荷觉得好笑,他可真是狠啊!想起蔡青奕平日里嚣张气盛的模样,薄荷真的恨不得她立即能知道这些真相,恨不得薄烟也能知道这些真相,很期待她们知道这一切真相时的表情,一定非常的精彩!
“一凡,帮我查件事!”薄荷终于恢复了该有的冷静和睿智,似乎那些失落和情绪的低谷在昨夜的睡梦中已经被她给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
“你说。”湛一凡自然是非常高兴看到自己就恢复了状态的薄荷,这才是他的宝宝啊,百折不挠不屈不服越挫越勇的宝宝。
“帮我查蔡家是怎么败落的!我想知道,和他有没有关系。”如果蔡家的败落和他有关,那薄荷就不得不再次佩服他的心狠手辣了,利用了蔡青奕这么多年竟然只是个名义上的事实夫妻,而且,到最后也要将蔡家的最后一滴油给榨干!如果真的是他,真的和他有关,那这一切都是她之后能为之所用的武器。
“这简单。”湛一凡的大手从薄荷的后脑勺揉着薄荷的脑袋,一脸和煦的笑意,“所以,真的想清楚了?要向矛头再次对准薄家?”
“不是我要将矛头对准薄家,而是必须这么做。如果我不收集这些证据,如果我不弄清这些事实,怎么让妈妈和他离婚?”虽然告他重婚罪容易,但是这些年白合的去了哪里?只要上了法庭,这件事必定会曝光。
薄荷从前是不怕,但是基地俱乐部有妈妈的二十八年,曝光基地俱乐部就会曝光妈妈的二十八年,妈妈能接受别人异样的眼光吗?另者,基地俱乐部已经摧毁,摧毁它的人不是普通人,是某军区司令某上将级别的任务,还有湛一凡参与其中。薄荷昨晚说的话纯属激动,现在冷静下来有了足够的思考之后她就知道,要高薄光重婚罪并不容易,而且四条里面只符合一条,再者如果扯出基地俱乐部,事情就不容易收拾了。
而且,要告,也不能是她,而是……蔡青奕自己!
“宝宝,”湛一凡突然压身过来,扣着薄荷的手腕将她压在床上,低头轻轻的吻着她的面颊勾唇浅笑:“不觉得,你最近忽略我很多吗?”要么,就全是一羽,要么就是薄家,而他已经被她冷落很多天了。
薄荷无辜的眨着大眼睛:“有……吗?”突然有些明白他想做什么,醒的那么早,该不会就在等她吧?
“有。”湛一凡无比肯定的看着薄荷的眼睛,眼底突然闪过一抹狡黠,大手来到薄荷的腰间,手指挑开她的睡衣,低头吻住她的红唇,低声喃言:“好想你,想的都快疯了……”
薄荷下楼,宋轻语仔细的瞧着她似乎没有异样才笑了:“荷儿啊,今天下午在农场,咱自家举行的马赛,还记得吗?”
薄荷恍然的望向宋轻语的方向,她还真的把这件事给忘了。这几天的事情排山倒海一般的来,每件事都没理出个头绪,所以马赛这件事还真让她给忘得毫无印象。
宋轻语见着薄荷那迷茫的神情就明白了,当然也不是为难她,而是温柔的道着:“你要是觉得很累或者不想去呢,就在家里休息啊,妈妈只是想让你不用那么惦记着,或者觉得过意不去心理负担这样的想法。”
薄荷立即摇头:“不,妈。要去,一定要去。这是我嫁过来之后次马赛,不能缺席。”
“可是……”宋轻语实在担心薄荷的状态,毕竟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
湛一凡将牛奶推到薄荷手边避免薄荷又逃避不想喝,抬头才看向自己的母亲道:“妈,让她去吧。她没事,我的宝宝很坚强。”
宋轻语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一副难以消化的表情看着湛一凡:“这可是你说的啊,自己媳妇自己心疼着吧,反正我看你是真的不需要我这个做妈的了。”
虽然早已经习惯湛一凡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的爱称,但是薄荷还是忍不住的脸红了,以为又被婆婆调侃了。而且他这一声宝宝又让薄荷想起早上在床上的温存时他俯在耳边那一声声‘宝宝,我爱你’的甜蜜,不仅如此,就连‘猫猫和老婆’这两个爱称都被他温习了好几遍,湛一凡在床上从来不会省精力,口舌或是任何能调情的方式。
“荷儿,你的脸怎么那么红啊?”宋轻语只以为是薄荷不舒服,说着便起身伸手要过来摸薄荷的额头。
“妈,我没事。”薄荷下意识的微微一躲,宋轻语顿了顿,薄荷也是一顿,好像……表现的太过明显了?
