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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部分阅读
    好,几年也好,像毒品一样令她放松,那就足够了。

    可是相处下去,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控制这个度,是她自己陷进去的,根本离不开他,不想离开,她想要和他在一起。

    “我不是怕,”海雅咬着嘴唇,声音发抖,“我、我想知道……你的事。”

    没有人说话,香烟的红光在他指间闪烁明灭,海雅觉得自己在抖,不知道是期待还是害怕或者什么别的,在感情上她一直希望做个被动的——被人爱、被人呵护、被人考虑得周到细致,她想要很多很多的爱,多得像蜜糖罐子一样,把她放在里面。这样的想法真的很自私,她自己也清楚,可是没有办法,她总是这么患得患失,她想要被人真正的爱。

    但她又做不来,谭书林也是,苏炜也是。她像一张面纸,别人滴一滴水,她就不由自主粘着,控制不来感情,总是做主动的那个。

    有人说,女性在感情上不能太主动,这样即使男人得到了,也不会很珍惜。或许就因为这样,谭书林才从来不正眼瞧她一下。她以为自己记住这个教训了,事到临头,还在重蹈覆辙。

    苏炜总是那么若即若离,虽然温柔体贴,却又不让她了解他。她觉得自己想要的不光是他的温柔,或许是什么更有力的、更直接的,哪怕真实的他她可能会不喜欢,但可以让她确实感受到。

    那些他从来没有给过她。

    香烟抽完了,苏炜轻轻弹开烟头,低声说:“海雅,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没有任何回答。

    她突如其来感到无地自容,不知从那里冒出一股冲动,一口拒绝:“我不回!”

    “听话,我送你回家。”苏炜放柔了声音。

    “我不回去!”她还是拒绝,转身就走,仿佛这样还能维持最后的一点面子,“我去打车,你自己走吧。”

    他抓着她的胳膊,轻轻一带,抬手揽住了她肩膀,她动作从没这么利索过,一把甩开。他又抓,她再甩,他索性从后面一把抱起来,朝车上一丢,跟丢大米袋子似的。

    海雅没坐稳,差点一头栽下去,胡乱挥手想要抓紧什么东西稳住,一双胳膊紧紧圈住她的肩膀,两片柔软的嘴唇突然就重重覆盖在她唇上。

    她又是吃惊又是狼狈,两手乱推,整个人朝后缩,他已经不让她缩,从后面兜着她的后脑勺,加重力道,唇瓣厮磨,从干燥变得潮湿。这感觉非常陌生,甚至有点不舒服,对她的初吻来说,这种程度有些过头了,她难受地躲闪,他突然又放开她,轻轻喘息着,在黑暗里低头凝视,慢慢将她丰密的长发拨到脑后。

    “海雅……”他声音沙哑,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别动。”

    滚烫的嘴唇顺着额头往下,经过眼皮、鼻梁,最后又一次轻轻落在她唇上,温柔地辗转吸吮。海雅觉得心脏在一个劲朝下落,没有止境似的,这种不确定的、空泛的感觉令心脏开始狂跳,呼吸急促。有点慌,像次参加面试的崭新毕业生,脑子里一片空白,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摆。

    他反复轻咬舔舐,在她唇间低语:“张嘴。”

    像被催眠的人,他下了指令,她就执行,晕成浆糊的脑子里一点点理智的灵光都没有。

    下意识打开齿关,他再一次吻上来,来势汹汹,舌尖摩挲她的唇、齿、舌头,手指埋在她头发里,托着她。

    刚才那个亲吻与之相比简直就是过家家,她觉得胸口发闷,快要喘不上气,那些许的不舒服尽数飞走了,留下的只有闷热激烈,被他迫得无路可逃,像遇到阳光的白雪,一粒粒化成水。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他们才慢慢分开,海雅喘得像刚跑完一千米,不过苏炜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离得那么近,可以嗅到他炽热的呼吸,他的嘴唇湿润,浓黑的双眸静静看着她。

    “不想回家的话,”他笑了一下,用拇指勾勒她的唇形,“就先去我家吧。”

    作者有话要说:麻古是软性毒品的一种哈,国内对贩毒查得非常严,一旦被抓到有期徒刑是难免的。珍爱生命,远离毒品~可能有的同学看出来了,我从来不写苏炜的心理活动,总觉得写不好,写了就俗,撇开作者的上帝视角不说,单从海雅的视线来看,她也不知道对方想什么,苏炜在她眼里就是个很神秘的存在吧。有机会写写苏炜的番外,把他以前的事写一下。

    、十八章

    时间是傍晚六点二十五分,飞驰的摩托车停在苏炜居住的小区楼下,一切都很平静,手机没有响,妈妈也好、杨小莹也好,谁也没在这微妙的时刻给她打电话,没有人阻止她受到诱惑、因冲动跨出的那一步。

    海雅跨下摩托车,竭力阻止自己发抖的双脚,是她自己答应来的,这种时候做出害怕的模样会像个白痴,她希望自己看上去从容一点。

    对面是一家小区内综合超市,苏炜说要买点东西——买什么?海雅脑子里一团乱,以往看过的众多电影小说的片段层出不穷,他、他是不是打算买——套套?

    苏炜推了一辆购物车,脸上少见地出现一丝赧然:“我会做的菜不多,你爱吃白菜么?”

    海雅愣了足有一分钟,才慌忙点头:“我、我不怎么挑食,都能吃!”

    呃,原来是买菜……她红着脸偷偷捶了自己脑袋一拳,有事没事瞎想什么呢?太不纯洁了!

    显然苏炜自己也很少会来这家超市买菜,挑挑拣拣快二十分钟才买了白菜牛肉茄子之类,她记得上次去他家,厨房就像个摆设,是不是经常做饭的人家,看一眼厨房墙壁就清楚,他家厨房的墙雪白干净,估计一个月也开不了一次伙。

    她开始有点担心今天晚饭的质量了……

    “家里有点乱,别介意。”出电梯的时候,苏炜说了一句。

    他真是太谦虚,他家何止有点乱,简直是乱翻天了,满地的记纸袋,烟灰缸也砸在地上,满地烟头烟灰。她记得上次沙发套子还很干净很整洁,今天看就成了一团抹布,可乐印子、方便面印子弄得一块一块的,还不知被谁撕了好几个洞,跟飓风过境似的。

    海雅傻站在玄关那儿,颇有种不知如何下脚的感觉,窗帘那边突然传出喵喵的叫声,随即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从窗帘后探出,那是一只黑白相间的小花猫,又小又瘦,两眼炯炯有神地盯着她。

    “你先坐一会儿。”苏炜将沙发套一把揭开,露出下面还算干净的表层面料,随即转身去厨房,一面招呼,“胖子,过来吃饭。”

    胖子?海雅愕然看着那只又瘦又小的小花猫喵喵叫着尾随他而去,它到底哪里胖了?

