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一眼身畔的人,两人都感叹天意弄人,但无论他们之间有多少问题,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除了纪南天揭出的过去,外面还有煌沐的追兵,若煌沐的人马在这里寻个十天半月,他们在里面没有干粮,早晚也只有饿死一途。
两人在岩洞里的动静不是没有人察觉,只是大家都当起了聋子,无论是细碎的呻·吟低吼也好,争执的私语对话也好,都只当没有听见。
待第二日君湛然和南宫苍敖一起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等待他们给出一个决定。
纪南天在人群里显得格外突兀,他没有离开,仍旧盯着君湛然,像是就为了等他做出个决定。
没想到,穿着长衣都得男人竟半句话都不提昨日之事,“肖虎,带人去查探山腹外围,煌沐也不是傻子,他不会就此罢休。”
他就像,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曾发生,众人愕然,肖虎也感到诧异,却不敢随便提起昨天的事,“是,属下遵命。”
肖虎带人准备寻路探查,鹰啸盟的夜枭们都暗自觉得奇怪,就连阴鸠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刑求高手都忍不住了。“盟主……”
抬起手,南宫苍敖并不打算多言,“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们无需过问。”
“谁说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难道还没看出来,这牵扯到大夏的社稷,甚至牵扯到整个天下?”纪南天在旁,冷声反驳,“四皇子煌湛非常人也,负有先皇遗命,本该为大夏的社稷不遗余力,可他为情所困,却局限于此,是你拖累的他,南宫苍敖,要不是有你,今日的大夏定是另一番局面。”
纪南天此言一出,夜枭们的颜色都变得十分难看,就连雾楼的人也皱起眉头。
“别这么看我,难道老夫说的不对?”纪南天仿佛没看到周围人的脸色,“想想看,加入煌湛成了夏国国君,你们这些人便都是护国的功臣,摆在你们面前的该是加功进爵,而不是被困在这山腹之地,躲躲藏藏,见不得天日……”
“纪南天!”一声冷喝,打断纪南天的叫嚣,君湛然的眼神如冰,“谁准许你说这样的话?”
他失血过多,内伤未愈,经脉受损,正是最虚弱的时候,纪南天却难以从她身上找到半点虚弱的模样,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竟然显得更为犀利,正冷冷淡淡的看着他。
“谁准许你妄言?”分明是虚弱之人,那往来的眼神,竟如高高在上的王,君临天下。
纪南天一愣,君湛然慢慢上前一步,“你口口声声称我为四皇子,既然我是主子,那你是什么?”
他一步步走近,谁都知道他眼下不是纪南天的对手,却没有想去阻止,南宫苍敖甚至着迷的看着他此刻傲然的模样。
“煌湛,你……”
“住口!”纪南天想开扣,被君湛然再次打断,“既然你是奉先皇遗命要助我登基,那我是主,你是仆,你身为人臣却口出妄言,我还未治你的罪,你居然怪起别人?”
没想到君湛然会这么说,纪南天感到意外,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竟不责怪,忽的跪了下来,“纪南天拜见湛王。”
君湛然不语,受了他一礼,纪南天叩拜完了忽又站起,“老夫承认你是湛王,但南宫苍敖却是个叛国之人,他今日能为了私情叛国,谁知道他明日,湛王别忘了,他毕竟是南宫晋之子,是你的仇人之子!”
纪南天狠狠的说着,显然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君湛然目光一冷,“他是仇人之子又如何,那是我与他之间的事,与别人何干?就算他是仇人之子,但是他助我对敌,是他情愿舍弃鹰啸盟也要助我报仇雪恨,是他为了我险些命丧沙场,也是他,知道真相之后情愿远离,也不愿令我为难。”
说道这里他瞥了一眼南宫苍敖,南宫苍敖目光闪动,君湛然又继续说道:“要说为私情叛国更是荒谬,南宫世家之仇难道不是他离开夏国的理由?而你,身为人臣,你做过什么?除了几次三番陷我于为难,试探于我之外你还做过什么!纪南天,本王告诉你,没有了解你的性命是看在先皇的份上!”