宋轻语眸子一眯,又面无表情的坐下。湛一凡大手伸过来摸在薄荷额头上,薄荷抬眼看向他的手掌,无力的为自己辩解:“我是真的没事……”
“嗯,的确是没事。”湛一凡看着薄荷唇角带着笑意,手背轻轻的碰了碰她滚烫的脸颊,“只是这里有些烫而已。想什么?是不是在想我?”说着湛一凡就眯着眼睛倾了过去。
薄荷顾忌着公公婆婆还在这里一起吃早餐便推攘着湛一凡:“别这样……”她躲得动作又不敢太明显唯恐婆婆发现了自己眼睛的破绽。其实事情到了这一步完全可以向婆婆坦白,但是薄荷总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非常害怕婆婆生气。
“咳咳。”宋轻语还是用力的咳了两声,一副无可救药的表情看着湛一凡:“你就不能矜持点儿吗?你爸和我还在这里呢?一个大男人成天粘着老婆像什么样子……”宋轻语纯属看湛一凡不顺眼,对薄荷绝对没有半点儿那方面的意思。可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薄荷比湛一凡垂头更快,趴在桌子上是没脸再抬起来了。
“咳!”躺着便中自家老婆开的枪的湛国邦也重咳了一声,只提醒他老婆,他也是个成天粘着老婆的男人。
宋轻语望天,突然发现,遗传基因学这东西的确还是有那么几分靠谱的。
出门直到马场薄荷都没再见到薄光,仿佛昨晚只是一场梦,他从未去过湛家,她也从未见过他甚至与他发生过的那场争吵根本就不存在。可是脑海里他那理直气壮,他那抓狂,他那些让她永远也忘不了的冷漠模样久久徘徊,直到此刻还难以忘记。
薄荷知道,那不是梦,他真的来过,真的来过湛家,说出了那些秘密,名目张大的向她要她的母亲。当然,最后落败而逃的背影,她也记得清清楚楚。
马场。
薄荷坐在木屋前的木椅里捧着茶等着马赛的开始。
她这辈子都只骑过一次烈风,所以就算眼睛没有装瞎她只怕也是不能参加比赛的。所以,坐在这里,听着一旁的男男女女们的欢声笑语,而她则喝着自己的茶。
湛一凡不能参加马赛,就连助兴今年也不能出席,因为他接到了一通电话就急匆匆的去了,走的时候神色有些漠然和紧绷,薄荷猜想,不是与迈克尔、泊西有关就是公司出了事情。
湛一凡把薄荷交给宋轻语,宋轻语则去旁边的疗养院接白合,里里外外有几层的保镖倒也不担心薄光的出现,更不怕他会追到这里来。一羽在旁边玩魔方,薄荷一边喝茶一边带着一羽然后等着婆婆把母亲接过来。
薄荷在酝酿着怎么与白合坦白,她并不想隐瞒薄光到湛家甚至向她坦白秘密的这件事,她心里的疑问要向母亲问个清楚,如果事实真的完全向薄荷那样说,那母亲就要做好与薄光打官司离婚的准备,如果事实不如薄光所说的那样,自然是更好解决。
薄荷看着一羽怔怔的发呆,就连旁边突然站了一个人也没察觉,直到对方小心翼翼的扯着她的衣角。
薄荷扭头,一个棕头发的女孩梳着两个羊角辫正看着自己,薄荷记得自己好像见过这个女孩,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她是谁,自然,她还是要装作看不见她的。
“谁?”薄荷看着女孩后面的木围栏轻声的问。
“你是嫂嫂吗?”女孩的声音清脆好听,而且说的还是中文,虽然并不是那么标准,但是从这么一个外国小女孩嘴里说出来,还是让薄荷觉得非常的新鲜且好听。
“你是谁?”薄荷已经隐约知道她是谁了,只是戏要做足,因为旁边可不止这个小姑娘自己,还有一群人在看着他们。
“我是克里斯丁≈8226;史密斯。你是一凡哥哥的妻子,对不对?”
