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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种噬人般的沉寂。

    仿佛不曾感到半空漂浮的紧绷和压迫感,南宫苍敖神色如常,悠然走过,穿过一道道大门,殿内一人高坐,正是当今圣上煌德。

    殿内只有他,不见侍卫,也不见其他人,静的有些古怪。

    “南宫苍敖!”声音从高处传来。

    第六十五章

    大殿之上,香炉内龙蜒香袅袅升腾,缠绕出一片肃穆凝重,仿佛一缕空气烟尘都有了重量,压的人连走路都要放松脚步。

    当今圣上煌德黄袍锦衣在身,头束金冠,多了几丝皱纹的脸上依然能看出年轻之时的风采,手指叩击着皇座扶手,面色阴沉高坐殿上,要是换了平时,底下的人早就惶恐不已。

    殿外有人缓步走进,却如入无人之境,不跪不拜,“我来了,听说陛下要见我。”

    轻描淡写的话在宽阔的殿内散开,传出些回声,他腰间佩刀仍在,黑衣散发,抱臂而立,连半点假作的恭敬都没有。

    煌德早知他的脾性,沉着脸色没有发作,“你知道朕召见你是为了何事?”

    “臣斗胆一猜,莫非是为了留有先皇手迹的那副卷轴?”不多说什么废话,南宫苍敖言辞恭敬,面上却无多少敬意可言,眼底更是隐隐透着股不明含义的冷笑。

    煌德仿佛不曾看见他的笑,从皇座内微微探出身来,“卷轴如何了?听说被火烧了?你是亲眼所见?”

    “没想到陛下如此关切莫非它被烧了,陛下才可安心?”慢慢上前几步,南宫苍敖眸色锐利。

    煌德已猜到当年的事已被他看出端倪,却未曾料到他竟如此大胆,敢当面质问,脸色骤冷,“南宫苍敖——”

    ”陛下今日找我,恐怕不是为了那副卷轴吧。”双臂一扬,南宫苍敖步履悠然,目色越发凌厉,勾起的薄唇如刀,“陛下是想弄清楚,我与君湛然是何关系,我对他的身份知道多少,还有当年的事,又有多少被我知晓。。。”

    缓慢吐出的话,每一句都带着分量,南宫苍敖字字锉然,像石块投入如水的沉寂里,掀起一阵巨浪,煌德怮地从皇座上站起,神色劾人。

    毕竟身为帝王,又在帝王宝座上玩弄权术多年,煌德的怒意隐而不发,一双略显浑浊的眼往下看着,也不再与他说别的,“此事还有多少人知道?”

    他问的直接,南宫苍敖回答的也直接,“此事还有多少人知道?”

    他问的直接,南宫苍敖回答的也直接,眼神一转,“除了我,没有他人。”

    “很好。”仿佛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煌德又缓缓坐回椅上,目光闪动,一拍手,“来人!”

    殿内梁柱之上落下十多个黑影,长剑直指南宫苍敖,剑光森寒。

    刀光冷冽,刀刃对上剑刃,爆出一串火星,长刀劈下,红光如电,杀气四溢。

    南宫苍敖自踏进宫里的步,就知道今日不会善了,一声哼笑刀刀很厉。

    遮日刀嗡鸣阵阵,一刀砍下劈山裂石,红光过处,便有血光四溅,黑衣暗卫虽是高手,南宫苍敖却是已将长刀用的出神入化,刀法时而勇猛时而诡异,变化难测。

    除非是绝顶高手,谁可挡得他的刀?一个暗卫不能,十个暗卫也依然不能。

    刀锋过处,血肉分离,南宫苍敖下手没留丝毫情面,好似忘了这是在宫内,至高之处还有个平康皇,刀刃割开皮肉,耳闻惨叫,他的嘴角甚至还微微扬了扬。

    在雾楼里囚禁的暗卫动不得,那杀了眼前的也是一样。

    南宫苍敖在君湛然面前不曾表现出来,心底早已积聚不少杀意。

    “陛下,你想杀我的决心就只有如此吗?”他哈哈大笑,散发扬起,手中刀光褶褶,好一副狂态,只看的煌德神色数变。

    “南宫苍敖,朕不想杀你,若是要你的命,就不会只找这些人,若是想要你的命,此刻殿内殿外早就该围满了人,朕更不会站在你的面前,给你可乘之机。”

