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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骨髓。

    唯一能缓解他心头之痛的唯有南宫苍敖,而那个男人正远在沙场,那么,还有什么能阻拦他?

    缠绕在心口名为恨意的荆棘藤蔓,终究还是收紧了。

    南宫苍敖也许不知道,他对他的情感早已成了他缓解心中刻骨之恨的解药,解药不在,他便会病入膏肓。

    苍敖,我已克制不住我的恨,怎么办?

    我是否已经成魔?

    但,既已走火入魔,不如,就由它成魔吧……

    君湛然眸色一冽,陡然大笑。

    众人悚然,很少笑的人这般笑起来叫人觉得分外诡秘。

    只听阴阴的冷笑声透着无限诡色,阶上之人忽然轻描淡写的问,“安嘉,你以为我不会让南宫有危险,便认定我不敢对你和凛南不利?”

    难道不是?说不明白来由的,一股气流涌动,透着无限危险,群臣心生不安,在骚乱之中各自躲避,宫中侍卫眼看君王在他人手中又不敢行动,殿上一片混乱,听得君湛然的话,看到他的笑,本来因为安嘉王的话而安定的心思又动摇了。

    “君湛然!你真的不在乎苍敖的安危了吗?!”这时候还敢问出这句话的,只能是南宫世家的人,南宫望在人群里站着,遥遥看着站在阶前的男人。

    灰色长衣像蒙蒙的天色,不明不暗,绝不白的刺眼,也绝不暗的令人觉得压抑,只是淡淡的一抹灰,如同幽魂,有些飘渺,石雕似的面容牵出一丝弧度,回答,“这是一场赌局,所有人都以为我不敢用他来做赌注,为了顾全他的安危,便不会对凛南不利——”

    “难道……”安嘉王早就被那一掌的力量扫至墙上,贴墙而立,眼神一顿,露出惊愕之色。

    “你赌我为了南宫,不会对凛南出手,我却赌你,安嘉……你为了凛南的社稷连命都可以不要,我赌你不敢用凛南的社稷百姓来冒险,就算我对你如何,对你的臣子如何,你们也不敢以此惊扰战场上的南宫苍敖。”

    “毕竟,还有夏国在旁虎视眈眈。”幽黑的眸子里闪动着火光,渐渐逼近,“让战场上的将士们知道朝中大乱,那才是军心不稳,到了那时候,外忧内乱——”

    凛南亡矣。

    君湛然在微笑,淡淡的,除了深幽的黑暗之外,别无其他感情的微笑,笑的安嘉心生不详,而南宫世家众人则愈加忐忑。

    “君湛然,这不是赌局!你怎可用苍敖的性命来赌!你昏头了吗?!”南宫望忍不住大叫,“你和苍敖的关系我们也算是认了,甚至已将你当做自己人,你怎能说出这种话?!”

    这怎么能赌?

    君湛然回头,似乎感到疑惑,“为何不能?这也是向他学的,只要有几分把握,便要去做,不做如何知道结果,而今,我不过是在赌我和安嘉,谁更紧张自己所关心的东西罢了。”

    平静的如同死寂的眼神,其中没有任何东西,什么都没有,空空的,只有虚无,和一团黑雾般的暗色。

    这不是他们所熟知的君湛然,也不是站在南宫苍敖身侧,少言寡语冷淡视人的雾楼楼主,他是夏国的四皇子——煌湛。

    帝王之心。此子有一副帝王之心,安嘉王遽然色变,他以为南宫苍敖不是池中之物,有称雄天下的气魄,却未曾发现,这少言孤傲的君湛然天生就生就了一副帝王之心。

    为帝者,必将私情置于野心欲望之后。

    “……你不是来质问本王为何要派人拿你,你是来挟持本王,以此要挟,另有他意。”安嘉王胸前的压迫消去,语声虚弱,说的却非常肯定。

    君湛然挑眉,幽幽的语声似乎含笑,“果然是一国之君,想得远,也看得远。”

    “安嘉,我要你下令,出兵。”语音一转,他背负双手,走上台阶,竟将背后手持兵刃的侍卫们视若无物。

    安嘉王自知性命在他人手中,暗暗对意图出手的侍卫们摇头,“南宫苍敖不是已带人出兵了吗,你莫非忘了?”