果然,是泊西的女儿。泊西很年轻,比湛一凡大不了五六岁,他的妻子罗拉是英国有名的模特,身材非常好长得又好看,所以有个这么小这么萝莉的女儿不足为怪,。
“对,我是你一凡哥哥的妻子,我叫薄荷。”
“你的眼睛看不见吗?”
“对啊,看不见。”骗你的。
克里斯丁的脸上闪过一抹疑惑:“那你岂不是看不见今天的马赛?那你为什么还要出席呢?”
薄荷能肯定,这个问题一定不是克里斯丁自己想的。就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个不怀好意又多管闲事的长舌头指使她来,故意为难自己。
但,这也算是为难吗?未免也太雕虫小技了!
“我虽然看不见,可是听得见啊。而且,眼睛所看到的东西不一定就是最美的,也不一定就是真实的,耳朵不会骗人,心也不会骗人。用心去看,才会看到最美和最真的景物。”
克里斯丁才七八岁,似乎也不太懂薄荷所说的话具体是什么意思。
薄荷伸手先摸到克里斯丁的胳膊,然后摸到克里斯丁的脸再摸到克里斯丁的五官,虽然看得见,却还是仔细的一一的慢慢摸过,最后捧着克里斯丁的小脸微微一笑:“克里斯丁长得很漂亮哦。我见过你妈妈,所以你的眼睛一定像你妈妈,你的嘴巴像你爸爸,你的鼻子也像爸爸,脸型像你妈妈……”眼见为实,确实是这样。
克里斯丁用力的点头:“嗯,是的。克里斯丁一部分像爸爸,一部分像妈妈。”
薄荷笑着弯腰,靠近克里斯丁的耳朵用最低最温柔的只能她们二人才听得见的音量低声道:“是不是迈克尔哥哥让你来为难嫂嫂?嘘,千万不要看他,不然他要知道你被我揭穿了的话,会生气的哦。我会为你保密的,假装不知道好不好?”
克里斯丁一脸诧异的看向薄荷,薄荷摸摸他的脑袋:“去玩吧。玩的开心哦。”
克里斯丁跌跌撞撞的跑开,薄荷无意识的将视线划过迈克尔的方向,发现他正看着自己便转过头来,低头摸着端茶的瞬间,薄荷勾唇轻笑。
最近很郁闷吧?调戏不成反被夺了百分之八的股份,有苦难言!安娜不见了,自己也不知道揣着你的什么小辫子,心里忐忑吧?而她薄荷,葫芦里还不知道卖着什么毒死你的药,害怕吧?