    再看看满屋狼藉,十有□是这只不甘寂寞的小猫弄出来的,海雅想收拾,又不知自己这样做好不好,这里毕竟是他家,太主动是不是有些喧宾夺主?

    “电视在左手边那个房间。”苏炜从厨房探出头,“想听歌的话,音响旁边是cd播放器。”

    海雅摇摇手:“呃……不用,那什么……我、我帮忙收拾一下好不好?”

    他笑笑:“麻烦你了。”

    厨房里很快传来洗菜切菜的动静,海雅用扫帚把地板上的垃圾扫得干干净净,先前胡思乱想的紧张情绪好像也慢慢平息下来,她觉得自己有点喜欢现在的感觉,他在厨房做饭,她在外面打扫卫生,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好像她真的和他住在同一屋檐下似的。

    卸下脏兮兮的沙发套子,在苏炜的指示下,她去最右边从未去过的房间拿新的沙发套。苏炜家是三室一厅,上次她来的时候住的估计是卧室,左手边的房间放着电视和另一座沙发,最右的那个房间门总是紧紧关着。

    海雅难免带着一丝好奇心打开房门,这房间很大,角落竖着一只大衣橱,靠窗是一张老式书桌,书桌旁还有个放满书的书橱,除此之外空落落的,什么家具也没有。她慢慢靠近书橱,令人吃惊的是,上面放的大多是用旧的初高中课本,虽然旧,却非常干净,很明显主人每天都有打扫整理。

    海雅抽出一本高中英语,翻开页,上面工工整整写着两个字:「苏炜」,笔迹犹带稚嫩,却非常端正漂亮——这是他高中时候用的课本?她小心放回去,又抽出一本历史书,和众多高中男生一样,他的历史课本也有众多涂鸦,某张咸丰皇帝的头像被他画的和骷髅似的,煞是狰狞。

    她忍俊不禁,小心把书上的折角抹平,重新放回去,回头一看,窗前那张书桌明显是非常老旧的样式,桌面上铺一块玻璃,下面压着许多照片之类的东西,她甚至看到了几张奖状,大多是校运动会的名奖状,还有一些三好学生之类的奖状,最新的一张是祝贺他在xx年的全国奥数大赛上获得了名次。

    他真的上过高中,真的是个好学生——海雅又是吃惊又是感慨,他原本前途无量,就算上不了中科大,一本也绝不会是问题,可怎么会沦落到做一个混混?

    奖状旁压着几张照片,从小学毕业照到高中春游的合照,她一眼就能在人群里看到苏炜,小学的他个头还不高,看着就挺调皮的,合照的时候还偷偷捏着前排某姑娘的长辫子,笑得阳光万丈。上了初中开始长个子,毕业照上面是颗毛茸茸的刺猬头,犹带稚气,却稳重得多,就是身上校服扣子没扣,依然有调皮样。

    高中的苏炜没有毕业照,只有几张春游时的合照,像是被时光无情分裂开,他在照片上笑得次数明显少了,扣子依然不扣,却再也不见张狂与调皮。里面有几张明显是他人偷偷拍的,他和几个男生坐在湖边说话,清冷的侧面,与现在有八分相似。

    所有照片里,最特殊的一张是高中的苏炜与一个陌生中年男人的合照,照片有点模糊,曝光也太过,背景一片漆黑,唯有他和那男人两张脸特别亮,两人都在笑,手里可能抓着烤肉,嘴边油腻腻的,可是他笑得非常开心,除了小学的毕业照,海雅再也没见他笑得这么开心过。

    正看得入迷,忽听身后有人在轻轻敲门,她吓一跳,急忙转身,就见苏炜袖子高高挽着,面无表情站在门口看她。海雅瞬间感到无比的窘迫,又愧疚又心虚,明明是来拿沙发套,她怎么就不知不觉干出这种偷窥隐私的事了?

    “对、对不起……”她尴尬地道歉,“我不是故意要看,只是突然看到了……”

    他没说什么,进来打开衣橱取了沙发套,跟着又走到她身边,低头看着压在书桌玻璃下的那些照片奖状,隔一会儿,低声说:“……先吃饭。”

    海雅像做错事的小孩子,心虚地跟着他出门,客厅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餐桌上放着三菜一汤,一道清炒白菜,一道茄子牛肉片,一道葱爆鸡丁,汤是紫菜蛋汤,她端着碗,又开始犹豫,说真的,有点不敢下手,因为这些菜实在没什么卖相,色香味三项,前两项一个也没有。

    “吃饭。”苏炜夹了一筷子鸡丁给她,好像没觉得这些菜有什么难看的。

    海雅挑了一粒比较小的鸡丁放嘴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味这一项不算太糟糕。

    “我还以为你不会做饭呢。”她笑着开口,想缓和一下气氛,“没想到挺好吃的。”

    苏炜声音平静:“父亲没去世前,都是我做饭。已经很久没做,手生了。”

    海雅想了很久,才低声问:“那个……照片上的人,是你父亲?”

    他回答得很快:“嗯。”

    她犹豫着,还是没有往下问,吃饭的时候说这些似乎不大好。那个房间的书本与照片,让她有种窥视他过去时光的感觉,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在这里欢笑着,努力着,沉思着,她好像见到了过去的苏炜,心里莫名有种惶惶不安,还有种满足。

    饭后苏炜去厨房洗碗,海雅偷偷朝右边那房间张望,这才发现房门又被关上了,她有点失落,抱着膝盖靠在沙发上发呆,直到他过来轻轻拍拍她的脑袋:“走,进去,看电影。”

    最左边的房间用时髦的话来说,应当是娱乐视听室,又宽又大,还连着阳台。除了一张柔软的沙发,地下还铺着许多软垫抱枕,墙上挂着液晶电视,电视下除了dvd,还堆了几台游戏机,ps2的手柄被摸得光滑油亮,显见这人是经常玩的。

    苏炜从抽屉里翻出大把dvd光碟,一张张翻看,问:“想看什么?非诚勿扰?功夫熊猫?2012?”