    他看的出眼前的君湛然不可以常理视之,却没想到,君湛然的意图超出他的预期,“我怎么会忘记南宫在战场上?我要你出兵,是要你将凛南所剩兵将全部交予我——”

    “什么?!”安嘉王失声反问,“你疯了吗?!这仅剩的兵马是要保全凛南所用,你这是要毁我凛南!”

    “这是夺大夏的好时机。”说出这般疯狂想法的人,音调居然冷静的很,平稳平淡的如同在谈论天气。

    君湛然看着脚下满目疮痍,看到南宫世家的人惊愕又复杂的表情,也看到其他大臣惊恐又不安的眼神,淡淡说道:“安嘉,我要你将剩余的兵将全数交予我,攻打大夏,否则,我现在便毁了凛南。”

    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凛南王宫大殿之上,所有人都被震惊了。

    他不是做不到,他能杀了殿上所有人,甚至,假如他愿意,只需用毒,便能杀了无数百姓。

    他也许不会那么做,不会那么冷血,这不过是要挟,是吓唬人的话,但——谁敢赌?

    肖虎和温如风赶到大殿之外,看到听到其中的对话,相顾愕然,温如风看到肖虎担心的表情,肖虎只是摇了摇头。

    “觉得奇怪吗?”肖虎望着里头,说话之间也透出几分恐惧,“我说过,这就是雾楼楼主,在结识鹰帅之前,独处时候的楼主,这翻云覆雨手……翻覆的可不光是内力真气。”

    这番气血涌动足可令人燥乱,每次楼主使了翻云覆雨手,便如入了魔,想必是翻覆起了当年的恨,心底的怨,也是这翻云覆雨手,借着毒物,夺取了当年上了山头来寻衅的,那百多个江湖人的命。

    肖虎以前不知道君湛然心底的怨恨是什么,而今已知道了。

    只不过,不知夏国的皇帝,知不知道?鹰帅,又知不知道?

    这仇与恨无从消解,不露,不是不在,而是愈埋愈深,直至深入骨髓,无药可救。

    春日,大雾,凛南王安嘉身体抱恙,将余下兵权交予客卿,夏国永盛帝的四皇子,当今平康皇的皇帝,君湛然,又名煌湛。

    雾楼楼主君湛然,便是煌湛。

    当年昭告天下,在宫乱中不幸丧生的四皇子煌湛。

    北绛也得到消息,很快,关于君湛然身份的消息便传到了南宫苍敖的面前。

    “这是宫里传来的信,鹰帅——”北绛大将敖卫递来一张纸笺,掩不住面上的惊异,“君楼主他竟然是……”

    南宫苍敖一眼扫过,知道上面所书为何,猛的把手攥紧,君湛然皇子的身份已露,煌德再无顾忌。

    湛然。

    眉头一皱,南宫苍敖不禁担心起来,身在凛南的君湛然会如何?隐藏的秘密,那充满痛苦和血腥的过去,被至亲背叛的痛楚,被放弃和被泥土掩埋的记忆——

    全数都被掀起,就像一道结痂的伤口,里面的伤口不知是愈合了,还是早已蚀入骨髓。

    而这时候,他却不在他身边。

    早已料到会有这一天,但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他竟不在他身边。

    湛然他一个人,会怎么样?

    百七十六章 喧嚣尘上

    青草泥土的气味混合着人血,在南宫苍敖的铠甲上留有赭色的痕迹,从看到这封书笺起,他就没有再说话,就连平日里那无论遇到多么艰难的困境都随时挂在嘴角的那一抹潇洒弧度也不见了踪影。

    豪气风流的气度,而今却变成了几分担忧和几分焦急。

    “事情竟是这样,君湛然便是当年夏国的四皇子,这事鹰帅想必早就知道了。”敖卫不露声色的打量南宫苍敖的表情。

    “他的事我岂能不知。”南宫苍敖没有不认,把手里的纸笺递回去,“这事非同小可,煌德闻讯定会有所反应,如不是眼前战事紧迫――”

    算算时间,这消息传至这里,当已发生了十多日,一咬牙,狠声说:“要不是这场该死的仗,我眼下应该在他身边才是。”

    该死的仗?敖卫闻言不禁有些不悦,“如凛南和我北绛当初约定,鹰帅应当在此助阵,况且开战至今已有这么多弟兄亡命沙场,鹰帅你这而今就为了这……”

    “我知道我在沙场,也知道我们损失了多少人,还用不到你来提醒。”南宫苍敖一摆手,挑了挑眉,“但你可知道这个消息关系有多大,他那个人,一旦发起脾气来又会造成什么影响?”