是,你足够阴险狡诈,足够不要脸,但是你也得知道中国有句话,子曰: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薄荷数着心里的数字,听见脚步声就知道迈克尔来了。
“嫂子,近来可好?”迈克尔俯身,趴在薄荷耳边就道。
薄荷的手里还端着茶,余光瞥到迈克尔只着衬衣而春光大泄的胸口,身材还不错,可惜……比不上她老公丁点儿!余光一冷,薄荷手里的茶毫不犹豫的便向迈克尔敞开的胸口泼去——
“啊!”两声低呼同时响起。
迈克尔是惨叫,薄荷是不知所措的惊呼。还好,在迈克尔靠近之前,她把大耳机拿出来放了音乐给一羽戴上,不然她还真不敢在一羽面前制造如此惊恐的噪音。
当然,薄荷知道迈克尔的死猪皮是烫不伤的,因为这水的温度还不够足,所以她才敢下此狠手。但,烫不伤,也够他痛足今天一天了。
“迈克尔!”
“迈克尔你没事吧?”
所有的人顿时都群涌了过来,两下就把薄荷挤到了外面去,薄荷抱着一羽躲在角落里冷眼的看着这一幕,他们以为湛一凡不在,婆婆不在,她就不能应付她们了吗?
湛二姑湛咏春因为马赛特意从德国赶回来,原本也是坐着喝茶聊天等着宋轻语回来却惊见了这一幕。心里怎么不气,怎么不恼?真是恨不得给那瞎眼女人两个巴掌!
还有泊西的妻子罗拉也关心的围在其中,除了罗拉之外就是史密斯家族的几个女人了,然后就是平日里与湛氏交好的几大家族的子女。
“都红了,红了好大一片,好吓人啊!”
“要不要送去医院啊?”
“擦点儿药膏吧?”
除了关心慰问,薄荷看,还真的有不少人在吃着迈克尔的豆腐,看来在她们的心中甚至眼中,迈克尔还是非常有魅力的一个男人。但是在薄荷眼里?如履草芥!
“你说,你到底想干什么?”湛咏春忍不住这口气,转身气势汹汹的便向薄荷来质问,指着薄荷,声严厉色。
被宋轻语留下的西蒙原本还在远处打盹儿,听见湛咏春的这声厉呵一个激灵便醒了,这一看更是吓得心肝儿都险些没了,扒步便奔了过来。
薄荷没想着要靠西蒙,她惹起的这事端,自己当然就有把握能平息下来,唯一想整的就是迈克尔,而不是把自己围困其中。
“二姑,我能干什么呢?我什么都看不见,刚刚是迈克尔在我耳边说话一下子吓到了我,我手里正端着茶根本什么都没想,茶杯掉在地上,完全是意外。二姑,你真的冤枉我了!”薄荷睁着大眼睛惶恐的望着前方,无辜的表情,无辜的话,一切都是那么的让人信服。
“她看不见……”
“是啊,前段时间眼睛不是受伤了嘛……”
薄荷更是委屈的瘪了嘴:“如果迈克尔伤的很严重,我愿意道歉。反正一凡和我婆婆都不在这里,我只希望你们不要吓了我弟弟,他的身体不好,他很敏感脆弱,见不得大人争吵的画面。”
“我……”湛咏春没想到自己的一声质问竟然引得薄荷这么多句的理由,而且每一个字都能将自己给直接堵死,真的是意外!?真的那么无辜!?她怎么就那么不信呢!?水杯打滑,水会泼在迈克尔的胸膛上!?而且,说的她好像在欺负她似的。
“少夫人,少夫人!”西蒙扒开人群跑了进来,先仔细的看了薄荷一眼,确认无事之后才松了口气,转头再看向气势汹汹的湛咏春,一脸忐忑问:“怀特夫人,这是……?”
“你们少夫人干的好事,把迈克尔的胸口烫伤了!”湛咏春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可以撒气的西蒙,立即不客气的便道。
西蒙虽然比较善良耿直,但是也不是好欺负的主,毕竟和有力、李泊亚二人待了那么久,近墨者黑的到底吸收了点儿能量。
“怀特夫人你是不是弄错了?我们少夫人看不见,她怎么可能伤害迈克尔少爷呢?”