    海雅忍不住笑了,不好意思地抠着脸:“原来你也看这些电影啊……我还以为你喜欢看什么世界十大禁片之类的呢。”

    他也笑,从抽屉里又翻出一把光碟盒:“那我们看索多玛120天。”

    海雅慌得使劲摇手:“我开玩笑的!”

    最后还是看老少皆宜的功夫熊猫,海雅晚上吃得很饱,这房间又特别暖和,在沙发上坐着坐着就歪下去了,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外面“轰”一声巨响,紧跟着屋子瞬间变得伸手不见五指,她一下被惊得清醒过来,茫然四顾:“……停电了?”

    苏炜去阳台探头看了一下:“好像是变压器故障,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来电。”

    海雅摸出手机偷偷看一眼,八点一刻,不早不晚的时间,足够让他送自己回去,若是不停电,也足够让她留下把一部电影看完。

    可是她还不想走,这不可捉摸的暧昧的黑暗与安静,似乎让她的胆子变大了。她静静坐在沙发上,听见苏炜的脚步声从阳台朝这里走近,最后靠着沙发坐在地上,一点明亮火光忽闪,他点了一根烟,静谧的侧面一闪而逝,他什么也没说。

    昏暗中,淡淡的烟草味笼罩着她,这种味道令人如痴如狂,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味道,又新鲜,又自由。

    海雅慢慢躺下去,把脑袋靠在他肩上,他用手指轻柔地梳理她垂下的长发,声音很低:“呛不呛?”

    她摇摇头,开口说话,声音比他还要低:“苏炜……说说你的事好不好?”

    到了这个时候,她也差不多明白他带自己回家的意思了,和她先前的胡思乱想完全搭不上边。她说想知道他的事,所以他才带她回来,所以,他是默许了?

    苏炜沉默了很久,问:“你想知道什么?”

    “为什么会出来混?这条路比上学辛苦多了吧?”

    他低低一笑:“都过去了。”

    她不说话,静静等着,直到他再次开口:“我家很穷,父亲是个无业游民,母亲一早就被他气死。他最大的心愿就是送我上大学,找个好工作,为了挣到大学的学费,他想出假装被车撞伤,讹诈医疗费的点子,没想到真的被撞死了,所以我再无心读书。”

    海雅听得呆住,怔怔地问:“那、那个撞人的人呢?”

    他没说话,只无声地笑了,冰冷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黑暗像要把人吞噬一般,海雅不知不觉伸出手,轻轻摩挲他的脸,他挺直的鼻梁,还有那双浓密秀丽的睫毛。烟已经抽完,他一动不动,任凭她的手在脸上游走,直到她的手指触碰到他的唇,他慢慢张口,在她指尖上小小咬了一口。

    又痒又麻,海雅报复地捏住他鼻子,听见他笑了,随后他转过头,柔软的嘴唇贴在她眼皮上,渐渐往下,像是互相被吸引的磁铁,她再度与他亲吻。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听不见声音的房间,令人胆大而热烈,不仅仅满足与唇瓣间的纠缠,彼此张开嘴,都像要吃掉对方似的。

    海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从沙发上滚下去了,滚到他身上,手肘不小心撞在他肚子上,他哼了一声,深深纠缠的唇齿终于分开。

    “疼吗?”她有些歉意。

    苏炜摇摇头,双臂张开,将她环在怀里,手指一遍一遍梳理她柔软的长发。

    “该回去了。”他湿润的嘴唇在她耳垂上轻轻一吻。

    海雅颤了一下,却只把头埋在他胸前,没有说话。

    “那客厅沙发和这里的沙发,你自己选一个。”他笑,捏捏她耳垂。

    那天她还是没留在苏炜家,快10点的时候,他把她送回n大附近的小区,低头看看手机,说:“海雅,下次不要再去那个地方,也提醒你认识的那小子,老维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心为上。”

    海雅唯有苦笑,要她怎么提醒?提醒了,然后再被谭书林嘲笑一番?还是算了吧!

    上电梯的时候,苏炜的短信又发到,依然是简洁的四个字:「好梦,海雅。」

    她红着脸,一路飘回家,刚开门就见杨小莹坐沙发上呆呆看着自己,她不明所以,问:“怎么了?”

    杨小莹咬着手指只管打量她,结结巴巴地说:“抱歉啊……海雅……我、我刚是下去倒垃圾,不小心看见的……”

    海雅猛然一愣,紧跟着又听她说:“那个人、那个人很眼熟……难不成——是那个火哥?”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看过索多玛120天吗?这片子我咋就没看出什么很另类需要被当做十大禁片的东西呢?

    、十九章

    火哥两个字会从杨小莹嘴里说出来,着实让海雅吃惊,随即转念一想,她在乐来ktv打了那么长时间的工,会见过苏炜也不奇怪,只是她脸上的神情实在令人不快,海雅换了拖鞋进屋,语气淡淡的:“嗯,是啊。”

    杨小莹有点不好意思:“那什么,我没别的意思,只没想到你男朋友会是火哥。”

    在她印象里,海雅是个温柔的淑女,家世良好,男朋友就算不是门当户对,至少也应当年轻有为,火哥跟她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两个世界的人,他俩到底怎么凑一起的?

    海雅浅笑:“有那么突兀?”

    杨小莹自悔刚才表现得太没脑子,这次仔细想了想,才说:“他人倒是不坏,也没见什么流氓习气,就是身份有些……”

    身份?她早已厌倦从身份去评判一个人了。

    杨小莹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大约也猜出她在想什么,当即笑了笑:“你看着温温柔柔的,胆子还挺大,我在乐来那会儿,女同事都说他帅,可没一个人敢跟他扯上什么关系。”

    “因为他是个混混?”

    “不光是这个,你不觉得他说话做事跟一般人不太一样吗?”

    不一样?海雅疑惑地想了半天,说真的,苏炜在她眼里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从一开始就是,以至于她都习以为常了,他要是突然有天变得跟小陈一样能说会道,或者和学校里那些男生一样无忧无虑,那才真叫奇怪。

    杨小莹压低声音:“我也只是听老张说的,他以前好像出过什么人命案子,不过因为还未成年所以放出来了。”

    人命案子?未成年?海雅背后一阵寒意,突然就想到他在黑暗里那个冰冷又无声的笑,他没有告诉她的那些残酷的事情,如今一一摊开在眼前。

    杨小莹见她脸色不对,赶紧补充:“只是传闻啊!我就想叫你别冲动,至少了解一下对方的事情……你要跟他谈恋爱,怎么的也得弄清楚他这人的背景经历,他毕竟和常人不太一样。”

    海雅勉强笑笑:“我知道……嗯,谢谢你。”

    杨小莹到底压不住好奇,悄悄问:“哎,你们到底、到底怎么走到一起的?”