    他看着敖卫,敖卫茫然摇头,虽然知道他话里所说的那个人是指的谁,却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在旁人眼里,他也许是寡情的很,实则――”说到这里南宫苍敖却停了下来,敖卫好奇心已起,忍不住想追问,看到的却是南宫苍敖似温柔又似忧虑的神情。

    即便是在交战之时,也不曾见过这个男人这样的模样,那个君湛然到底有何种魔力,竟叫同为男子的南宫苍敖如此心心念念,牵挂不已?

    “他那个人……”南宫苍敖竟然叹了口气,“他其实并没有他自己想的那么坚强,他不过是伤了心而已。”

    他的语声低低的,望着远处的目光不知是看向哪里,“不过是个伤了心的孩子罢了。”

    有人伤了他的心,便让他怀了恨,生根发芽至今。

    “如果只是个伤心的孩子,鹰帅何必为他担心,孩子能出多大的事,你不在,也有其他大人看着。”敖卫的话里有明显的嘲弄调侃的意思。

    南宫苍敖忽然发笑,“谁说他是孩子,他只有在我眼里才是个孩子,对别人,他可冷酷的紧。”

    要是让君湛然听见还不知会怎么冷笑,怎么报复南宫苍敖这番话,但敖卫听了只是哼了一声,“他叛国而去,又伙同他国征讨亲兄弟,这君湛然也许未必有鹰帅你眼里的那么好。”

    上扬的鹰眸忽然一厉,仿若冷箭射来,敖卫心底一惊,却听南宫苍敖别有深意的说道,“他是否有我眼中那么好与旁人无关,也根本无关紧要,要紧的是,无论他好与不好,一旦惹怒了他,就连我也不敢保证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话音徐徐,隐约透着危险,叫人难以猜透话中之意,这话里的担忧却已是显而易见。

    “他还能做出什么事来?难道杀来这里不成?要他真的来,我北绛倒也欢迎。”不以为然的笑,敖卫扫了一眼周围,笑意随即敛了下来。

    “鹰帅与其担心联系你的君楼主,不如想想眼前,该如何救我被困的兵马。”

    就凭眼前这些人要与夏国一拼恐怕力有不逮,而今扎营于此的并非北绛将领中的精锐,在南宫苍敖加入战局之时,北绛便已处弱势,有大队精兵被困山中,这段时间以来,敖卫他们便不得不迂回避开夏国的锋芒,暗中图谋救人之法。

    “要救人,为何不去问问你们帐中的高人,既然能令你们与夏国交战至今而不败,此人该有不小的能耐。”因为敖卫质疑君湛然的为人,南宫苍敖对他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只不过别让我与此人联手,我从不与藏头露尾之辈合作。”

    暗中指点北绛的所谓高人,至今为止不曾露面,南宫苍敖这句话也有刺探之意。

    敖卫面色尴尬,顿时不再说话,索性连话茬都不接,好似没有听见似的,也不再提君湛然。

    他不提,南宫苍敖却不能不想,站在临时搭起的帐前,他身后摊开的是交战布阵的地形图,心里想的却不是眼前的战事。

    他走神的如此显而易见,以至于敖卫竟能很轻易的从这个笑容轻快放肆不羁的男人脸上看到心焦和怜惜。

    没错,就是怜惜,就好像如他说的那样,那个人称鬼手无双的君湛然似乎在他眼里真的就只是一个孩子,一个需要人疼惜,时刻陪伴的孩子。

    可是天知道,那个人哪里需要人怜惜,在江湖传言中那根本就是个寡情冷血之辈,所谓鬼手无双,若不是有一双鬼神之手,能取人性命如无物,能操控暗器于无形,他怎会有这么个称呼!

    君湛然,煌湛,在那个关于夏国皇室的消息一经透露之后,天下诸国定当马上派人去查探此人身份,生平往来,事无巨细,所能查到的一切相关消息,此刻恐怕已到了几国君主的手中。

    怕只怕,君湛然此人城府大深,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让人无从查起,但要说对他最为了解的,兴许还是眼前的――

    “敖卫,在想什么?”突然的问话打断了敖卫的思绪,他抬眼便看见一双犀利的眼,在这双眼睛面前,似乎什么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