其实西蒙的怀疑也是别人的怀疑,毕竟薄荷是个‘瞎子’啊!湛少夫人是瞎子这件事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怎么可能伤的了迈克尔这个大男人?虽然他们看到时,迈克尔的确是被薄荷水杯里的水泼到了,但看见时,水杯已经落在地上,过程谁也没幸得见。
“妈,算了!”迈克尔一把抓住不肯罢休的湛咏春,低声道,但是看着薄荷的眼神却是充满了阴鸷的怨恨,那么的赤裸和直接。
“可是……”
“你想让舅妈回来误会我们在欺负大嫂吗?”杰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旁边看着自己的母亲低声一喝。
湛咏春握紧拳头,看向薄荷的眼神闪过一抹阴冷,薄荷可没有错过!看来,这个二姑也不像表面上那么和蔼可亲,是个会记仇的住,迈克尔这点绝对遗传自她。
湛咏春虽然不甘但还是因为杰克的那句话扶着迈克尔离开了,杰克冰冷的眼神轻轻的落在薄荷的身上足足十秒才缓然移开。
薄荷甚至以为,他看穿了自己的小计谋。但他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便迈步离开了。
“我看到了。”
耳边突然一声低语,薄荷吓了一跳,她身后什么时候站了一人?
扭头,孟珺瑶的声音便已经再次悄悄耳语过来:“薄荷,我次佩服你,因为你整了迈克尔那个人渣。”
155 坦白
薄荷挑眉,难道孟珺瑶讨厌迈克尔?
孟珺瑶起身绕到另一边坐下,端起一杯还没人喝过的茶喝了一口才弹着手指向对面的薄荷看去淡淡的道:“没想到,我刚来就看到这么一出好戏,实在是精彩。”
孟珺瑶微笑着拍掌,薄荷拧眉,真的被她看见了?
轻轻的松下紧蹙的眉间,薄荷微微一笑:“我不知道瑶瑶你说的什么意思?”她以为她会那么轻易的就承认吗?这事,她还真的决定矢口否认定了。
孟珺瑶挑眉:“别紧张,一凡哥哥不是告诉过你,在a市的情况内幕吗?所以,你应该知道,如果不是讨厌迈克尔,我是不会背叛他的。”
薄荷的确是怀疑过,如果她真的爱湛一凡,为什么还要和迈克尔合作?既然合作,为什么又要背叛迈克尔?孟珺瑶的葫芦里究竟卖着什么药,薄荷并不清楚。
“我又不是瑶瑶你,怎么会知道你究竟在想什么呢?”
孟珺瑶冷冷一笑:“就像我根本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一样?”
薄荷沉默不语,看来,在孟珺瑶的眼中自己同样是一个让她猜不透的人。
孟珺瑶又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仔细的看着薄荷,看着她那没有焦距却依然漂亮的双眼,或许是因为薄荷‘看不见’所以孟珺瑶才敢如此放肆的打量薄荷,次发现她真的是个漂亮的女人,五官精致,脸只有巴掌大,而且……气质出众。
虽然孟珺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心里另一个声音也在告诉自己,一凡哥哥是真的爱这个女人,为了这个女人自己也是三番几次的受伤,就是因为一次比一次明白一凡哥哥的心意。
“你为什么讨厌迈克尔?”薄荷突然而问,也是为了打断孟珺瑶那毫无顾忌打量自己的眼神,别以为她‘看不见’就不知道她在从头到脚的仔细看她,任何一个人都无法直面别人如此赤裸的打量,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人脱光了衣服站在青天白日下。
孟珺瑶一怔,也许是知道薄荷‘看不见’她的表情,所以任何反应都很直白。薄荷看见孟珺瑶的眼底闪过一抹恨意,恨?薄荷不解,孟珺瑶难道恨迈克尔?还是恨自己?
不过,孟珺瑶并不是个真正的花瓶,她从来都是很有自己的主见,也很有自己的想法,虽然有时候娇柔了些,但到底也不是个单纯的主。
“你又为什么讨厌他?”孟珺瑶看着薄荷,并没有轻易的上当。
薄荷微微一笑:“他有太多让人讨厌的地方了,为人轻佻,傲慢,奸诈……无耻!”