    海雅笑:“那你跟小陈怎么走到一起的?”

    杨小莹切一声:“不说就不说!玩神秘!”

    海雅和她开了几句玩笑,便进屋休息了,临睡前杨小莹难得真挚地提醒她:“海雅,我不是想多管闲事,也不是无聊的来反对你们。不过有些事,你真要好好考虑一下,别太冲动。”

    海雅默然点头,晚上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只觉心里很烦闷,翻出手机看一眼,已经凌晨三点了。她心里有一种止不住的冲动,飞快给苏炜发了一条短信:「你睡了吗?」

    发完她又后悔了,她找他又能问什么?“你是不是把撞死你父亲的人杀了?”——这种话她根本问不出口,何况杨小莹都说了只是传闻,她问了,答案无论是否定还是肯定,都很没意思。

    她赶紧调出发件箱想趁还没发出去就删掉,不过好像迟了,没过一会儿,手机开始震动,海雅没等铃声响就赶紧接通。

    苏炜声音很低:“睡不着?”

    海雅有点心虚:“嗯……你还没睡?”

    他好像在笑,声音更低:“我也睡不着。”

    海雅轻轻笑起来,抱着手机翻个身,先前的烦闷忽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声音、呼吸近在耳前,仿佛他整个人就在她身边一样,他是什么身份已经全然不重要,一点也不重要。

    “你们那里来电了吗?”她问。

    “正在抢修,估计明天才能好。”

    说话间,话筒里传来小猫喵喵的叫声,还有他的安抚声:“别叫,过来这里。”

    海雅又笑:“为什么叫它胖子?”

    “猫胖点才可爱。”

    他大概是把胖子抱怀里了,它没再叫,只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夜深人静,听得特别清楚。

    海雅觉得自己有很多很多话想要和他说,可她又说不出来,还舍不得挂了电话,他也不介意,两头沉默着,只有胖子的呼噜声连绵不绝。

    “苏炜……”

    “嗯?”

    她心跳开始加快,甜蜜的冲动攫住她,有些结巴地说:“下次……嗯,下次我来做饭吧……别、别总吃记。”

    他的声音变得很柔和,轻轻一笑:“好,麻烦你了。”

    海雅盯着窗外夜色中摇曳的树影,他的呼吸仿佛应和着夜风的频率,令人安心。闭上眼,她贴着手机,低语:“我困了……苏炜,先别挂……等我睡着。”

    “好。”

    “晚安。”

    “安。”

    她用被子蒙住头,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平缓清晰的呼吸声,大半个晚上的烦躁不安,仿佛只为了等待这一刻。充满占有欲的人原来是她,想要霸占他、抱着他,沉溺在那片静谧海洋里,至死不渝。

    不知睡了多久,海雅又被手机铃声吵醒,她迷迷糊糊地翻开,见来电人是谭书林,二话不说就掐了,没一会儿他又发了条短信:「祝海雅,急事!接电话!」

    海雅痛苦地揉着发胀的脑袋,接通手机,他的声音闷闷地响起:“你昨天回去的时候,没遇到什么事吧?”

    她想起昨天他被人揍,不由失笑:“怎么了?”

    谭书林支支吾吾:“唔……我这边、我有点事,现在警察局,你能过来一趟吗?”

    海雅吓一跳,他怎么跑去警察局了?酒吧还没办起来呢,就被查出犯法了?

    “这种事你应当找老维。”海雅想了想,还是提了一下,“事情是他惹出来的。”

    谭书林纳闷:“你在说什么?他忙着酒吧的事,一时抽不出空呢。”

    海雅自悔失言,只好又问:“那到底什么事?”

    在谭书林少见的结巴中,她终于了解了经过,昨天谭书林被人狠狠揍了一顿,开始还没啥,睡了一觉起来不知怎么的觉得头晕,吐了好几次。他以为被揍出毛病了,吓得赶紧去医院,医生查出他这个是由于打架斗殴造成的伤势,当然要问原因,他不肯说,大概态度也很不好,医生就通知了警察,于是他就被带走了。平时不可一世的二世祖遇到这种事也傻眼,赶紧给老维和女朋友打电话,结果他们一个忙,一个关机,他又不好意思叫同学知道,只能来找海雅。

    海雅简直哭笑不得,只好换了衣服去一趟警局,刚进门就见谭书林垂着头,整个人蔫蔫的坐在桌子那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贴了块纱布。一个警察同志坐在对面录笔录,连声问:“地点,时间,和谁打架?你别光发呆!”

    海雅慢慢走过去,谭书林见着她两眼立即就亮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后面突然有个人叫她:“咦?这是祝老师吧?”

    她愕然转身,就见家教学生小悦她爸从里面出来,客气地招呼自己,她赶紧点头:“叔叔好,我来……呃,来看一个朋友。”

    小悦爸看看谭书林,了然颔首:“哦……你朋友可能参与了流氓团体斗殴,在做笔录呢。”

    他可能见多了这种人,走过去拍拍谭书林肩膀:“有什么说什么,说完就能走。”

    谭书林特警惕,闷声说:“要记档的吧?反正我什么也不知道,就是被人打了一顿。”

    原来他是担心记档,怪不得这么老实。

    报应啊,这就是报应!海雅第二次为自己恶毒的心肠默哀一下。

    可能是不想刁难女儿的家庭教师,小悦她爸过来亲自做的笔录,随便问了几下就放人了,也没记档,送他们出门的时候拍着谭书林的肩膀语重心长:“年轻人,做事不要冲动,命是自己的,丢了就没了。”

    谭书林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鬼地方,拽着海雅的袖子埋头朝前猛走,一直走到地铁站门口,才一把松开,龇牙咧嘴地揉着脸上的伤口,估计疼得不轻。

    “没事了吧?”海雅掸掸袖子,“那我回去了。”

    谭书林犹豫了一下,叫住她:“那什么……祝海雅,谢谢你啊。”

    她干笑:“没什么,你自己下次注意点。”

    眼看她转身毫不犹豫就要进地铁,谭书林一个没忍住,又叫她:“那……总要谢你一下,我请你吃饭吧?”