纪南天的脸色数变,南宫苍敖一挑眉,想到他方才的话,“湛然……”
“别告诉我你没有那么想过。”暮然回头,君湛然知道他想说什么,“昨夜我就察觉,这件事对你的影响比我更甚,你自始至终以强者自居,想帮我助我,却没想到自己竟是罪魁祸首的儿子,你敢说你没有动过离开的念头?”
他看着南宫苍敖的眼睛,“你敢说,你从未想过斩断你我之间的关系?”
众人诧异,鹰帅素来敢爱敢恨,任何事都不轻易放弃,竟有过这样的念头?
南宫苍敖语塞,两人对视,随即一笑,“我只是不想看你痛苦,情愿放你自由,虽然这么做我并不甘心。”都说他观察入微,君湛然却比他更懂得人心,还是说,他只懂他的心?
“你果然这么想过。”所以昨夜他对他们的问题避而不谈,“要不是我今日告诉你我的想法,你还准备做什么?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谁也没有想到遇到这件事,最先考虑放弃的竟然会是南宫苍敖,君湛然却似乎懂得他的心意,虽然质问,却并没有大怒。
“我只是想想,还没有什么打算,要说的话,我不过是不想看你痛苦,不想让你难做,所以情愿走的远些。也说不定,过几日我会后悔,后悔了便又回来,再来缠着你,把夏国打下给你,让你欠我一辈子。等你登上帝位美人环绕,我便助你建功立业,平定天下,让你得到一切,待你坐拥天下独缺知己之时,你就会想起我,我会远远看你,但我不会再接近你……我要让你这辈子都想着我,忘不了我。”
看他微笑着说出这番话,君湛然深吸一口气,“果然是个混账。”言罢一把拉住他的手,“没有我的准许,你敢!”
南宫苍敖见他恼怒的模样,哈哈笑了起来,回握住他的手,轻轻拍了拍,“不过是说说而已,不要当真。”
百九十九章 马蹄扬尘
只是说说而已,不可当真?不必当真?君湛然回视南宫苍敖,微笑之中眼眸渐敛。
他与南宫苍敖因意外而相识,他们之间可以是对手,也可以是知己,虽然不敢说对他心里所思所想了如指掌,但也能猜得大半。
君湛然双眸微阖,若有所思,他这般摸样南宫苍敖并不陌生,众人旁观至此,如释重负,南宫苍敖却又紧了紧掌中的手,低声问道:“湛然是否不信我的话?”
“哪有不信直说,为何我要不信?”回答南宫苍敖的是微挑的嘴角。
掌心里的手很稳,微冷,南宫苍敖的手指摩挲着,从君湛然的指背上抚过,“我知道,因为当年的事,你心底始终有结,你什么都看在眼里,却什么都不会放在心底……其实,你一直怕人离开,所以情愿什么都不要,无所得,便也无所失,是不是?”
君湛然一震。
掌中的手变得更冷,就如君湛然看他的眼神,南宫苍敖的眼光却如火,坦荡而纯粹,“我确实想过离开,这么一来便不用你难为,但我若是离开,还有谁能住进你心里?少了我,你的心里还剩下什么?”
仇恨。
倘若没有南宫苍敖,他便只剩下仇恨。
君湛然的手蓦然收紧,死死看着对面的男人,“……你未免太自以为是,除了你,这世上难道就没有别人了?!”
“别人都不是我。”他戳到了他的痛楚,南宫苍敖知道,“除了我,这世上没有人能懂得你的心,没有人。”
他说的那么肯定,那么理所当然,似乎完完全全看透了他,君湛然忽然笑了,“既然你懂,你就该知道,倘若你真的擅自决定,我会怎么做……”
他的面容平淡不见波澜,眼底的威胁却是实实在在,南宫苍敖却是懂他,所以又怎会不知,“以你有仇必报的个性,定然将这视为背叛,定然不会让我好过,我说的可对?”
“知道就好。”君湛然莫然的回答,与南宫苍敖交握的手却攥的很紧。
南宫苍敖被抓的发疼,神色却是一片安然,他确实懂得君湛然,他在恨,恨为何事实如此,他也在怕,怕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此完结,那么到头来,他还剩下什么?