她知道,如果想要拉入一个盟友,适当的坦白是需要的。所以,当她看清孟珺瑶眼底的那抹恨意时,当孟珺瑶落座在她对面竟然心平气和的与她交谈时,薄荷想,也许孟珺瑶是个能暂时合作或者为之利用的对象?
反正刚刚那一出戏,自己即便再如何的辩解,这个有自己见解的大小姐也不会认为自己真的无辜,既然如此何不在她面前坦白一些?
孟珺瑶眉梢一挑,没想到薄荷会如此的坦白,也就是简介的承认她刚刚是因为讨厌他所以故事整迈克尔咯?不知道为什么,孟珺瑶突然有些欣赏起眼前这个女人来,次对她产生的不是羡慕,不是嫉妒,不是怨念更不仅仅是刚才的那一点点佩服,而是对她的欣赏。
“你倒是坦白。”
“诚心待人,别人才会诚心待你,不是么?”
孟珺瑶赞同的点头:“你说的没错。这么说,你也是个有计谋的女人咯?”至少,刚刚那一幕‘无辜’的精彩表演连她都险些骗到,连她都心生佩服了,那样的演戏自己甘拜下风。
薄荷微笑:“没有女人愿意承认自己是个有心机的。不过,瑶瑶……你也不逊色,至少你把迈克尔也是骗得团团转嘛。”
孟珺瑶四下看了一眼,因为刚刚的意外,所以这周围已经没有任何人,几乎都围着迈克尔去了,除了薄荷的小弟白一羽之外。孟珺瑶松了一口气,看向薄荷那澄净的双眼,她到底是因为看不见所以无所顾忌的说,还是……真的想和自己谈论这个问题?
“嫂子,你这可就冤枉我了。”装无辜,谁都会。
“是吗?那你的背叛……迈克尔是知道咯?”
“你!”孟珺瑶没想到这薄荷说话还真是咄咄逼人,似乎不问出她想要的真相就不罢休似的,看来这装无辜,自己还真的技不如她!
突然想到一事,孟珺瑶一脸疑惑的看着薄荷试探的问:“从前,你不会想对迈克尔一样对付过我吧?”孟珺瑶想起上次在湛家,自己只不过说了一句挑衅的话就引来湛家所有的人对恃,孟珺瑶一直耿耿于怀,今天薄荷装无辜的模样被她看见,也让她不得不怀疑当时她的无辜根本就是‘装’的!
“瑶瑶。”薄荷一脸和煦微笑的对着孟珺瑶的方向,“我从不主动对伤害任何人,有时候,无辜只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方式。”
孟珺瑶眯起眸子,薄荷又道:“况且,你还没做到让我故意为之的地步。这也是我欣赏你的地方,情感……从来没有冲晕你的头脑。”
薄荷说的是实话,这孟珺瑶虽然喜欢湛一凡,但是她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以做出真正破坏他们婚姻的事,但是她没有。她心底的不甘和痛苦挣扎,自己是看得见的,无论是在中国还是英国,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的理智一直凌驾于理智之上,包括迈克尔与她合作的事,包括今天的事,孟珺瑶的处事态度都让她欣赏。她并没有费尽心机想得到湛一凡,她只是在不停的表达着她的感情而已,虽然这中间也给薄荷造成了许多的困扰,但也只是困扰而已。伤害,反倒是自己和湛一凡加诸给她的更多的。
而且,在经历了与薄烟的诸多交手,在经历了薄烟那样性格的妹妹之后,薄荷怎么能不觉得孟珺瑶可爱?至少,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女人,虽然喜欢湛一凡,但是她的喜欢是光明正大的。
瑶瑶咬唇,看着薄荷:“这是夸奖还是贬低?”
“当然是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