    海雅看着他满脸狼狈,没说话。他自己也反应过来,摸着伤口皱眉,嘟哝:“等伤好了吧。”

    她摇头:“不用,我还有事,先走了。”

    谭书林默然看着她走进地铁站,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又说不出那是个什么滋味,反正怪怪的,膈应人,你说世上干嘛要有祝海雅这人呢?要是没她,他指不定有多快活恣意。可要真没了她,好像也怪没意思的。

    他干站了半天,身上脸上的伤一阵阵疼,哪里都不对劲,只得一边捂着一边骂着,转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呃,迟了一点,抱歉哈……一直在改。

    、二十章

    虽说这次被弄去警察局是虚惊一场,也没记档,不过对谭书林来说好像是个不小的打击。他20年来几乎每件事都很顺遂,父疼母爱,出门在外别人冲着他家人的面子都客客气气的,身边巴结讨好者不计其数,不快的时候拿他们狠狠撒气也没人吱声,当他发觉自己的跋扈撞上了某面撞不动的高墙时,到底还是没有傻乎乎地继续撞下去。

    浑浑噩噩在家里过了一天,到下午谭书林总算回过点味来,赶着又给海雅打个电话,她现在真是越来越不客气,以前给她电话,响不到半分钟肯定就接通了,眼下电话响了半天,突然扑一声,她居然又掐掉。

    “靠……”

    谭书林倔劲上来了,连着给她打了半小时的电话,海雅最后只有无奈接通,隔着话筒听她声音都觉得特无力特郁闷。

    “你又有什么事?”她嗓子有点哑,估计是累的。

    谭书林一时反而说不出什么来,他光想着跟她倔,倒把初衷给忘了,隔半天才皱眉说:“哦,那什么……你没把今天这事说出去吧?”

    “什么事?是你被送警察局……”

    不等她说完他就急叫:“停!总之——你没说出去吧?”

    海雅又被他弄得啼笑皆非,淡淡地说:“没说,你不提我都忘了。”

    他心里不是个滋味,明明松了口气,可还有点不爽,某件事你被人抓住了挺要命的把柄,回头人家跟你说她都快忘了,特别对象还是祝海雅,他就没办法让自己舒畅下去。

    “忘掉最好……”他故意把语气放冷,“那就这样……嗯,多谢了。”

    海雅摇头合上手机,看样子谭书林也不是没心没肺,真闯了祸,还是怕家人知道,这通电话,是来求她别和沈阿姨说吗?

    “谁啊?什么警察局?”对面正吃甜品的杨小莹随口问了一句。

    海雅笑了笑:“弄酒吧那个,丢了身份证我让他去警局重办。”

    “他还真弄了酒吧啊?!”杨小莹咋舌,“5万块能弄什么酒吧?”

    5万块只是前期投入,估计后面装修进货宣传什么的,又是大笔钱,反正他钱多。海雅懒得多想他的事,捏着勺子舀碗里的小汤圆,刚送嘴里,手机短信又响,她翻开一看,谭书林给她发了一条短信:「ktv的照片我删了,上次的事是我太冲动。ps:记着别把今天的事说出去。」

    于是……这其实是等价交换?海雅失笑,他的情商终于长了几岁,不再是小学生,眼下变初中生了。

    “海雅,待会儿想不想去乐来ktv唱歌?”杨小莹兴致挺高,“小陈今天上班,咱们有熟人不要钱。”

    什么有熟人不要钱,她其实就是想去看小陈。他俩确定恋爱关系后,杨小莹保持理智没搬出去跟他同居,加上这边又要上学又要打工,两人见面的时间真不多,对热恋期的情侣来说,确实不怎么好受。

    海雅从善如流,一口答应了。她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去乐来ktv,这个行业职员的流动性比她想象得要大很多,跟着杨小莹进门,前台也好,迎宾也好,大多是生面孔,唯一眼熟的是小陈,他带着耳机在角落里不知跟人说什么,直到杨小莹挥手叫他,他才一脸惊喜地走过来。

    “怎么突然来了?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小陈情不自禁挽住杨小莹的手,老半天才发现海雅站在一旁,他有点不好意思,微笑着跟她点头招呼。

    “我来突击,”杨小莹笑着开玩笑,“有什么私下相好的小姑娘,赶紧让她们躲起来,别叫我看见。”

    “胡说八道。”

    小陈亲昵地捏捏她鼻子,领着两人上楼,开了个最靠角落的包间,没一会儿又送来一扎果汁,屁股就这么黏在沙发上,死活走不掉。

    海雅赶紧找借口说去洗手间,给他俩腾出点地方说悄悄话。乐来ktv生意永远是这么好,不管什么时候,客人都一批一批的,二楼的收银和服务生也都换了新的,没人认识海雅,老张也不在,倒免除一点尴尬。

    在洗手间站了十几分钟,估摸着他俩甜蜜情话也该说完了,海雅回到包间,抬手敲了敲门,然后轻轻推开,刚巧杨小莹跟小陈在说话,似乎发生了什么争执,小陈声音很响:“是啊!我他妈就是个穷光蛋!我养不起你!你就忙你的工作,少说什么喜欢我!”

    吵架了?海雅尴尬地站在门外,手搭在门把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里面的人好像没发现门的异状,杨小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什么时候说你是穷光蛋了?我辛苦打工也是错?非要我什么也不做被你养着,像猪一样,你就高兴?”

    “哦,原来靠我就是像猪。行!你行!”

    他重重把烟缸砸在茶几上,再也没说话,包间里一片死寂。

    海雅想了半天,还是悄悄再把门给带上,又去洗手间干站了十几分钟才回来,这次敲门里面很快就有反应,靠门边坐的小陈拉开门,杨小莹冲她开玩笑:“你这厕所上的时间够长啊!”

    海雅笑着应付几句,偷偷观察他俩神情,好像又和好了,杨小莹脸上还带着红晕,甜甜地朝小陈笑:“你还坐着?当心经理看到!快去忙吧!”

    小陈还有点不放心,冲她使眼色:“那晚上……?”

    杨小莹使劲挥手:“晓得晓得!快走吧!”

    海雅等小陈出去关了门,才试探着问:“晚上和小陈吃饭?”