他不是冷漠,不是无情,而是太过多情,太过深情,因为儿时的经历,受不得离散,也禁不起失去,他选择复仇,因为那是他唯一可抓在手里的东西。
除此之外,什么都不需要。
可偏偏,他遇上了他,至此,爱与恨,从未如此矛盾。
猛然间心疼起来,在旁人看来君湛然是寡情乖僻,在他眼中却截然不同,世上可还有人能倔强的如此令人欣赏,又叫人怜惜的吗?
南宫苍敖的手突然松开,在君湛然静雅的目光中将他环抱,这突然的拥抱谁也读不懂,众人还未回过神来,便又陷入茫然之中。
“你干什么?”就连君湛然也感到不解,搂抱在他肩头的手臂却并不为他的疑问而有所动摇,只听耳边轻语说道:“果然,还是放不下你一个人,如果没有我你该怎么办?”
君湛然哼笑,还未等开口,却听南宫苍敖又说,“如果没有湛然,我又该怎么办……”
吐了口气,君湛然静默片刻,也张开手臂抱住了他,“在胡说什么,难道没听见我方才所言嘛?南宫晋是南宫晋,你是你。”
“就算如此,事实如何还是要差个清楚的。”放开他,南宫苍敖回过头,犀利如鹰的眸子正对始终观望的纪南天。
一个人站在角落,纪南天在此地并不受欢迎,尽管是他将他们带到这个隐秘之地,暂时躲开追兵,但纪南天的一席话和他造成的影响,已经令他成为一个不受欢迎的“客人”。
似乎知道他们要问什么,纪南天嗤笑一声,“恩爱够了,准备一起对付老夫?湛王倒是与传言所说的不同,并没有那么绝情。”
拉住君湛然上前的脚步,南宫苍敖抱起双臂,“不必废话,纪南天,既然你还留在这里,不如把当年的事说个清楚,我父南宫晋究竟是奉谁之命?他的死又是怎么回事?”
黑衣半敞,长刀在鞘,南宫苍敖冷声之吻,与君湛然说话之时的语调判若两人,其他人都已经习惯,纪南天却免不了有所不悦。
“这便是你求人的态度?”他打量了南宫苍敖一眼,“既然人称鹰帅,我想,不用老夫再多言,你听了前面那一半,便该知道后头那一半才是,但你却要我亲口再说一次……”
他的眼神一转,转向君湛然,“莫非是为了说给湛王听。”
他的话中有话,君湛然没有理会,“你若知道,就说。”因为他知道南宫苍敖的本意。
南宫苍敖断不会亲自对他说,其父南宫晋会下杀手是奉命而为,并非本意,更不会告诉他,南宫晋死于沙场便已是报应,他与他一样同是此事的受害之人。
这些话南宫苍敖是无论如何不会说出口的,他不像撇清与此事的关系,却想让他释怀,所以便只能由纪南天来说。
不知是因为君湛然的命令,还是纪南天本就不想隐瞒,也不再卖关子,“当年,南宫晋奉命铲除四皇子,一刀毙命,将尸首呈给了如今的平康王,也就是当年的大皇子煌德。此事煌德自然满意,但兔死狗烹,向来如此……”
说道这里,他看着南宫苍敖,“煌德怕他有一日会将此事说了出去,到那时不仅他的颜面不保,更将威胁到他好不容易多来的地位。”
“毕竟,若是按遗照,继承太子之位,登上皇座的理当是四皇子煌湛,而非他煌德。”陷入回忆,及盐田看着岩洞深处,仿佛看到了过去。
“南宫晋不愧是南宫晋,这件事在当年做的干净利落,没有被任何人知道,只可惜,他死的太早,煌德不会留他太久的,南宫大将军忠君爱国之名名扬天下,在煌德想来,就算他听命于他一时,也不会听命一世,这么一个祸患,怎能就留?”
所以南宫晋死了,死于战场,威名永存,却没有人知道,死亡背后的真相。
其实大家都想到了原委,却还是在纪南天说完之后深深叹了一口气,不胜唏嘘。
“南宫苍敖,你就准备在此地等死?我的话已经说完了,该做的也都做了,你和湛王准备怎么办?”纪南天忽然发问,在他蓬乱的灰发之下有一双格外精明的眼睛,正盯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
他不问君湛然,是因为君湛然已无法动手,南宫苍敖回首,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