    负手而立,煌德根本没有将下面暗卫的性命放在眼里,边看着长刀带起人血,一个个暗卫倒下,边说道:“朕不过是想确定,你是不是真的有这个胆子,敢为了那个君湛然来反我,如今看来。。。”

    连暗卫也敢杀。还是当着他们的主子的面来杀,黑衣散发的男人带血,煞气更浓,“什么那个君湛然,据臣所知,他该是陛下的皇弟。”煌德面楼狰狞,“南宫苍敖,你说的太多了!”拍案而起,他一抽身边宝剑,走下台阶,几个暗卫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他手起剑落,一一殒命。

    剩下的几个暗卫竟被煌德亲手所杀,身穿黄袍的中年男子挥了挥手中宝剑,已看不出平日上朝之时的高深莫测,帝王尊贵,脸上溅血,眸色阴森,咬牙切齿的说道:“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一死,南宫苍敖,要不是你还有用,朕不会留你到今日!”

    “好!陛下终于露出真容。”这才是那个噬兄弟夺王位的大皇子。

    想到君湛然之所以会成今天这般模样,都是因为煌德,南宫苍敖握刀的手就蠢蠢欲动,“我不会蠢到与整个夏国为敌,陛下想必也不愿有人与你作对,今日不如来做个交易。”

    他竟要与他做交易?!为帝多年,整个夏国莫不跪拜与煌德脚下,唯有南宫苍敖桀骜难驯,而今他不仅知道了最大的秘密,还要与他做交易?

    煌德笑起来,“南宫苍敖,你以为区区一个鹰啸盟便能撼动夏国社稷,能与朕交换条件?不论你想如何。。。”

    “陛下。”他也在笑,不见笑意的笑,”派去雾楼的刺客自然来自皇冠,只要再让我见到一个暗卫,一个刺客,我便将先皇手迹公之于众,各藩国若是知道了,不知会怎么样。”

    他说的轻描淡写,煌德却是骤然色变,“卷轴还在?!”疑心重兴许是所有帝王的通病,他又摇头,“不可能,当时你不知内情,说卷轴已被毁,当是真话。”

    “既然陛下不信。。。”一甩刀上人血,收回刀鞘,南宫苍敖没将煌德当做威胁,从怀中取出一副东西来,黒匣如墨,其中放着一副卷轴。

    卷轴打开,几行熟悉的字在煌德面前出现,他知道它的存在,却是次亲眼见到,一字一字看过,脸色越来越青。

    “陛下只要敢动他一下,这副手迹便会流传出去。”收起卷轴,南宫苍敖的目的明确。

    他仍旧称煌德为陛下,在此时此刻,此景此景之下似有说不尽的嘲弄。

    煌德顿时明白过来,“你是有意令朕以为卷轴已毁,看朕是否会对君湛然下手,好一个南宫苍敖,你对朕的那位皇帝就如此深情?两个男人。。。”

    他抬起头,忽然古怪的笑起来,“你真当他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上下打量,他对南宫苍敖摇摇头,“你以为他真的需要你的保护?”

    “煌湛自小便与众不同,心机深沉,他是否对你说了朕是如何害他,又是怎么害了他子嗣殒命?”煌德脸上的笑容诡秘,南宫苍敖顿时有股不详的预感。

    “你想必知道明珠,明珠实则是朕派去四皇弟身边,后来明珠有了他的孩子,也被他发现身份,过了不久,明珠就死了。。。你说,他们是被谁所害?”

    一道惊雷落下。

    南宫苍敖心思何其的快,又见过无数匪夷所思的惨案,岂会不明白煌德话中之意。

    怀有身孕的明珠,是被谁所害,还不想君湛然有后的平康皇,还是心怀芥蒂,不愿被平康皇以美人计控制的君湛然?

    眼底毫无欲望的人,真的就无欲无求吗?

    面上淡然冷漠的人,果真已忘记旧恨,不想与朝廷再有瓜葛?

    君湛然独自作于夜色之下,那幽幽的笑意,鬼魅似的笑声,再度浮上南宫苍敖的眼前,被手足所害,被人埋于土中,死而复生的人,半死半生的魂,当真能将前尘旧事一笔勾销,当做从未发生?