    杨小莹捂着脸摇头,有些害羞:“他9点才下班,那什么……海雅,晚上我不回去了。”

    “哦……”海雅也有点尴尬,俗话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这话、这话还真有点道理,刚才这两人还吵得不可开交,转眼又腻成一团了。

    “你真不想和小陈一起住?”她问得谨慎。

    杨小莹发了一会儿呆,笑着摇摇头:“我必须得有自己的生活圈子。什么都靠男人,靠感情,没法长久。”

    海雅也有些发愣,喃喃:“你说的对。”

    是不是这样理智的态度会比较好?凡事先考虑自己,不要奢望别人给自己一辈子的爱。这世上最痛苦的,不是得不到爱,而是得到了复又失去,为了不让那种痛苦有朝一日降临,人必须爱自己多一点。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眼就到了六月,n城的夏天来得特别早,春装还没穿几天,就不得不换上单薄的夏装了。

    周二又轮到海雅去给小悦做英语辅导,这孩子上次英语测验考了82分,她信守承诺,给她买了一对兔子发夹,眼珠是用水晶点的,小悦喜欢得不行,倒是小悦妈有点不好意思。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那对发夹不会很便宜,海雅做家教一个月的钱也不够买几对,于是她很贴心地要给海雅塞钱:“祝老师,东西还是我来买吧,让你破费太不好意思了。”

    海雅婉拒:“没什么,是我答应她的,我教的很开心。”

    小悦妈不知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最后憋不住,才说:“我和我爱人商量了一下,下学期就不麻烦祝老师了,你也是学生吧?还是以学业为重。”

    海雅一愣,再也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解雇她,按说她给小悦教了半年,这孩子英语成绩提高那么多,要解雇家教怎么也轮不到自己。

    “是我教的不好吗?”她小心问。

    小悦妈勉强笑:“不是,你教的很好,我家小悦跟你也挺投缘的。不过那个……祝老师,我就不客气跟你说实话了,我爱人说,前几个月你有个朋友因为什么打架斗殴被送到警局。你、你的朋友圈子有点……怎么说呢,不太适合。不过我们还是很感谢你的,小悦找了那么多家教,就你把她教出来了。”

    原来是因为谭书林那件事……海雅心里有些委屈,咬着嘴唇默然半晌,终于点点头:“那……我也很高兴在这里做了半年。谢谢,再见。”

    她转身离开,越想越觉得委屈,好像自己这半年来的努力,轻描淡写就被否定了,突然解雇简直像当头一棒,打得她全懵了。怪不得后来几次,她给小悦做家教,小悦爸妈没再像以前那么热情亲切,教课过程小悦妈甚至经常过来全程旁听,她一直没想透里面的关键,还以为自己是不是衣着言行上有偏颇,原来他们在暗中提防她,趁着小悦这次考试成绩出来,顺道把她给解雇。

    他们还算给了她一点面子,没有当时就立即解雇她,可是现在比立即解雇还要令她难受。

    海雅垂着头慢慢走出这条街,隔了很远就能见到苏炜正倚在摩托车上等着自己,她走过去,还没开口眼泪就下来了,苏炜张开双臂揽住她,低声安抚:“怎么了?”

    海雅摇摇头,正要说话,他怀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苏炜兜着她的后脑勺把她按在自己胸前,一手接通电话,喂了一声。

    话筒里吵杂不堪,有个人在大声嚷嚷着,苏炜眉头渐渐皱紧:“明天我过去。”

    电话那头的人又喊了几句,他只好说:“我马上去。”

    收了手机,他揉了揉海雅的头发,她使劲把眼泪抹掉,勉强笑笑:“没事,你去忙吧,我打车走。”

    苏炜牵着她的手,想了想,说:“你和我一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南京这边也开始抢盐了……好疯狂的世界……

    、二十一章

    他要带她去哪里?

    这样的问题,海雅连想都不会想,她正是需要他的时候,他带她去哪里都行。

    摩托车在空旷的街道上飞驰,渐渐又开始在小巷中穿梭,最后停在一家酒吧门口。苏炜先跨下摩托,替她摘了头盔,她脸上还留着刚才没擦干的眼泪,他用手指细细擦干,低声说:“笑一笑,别那么难过。”

    海雅无力地摇头:“……笑不出来。”

    “那至少别哭。”他低头在她额上轻吻,“乖,马上就好。”

    海雅揉了揉眼睛,勉强露出个微笑,扶着他的胳膊跳下摩托车:“走吧,我没事。”

    这家酒吧比谭书林弄的夜色酒吧要略大一些,中心地带圈出一个很小的舞池,舞池中心摆了一架演奏钢琴,某小帅哥正一脸陶醉地弹奏……呃,弹奏龙猫主题曲。酒吧内明座暗座都已客满,苏炜牵着她去柜台前,很快就有一个看着非常干练的30多岁的男人笑着迎上,语气很亲切:“难得,今天会带姑娘过来。伏特加?还是啤酒?”

    苏炜轻轻把海雅按坐在高脚椅上,和那男人交代:“不要酒,替我看好她。”

    男人点点头,熟练地抽个杯子,灌了半杯苹果汁送到海雅面前,笑:“这是今天位喝果汁的客人。”

    海雅有些发愣,轻轻拽住苏炜的袖子,低声问:“你要走?”

    他握着她的手,稍稍捏紧两下:“有点事,马上就回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别乱走,行吗?”

    她不想一个人待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周围都是喝酒的人,烟酒气刺鼻,还有许多人目光灼灼看着自己。她蹙眉看着他,他摸了摸她的头发:“抱歉,我一定尽快回来。”

    海雅只有勉强一笑,把手松开:“……那好吧,我等你。”

    她依依不舍看着苏炜的身影消失在酒吧昏暗的灯光里,身后的男人笑道:“妹子在哪里上学?”

    海雅又是一阵惊讶,记得苏炜次约她出来,同样一眼就看出自己是个学生。她回头端着苹果汁小小喝一口,问:“我看上去那么像学生吗?”

    她上高中的时候,还有人问她是不是已经工作了呢,她不是那种童颜,加上个子高,15岁起就不停有人猜她是大学生。

    男人很健谈:“看着就跟这里的人不一样。对了,我姓赵,大家都叫我小明,你也别客气。”

    “我叫祝海雅,在n大念书。”

    海雅犹豫了一下,对着一个30多岁的男人叫小明,这种事她做不出来,又客气又不显得过于生疏的叫法就是:“……明叔。”

    小明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别!别!别叫叔!我没那么老!”

    海雅笑起来:“明哥。”

    小明是个非常健谈非常和蔼的人,处事也相当老练圆滑,自苏炜离开后,不停有男客过来想搭讪,大多被他三言两语抵回去,剩下一两个厚着脸皮找海雅说话,见她完全不搭理,谁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也就算了。

    消消停停喝了小半杯苹果汁,虽然有小明不停跟她插科打诨地说话,海雅还是觉得有点不舒服,低头看看手机,10点多了,苏炜走了有半个多小时,这哪里是马上回来?他是不是要过了12点才回?

    小明也抬头看看钟,神情有点严肃:“妹子在这里坐着别动,我出去看一下。”

    他招呼了一个年轻女孩子来陪着海雅,用湿巾擦擦手就离开了柜台。他们怎么每个人都叫她坐着别动在这里等?海雅心中烦躁,本来是想排解一下委屈,想不到在这边越坐越憋屈。

    陪她说话的姑娘跟她讲了两句,见她心不在焉,满脸颓废,索性闭嘴不说,因见旁边来了几个客人,她习惯性地给海雅倒了一杯威士忌,还加上俩冰块,转身招呼客人了。

    海雅自己也没注意,看颜色跟苹果汁很像,端起来猛喝一口,霎时被呛得连连咳嗽。那姑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弄错了,赶紧给她道歉:“不好意思啊,顺手就倒了酒。我给你换一下。”

    海雅摇摇头:“不用,这个挺好。”

    古人有句话怎么说的?借酒浇愁?不喝酒没办法体会这种意境,没过一会儿,她就觉得浑身暖洋洋而且轻飘飘,这里曾让她感到烦躁的昏暗灯光,还有零落的钢琴声,突然变得很恰当很美妙,心底那些委屈烦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指着喝光的杯子,招呼那姑娘:“再来一杯。”

    姑娘笑眯眯地称赞:“你还挺能喝嘛!别喝太快,这酒后劲足。”

    海雅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她一口灌了半杯酒,眼前的人和景都开始慢慢旋转,变得模模糊糊。旁边有个男人跟她搭讪,慢慢凑上来扶住她的肩膀,她也不恼,支着下巴冲人家傻笑。

    “祝海雅?”有人大声叫她,海雅反应缓慢地抬头望过去,就见谭书林跟老维并肩站着,他好像还不太能确定是不是她,眯着眼睛朝她上下打量。

    因酒精兴起的所有迷幻作用瞬间消失,海雅冷冷转过头,装作没看见。

    “靠,真是你!你怎么一个人来这种地方?”谭书林快步走过来,因见有个男人勾着她肩膀,一看就知道是个意图不轨的,他扬手朝柜台上一拍:“走开!”

    那人翻脸:“你谁啊?”

    谭书林懒得跟他扯,提着后领子就把他给拉开,警告:“你敢动我……我熟人?!”

    他个子高,力气也挺大,那人大约觉得不好惹,咕哝着骂几句走掉了。谭书林坐在她身边,抬手叫了杯威士忌,一面捞起她的杯子放鼻前闻,惊愕:“你还喝酒?一个人来这种地方喝酒?”

    海雅毫不客气从他手里抢过杯子,没说话。

    谭书林笑:“哟,胆子越来越大了嘛!对了,我的酒吧弄好了,这个月一号刚开始营业,你要想喝酒,下次来我这边喝。”

    海雅被他的喋喋不休弄得越来越烦躁,恨不得捂住耳朵不听。对面老维朝谭书林喊了一声,他摆摆手,指指她,跟着又说:“我和老维来这边见他一个熟人,看能不能弄到更便宜的进酒渠道。哎,我问你话呢,怎么一个人在这边?”

    海雅回头盯着他:“你怎么还不走?”

    谭书林一愣,有些不快:“怎么说话的?我又惹你了?”

    他居然还能无辜地说这种话!海雅满肚子酒精都化作了怒气,狠狠把被子砸在柜台上,一声巨响,杯子一下裂开,里面的酒水淋了他半边脸。她指着他错愕的表情怒吼:“都是你!我被人解雇了!你滚!快滚!”

    谭书林没被人这么吼过,登时也怒了:“说什么呢你?!还真蹬着鼻子上脸了?!”

    海雅奋力推了他一把,跌跌撞撞跳下高脚椅:“别再让我看到你!”

    谭书林回身抓住她,怒不可遏:“骂完就想走?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海雅趁着汹涌的醉意,抬脚狠狠用鞋跟朝他脚面上踏下去,痛得他一声怪叫,她心里有一种莫名的疯狂的快意,这不可一世恶劣不堪的二世祖,也不过如此。她抓着包朝他脸上狠狠一抽,像奥特曼打小怪兽似的,要真能把他打得从这地球上消失该多好!

    谭书林先是被抽懵了,随即反应过来,见她举着包还想打,他下意识挡住,轻轻一推,海雅连连朝后踉跄,后面有个人兜着腰将她扶住了。她晕头转向地抬眼看,苏炜正扶着她皱眉头。

    海雅醉意十足地朝他笑:“你回来啦?”

    苏炜把她扶正,眉头皱得更深:“怎么会喝酒?”

    小明一溜烟跑到柜台那边,见着裂开的杯子,还有满柜台还没来得及擦干净的酒液,冲着先前那姑娘连连叹气:“妹子啊,你怎么给她喝酒了?!”

    苏炜扶着海雅转身就走,谭书林愣了半天,上前一步拦住:“松手!”

    苏炜一把打开他的手,冷冷看他一眼,谭书林总算把他眉眼瞅了个清楚,相当之眼熟,他不但见过这人,还在他身上有过一段皮肉之痛,他的火气噌一下开始熊熊燃烧,一句话也不说,挥拳就揍。

    不过没能揍出去,旁边早有人把他拖着拽着朝后拉,老维听到动静也赶紧跑出来,不敢跟苏炜招呼,只有劝架:“小谭!你喝多了!别在这边闹!”

    后面的噪杂声海雅再也听不到,她跌跌撞撞被人扶着出了酒吧,夜风一吹,胃里翻江倒海似的,张嘴便吐。她赶着做家教,晚饭没吃,吐了半天只有水,这样反而更难受,眼前连金星都蹦出来了,天跟地好像反转过来,所有东西都在晃,根本站不稳。

    她都不记得自己怎么被送回去的,昏天暗地睡了一觉,醒过来的时候眼前漆黑一片,喉咙里干得像有火在烧,脑袋又重又晕又疼。她哎哟一声,身旁的人立即动了,拉亮台灯,手托着她的后脑勺,低声问:“喝水吗?”

    海雅就着他的手一气喝下一杯凉水,太阳穴里一跳一跳剧痛无比,她用手挡住眼睛,喃喃:“刺眼……”

    台灯立即被关上,屋子里重新陷入黑暗,海雅昏昏沉沉躺了半天,心里渐渐开始清明,她好像是在酒吧里喝醉了,遇到谭书林,还跟他大闹一场,后来……后来怎么了?她记不起,翻个身,脑袋撞在一个人身上,熟悉的淡淡烟味,她心里一动,沙哑地问:“苏炜?”