    心直直坠了下去,南宫苍敖总是笑的肆意,就算杀人之时也一派潇洒,此刻却满面冷寂,挑眉看着煌德,“陛下为了挑拨我与他的关系,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竟亲自对我说起故事来。”

    “朕说的是不是故事,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人称鹰帅,若连这点都看不出来,也妄为鹰盟之首。”大殿之中没有他人,煌德的声音回响开来,在半空不断震荡,“自然,或许你心里早有怀疑,只是不愿去想。”

    他掏出一块思帕来擦了擦脸上的人血,叹息道:“一叶障目,情字害人,南宫苍敖,你还要对他执迷不悟?你要是对男人感兴趣,天下间多得是俊俏的人物,为何独独钟情于他?朕的那个四皇弟能活到今日,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

    在煌德想来,说道这种地步,南宫苍敖定会知道深浅,不想他却哈哈一笑,“如此说来,臣要多谢陛下的提醒了。”

    他竟完全不当一回事,甚至一眯眼,透出股危险的杀意,“即便湛然是做了你说的事又如何,难道不是你逼的他如此?!”

    “你!”煌德没有料到,被杀气所迫,连退几步。

    南宫苍敖慢慢拔出遮日刀来,用衣袖抹着刀上的残血,一抬眼,目光如箭,“何况陛下的这番话无凭无据,陛下莫非以为我只凭只言片语就会轻信这番说辞?要让我与他反目,如此这般可还不够。”

    再也没有其他办法,煌德一抚衣袖,“只要朕对他不利,你就将先皇手迹大白于天下?南宫苍敖!你可要知道,如此一来夏国即将动荡,社稷堪危!你可担当的起?!”

    “只要陛下不再做多余的事,臣可保证这券手迹绝不会出现在人前。”鹰眸犀利,直冲煌德,“是我该提醒陛下,为了夏国的社稷,别做错事才好。”

    第六十六章

    一个为君,一个为臣,却没有哪个臣子敢如此对君王无力,甚至口出威胁。

    但平康皇煌德并非是一个只顾眼前颜面的人,否则也不会留南宫苍敖到今日,听得如此的威胁,目中精光闪过,“你可还是夏国子民?就算你不是,但别忘了,你们南宫一家还有人在朝中为官,南宫苍敖,你要对你的族人也弃之不顾吗?”

    帝王之术在于平衡,控制不住的人,便用其他来牵制,人总有感情,有感情便有弱点,煌德之所以不怕他在殿上做出什么的事来,也是因为这一点,早就有恃无恐。

    南宫苍敖却不见半点担心,双目微闭之间笑意悚然,“既然如此,陛下更不该做出什么别的来,若被逼入绝境,人会做出什么事来还真不太好说。”

    “你这是何意?”煌德板着脸。

    “我们南宫一家有多人在朝为官,与夏朝社稷安稳息息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陛下难道还会做自损的蠢事?即便是要对我南宫家的人动手,也绝不会选在这个时候。边关不稳,北绛心生反意,若是再多一场内乱,到时夏国纵然国富民强,恐怕也禁不住内外夹击吧。”说的不急不慢,仿佛已看到那一刻的景象,南宫苍敖的话落音,殿上霎时一片死寂。

    殿内本就无人,空荡荡的大殿之上躺着几具尸体,血流满地,平康皇站在血泊之上,他知道南宫苍敖说的是事实,不禁皱眉看着眼前这个本是帅才,却偏偏与他作对的的年轻人。

    “南宫苍敖,若是你不与朕对着干。以你之力报效朝廷,假以时日,必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成为夏国的栋梁之才,可惜。。。”不知是真是假,他叹息一声,似乎觉得非常遗憾,“可惜你却选择站在君湛然那一边。与雾楼结盟,也是你有意放出的消息,怎么,怕朕再对他不利?你偏要弄的天下皆知才满意么?”

    “我就是要天下知道,雾楼与鹰啸盟此后便是一体,谁若对雾楼不利,就是与鹰啸盟过不去!”声如金石,在殿内回响,黑衣溅血,南宫苍敖脸上仿佛也染上了血腥之气。

    他别有深意的看了煌德一眼,殿中霎时盈满肃杀之气。

    这话里指的人是谁,双方都心知肚明。

    殿上静默如死,平康皇负手而立,帝王之仪,却神情数变,南宫苍敖一抱拳,缓缓说道:“若是没有别的事,臣这就退下了。”言辞谦恭,却愈发衬出说话之人的狂气来。

    打开殿门,黑衣在地上拖出一条黑影,殿外日色明媚,殿内残血满地,飘出一股血色阴冷,他走到门前,又转过头,“殿下多保重。”

    狭长鹰眸之内似有血光流动,含义难辨,与其说是要煌德“保重”,不如说是要他“小心。”<