    他嗯了一声:“你室友打过电话,我和她说你今晚不回去了。”

    海雅反应比平时慢半拍,过了好一会儿才悚然一惊,下意识摸摸身上——衣服好好穿着,什么事没有。

    苏炜半躺在床上,手里捏着手机,黑暗里,只有屏幕的光亮闪烁。

    酒精的效力过去后,袭来的只有无力和沮丧,海雅慢慢靠过去,脑袋靠在他身上,他张开手环住,手掌摸了摸她的脸,声音很低:“脸还发烫,继续睡。”

    “不想睡。”她埋在他怀里,看着他的手机,他正在上网,看体育新闻。

    “不好意思啊,我喝多了,是不是很麻烦?”她轻声问。

    苏炜沉默片刻,说:“你说了许多梦话。”

    海雅尴尬地笑:“肯定都是气话吧?”

    他没有回答,只是专心地看着手机屏幕。海雅不想要他的沉默,她抱紧他,他是她的救生木,为什么不更加紧密地抱着她?她多么需要他此时此刻的温存,哪怕只是叫一声她的名字。

    他的手始终不轻不重地环着,姿态永远那么若即若离,令人快要发疯。

    “苏炜,抱着我。”她虚弱地开口,“别离开。”

    他终于慢慢把手机放下去,温暖的手掌轻柔地划过她的长发,渐渐抚向她发烫的脸颊,突然轻轻掐着她的下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那双眼在黑暗里亮若星子。

    “已经半年了,”他嗓音低沉,“你什么也没变,把我当成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有超级大月亮吖~大家做好变身狼人的准备了咩?

    、二十二章

    海雅突如其来感到一阵恐慌,好像一个溺水的人死死抱住救生木,还未庆幸多久,这块木头却突然变成活的,挣扎着想要离开自己。

    原来已经有半年了,从那个乌烟瘴气的网吧开始,时间过得那么快,一切都好像才发生。

    她在黑暗里与他对视,想从他眼里找出一些熟悉的可以让人安心的东西,可是太暗了,什么也看不清——或许他也只是说一句没头没脑的玩笑话,吓吓她。

    海雅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脸,才伸到一半就被捉住,轻轻推开。

    “苏炜。”她不解地望着他。

    他沉默了很久,低声说:“你是清醒的吗?自己到底是和什么样的人交往——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愿去想?”

    她勉强笑:“我不怕……”

    “不,”他打断她的话,“我是说,你直到现在都不清醒。”

    海雅觉得浑身阵阵发冷,慢慢坐直身体,本能地抱着膝盖蜷缩起来,出了一会儿神,才喃喃:“……是我做错什么了?”

    苏炜轻轻笑了,下床走到窗边,点了一根烟。

    “你喝醉了之后,不停地给你父母还有那小子道歉……他叫谭书林?”他声音很低,“在梦里才会说真话?既然做了会后悔,起先就别做。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海雅只觉腔子里的心在往下落,她抱紧膝盖,艰难地开口:“苏炜,我、我其实……”

    她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自己的事,说出来会如何?她根本不是什么天真烂漫的富家小姐,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每次她想要忘记,总有人会提醒她认清自己的身份,还有那个无法逃避的未来,她活得自卑又无力。

    他现在又在做什么?逼她坦白?逼着她看清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肚子里谋算着什么卑鄙的心思?这个夜,这个人,突然变得很陌生,甚至让她本能地排斥。

    “现在清醒了吗?”他吐出一口烟,“明白我是什么人了?海雅,我不是王子,这里也没有童话故事。我是个混混,你把我当什么?想要我给你什么?陪你上床够不够?”

    海雅飞快从床上爬起来,穿了鞋拔腿就走。她觉得自己再待下去,似乎会被逼迫面对什么更可怕的事情,她一直回避的、不肯面对的那些东西。

    她认识的苏炜不是这样的,他应当神秘又温柔,体贴又强大,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降临的盖世英雄,给予一切她想要的。没有人愿意去想真相,没有人愿意面对自己的卑鄙,没有人愿意说:我错了。

    推开大门,等不及电梯,她直接顺着楼道快步而下。他没有追,没有问,好像连头也没回。

    她说不清自己到底害怕什么,怕他?还是怕自己?

    她内心深处始终恐慌着,惶惶不安,明知未来是既定的,却又心存侥幸,如果不能逃避,那便末日狂欢。在酒吧里趁着酒醉跟谭书林大闹一场,获得的快感只有瞬间,其后她又陷入深深的恐惧里——他会不会去爸妈那里告状?如果他们知道了,肯定会对她感到失望吧?会不会讨厌她?是不是要后悔收养她?

    这样真的好累,她觉得自己濒临崩溃。

    这世上每一份给她的爱,都需要她小心翼翼地捧着,不能恣意,不能大意,否则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海雅骤然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又茫然地打量四周,这里是苏炜家小区外的一个市民广场,许多民工与无家可归的人只在地上铺张报纸,就这么睡着,四下里漆黑安静,一辆车也没有。

    手机显示时间是凌晨四点,她一个人怔怔地站在广场边缘,无处可去。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最糟糕的那个时期,她做什么都不成功,像个风箱里的老鼠,只有缩在那里瑟瑟发抖。

    海雅像一抹游魂,不知不觉重新回到苏炜的家门口,房门还开着,她站在那里好像白痴,不敢进去,也不敢离开,盯着门上的把手怔怔出神,这世上唯一的避风港也要将她抛弃。

    屋里忽然传出一阵脚步声,紧跟着门猛然被人推开,苏炜手里掐着香烟,静静看着她。

    “苏炜……”

    她勉强开口,下面的话还没说出来,他便轻轻让开,低声说:“进来。”

    海雅脚下像踩着棉花,慢慢走进去,他在后面说:“明早走的时候关门就行。”

    门被合上,她像触电似的跳起来,回头一看,他已经走了。她陡然感到一阵绝望,笨拙地拉开门锁,眼睁睁看着他从楼梯上慢慢下去,他们谁也没说话。

    他会怎么看她?一个懦弱卑鄙的女人,一厢情愿把他这里当做美好的童话世界,有关自己的一切什么也不说,蒙住眼睛和耳朵,害怕每个人的伤害——没有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